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萧蒙眬间只觉四面八方都在摇动,睁眼一瞧,自己躺在一辆马车里面。柳莺莺的话还在耳边,忽大忽小,每一个字都仿佛一把锥子,扎在他心上。

  呆了一会儿,梁萧略微清醒,嘴里酸涩,脸上也是凉冰冰的,伸手一抹,泪水顺着鼻翼流进了口里。忽听有人怯怯地说:“你醒了么?”梁萧转眼望去,阿雪坐在一侧,背靠锦枕,轻咳了两声,缓声说:“昨天你一口气接不上来,要不是主人,可就糟啦。”她被云殊伤了肺,说了这几句话,又咳起来。

  梁萧默不作声,闭上双眼。阿雪猜到他的心事,又想不出话儿宽解,只得道:“你饿了么?”拿出两样点心道,“这是鹅梨饼子,还有乳糕儿,又软又甜,也不腻口。”见梁萧仍不动弹,便道,“你不吃糕点,喝点儿水吧。”将水囊递到梁萧嘴边,哪知梁萧牙关紧闭,清水全都流在地上。

  阿雪慌忙伸袖去抹。忽听一声冷笑,阿凌探首进来,瞥了梁萧一眼,面露嫌恶,啐道:“窝囊废。”又道,“阿雪,睡得舒坦么?”阿雪含笑道:“还好,不劳姐姐挂念。”阿凌脸色一变,怒道:“好什么?我赶车累得要死,你却睡得快活。哼,还有天理么?”阿雪见她一脸怨毒,不由慌道:“姐姐别恼,下回你受了伤,我也赶车载你。”

  阿凌更怒,骂道:“乌鸦嘴,谁受伤了?哼,我又不是你这种蠢货!”阿雪大窘,忙换话头:“阿凌姐姐,你瞧这人不吃不喝,怎么好呢?”

  阿凌冷笑道:“饿死最好。这种窝囊废留在世间,只会碍人的眼。哼,换了是我,就该宰了姓云的出气,绝食又顶什么用?”阿雪一怔,忽见梁萧睁眼坐起,抓过食物,一口口吃了起来。阿雪见他变更心意,不由大大松了口气。

  阿凌冷冷瞧着梁萧,轻哼说:“你吃了又怎样?好比一头肥猪,憨吃傻长,一点儿也没用。主人说了,你被人废了武功,比之常人还要不如。要报仇?哼,下辈子还差不多。”她最爱瞧人伤心难过,见梁萧面露痛苦,大感快意,又笑,“说起来,也不知柳莺莺和云殊一双两好,现今又在做什么?”她欺梁萧昏迷中不知真相,故意编些话儿叫他伤心。眼瞧梁萧双眼泪水直转,心中更乐,存心还要捉弄,没开口,便听一个声音懒懒地说:“阿凌,你磨蹭什么?”

  阿凌慌道:“啊哟,我就来!”缩回头去,挥鞭赶车。阿雪被云殊一掌打昏,也不知后来怎样,听阿凌一说,瞧着梁萧,心中也替他难过。却见梁萧怔了一会儿,低头吃光两块乳糕儿,又闭眼躺了下来。

  行了半日停下,阿凌掀开帘子,冷笑道:“主人开恩,让歇息啦!”瞅了梁萧一眼,道,“窝囊废,你下来么?”梁萧也觉气闷,挑帘下车,却见韩凝紫披着长发坐在溪边。阿冰舀了一瓢溪水,恭谨捧到她手里。梁萧猜到韩凝紫的身份,也不作声,在一块青石前坐下。

  韩凝紫一边喝水,一边盯着梁萧,忽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梁萧无心搭理。韩凝紫面色微沉,阿冰已喝道:“臭小子,主人问你话呢!”梁萧瞧她娇嗔薄怒的样子,想到柳莺莺,不由心头一痛。阿冰见他呆呆望着自己,心中更恼,骂道:“贼眼兮兮的,要作死么?”阿凌眼珠一转,笑道:“冰姐姐你别费口舌啦,这窝囊废是个哑巴。”阿冰诧道:“这话当真?”阿凌笑道:“哪还有假?”

