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鲶鱼
噗通——！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粘稠血浪的剧烈翻涌。
那副青灰色的巨大龙骨十字，只在血海表面激起一圈迅速扩散、又迅速被暗红吞噬的涟漪，像是被无形的巨兽拖拽般，瞬间沉入了那深不见底、充斥着不祥的血色汪洋之中，再无踪迹可寻。
路明非静静地伫立在舰首边缘，燃烧着金焰的黄金瞳凝视着龙骨十字消失的那片血水，似乎像是在观察着海底这场“献祭”引发的反应。
“祭品……”
似乎在他杀到之前，庞贝就已经向海底下投放了不少“祭品”，又或者说，“饵料”。
对方似乎要从海底下钓出什么东西来。
尽管路明非不清楚庞贝丢了什么进去，但肯定比不上现在的他——以他为本源，同时还纠缠着三尊龙王力量的龙骨十字。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判断，原本只是翻涌的血海表面开始沸腾。
剧烈的震荡从深海传来，海面之下，暗流狂乱地撕扯、碰撞，巨大的阴影在血疯狂纠缠、撞击——
那是数头体型庞大的强大生物，为了这份珍贵到无法想象的祭品，展开惨烈至极的厮杀！
“原来如此……在这座扭曲的生态系统里，的所有生物都是喂养‘祂’的养料。”
路明非低声自语，目光穿透了数百米深海水的阻隔，精准地锁定了下方正在为了龙骨十字厮杀的巨型异形。
足足有四头！
它们就是这座血腥的进化生态圈顶端的霸主！
路明非左手掌心撑开炼金领域，战术头盔出现在他的手中——
铸造将军对军团制式动力甲的头盔也做了类似于武器的炼金缩化处理，为的就是让战士们可以随时随地摘下头盔，能让帝皇陛下记住自己的脸；
也能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重新武装。
“咔哒”一声轻响，路明非合上了头盔，带着系统激活的嗡鸣，猩红的目镜与燃烧的黄金瞳融为一体。
下一秒，身后的光铸双翼喷涌爆发出更加炽烈、仿佛连海水都能蒸腾的光焰；
他就像是一颗撕裂深海的炽热陨星般，手持启示之剑撞入了那片沸腾的血色汪洋中。
即便是在阻力惊人的海里，路明非也仍然保持着不亚于在天空纵横的惊人急速；
他拖曳着一条翻滚着气泡与金焰的璀璨轨迹，扑向了那四头异形！
四头巨型异形，似乎是这座生态圈最强的四位霸主，每头外形都各不相同，每头都根据这里的残酷生态法则进化出了独特的杀戮器官：
头部尖锐的巨大撞角，或是覆盖着锯齿状骨刃的巨螯，或是背部奔涌着恐怖电流的棘刺……
它们前一秒还在进行着惨烈的混战，抢夺那具还在下沉的龙骨十字，无论哪一头霸主先靠近那具无上的龙骨十字，就会立即引来其它三头霸主歇斯底里的疯狂围攻；
然而，当那道在水中喷涌着神圣而毁灭性金焰的身影，带着撕裂深海的威势出现时——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怖警兆瞬间浇灭了它们争夺祭品的狂热！
四头霸主庞大的身躯同时一僵，熔红或暗金的巨眼中本能地流露出强烈的恐惧。它们本该立刻四散奔逃，远离这忽然降临的恐怖存在。
但是……
那近在咫尺、散发着无与伦比力量气息的龙骨十字，就像是最诱人的美味，牢牢地攥住了它们贪婪的灵魂。
对力量的终极渴望，压倒了对毁灭的恐惧。
因此，四头形态各异的深海霸主非但没有逃离，反而在路明非带来的巨大压力下，不约而同地停止了相互厮杀，缓缓转动庞大的身躯，将攻击目标转为那道急速逼近的金色流光。
路明非对此并不在意——他这次下潜，不过是为了加速一个既定的进程。
四头异形的包围圈还未完全合拢，那道撕裂海水的金色流光就已抵至。
路明非的身影在浑浊的血水中划过一道笔直的金色残影，仿佛完全无视了水的阻力。
