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黑王与相对论
北极，刺骨的寒风裹挟着冰晶，在死寂的苍白荒原上肆意狂舞。
一架庞大的飞行器撕裂了低垂的铅灰色天幕，尾部引擎喷口喷涌出炽烈的火焰与震耳欲聋的咆哮，宛如一头金属巨兽在怒吼。
它以一个蛮横的姿态悬停在离冰盖数米之处，主引擎和平衡喷口搅动起了漫天的雪雾。
金红两色的厚重装甲表面刻绘有精美繁奥的花纹和利剑的纹章，双联重爆弹、等离子炮、挂载导弹——研发这架飞行器的人像是患有火力不足恐惧症，两对飞行翼下挂满了攻击武器；
不仅如此，飞行器的机背上还赫然搭载着一门口径惊人的火炮；跟目前人类常规的战斗机相比，这架飞行器倒不如说是一辆会飞的重型坦克！
炮艇的前舱门犹如一头巨兽张开大口般洞开，还未等冰冷的极地空气涌入机舱，一道庞大的身影就如陨石般从舱门中冲出，稳稳地“砸落”在这极地冰盖上，却没有溅起任何冰屑。
军团之主路明非，和炼金装备部专门为他配备的突击摩托——线条刚硬、金红色装甲覆盖、车头配备双联重爆弹；说是摩托但车体下方却没有轮胎与冰面直接接触，而是在取代轮毂位置的数台圆形炼金斥力引擎全力运转下完全悬空。
引擎碗状的喷口下喷射出蓝白色的光束，在精密的力场控制下在底盘下方形成了一层致密、湍动、半透明的能量场域，与冰盖之间保持着约一米的距离；运作时所发出的那种低沉、持续、充满力量感的嗡鸣宛如这架杰出科技造物的心脏在跳动一般。
芬格尔紧随其后，驾驶着同样型号的反重力悬浮摩托冲下炮艇，稳稳当当地落在路明非身旁。
“祝军团长和芬格尔部长武运昌隆。为了帝皇。”
“为了帝皇。返回奇迹之城。”路明非平静地说道。
“遵命。”
驾驶猎杀者炮艇的战士收到了军团之主的指令，那巨兽大口般的前舱门重新闭合的同时开始升空，引擎的咆哮骤然升级，以同样蛮横的姿态冲向了天穹。
这恐怖的加速度似乎让这沉重的机身完全无视了物理的束缚一般，在它刺破某个无形屏障的瞬间，一声仿佛震彻寰宇的巨响轰然爆发！
炮艇的装甲躯体周围空气正极致地压缩加热，一层浓密的乳白色云雾凭空生成，紧密地贴合着猎杀者的轮廓，勾勒出装甲表面每一处棱角花纹和武器阵列的狰狞线条。
在这裹挟自身的云雾光环中，猎杀者炮艇化作一颗暴戾的流星撕裂长空，眨眼间便消失在北极浑浊的天际尽头，只剩一道在铅灰色天幕下惊心动魄的白色伤痕。
“我们行动吧，芬格尔。你清楚的，我们若是失败，则一切都将归零。”路明非视线从天际收回。
“明白，军团长。我会倾尽所有，为你扫清路上的障碍。”
头盔格栅中传出芬格尔冷静的回应，他收起了以往嬉皮笑脸的态度，冷静的情绪下潜藏着复仇的怒火。
他装备着一套与军团常规制式型号不同的动力装甲，魁伟的身形直接迫近至四米，仅比路明非矮了半头。
这是铸造将军专门为芬格尔研发的特殊型号动力装甲——当然不是因为他俩关系好到可以睡一张大床，而是为了适配其言灵.青铜御座以及担任起此次北极之行的重任而铸造。
在此前，老唐已经为“青铜御座”的战士研发了专用的终结者动力装甲，其核心在于与穿戴者体内的“言灵之炉”直连。
当言灵.青铜御座言灵激活时，强化肉体的强大能量将被分流一部分直接灌注于装甲本身，使其获得同步强化，在避免肉体强化与外部装甲有潜在冲突的同时，又将能量强化的效率最大化。
这手熔炼炼金术与科技技术、且还能不断突破创新的本事，难怪铸造将军会被帝皇陛下如此器重和“宠爱”呢；
路明非也庆幸自己的军团有老唐，要换成机械神教那帮藏着技术压箱底搞垄断、创新能力全都被束缚在了宗教枷锁里的“贤者们”，那就完蛋了。
而芬格尔的这套装甲体型已经逼近“天鹰骑士”，在提供强大战斗力的同时也对穿戴者本身的力量有着巨大消耗——芬格尔如今已经激活“青铜御座”，以更好维持行动的流畅性。
“出发。”
路明非点头，身下悬浮的战斗摩托发出低沉的吼声，幽蓝的能量光芒自底盘喷涌而出。
两尊宛如移动堡垒般的金属巨像驾驭着座驾消失在了苍白的荒原中，朝着他们未知的目标驶去。