  韩凝紫忽道:“阿凌,谁说他是哑巴?”阿凌一怔,说道:“他本就是哑巴啊,还用听人说么?”韩凝紫淡淡说:“当真?”阿凌瞧她神色,没由来心头打鼓,偷眼瞧着阿雪。韩凝紫曼声道:“你看笨丫头作什么,她才不敢告发你呢……”阿凌面如土色,“扑通”跪倒,颤声说:“婢子知错,还、还望主人从轻发落。”韩凝紫摇头笑道:“你这欺上瞒下的伶俐,倒合我的脾胃,赏你也来不及,罚你做什么?”

  阿凌心知她惯会正话反说,明说要赏,其实必罚,不觉泪流满面,不住磕头。韩凝紫伸手将她搀扶起来,叹道:“好啦,我真不怪你,要怪只怪阿雪那妮子。”她言辞温和,阿凌仍是不住发抖,颤声说:“主人都、都知道了?”韩凝紫道:“你说呢?”阿冰神色一变,跪倒说:“婢子在五龙岭胡乱猜测主人心意,罪当万死。”韩凝紫淡然说:“你来凑什么趣?那也要万死,你死几百万次也不够。”她美目流转,扫视三名小婢,人人冷汗淋漓,只觉从里到外,没一样瞒得过她。

  这当儿,道上来了三个农夫,一老二少,肩上担子沉实,箩筐里盛满柑桔,大约是去集市上买卖。韩凝紫见那柑桔光鲜,便说:“阿冰,阿凌,你们去买几个橘子来尝尝。”

  二人闻言心喜,深知这主子若让人去买吃食,必然再无怪罪。当即欢天喜地迎上去,拦住三个农夫,七手八脚分吃了两个柑子,只觉十分甘美。阿凌扬手掠起秀发,笑道:“两位小哥儿,柑桔怎么个卖法?”她举止谈笑,媚态自生,两个后生被她多瞧两眼,便觉手足无措。倒是老农见多识广,赔笑道:“回姐姐话。这里三种柑桔,也有三种价钱。你们吃的温柑是一个八文钱,另有绿桔一个四文钱,至于那担匾桔,一文钱三个,最便宜。”阿凌讨价还价,把温柑说到七文,绿桔说到三文,这才下手拣选。

  阿雪心中忐忑,站立不安,见状说:“主人,我、我去帮姐姐们抱桔子?”韩凝紫漫不经意地说:“阿雪啊!你打记事起,便跟着我吧!”阿雪点头称是。韩凝紫道:“那也怪了。过了十多年,你怎也不见长进?嗯,你知错么?”阿雪一怔,茫然摇头。韩凝紫叹道:“笨丫头,无可救药。也罢,你好好听着。这次出来,你做错了三件事。头一件是受阿凌那小贱人摆弄,合着伙来欺瞒我。”阿雪吓得泪涌双目,颤声说:“我、我……”她不好将罪过推到阿凌身上,一时口齿含混,说不出话来。

  韩凝紫冷哼一声,又道:“第二件,五龙岭上,你大呼小叫,暴露形迹,若非我在一旁,你还有命么?”阿雪面色更白。韩凝紫道:“至于第三桩。那路‘傀儡牵机术’,平日练了多少次?却被你乱了阵脚。哼,这下子明白了吗?”阿雪三魂去了两魂,糊里糊涂,只会点头。

  韩凝紫说:“三罪并发,本来该死。但你捉到这小子,也算大功一件,略可抵消若干罪过。我自来赏罚分明,且给你一个机会,瞧瞧你的运气。”她自袖中取出几贯铜钱,冷冷道,“这是一百文钱。你去买温柑、绿桔、匾桔共一百枚,就以阿凌所说的价钱为准,必须不多不少,用完这一百钱。倘若余下一文,或是少买一只柑子,你就自断一指。依此类推,十根手指砍完为止。”阿雪吓得一哆嗦,哪敢接钱。韩凝紫道:“怎么?”阿雪无奈,双手捧过钱,颤声说:“十、十个手指砍完了呢?”韩凝紫怒哼一声,骂道:“没出息的东西!手指砍完,便砍脑袋。”

