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三章

    赵廷明自然也知道赵大鹅的大姑父张瑞峰有拖拉机，于是便说道：“行，你找到人帮你拉砖就行了。最近你小老叔回家，我也没啥时间，要不我也应该帮你忙活忙活去。”


    “我的活，不急。”


    赵大鹅拿到了劈的条子之后，回头就回了老宅。


    酒是要喝的，不喝酒赵铁刚不迷糊，估摸不能帮着办这事。


    冬天北方伙食比较少，赵大鹅跑到下边本家赵铁清家里，借了两个酸菜，几根大葱，又跑到别的本家借了一点山里秋天摘了晒干了的蘑菇，跑到四爷爷家老三那里弄了几块冻豆腐，又从仓房翻箱倒柜的找到一瓶子腐乳，也就是臭豆腐……


    又翻出来一些粉条，还是宽粉……白菜家里还是有的，赵大鹅又去大姨家拿了剩下那二斤羊肉，一块五花肉。反正都是冻的，这火锅的原材料，也就有了。


    剩下就是碗解决锅的问题……


    赵大鹅可没有吃火锅的锅，她围着仓房的那口大铁锅，犯愁了。


    总不能用这口大锅吃火锅吧……


    倒也不是不行，就是没地方坐。


    总不能坐在炕头，吃一口下地去锅里取点东西。


    但是家里条件有限，也只能如此。


    赵大鹅叹了口气，先烧火弄了两暖瓶热水。


    随后出去把正在干活的赵铁生和赵铁刚叫到了屋里。


    “今天请三叔吃顿火锅。”


    “啥是火锅？”赵铁刚一脸懵逼。


    赵铁生也是很茫然，他们确实不知道什么是火锅。这个时代哪有啥火锅的名字，都是后世南边传过来的，这会儿东北叫铁锅炖。


    “甭管了，就在锅台吃饭。三叔，我听说你刀工好，手指头灵活，你把这肉切成最薄的薄片。越薄越好。”


    听赵大鹅这么一夸，赵铁刚开心的笑着：“大鹅你就瞧好吧，你三叔本事大着呢……”


    赵大鹅也嘿嘿直笑：赵老三果然禁不住夸。


    赵铁刚很熟练的拿着菜刀，把冻着的羊肉和猪肉切片。


    不得不说的是，赵铁刚那双手，还真的挺巧的，切的肉片确实特别薄，虽然比不上后世的机器切割出来的，但是也是及格的。


    这边赵大鹅让赵铁生去温点酒。


    赵铁生问道：“要不要招呼一下你爷爷？”


    赵大鹅拒绝了，招呼赵廷绪过来显然不太可能，赵大鹅和赵廷绪的关系仅限于暂时双方一个太老，一个太小，没打起来罢了……


    于是赵大鹅摆摆手：“算了，老头估摸看不起这点玩意吃。”


    赵铁生也只好作罢，拿着舀子放了一些热水，之后拿出来大茶缸涮干净，倒了一大茶缸的白酒，温上。


    随后又拿出来两个酒盅。


    赵铁刚一边切肉，一边说道：“二哥，别用酒盅了，用碗就行。用碗，喝的痛快。”


    赵铁生：“少喝点……”


    赵大鹅和赵铁刚同时翻了赵铁生一眼：事比。


    赵大鹅负责往灶火里添加柴火，不一会儿，水就开了。


    之后赵大鹅找了点芝麻酱，加点酱油和葱花，腐乳，就算是蘸料了。


    “三叔，切点辣椒呀？这玩意加里头，味应该不错。”


    赵铁生却说道：“你岁数小，吃辣的不行。那小辣椒，特别辣。”


    赵大鹅也知道自己岁数小，也知道辣椒辣，但是自己想吃……虽然这次赵铁生仍旧婆婆妈妈的说，但是赵大鹅并没有太反感，敷衍道：“我少吃点。”


    赵铁刚切的挺利索的，一会儿，就把肉片和辣椒都切好了，随后说道：“这辣椒，要是用油炸了，更好吃。不过没有锅了，过几天我给你炸点辣椒酱吃。”


    “那好呗……”赵大鹅拉着长音，笑着说道：“三叔你是咱家最能耐的老爷们～”


    赵铁刚听的一身鸡皮疙瘩，随手摸了摸赵大鹅的脑袋：“大鹅呀，你正常点。我去搬几个凳子去，等我……”