……
“议题一，暗面君王。”
时间回到路明非和芬格尔出发前的作战会议。
九道由绝对零度凝结而成的龙形巨影昂起蛇首，鳞甲开合间冰晶星屑迸溅。毁天灭地的极寒洪流随之倾泻，吞没冰封视界内的一切——
即便明知是全息投影，但后座的秘党校董与元老们仍抑制不住地战栗，那刺骨的寒意仿佛已穿透投影，直抵骨髓深处。
龙王！并且是全盛时期状态极佳的龙王！
“经由恺撒参谋牺牲前所传递回来的情报，现已确认：早已苏醒但一直隐藏在人类暗面的‘暗面君王’，其真实身份为庞贝·加图索，天空与风之王。”
话音落下的刹那，几乎在场的所有校董与元老，目光如利刃般瞬间刺向弗罗斯特·加图索，仿佛在审视一个流淌着背叛之血的共犯。
弗罗斯特则脸色惨白，但并非源于同僚的逼视——自己“兄长”的真实身份是龙王，以及伴随恺撒那冰冷的“牺牲”二字，如同两柄重锤，正将他所认知的现实世界彻底碾碎。
“除了吞噬并融合了与他同源的兄弟‘奥丁’、完成天空与风的终极统一外，他还篡夺了海洋与水之王的权能冠冕；方才让恺撒参谋致死的言灵.九婴便是最好的体现。”
“我知道了……格陵兰海那次……原来是他！”
芬格尔覆盖着装甲的巨拳猛然攥紧，过去那张嘻嘻哈哈的欢脱面具被撕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外表下的滔天怒火。
Eva那双淡红色的瞳眸略带忧愁地看了他一眼，但现在不是出声安慰他的时候：
“三十分钟前针对卡塞尔学院、以及阿维亚诺空军基地的轨道打击源头已经确定，来自两颗被庞贝控制的‘天谴之剑’卫星。”
全息投影瞬间切换，一颗近地轨道卫星的精密3D结构图悬浮空中，无数闪耀着冷光的机件紧密咬合，展现出这颗卫星的核心所在——位于卫星中央如同左轮弹巢一样的“剑槽”，六支沉重的钨铀合金制造的尖棒静静地蛰伏于其中。
早在二十多年前美国就研究过类似的轨道动能打击武器，但后来由于对技术的要求过高、外加造成的杀伤力不够理想被废弃；但没想到庞贝已经操控加图索家已经放置将两款这样成熟的动能武器放置在了太空中。
“是炼金术！庞贝直接在这些棍子上附加了‘圣裁’效果，让其打击精度变成了绝对命中，杀伤力也大幅提升！”
铸造将军附加补充道，如今两颗天谴之剑卫星已被军团轻松控制——很大原因是庞贝在实施打击后，便放弃了这两把已经打空子弹的左轮。
“我对此……并不知情。”弗罗斯特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他的声音在颤抖，“在记录上……我只批准了家族从挪威送两颗监视卫星上太空，我不知道那是……动能武器！”
“冷静，弗罗斯特代表。军团不会因庞贝的罪行而追究你的责任。”Eva安抚着他的情绪，“加图索家族近百年的飞速崛起都在庞贝的掌控中，即便是恺撒参谋在接管家族后，也未能洞悉被庞贝绝对掌控的那一部分。”
“对那个军事基地的打击只是佯攻，他的目的是想将我们塑造成人类公敌，”路明非低沉的声音如雷鸣般响起，“在他意识到恺撒兄弟用生命为代价窃取了他的情报后不得不立即行动，试图以当前地球的军事力量来拖住军团前进。”
“他的最终目标是黑王。”
“庞贝……他想篡夺黑王之位？”诸多信息的轮番轰炸已经让昂热近乎麻木，也不知道换成自己来面对这种糟糕透顶的情况时还能不能作出正确的决策。
但好在有人接过了这份重担。
“不如说，是想把我和我的军团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
路明非冷冷地说道，这是他不可容忍的情况。
“什么意思？”昂热不解。
“这就涉及到此次会议的第三议题了，下面由我来给大家解释一下。”铸造将军轻咳两声，站起身来。
“在座各位屠龙精英长久以来都将苏醒的黑王视为终极之敌……但很抱歉，真相恐怕要比你们想象得更加复杂。”
“从某种超越我们目前理解的‘星球意志’层面而言，黑王尼德霍格更像是这咱们脚下这颗星球自我孕育出的一个……‘现象’，又或者说，‘意志的具现化’。”