  阿雪含泪站着,心中乱糟糟的,哪儿想得出百钱买百桔的法子。忽见阿冰、阿凌各抱一兜桔子,笑嘻嘻转回来,还未走近,阿凌笑语先闻:“主人,这桔子出奇的好吃……”话未说完,忽觉气氛不对,不觉心头打鼓。韩凝紫双手掰开一个桔子,冷冷道:“蠢丫头,发什么呆,还不去?”阿雪没法子,只得抹了泪,恍恍惚惚,向那三个农夫走去。其余二婢猜到缘由,心知韩凝紫意在杀鸡儆猴,对望一眼,哪敢吱声。

  阿雪魂不守舍,脚下一绊,踢中梁萧足踝。她重伤未愈,向前扑倒,鼻子撞中一块大卵石,鲜血长流。阿雪既悲且痛,又不敢大放悲声,只得含泪啜泣。韩凝紫见她久不起身,焦躁起来,冷声道:“笨丫头,如果一个桔子都买不来,便不用来见我了!”

  阿雪一惊,眼见三个农夫挑上担子要走,慌忙挣起,岂料内腑作痛,怎也爬不起来。回头望去,阿冰、阿凌均是漠然,全无援手之意,她只觉五内俱冷,一颗心便似掉进冰窟,恨不得就此死了。

  悲苦欲绝的当儿,侧里伸过一只手来,攒袖给她抹去眼泪。阿雪心头一暖,痴痴望着梁萧。阿凌见状,微有醋意,冷笑道:“歪锅配扁灶,一套配一套。窝囊废与蠢丫头,倒也相衬。”阿雪听得红透耳根。梁萧却默不作声,左袖给阿雪拭泪,右手运指如飞,背着众人,在泥地上刷刷写道:“六温,十绿,八十四匾。”一待阿雪瞧完,立刻抹去。阿雪迷惑之际,梁萧将她扶起,手指远处。阿雪举目望去,三个农夫已挑担走了一程,顿时慌道:“老伯伯,大哥哥,我、我要买桔子。”

  三个农夫诧然回头。阿雪此时性命交关,顾不得梁萧写的真假,脱口而出:“我要温柑六个,绿桔十个,匾桔八十四个。”这话一出,韩凝紫“嗖”地站起身来。老农夫掐指一算,笑道:“这位姐姐买得巧,一百个桔子,不多不少,正好一百文。”阿雪惊喜交集,赶上前去,将钱塞给老农夫。一个后生见她行动不便,匀出一个竹筐,装好百枚柑桔,递到她手里。

  阿雪一迭声道谢。众农夫见她欢喜得不近情理,都觉十分惊讶。阿雪抱了桔子,喜滋滋回到韩凝紫身前。韩凝紫却不看筐内,只盯着她打量。阿雪被她瞧得心慌,哆嗦道:“主人,买错了吗?”

  韩凝紫冷道:“错倒没错,你怎算出来的?”阿雪偷瞧了梁萧一眼,双颊绯红。韩凝紫一抬脚,踹翻竹筐,厉声道:“笨丫头,谁教你算的?”眼里寒光突出,有如锋利刀剑。

  阿雪不由倒退两步,不知为何,心里却不似先时慌张害怕,暗暗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不说出梁萧。韩凝紫见她非但不答,眉间隐然透出倔强,心中益发恼怒,抿嘴瞪眼,缓缓抬起掌来,莹润润的右掌之上,竟然凝了一层白霜。

  阿冰、阿凌见她抬掌,皆有惧色。阿雪虽然害怕,始终咬着牙关,不出一声。韩凝紫瞧她半晌,点头说:“笨丫头,你有胆。”手掌疾起疾落,还未拍下,忽听梁萧叫道:“且慢!”

  韩凝紫掌势一凝,转眼道:“你有话说?”阿雪大惊失色,冲着梁萧连连摇头。梁萧只作不见,一拍衣衫,站起身来:“桔子是我教她买的,要打要杀,冲着我来。”韩凝紫目光闪动,淡淡地说:“想逞英雄?好啊,你说说,你又怎么算出来的?说不出来,别怪我手狠。”

  梁萧屈下一膝,以石子为算筹,说道:“以三因为三百文,内减共数一百枚,余二百枚为实。三因温柑价,得二十一,内减一,余二十分……”他不急不徐,一步步解来,阿雪瞧得满心糊涂,阿凌却心中惊怒:“臭小子会说话,笨丫头胆敢骗我?”狠狠瞪视阿雪,恨不得用这目光剜下她一块肉来。

