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一抔净土掩风流

    是夜，月明星稀，一个黑色的人影久久的伫立在一个已荒芜的小院前。


    “这么多年，你还是忘不了她？”


    叶洵没有回答，其实每一次到这里来，他都在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只是喜欢了一个人，为什么最后就变成了害人了？


    “我有那一点比不上她，论样貌，论出身，为什么你从来都看不见我？这么多年来，我相夫教子，自问没有半点对不起你？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叶洵转过身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个雍容华贵的女子，是什么时候她起了那样的心思。


    “是，我是对不起她，但我并没有想害死她啊，我只是让侍卫将她丢到树林里面，让她吃点苦头，准备过几日再把她找回来的，可是谁知道她自己跑到那里去了。再说了，我们又没找到她的尸体，说不定她现在正活的好好的？”封蓁蓁大声喊道，她实在是受够了，就为了这事，她这些年忍气吞声，可是他们依然把她当作一个毒妇，姨母甚至不让她亲近自己的孩子，还说什么怕她把孩子教坏了。


    真是好笑，他们那个人手上没有沾过几条人命，凭什么就来指责她。她对不起的只有小九啊，并没有对不起其他人，凭什么她就要日日生活在愧疚当中。没有人相信她其实真的没有想害死小九，她只是因为他来信跟她道歉说他喜欢的是小九，要来解除婚约然后向小九提亲，她才会让人将小九送到树林里待几天，这样小九的名声坏了他们就不可能在一起的，谁知道小九竟然不见了，连尸骨都没有找到。明明她和他有着婚约，明明是她先见到他，明明她才是她的表妹，为什么他喜欢的就是小九了。


    对，大家都喜欢小九，她天真可爱，温柔善良，人又长的极好，尽管是庶出，依然讨人喜欢，连她都喜欢了，所以才会亲近她，带她认识表哥的。可是她了，虽然在人前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却从小在娘亲旁边见识各种人性的丑恶，所以她才会羡慕小九的纯真，羡慕小九有一个温柔的娘。


    她静静的看着这个男人，轻轻的用手摸摸自己的胸口，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他的了？应该是从娘亲那里知道婚约的时候吧。可是他了，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小九，可是还是在姨母的逼迫下娶了自己，有了儿女，甚至众多的侍妾，还要在人前装恩爱，装深情，每年陪自己回来见父母，其实是来悼念小九。可是他真的有那么喜欢小九么？娘说“男人啊，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就算当年自己没有送走小九，自己也会是他的正妻，小九顶多只是个妾而已。而且很快她就会和其它的妾没有什么不同，因为女人嫁了一个不良人就会变的，变的不再讨人喜欢。”也许自己真的错了，自己为了这个看似痴情实则薄情的男人害死了自己最好的妹妹，只是自己一直都不愿承认罢了。可是啊，后悔有什么用了，小九再也回不来了。


    她轻轻的走进院子门前，推开了厚厚的院门，走进了这间四十年都没有进过的院子。院子里面已经长满了草，在月下看着甚是吓人。走到一架秋千下，她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惊起了不远小池塘里的野鸡，腾的飞走了。


    “八姐，快点，我让管家做的秋千搭好了，我们一起坐上去吧。”


    “八姐，快进来，娘刚做桂花糕，我都没舍得吃，就等着你来好一起吃。”


    “八姐，八姐，我们一起去看杜鹃吧？”


    “八姐？”


    封蓁蓁一震，她轻轻的转身，见月色下站着一个红衣美人，正是封久久，还是十四岁时的样子，可是自己已经老了啊，她轻轻的用手摸起了自己已经不在光滑的脸，时间都过了这么久了啊，她很快都要做祖母了，小九还是这么年轻，她轻轻的笑了起来，扑满白粉的脸在月光下甚是吓人。