    于是赵铁刚就回自己屋里，拿了几个木头的板凳。就是四条腿的，自己在家都能做的凳子，是赵铁刚结婚的时候，木匠打的。赵铁刚拿了四个板凳，之后还拿了一个面板子。


    面板子是新的，平时用来和面用的。只不过这个应该是新做的，还没用过，上边的柳木的毛边还在呢。


    赵铁刚把面板子一头搭在灶台的边缘，一头放在板凳上，这样就能简单的凑成一个吃饭的桌子了，虽然比较简陋，但是放点碗筷是没什么问题的。


    弄完这些，赵铁刚把另外两个板凳，一个给了赵铁生，一个给了赵大鹅。


    “二哥，你先坐。”


    赵铁生眉头皱着，他显然看不惯赵大鹅整天胡吃海喝的行为，这么过日子，整天可着劲的吃肉，啥家庭，扛得住这么折腾呀！


    这日子，不就是省出来的吗？


    但是赵铁生还不敢训赵大鹅，毕竟赵铁生也不知道赵大鹅的钱是怎么来的。不过不管赵大鹅的钱是怎么来的，反正她是真有钱……


    赵铁生只是紧皱着眉头，也不说话的坐了下来。


    赵铁刚虽然平时比较懒的不行……其实也不能说赵铁刚特别特别懒，他只是干活的时间比较少罢了，毕竟他一天能清醒个四五个小时就已经很多了。


    赵铁刚把温的酒拿了过来，随后倒了一碗，满满当当的。


    看见泛起的酒花，赵铁刚眼睛立刻就有神了……


    赵大鹅都有点不可置信了：卧槽……我三叔这眼神，看见酒都能冒绿光了。


    不等赵大鹅说什么，赵铁刚低着头，嗦了一口酒，随后闭上眼睛，浑身都舒服的说道：“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


    赵铁生瞪了一眼赵铁刚，叹着气：“你还不到三十，年轻着呢。”


    赵大鹅不以为意，问道：“老爹，你喝点不？”


    赵铁生思考了一下，说道：“我用酒盅，喝两酒盅。”


    赵铁刚倒是有眼神，直接给赵铁生倒了一酒盅。


    “三叔，别急着喝酒。下点肉。”赵大鹅说道。


    二斤多羊肉，二三斤五花肉，还是很多的。


    赵铁刚倒到锅里一些羊肉，赵大鹅把蘸酱给调理好，总感觉缺点啥，最后又找出来一头大蒜，自己扒了。


    赵大鹅不喝酒，她夹起来一块肉片，放到碗里，简单涮了一下，就吃了下去。


    舒服。


    冬天里，吃点热乎的火锅，最好了。


    虽然这条件足够简陋，但是也算是火锅吧。


    “哎呀……三叔，忘了切酸菜了。”赵大鹅嘿嘿嘿的笑着。


    赵铁刚又喝了一口酒，从锅里捞出来一根宽粉条吃了，随后起身，又去洗酸菜，切酸菜。


    有时候，赵大鹅都不得不感叹，赵铁刚脾气似乎比赵铁生好一些。


    当然了，这应该只是表象。毕竟赵大鹅只是侄女，赵铁刚也不敢深说什么。而且赵大鹅和张翠兰关系差到离谱，现在张翠兰跑了，赵大鹅能偶尔管赵铁刚喝一顿酒，吃一顿饭，那都是真孝顺。


    赵铁刚只是爱喝酒，逢喝必醉。但是他又不是脑袋缺根弦，他没钱了可以和老头老太太闹，但是他没钱花，可轮不到他和赵大鹅闹。


    赵大鹅管饭，他干活切菜，他觉得很正常。


    而且赵大鹅本身有时候就不爱动那些东西，一天忙来忙去的，这俩人一上午基本上也没干多少活，切点菜，太应该了。


    切好了酸菜，就基本上全了东西。


    赵大鹅拿起大葱，沾了点黄豆酱，吃了一口。


    随后摇摇头：“咱家的大酱做的难吃。时候不到就启封了。”


    “那倒不是，这是去年剩的。今年没做呢，你妈不在家，没人干活呀。”赵铁刚实话实说。


    程锦湘不在家里，基本上整个老赵家的生活链就断了，什么做点大酱，做点豆腐，做点芝麻盐，就清一色没了。甚至连咸菜旮瘩，都没人腌了。


    “对了，你妈啥时候回来？”赵铁刚问道。


    “不知道，别问，问我也不知道。”赵大鹅敷衍道。


    “吃肉。”