  梁萧将题解罢,抛开石子:“因题有三元,此法名为‘三分身术’。另有数种解法,繁杂难言,不说也罢。”他手腕一痛,已被韩凝紫扣住。抬眼一瞧,面具后厉芒闪动,森然说:“小子,你是天机宫的人?”梁萧吃痛,高叫:“你儿子才是天机宫的人!”韩凝紫眼中凶光更盛,声音拔高,变得又尖又细:“还不承认?除了天机宫的数家,谁能解出这道难题?”

  梁萧双眉一皱,淡淡说:“这也算难题?难题太多了吧?”韩凝紫死死盯着梁萧,梁萧对“天机十算”耿耿于怀,不肯自认出身天机宫,是以神色始终坦然。韩凝紫瞧不出破绽,眼中怒意渐消,代之以几分茫然,忽地放开梁萧,冷冷说:“想来天机宫自命清流,也教不出你这等泼皮小子。”

  三名农夫眼看再无生意,二度担起担子。不料韩凝紫忽地俯身,拾起三枚石子,挥手掷出。“嗤嗤嗤”三声闷响,三名农夫似被打了一拳,纷纷扑倒,脑浆混着血水流出,柑桔骨碌碌滚落一地。韩凝紫一拍手,漫不经意地说:“任这三人走脱,岂不泄露了我的行踪。”梁萧心中惊怒:“这女人喜怒生杀全无征兆,真是一个疯子。”阿雪想到全因自己出言挽留,才给三人惹来这场灾祸,心中歉疚无比,掉头默默流泪。

  韩凝紫走了两步,回首懒声说:“阿凌,你好生看顾这小子,若有半点闪失,仔细你的皮。”她说的是狠毒事儿,语气却柔媚动听。阿凌面色发白,一迭声答应。梁萧心中惊讶:“黄脸婆怎么转了性儿?无事献殷勤,我须得加倍小心。”

  阿凌转了一副笑脸,将梁萧扶上车,还给了个锦枕,傍阿雪坐下。阿雪侧眼望他,久久也不说一句话。梁萧被她瞧得不自在,忍不住道:“看什么?”阿雪面涌红潮,低声说:“多谢啦!”梁萧冷冷道:“没什么好谢的。”他心情无比低落,适才与韩凝紫斗智,全因一时义愤,事情一过,又觉兴致索然。阿雪见他冷淡,满嘴的感激话再也说不出来,也只好闷闷睡倒,心潮起伏不定。偷眼一看梁萧,见他闭着两眼,泪水顺着面颊滑落,在木板上渍出斑斑湿痕。阿雪只觉胸中隐隐作痛,不由恨起柳莺莺来。

  停停走走,马车又行半日,忽地停住。阿雪怪道:“阿凌姐姐,到家了么?”阿凌压低嗓子道:“笨丫头噤声,元人来了。”话音未落,寒鸦惊飞,扑棱棱作响,接着便听轰隆隆的马蹄声自远而近,地皮也似随之起伏。

  阿雪俏脸发白,眼里露出惧色。梁萧瞧她一眼,握住她温软小手,只觉她手心温热,满是汗水,便说:“不用怕,有我!”阿雪见他神态从容,忘了他内力尽失,红着脸点了点头。梁萧凝神听去,只听马蹄声中,夹着蒙古语的吼叫。虽然人喧马嘶,却杂而不乱,仿佛一阵疾风,倏忽去得远了。

  又过片刻,韩凝紫吐了口气道:“这儿是襄樊地界,两军追亡逐北、兵马往来甚多,大伙儿还是多加小心,一头撞上,徒惹麻烦。”

  梁萧放开阿雪的手,马车再度启动,时上时下,行了许久才停住。梁萧心想:“莫非又遇上大军?”忽见帘子掀开,阿凌探首笑道:“到家了。”

  梁萧躬身下车,前方苍山黛色,怀抱一所庭院,绿竹含烟,画阁滴翠。却听阿雪在耳边低声说:“这是残红小筑。”

