第二百二十章 青囊旧事，真君驾到
姑瑶山地下深处，一副怪诞的情景。
一道年轻版的张洞玄神魂跪在地上，膝下一圈又一圈玄黄色的涟漪扩撒，他的声音低沉而悲怮，无异于平地起惊雷，响彻所有人耳畔。
真君……师尊。
他对不远处衣衫破烂，身形枯槁的老者，说了这样的话。
这一刻，所有人能懵了，无法保持平静，所有人心中都产生了一种荒诞之感。
“呵……”陈宣干笑了一声，这是发生了什么？令人摸不着头脑啊。
“开玩笑么？”花琉璃玉容失色，手足无措，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老怪物是太玄真君？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花琉璃下意识看了眼陈宣，他曾狠狠痛殴过老怪物两次……痛殴了一位近仙的真君大物？
“他是太玄真君张天师？绝不可能！”白狐儿神尖叫，不敢相信一脸猥琐相的秃头老者，是那个传说中的人物。
太玄真君是何人？
曾经威压南域三千州，俯瞰人间六千年的巅峰真君。
在人间列仙神隐的时代，这便是尘世中站在山巅最高处的练炁者之一。
许多人都坚定认为，太玄真君在古往今来的所有真君大物中，都算稳占前列的盖世英杰。
要知道，大多数情况下，今人胜古人。
古人从一无所有的境地中，披荆斩棘开路，历经山海、仙鬼两个大时代，一代代试错。如今，很多修炼大道，都算是比较完善了。
现在的真君大物，总体上而言，是比古代的真君要强上不少的。
而青囊道场的太玄真君，能在山海神隐，紫霄枯竭的年代里，一骑绝尘，逆道飞仙，惊艳才情说一句旷古烁今都不为过了。
这种在光阴长河之中，都一定会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人杰，怎么会是老怪物这幅……不忍直视的糊涂模样。
然而。
一具肉身躯壳，不会有两个神魂主人。
必有一个人是假的，或者……两个都是假的。
“哪来的妖祟？变化老朽年轻时的英俊容貌，偷占老朽的肉身！”老人吹鼻子瞪眼，卷起袖子，冲上前教训跪地的年轻张洞玄：“老朽才是真正的张洞玄！”
年轻张洞玄不敢反抗，脸庞深埋土中，悲声道：
“师尊，您忘了云锦真君师姑了么？她救了你，整个青囊道场救了你啊！”
老人劈头盖脸殴着年轻张洞玄，闻声动作停滞了一下，旋即，面上露出狐疑的神色：
“胡言乱语，她一个垂垂老矣的普通真君，如何救得了太玄师尊！”
陈宣见状，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小声对花琉璃问道：
“云锦真君是谁？很有名么？”
花琉璃沉思道：“太玄真君的小师妹，曾是青囊道场的一代玄女，被誉为南域第一美人。”
“据说，千年前的云锦真君，寿元将近，美人迟暮，太玄真君最后一个故人将要凋零，这才毅然决定举教飞升的。”白狐儿神眼眸流转，缓缓道。
世上常说，真君无遗憾。
但如何能真的无遗憾呢？
人族神游九世，九世寿命加一起，只有一两千岁。
而人族真君大物，也不过平均四五千年寿元，太玄真君身边故人陆续凋零逝去，连同时代的最后一位真君红颜知己，都要老去了，他又如何能不动容呢？
“成仙本就难成，更何况是举教飞升，太玄真君最后功亏一篑。”白狐儿神道。
虽是千年前的旧事，但青丘就是太玄陨落的参与者，对此事有着清晰记载，白狐儿神因此知道不少内情。
据说，云锦真君能成真君之位，还是太玄真君出手帮的忙。
白狐儿神目光闪动，在老人与年轻张洞玄身上来回打量。
若是这虚弱不堪的老人，真是太玄，这就太好了。
“无需青丘真君到场，本狐神抬手就能镇压太玄。”白狐儿神心道，她沉思，要不要立刻搏命，换掉这老怪物。
她仰头，看了看陈宣……算了，此人野蛮，但确实厉害，神魂很强大，还是耐心等待青丘真君来罢！
陈宣知道老怪物有问题，但若其是太玄，这问题就大到恐怖了。
“你们两个，不要吵了！”
陈宣冷声道，有些心惊胆战了，但面色依旧保持镇定之色，他沉声对年轻张洞玄问道：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说的话是真的！”
容貌有几分相似，这很正常。
张洞玄姓张，太玄真君也姓张，本就是同一支血脉。
但是。
陈宣都能连续镇压两次的老怪物，没资格成为太玄……真的也是假的。
“证据？”
年轻张洞玄愣了一下，低喃道：
“太玄师尊吃掉青囊道场所有人，他吃掉了云锦真君……”
他说着，神情被巨大的恐惧笼罩，又哭又笑道：
“我看见了，我亲眼看见了！哈哈，山鬼娘娘也看见了。”
张洞玄面容扭曲，看向老怪物，惨笑道：
“师尊，你忘记了么？徒儿历经艰辛，找进姑瑶山中时，你正在吃云锦真君师姑啊……”