老唐的声音像是冰冷的巨石压在了众人的心头上：
“正因如此，物理意义上的‘死亡’对黑王而言并非终结。只要地球的灵脉仍在流转、地核仍在鼓动，那伟大的意志就永远不会消亡。”
“它只会陷入沉寂，然后被星球的力量重新‘孵化’。”
“我们忠肝义胆的恺撒参谋用命换回来的情报提到，如今还处于胚胎状态下的黑王正在北极的某个位置被秘密孵化着。”
全息画面一转地球地图，整个北极1300万平方公里的海域都笼罩上了一片刺目的猩红。
“而且最关键的问题在于，黑王的孵化过程被一种特殊机制保护着，就像……就像……”
铸造将军说一半忽然卡壳了，似乎没有找到一个比较通俗易解的比喻。
“——就像一个‘收束器’。”
一个空灵、古老，仿佛带着亘古冰川回音的女声接过了话头。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主桌的另一侧。
人形态的白王端坐着，一身素白祭司长袍纤尘不染。她的面容完美得不似人间造物，眼神深邃如星海，周身萦绕着若有若无的、宛如来自神话中的古老气息。
几乎所有混血种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身体微微前倾去聆听以表示对这位哪怕在神话中也仅有只言片语描述的古老存在的敬畏与尊重。
她的话语似乎本身就属于神话历史的回响。
“那保护机制来自于最核心的时间法则，由黑王尼德霍格本身直接掌控。用你们的相对论理论来理解，那就是时间对于掌控法则的祂而言，不过是可以随意翻阅的页码，甚至能被祂审视、扭曲。”
“而在其陨落、重归胚胎孵化状态后，该法则便转化为一种被动、自我维系的‘存在性锚定’。”
她的声音如同冰层下的溪流，清冷而透彻：
“就像是一个强大的收束器。”
“时间线并非简单的直线或者曲线，它们是相互纠缠在一起的螺旋，在命运的迷雾中不断延伸、分岔，充满无数个可能性与不确定性……”
白王的描述似乎带着一种诗意的残酷，“然而一旦有任何变量、任何力量、任何存在，其行为或影响触及到‘干扰黑王复苏’这一核心节点，这个收束器便会启动。”
“我们存在的这个时间维度整体，将被强制重启至过去的某个时间节点，一切将重新开始，时间线重新向前……”
“直至‘黑王复苏’这条时间线成为不可阻挡与逆转的现实。”
“洛基……也就是你们口中的庞贝·加图索，便是意图通过触发这个收束机制，将他所忌惮的、不利于他计划的‘已发生之事’彻底抹去，将时间强行重置到上一个更加安全的节点，重写命运的剧本。”
“呦！赫拉斯殿下还懂相对论呢？”
铸造将军像是碰到了更高级别的领域大神，惊喜地脱口而出，完全忘记了刚才话题的沉重与严重性。
“闲暇时略微读过，还在理解中。”
白王以无可挑剔的古典仪态回应了诺顿这不合时宜的赞叹。
“殿下您肯定是天才！有兴趣加入炼金装备部吗？我们很需要像您这样能够贯通炼金法则与现代理论的智慧！”
铸造将军热切地起身向她发出了不合时宜的邀请。
白王那双深邃仿佛蕴含星海的眸子，忽然极其自然不带一丝波澜地转向了端坐于主位的路明非，随后才出声回答，平静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言而喻的服从：
“只要军团之主大人允许的话。”
“……？”
感受到来自白王那莫名其妙意味深长的目光，路明非忍不住在心底里问候起路鸣泽来，这该死的小魔鬼私底下到底跟白王说了些什么东西，帝皇陛下难道就不管一管么？
但这个暴躁的念头随即被路明非摁死在思维的最底层。
下一秒，那覆盖着华美重甲的庞大身影宛如山岳拔地而起般从主座上起身，那斩钉截铁的宣告直接砸碎了笼罩在会议厅里那股窒息般的绝望：
“那个收束器，还有那头异形。我会亲自去解决。”
……
（补上一张军团之主的形象）（虽然已经发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