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祭品
“这老鬼……居然没留下复苏的‘核’么？以他的性子不应该啊。”
像庞贝这种狡诈的龙王肯定会留下自己的“核”“茧”以等待复苏，所以在看到庞贝的尸体消散后出现了龙骨十字，芬格尔反而感到有些诧异。
“还是说，如果在这片特殊空间死去的话，任何‘复活’机制都会失效？”
这个念头在芬格尔脑中电闪而过，他立即抬起头想从周边的狼藉与滚滚浓烟中找寻路明非的身影，同时急促地在通讯频道里呼喊：
“团长！我已经搞定庞贝了！您现在在哪？”
但通讯频道里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
被吊在十字架上的陈墨瞳感受到了船体正剧烈颤抖着。同时，厚重舱壁外还传来了沉闷却震耳欲聋的巨响。
外面发生了什么？父亲……不，他根本不是父亲。
那头龙王遭受到攻击了么？是哪一方势力在动手？
卡塞尔学院么？不对……我还没正式入学……
有一抹金色的光芒透露了起来，在这昏暗的空间显得格外刺眼。
那抹光芒正沿着厚重的舱壁移动，途径之处是清晰可见的切痕。
当一大块被切开的舱壁轰然倒地，震起的烟尘还未散尽，陈墨瞳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在仿佛都在一瞬间停滞了。
烟尘中，矗立着一尊非人的巨影。
那不是她认知中的任何生物，而是一尊由冰冷金属与澎湃力量铸就的装甲巨人，其高度几乎要顶到船舱的天花板，目测远超四米！
厚重、棱角分明的动力装甲覆盖着他的全身，每一块甲板都流淌着幽暗的金属光泽，关节处隐隐有金色的能量渗出，勾勒出庞大身躯下蕴含的恐怖力量轮廓。
这尊巨影本身就如同一座移动的钢铁堡垒，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最刺目是巨人手中紧握的那柄武器——那柄刚刚切开厚重舱壁，此刻仍在嗡鸣作响的巨剑。
它如同以纯净的黄金晶体铸就，散发出炽烈而神圣的金芒，在这昏暗的舱室内就一轮太阳般耀眼。
陈墨瞳的目光艰难地从巨剑上移开，本能地向上探寻。
然后，她正好与对方那双炽烈燃烧的黄金瞳对视，沉重的压迫感顿时像是一块巨石压在陈墨瞳的心头，近乎窒息。
这是什么！？
龙王新的形态？还是……某种终极兵器？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被吊缚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
随着对方迈动步伐走近，那物理层面的庞大与力量感，配合着动力装甲的机械森然和巨剑的神圣光辉给予她的冲击就越发强大。
直到她看清了对方的脸。
一张似乎有些熟悉的脸庞，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猛地回想起来——在幻觉里，在那片长着一棵巨树的荒原里，那个叫她“师姐”的男孩。
但跟那张清秀、疲惫、还有点笨拙的脸不同的是，眼前这张脸上写满了坚毅、不屈、无敌……以及莫名给她的安心感。
明明才是第一次见面，浑身皆是充满毁灭性的力量感，气质如同高踞王座的神祇般威严不可侵犯；可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安心感，竟奇迹般地驱散了盘踞在她心头的所有阴霾和恐惧。
她的身体放松下来，哪怕对方已经提起了那柄神圣的巨剑。
“你还好吗，孩子。”
低沉浑厚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巨人的动作带着不符合他体型的精准和温柔，巨剑的剑尖如同最巧的探针般在束缚她的青铜锁链表面划过。
几声清脆的金属断裂声响起，沉重的青铜锁链应声而断，散落在地；同时另一只手还稳稳地托住了她的手臂，以防直接她从十字架上摔落下地。
“你……你是谁？”
陈墨瞳声音沙哑，带着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深深的迷茫。随着她离开十字架，脚下那个维持着她生命体征流转的炼金法阵光芒迅速黯淡、熄灭。
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和虚弱感瞬间袭来。
“我叫路明非，你现在安全了。”
巨人那双燃烧金焰的黄金瞳仍凝视着她，似乎想要看穿她的内在本质。
轰隆——！
外面又传来了一声巨响，陈墨瞳的身躯也随着船体不安地颤抖起来。
“外面……”她虚弱地喘息着，眼中闪过一丝惊惧。
“我的兄弟正在消灭敌人。”路明非的声音沉稳如同磐石，似乎外界的巨响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杂音。
一根鲜红色的针剂滑入路明非那覆盖装甲的掌心中，“而你现在的状态很差，不及时治疗强化，你可能无法活着离开这片空间。”
“这是……什么？”陈墨瞳的目光被那根针剂牢牢抓住——针管的尺寸对她来说似乎有些惊人。
“救命的药剂。”
话音未落，陈墨瞳甚至没能看清路明非的动作，只感觉颈侧传来一丝微凉，如同蚊叮般的刺痛感。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奔腾不息的生命洪流冲刷过身体四肢百骸带来的极致温热与充盈感，就像是驱散严寒的太阳，先前的虚弱、眩晕以及刺入骨髓的寒冷在飞速消融、褪去。
“唔……”