    “小九，你终于来了。你来找我报仇了么？来吧，我后悔了，对不起。”封蓁蓁再次崩溃的笑了起来，慢慢的声音越来越大。


    “八姐，你为什么要那样做？”九娘忧伤的问到，听了花婶的话，她就和云草来到了家里，她本来是想先来看看自己和娘住过的屋子的，却没想到会见到叶洵和八姐。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叶洵，所以一直隐在暗处，只到看到八姐独自一人进了院子，才跟了过来。来的时候她充满了愤怒，可是刚才听到她们的对话，再看到八姐的大哭，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一切，也许她不该回来的，不回来就不知道这些事了。


    “来吧，杀了我吧。一命抵一命，我就不欠你的了。”封蓁蓁疯狂的道，整个人像魔怔了一样，不停的大吼大叫。


    “蓁蓁。”叶洵听到封蓁蓁的哭喊进了院子，而九娘听到他的声音的时候就闪到一边了。


    “咦，小九，你不是说去拿桂花糕了么？”


    “蓁蓁，我是叶洵。”


    “桂花糕了，我要吃桂花糕。”封蓁蓁缠着叶洵不停的喊道，脸上的妆已经全哭化了。叶洵强抱起她朝院子外面走去，心里有点难过，自己这是怎么了，明知道她心里也苦，还要刺激她，当年的事，他也有错的，可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不敢承认而已。


    “你要报仇么？”云草轻轻的问。


    “不用了，就这样吧，我们去看看娘亲吧。”九娘淡淡的说。


    “好。”云草召来一旁无聊的爬着的小黑，一人一鬼便都坐了上去。


    不多会，就出了城，在普渡寺的旁边的一座山上，找到了九娘的娘亲的坟，只有一个小小的木碑。


    “娘，小九不孝，现在才来看你，不过我以后会永远陪着你的哦。”九娘哭了一会又对云草说“就将我葬在我娘的旁边吧，这样我和娘就永远不分开了。”


    “嗯，好。”云草默默的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九娘的尸骨，用匕首在旁边挖了个大坑，再将尸骨用准备好的绸布包好埋了进去，盖上土，又拿出一快木牌子，用剑刻了“封久久之墓”五个大字，才将它竖立在坟前。


    九娘在旁边默默的看着她做好这一切，心里感到了一阵温暖，这个小姑娘比自己活着的时候还要小几岁，虽然话不多，却让人感觉温暖可靠，自己与她萍水相逢，她却为自己做了这么多。


    也许自己也要在消失之前为她做些什么，她想娘一定会同意她这样做的。


    她笑了笑，嘴里轻轻的念着一串佛语。


    云草听到她说话，转过身时见九娘的身上浑身闪着金光，在她的胸前有着一颗椭圆的珠子。


    “去吧。”九娘微笑着说，那颗珠子便朝着云草射来，然后停在了云草的手上。


    “我娘的祖上曾经出过一个大善和尚，圆寂的时候留下了这颗舍利子，正是因为它，我才能够接受香火供奉，才能够死了依然四处行走。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但愿它能够帮助你。如今我的心愿皆了，自是该到该去的地方了。替我向花婶道别，庆忌了，让它出来见见我吧。”


    云草难过的将背上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老睡觉的庆忌拍醒。


    “谁把我拍醒了？”庆忌醒了以后大声嚷嚷道。


    “唉，九娘，你的魂体怎么这么淡了，难道你…”


    “我要走了，在我走的时候，有你和云草送我，我很开心。”


    “真的要走了么？这么说你心愿已了了。我们是朋友不是么。”庆忌难过的说。


    “不要哭，谢谢你们。还有云草，很遗憾，没能看到你的女装，一定会非常好看吧。再见了。”说着，九娘的身影越发的淡了了，然后化做了一道光，消失在天即。


    云草轻轻的用手盖上眼睛，小黑用头拱了拱她，她便将脸埋在它的毛发里面。过了好一会，云草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壶酒，递给了庆忌一个杯子，小黑一个，然后自己也拿了一个，一一满上，剩下的就全倒在了两处坟冢上后说“共饮一杯，算是为九娘送行吧。”


    喝完酒，她站了起来，带着小黑、庆忌，踏着月色，坚定的向城内走去。


    夜风很凉，清风相送，远远的有幽伶歌声传来“天尽头，何处有有香丘，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