千年前，他率领少数残余的青囊道场弟子，逃进姑瑶山，但却看见了令人绝望的一幕，很多意志不坚定之人，当场便吓疯了。
太玄真君比他们更先疯。
陈宣心中思索，旋即问道：
“不久前，山鬼娘娘进入姑瑶山找你了？土德复苏是怎么回事？”
张洞玄惊诧，下意识回答：“自我千年前布下隐藏姑瑶山的风水法阵之后，没有再见过山鬼娘娘。”
他身上有特殊符篆，能抵抗部分土德禁绝之力。
张洞玄得以姑瑶山中成为一缕孤魂野鬼，浑浑噩噩了近一千年，但从未与山鬼娘娘有过任何接触。
“前些时日，土德复苏，我的力量才渐渐复苏……”张洞玄继续道，继而，小心翼翼抬头看了眼怔怔出神的老怪物。
陈宣与花琉璃面面相觑。
陈宣心想，山鬼娘娘进入姑瑶山，曾与老怪物谈及关于他的一些事情……
但她是与老乌龟、山君都不过多接触的冷淡性格，超然物外，似乎不会与疯疯癫癫的老怪物闲聊。
所以，山鬼就是专门找老怪物的！
“寻找两界主的秘法，你可曾掌握？”花琉璃严肃问道。
“此等绝密，只有每一代的青囊道主，才有资格传承，我一介童子，岂有资格知晓。”
张洞玄连忙摇头，很快又惊声道：“对了，你是两界主，太玄师尊一定动手帮你了，他就算是疯了，也一定会出手帮你的，是不是！”
“……”
陈宣听到现在，头皮有些发麻了，老怪物十之八九，真有可能是疯了的太玄真君神魂。
花琉璃小声道：“太玄吃掉相守几千年的红颜知己，以及一众追随者苟活，这难堪一幕被门下弟子亲眼目睹，山鬼娘娘也看见了，太玄真有可能因此疯掉……”
一位真君大物疯掉，这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或许是假疯……
“假的，都是假的。”
老怪物此刻状态有些异常，他双眼无神，低喃道：“此乃谎言，纵观古今，没几个人比的上太玄师尊的道心坚定，些许风霜罢了。”
张洞玄惊慌失措往后缩了几步，怒视陈宣与花琉璃道：
“提醒过你们无数次了，不要进来，疯了的太玄师尊一旦进来，会引发何种后果，你们想不到么？“
他布下风水法阵，封禁姑瑶山，不是为了阻拦其他人，而是防止游荡在外的老怪物进来。
暗河流动，带走地上的尘土与玉石碎片，寒气森然。
陈宣转头，河道尽头，那抹消失的金光，再度浮现，一闪而逝。
“在勾引我么？”陈宣心中腹诽了一句。
姑瑶山下的地下水脉网络，并不算发达，很多地方都枯竭了，他们才行进了几百里路，便仿佛要到终点了。
并且。
陈宣敏锐察觉，这抹金光的每一次出现，天地间的土德之力都会浓郁一份。
就好像这道金光，就是土德仙炁源头的开关，它每离开一次，便有大量土德仙炁，从源头处倾泻出来。
“你们绝不能继续往前，昔年，山鬼娘娘以一页《山海经·姑瑶》，定住太玄师尊的肉身躯壳，阻止了大恐怖发生！”
张洞玄吼叫道，冲向陈宣，但他太虚弱了，虽然躲过了部分土德禁绝之力，但自身能量得不到补充，千年时间消耗殆尽，最近才开始恢复。
“刷！”
陈宣手掌如电光般打出，如一只磨盘般，将张洞玄打到山壁上，呵斥道：“你也疯了，青囊道场没一个正常人！”
“你们会害死太玄师尊。”张洞玄无力的从山壁上滑落下来，泣不成声道：“土德复苏，敌人们都要来了，太玄师尊一定会死的，青囊道场要彻底消亡了。”
“混账东西，疯言疯语！”
老怪物厉声呵斥，他像是坚定了某件事情，大叫道：“老朽还没老的失去理智呢，你的话我一句也不信！”
话落，他闷头沿着暗河往下奔去，一副要将此事弄个明白的姿态。
陈宣与花琉璃连忙跟上。
越往前走，尸骸越多，陈宣感慨，前后都看见十几具了，每一个生前都是韬红尘级别的高级练炁者，但如今，尽成虚妄，一触即烟消云散。
“隆隆……”
不久后，前方的水流声蓦然大了起来，河道中断，河水犹如瀑布般，坠入一片巨大的深潭中。
金光万丈，璀璨夺目，这个时候，连白狐儿神与花琉璃，都看见了这刺目的金光。
陈宣站在瀑布之上，望向底下的金色湖泊：“太玄真君……”
“隆隆……”
瀑布垂落，水雾弥漫，如有一片金色的光雾，神异无比。
一道男子身影，盘坐在宛如倒悬天幕的湖面之上，寂静无声。
太玄真君。
他怀中抱着一个满头白发的红衣老妪。
红衣老妪白发三千丈，铺在湖面中流动着，她身材干瘪，面容枯槁了，但陈宣依稀能从老妪面容上，看出几分年轻时的绝代风华。
想必，这便是曾经的南域第一美人，云锦真君。
画面凄美，唯有一些细微的水花声，似乎在述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往事。
……
与此同时。
姑瑶山秘境外，一些真正的大人物围过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