他手中的启示之剑就像是一道炽金色的璀璨匹练，扑向了最近的那头异形。
那头挥舞着覆盖锯齿骨刃巨螯的异形霸主只来得及本能地将巨螯挡在身前——
但炽金的匹练已经绕着它转了三圈。
下一秒，这头异形庞大而坚韧的身躯沿着三道平滑、边缘闪烁着熔融金光的切面，无声无息地分离成了三段！
被切断的巨螯、被横剖的上半身、以及带着厚重甲壳的下半身，在巨大的水压差和惯性作用下，缓缓地、彼此错位开来。
从被切开的巨大伤口中，粘稠的深红色血液并未因水压向上喷涌或扩散，而是诡异地向下沉降；
似乎海底下有一张看不见的巨口，正偷偷吮吸着这头异形陨落后的生命精华。
而这样惊悚的一幕顿时让剩余三头异形那充满暴戾与贪婪的眼眸，被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所占据。
秒杀！毫无反抗能力的秒杀！
但恐惧也算时间的。
第二头异形长有两排金色的龙瞳，喉部进化出一团令人胆寒、布满剧毒囊泡的蠕动触须。
当金光朝它扑来时，它顿时惊恐地收缩起所有触须，试图将剧毒囊泡如暴雨般倾泻向路明非，同时庞大的身躯疯狂向后扭动，想要拉开距离。
可还是太慢了！
启示之剑在水中划出一个凌厉的折角，剑尖直指那团蠕动着、布满恶心囊泡的核心！
那触须霸主只看到一点金芒在视野中急速放大，快得它连喷射毒液的反应都未能完全做出。
启示之剑像是刺穿一层薄纸般，精准无比地贯入了它身体中央那颗最大、储存着最致命神经毒素的主囊泡！
啵——！
一声沉闷的、仿佛气泡破裂的轻响在深海中扩散。
紧接着，是无声的焚烧和湮灭！
被启示之剑贯穿的囊泡，连同里面储存的恐怖毒素，以及包裹着它的那部分血肉组织，竟在水里燃烧起来，被金色的烈火无声无息地湮灭。
一个直径数米的巨大空洞，出现在了那触须霸主的核心位置；
它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所有蠕动的触须瞬间僵直、枯萎，那两排瞳眸中的金色光芒如同被掐灭的烛火，迅速黯淡、熄灭。
庞大的尸体失去了所有力量，缓缓向深渊沉去，而那致命的毒液，连释放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彻底净化。
第三头，那头背部进化出能迸放恐怖电流的棘刺的异形！
它目睹了两头同等级生物的瞬间死亡，恐惧彻底压倒了贪婪，它庞大的身躯猛然扭动，试图向更深的海域逃窜；
同时背脊上的棘刺疯狂闪烁，一道道蓝白色的电弧在水中炸裂，形成一片致命的电网，企图阻碍路明非的追击。
但金色的流光在电网中穿梭自如，速度不减反增，眨眼间便追上了那头仓皇逃窜的异形，炽金色的光芒从异形的脊背一闪而过！
棘刺随即崩碎黯淡，电流消散，鲜血涌出。
那头异形庞大的身躯在剧烈的颤抖中彻底僵硬，缓缓沉入黑暗。
只剩下最后一头头部生有尖锐巨大撞角的异形，也是四头霸主中体型最庞大的存在。
此时它已经被同类的惨死彻底激发了凶性，它清楚自己无法逃离，于是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庞大的身躯搅动猩红的海水，像是一头发狂的蛮牛般，带着碾碎一切的毁灭气势朝路明非撞去。
路明非头盔下的神色古井无波，异形虽然有些许智慧但不多——它难道觉得凭它的速度能够正面撞中自己？
他反手挥动了启示之剑，炽金色的剑光如同一道闪电，在深海中划过一道死亡的轨迹。
下一瞬，那头异形生有巨角的狰狞头颅便与身躯分离，甚至还带着惯性向前冲出一段距离后，才无力地翻滚着，拖着喷涌而出的紫色血液，与无头的尸身抽搐着向下方深渊般的海底坠落。
短短不到一分钟时间，称霸这片生态系统的四头异形就已经被全部诛杀！