    赵大鹅开开心心的吃肉，能吃饭的时候，尽量还是不说话。


    赵铁刚也吃的很舒坦，小酒一喝，吃两口肉，就两口酸菜，再开店粉条，主要是热乎，比杀猪菜吃起来还舒服。


    特别是温了的酒，一入胃，那感觉就是神仙，不知不觉，一碗就下去了，随后他又倒了第二碗。


    赵大鹅吃的也很舒坦，一块肉吃完，吃了点酸菜，又吃了点辣椒，那感觉也是特别舒服的。


    好多年，都没有这么舒服的吃东西了。


    三个人就这么吃了好一阵，赵铁刚第二碗酒也喝了，赵大鹅才说道：“三叔呀，你再来一碗就行了。你这一碗起码四两打底，两碗就是八两了。最多再来一碗，多了你就喝多了。”


    “没事，度数低。”赵铁刚又倒了一碗酒：“不过大鹅怕三叔喝多，三叔就只喝三碗就行了。”


    “嗯哪，喝完了你就去睡觉吧。”赵大鹅说道。


    赵铁生在一旁，也不知道啥时候弄的，拿出来一个装旱烟的烟笸箩，卷了一根旱烟，随后吧嗒吧嗒的抽着。


    赵铁生以前不抽烟，最近烦心事太多，也就开始慢慢抽烟了。


    他也没有钱，就只能卷点旱烟抽了。


    以前赵铁生和程锦湘赚的那点钱，他一点也没留着，现在别人家日子越来越好，自己家日子越来越差，甚至隐隐约约有散伙的风险。


    日子越过越难，这几天家里的米面也都没了。只有一些高粱米凑合着吃着，要不是赵大鹅回来，他甚至已经很久没自己做一顿肉菜了。


    赵铁生倒是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只是觉得日子好像是他有生以来，最艰难的时候了。


    想到这，他也又喝了两酒盅酒。


    赵大鹅看喝的差不多了，也就准备书归正传了。她今天是有事的，喝酒也只是铺垫。


    “三叔，我呢整了点砖。赊的，这事我爸也知道。这红砖就是咱们村砖厂的，我拉了五千块钱饥荒。之后呢，咱们得把砖，整回来。不整回来，这个房子怎么盖？对不对。”赵大鹅慢慢说道。


    “三叔你也知道，我们份养那头青牛呀，快生了。拉砖一定是不行，再说牛车也太慢了。这冰天雪地的，我就琢磨要不用拖拉机吧。正好，你看我大姑家不就有拖拉机嘛，往年收秋的时候，我大姑父也开拖拉机回家，帮着收秋。我就寻思着，让我大姑父开拖拉机，你们帮着把那个砖，拉回来。”


    赵铁刚一听，也点头：“这天这么冷，牛指定扛不住的。要不开春？”


    “开春还有开春的活呢。”


    赵铁刚揉揉头发：“那就只能找你大姑父开车，把砖拉家里来了。你大姑父给自己家拉砖能说啥，你让你爸直接和他说，不就得了？”


    赵大鹅颇为为难的说道：“我爹哪有三叔你有人缘？”


    实话实说，赵铁生确实没有赵铁刚讨人喜欢。一是赵铁生这个性格使然，和赵铁刚相对来讲，赵铁生说话就让人难受，赵大鹅都懒得和他说话，所以哪怕赵铁刚也很多缺点，但是赵铁刚只喝酒，别的不说。


    所以平心而论。一个会努力干活，但是嘴不太好的人，另外一个虽然不干活但是绝对不乱说的人，哪个更在现实里让人喜欢？


    自然是赵铁刚了。


    而且赵铁刚还可以不要脸，虽然他本身也不太要脸的，但是他是老赵家家里的小儿子，无论赵铁刚把赵廷绪气成什么样子，赵廷绪还是觉得赵铁刚好。


    人老了，都喜欢小儿子。


    这是这边的传统。


    说起来传统，像东台子村这边的传统，是和很多汉地文化不同的。


    很多汉地的文化里，家里大哥才是一个家庭的主要继承人。


    特别是西南地区，家里会集中所有的钱财，把大哥或者大姐，在这个年代供出去读书。之后大哥大姐，再回过头来，反哺弟弟妹妹。


    但是在东台子这边，它更多的是一种蒙汉结合的文化。甚至更倾向于，蒙古族的文化更多一些。


    这边讲究的就是少子守家。


    这和当年的成吉思汗留下托雷守家，其他兄弟几个出去打出来自己的地盘，是一脉相承的。


    所以，赵铁刚是小儿子，他就是在理论上法定的继承人一样。


    赵大鹅对这一点是心知肚明，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赵铁刚被父母喜欢，也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