一股难以抑制的、饱含着解脱满足轻呼不受控制地从她唇间逸出。
就在这时，这艘巨轮再度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震颤！
又是陈墨瞳无法反应过来的极速，她只觉身体一轻，视野天旋地转。
当她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被路明非护在怀里，覆盖着装甲的臂弯像是最坚固的堡垒；她被抱着冲出那座阴森的船舱。
凛冽的狂风夹杂着海水的腥咸与硝烟的刺鼻气味，耳边传来的巨响也愈加癫狂，即便闭着眼，她也能感受到外面战斗的激烈程度。
有人……在跟自己父亲——那尊疑似龙王的强大存在战斗？
是路明非口中所说的“他的兄弟”？
陈墨瞳在惊惧之余也不禁心生好奇，能与龙王战斗的人会有多强大？
而抱着自己这位装甲巨人……他的实力上限又在哪里？毕竟视龙王为“敌人”而非“天灾”，似乎还没到需要他亲自出手的地步。
在她思考期间，路明非的动作从未停止。
他抱着陈墨瞳冲出了船舱的破口，在即将坠入下方血海之际，低沉而神圣的嗡鸣声自他身后响起。
“翅膀？光之翼？”
陈墨瞳的瞳孔放大，脑子有些空白。这又是什么力量？
这完全超出了她对龙族力量，甚至是对混血种力量的理解范畴！龙翼是血肉与骨骼，是力量的象征，但眼前这对似乎由能量构成、散发着神圣与毁灭双重气息的金色光翼……这简直就是神话传说中神祇或天使降临人间的具象！
它所带来的视觉冲击力甚至比初次看到路明非的巨人之躯时更为震撼！
轰！
爆鸣声响起，身后双翼末端喷口喷涌出炽烈的能量，巨大的金色身影抱着怀中渺小的孩子，如同一支离弦的金色神箭冲向了天空。
……
“我在这里。”
低沉的声音自半空中传来，打断了芬格尔扯着嗓子的大叫。
路明非如天使般缓缓从空中落下，身后双翼喷口涌出的能量气流吹散了尚未散尽的硝烟与能量蒸汽，清出一片相对清晰的甲板空间。
他的视线扫向旁边躺在碎裂甲板上，那副冰冷、呈现出不祥青灰色的龙骨十字——
那是龙王庞贝最后的残骸。
他微微颔首，仿佛确认了某个既定的结局。
“你做得很好，芬格尔。”
路明非看回自己的战斗兄弟，目光带着满意和赞许。
“那是当然！”
大仇得报的芬格尔不再板着脸，恢复成了他以前那副没心没肺嘻嘻哈哈的模样，“有了老唐亲手铸就的这副‘青铜壁垒’，我的战斗力那叫一个劲增！暴增！狂增！杀杀杀杀！”
他亢奋地挥舞了一下拳头，身上已经破损了大半的动力装甲在动作间发出沉闷的金属摩擦声。
随后，他的目光很快落在了路明非臂弯中那个显得有些瑟缩不安的女孩身上，好奇地问道：
“团长，这个孩子是？”
“应该是龙王庞贝用于进入这片空间的引路‘信标’。她体内有一部分黑王的基因。”
陈墨瞳一开始心情还有些复杂地注视着那具青灰色的龙骨十字，虽然她恨他，但看着曾经是——哪怕只是伪装成她父亲的男人变成一副骨头，总会感觉有些怪异。
直到路明非平静无波那古井无波的声音，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了她的心上。
“黑……黑王！？”
芬格尔的嬉笑瞬间凝固，看向陈墨瞳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充满了震惊、探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
就在这时，一辆造型刚硬，装甲闪烁着金红两色的悬浮摩托嗡鸣着从波涛汹涌的海面升起，稳稳地降落在他们的身旁。
路明非动作轻柔地将怀里因为听到“黑王基因”而陷入呆滞、似乎灵魂都被抽离的陈墨瞳，安置在摩托宽厚的后座上。
“等……等等！”
陈墨瞳如梦惊醒，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难以置信的怯意。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路明非的手臂：
“你说……我体内有黑王的基因？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迷茫。
“我不清楚庞贝对你做了什么，”路明非停下脚步，侧过头，一双黄金瞳平静地注视着陈墨瞳，“但我的血脉感应告诉我，你的体内确实拥有那头黑色至尊的基因碎片。”
他顿了顿，声音似乎放缓和了一丝，“不必害怕。很快，这一切都将结束。”
“这艘船撑不住了，芬格尔，立刻带她去安全的地方。”
路明非的声音带着命令的口吻。
“明白！交给我了！”
芬格尔立刻收敛了所有情绪，重重地拍了一下胸甲，发出铿锵的声响。
他转头看向仍处于震撼没反应过来、脸色苍白的陈墨瞳，语气尽量放轻松：
“这摩托有自动驾驶功能，坐稳了，妹子，抓紧扶手——咱们先离开这里！”
……
两辆悬浮摩托轻盈地从舰船上跃下，向着不远处的冰盖急速驶去。
舰桥上只剩下路明非那尊巍峨的金色身影，矗立在这艘倾斜、燃烧的钢铁废墟上。
他伸出覆盖着装甲的巨掌，轻易地将那副蕴含着恐怖龙威、可能凝聚了不止一位龙王本源力量的巨大龙骨十字拾起。
冰冷的龙骨触感透过装甲传递而来，隐隐还能感受到其中残留的不甘与怨念在无声咆哮。
“祭品么……”
路明非低声自语，像是在思考。
之后，他迈开步伐，拖着这副巨大的龙骨十字走到了舰船即将沉入血海的边缘。
没有犹豫，也没有回收利用的不舍，路明非手臂微扬，像是丢弃垃圾一般将龙骨丢入了像是在沸腾的血色海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