路明非悬浮在浑浊的血水与弥漫的血雾之中，目镜后的黄金瞳冰冷地注视着那四具庞大狰狞的异形尸骸，连同它们喷涌而出的、正诡异地加速下沉的粘稠血液，一同向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坠去。
似乎有某个睡于深渊之底的、难以想象的庞大意志，被这浓郁而“新鲜”的生命精华与那缓缓下沉的龙骨十字所散发的气息所吸引，开始苏醒。
轰隆隆——！
沉闷而令人心悸的巨响从海底深处传来，一个直径难以估量的、纯粹由绝对黑暗构成的巨大漩涡骤然成形，像是一个通往虚空的巨口，散发着吞噬一切的恐怖吸力。
四头霸主那庞大的尸骸与血液连同巨量的海水一起，被庞大的吸力向着海底下那深邃的黑洞落去。
这些以为自己是食物链顶端的异形，却不知道自己也是食物的一部分；
它们能活到现在，只是因为底下的进食者觉得它们还不够肥。
如今有了融合了四尊龙王本源、最“肥美”的龙骨十字，那它们则可以作为配菜上桌了——路明非只是加速了这一个进程。
不过路明非没打算将龙骨就这么喂给下方的存在。
背后的光铸之翼爆发出炽烈的金焰，路明非俯冲而下，覆盖装甲的手掌精准地攫住了龙骨十字；
没有丝毫停顿，路明非猛地拧身回头，光翼推进功率全开，以近乎垂直的角度向着海面狂暴冲刺。
吼——！！！
一声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暴怒与贪婪的恐怖意念咆哮，如同实质的音波，瞬间贯穿了整个深海。
海底之下的生物似乎因为美味的食物被夺走而愤怒之极，数道漆黑粗壮的尘柱升腾而起，变作触手想要将路明非连同他手中的龙骨十字拖入深渊——
但路明非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于是，更加剧烈的震动从海底传来，那连绵起伏的“海底山脉”，此刻竟如同沉睡的太古巨兽般……动了起来。
两排炽金色的巨大瞳眸像是探照灯般从深海中骤然亮起。
那可不是什么山脉，而是那头巨兽的本体！那个黑洞就是它进食的大口。
当它冲出海面时才得以窥见它的全貌，海面仿佛升起了一座黑色的火山一般，庞贝那艘破冰舰船跟其相比就像玩具一般渺小。
这座孵化场空间最终极的生物……它的真正身份已经不言而喻。
可它并不像人类描绘过的各种古龙，而是某种体长超过百米的巨型鲶鱼，背后还背着残存的珊瑚状生长端子；
除了那两排令人望而生畏的金色龙瞳，没有任何特征能说明它是个智慧生物。
抛开体量上的差距，他外形上的威严和美感……甚至还不如那四头进化各异的异形。
“哦哦哦——！终于要来了么！”
远处冰盖边缘，芬格尔看着路明非从海里带出的那头巨兽，“这就是团长此行要消灭的东西么！”
陈墨瞳死死抓住悬浮摩托的扶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她骤缩的瞳孔倒映着那遮蔽了半个血色天空的、如同移动山脉般的狰狞巨兽。
“那……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她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茫然和颤栗。
“虽然长得很像条丑鲶鱼……但我感觉它就是黑王尼德霍格，”芬格尔收起了几分嬉皮笑脸，声音变得凝重，“又或者是它的某个形态？”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团长该怎样处理这大玩意？那个收束器机制……不对——团长你在做什么啊团长！””
他话还没说完，眼珠子就差点没瞪出来——
他看见自家那化作一道金色流光的军团之主，像是自投罗网般直接冲进了巨兽那张如黑洞般的深渊巨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