  说话间,一名年轻道士行出院门,脚不沾地般来到车前。他面如冠玉,眉间一颗米粒大小的黑痣,面上一团和气,向韩凝紫拱手道:“羽灵见过主人。”韩凝紫冷道:“有事么?”羽灵笑道:“陇西九寨的首领俱在厅内,前来交割例钱税粮。”说罢与阿冰对视一眼,便又转过头去,向其他二婢招呼,言辞谦谨,面面俱圆。

  韩凝紫道:“羽灵,我有要事,懒得与那些粗人唠叨。你和阿冰自去打理,须记得,少钱少米,五百贯以上砍手,一千贯以上砍头,勿要乱了规矩。”羽灵笑道:“小人知道了。”韩凝紫转过头来,瞧了阿雪一眼,面露嫌憎之色,道:“阿凌,你带笨丫头去歇息,不要再找她的麻烦。”

  阿凌恼恨阿雪欺瞒自己,本意好好折辱她一番,听韩凝紫一说,忙赔笑道:“我待阿雪亲妹子一般,爱她疼她还来不及呢?”阿雪听她一说,颇有几分感动。韩凝紫更觉厌恶,转向梁萧说:“小子你随我来!”

  梁萧踌躇不前,却被阿冰狠推一掌,摔倒在地。这才悟及自身内力已失,只得爬起来随在韩凝紫身后。

  二人入了庄园,抄斜路望后山走去,转过数道回廊,前方现出一片竹林。韩凝紫似嫌梁萧步子太慢,转身将他拉住,快步走入林中。

  竹林幽深莫名,道路迂盘,梁萧只觉绿篁因风,龙吟细细,剑叶蔽空,四下里漫着如水凉意。如此走了二十余步,忽见一尊石像,蹲身披甲,张口皱眉。他颇感眼熟,转念间悟到,这尊石像自己曾在“两仪幻尘阵”里见过,乃是“将相境”中的“吴起吮疮”。惊疑中再走十来步,又见一尊石像,拈须负手,却是“圣文境”中的“少陵苦吟”。再走二十步,却见一尊“剑及履及”,石像倒持宝剑,赤了一足,似在全力狂奔,正是春秋霸主楚庄王的故事。

  每走十来步,就见一尊石像,梁萧越瞧越惊。细察之余,发觉这些石像与天机宫的石像形似,细微处却不相同,便似塑像者仓促瞧过一遍天机石像,再凭记忆模糊刻出,方位也很杂乱,不合“两仪幻尘阵”的阵势。

  梁萧一路瞧去,渐渐发觉,石像依南斗之位结成十字,将竹林分成四片,东为少阴、南为少阳,西为太阴、北为太阳,却是一座“南斗四象阵”。梁萧暗自留心,一面行走,一面默记竹阵方位。

  行了二里许,到了竹林尽头,只见一座石洞,洞门紧闭,形若满月。门楣上刻有“天圆地方”四字,娟秀妩媚,出于女子手笔,门边双龙蟠着一个铁八卦,也是一只八卦锁。

  韩凝紫转动八卦锁,打开石门,门里一间斗室,四壁摆满图书,倚墙处有张石床,床边又放一方石桌,上置沙盘。梁萧瞧得一惊,敢情沙盘上画满勾股方圆、商方实法,均是算题符号。

  韩凝紫携梁萧入门,反手掩上石门,一片清光泻落,室内情形历历在目。梁萧抬眼望去,洞顶光圆如镜,上面嵌满明珠,大如鸽卵,小似米粒,依周天星象排列。岩壁上凿了一排小孔,天光漏入,投在明珠之上,珠辉映壁,照得满室通明。

  韩凝紫在石床上盘膝坐定,懒懒地说:“小子,我姓韩,名凝紫,你叫什么?”梁萧心灰意冷,傲气尽消,随口说了姓名。韩凝紫点头道:“你早先口出狂言,很会算题么?”梁萧道:“略略解得些儿。”韩凝紫打量他一眼,冷笑道:“好,我便瞧瞧,你有多大本事。”手指着沙盘上的算题道,“你解得出来么?”

  梁萧斜眼瞧去,沙盘上写道:“假令有圆城一座,不知周径,四门大开,纵横各有十字大道。其西北十字道为乾地,甲乙二人立于此,乙东行一百八十步遇一塔而止,甲南行三百六十步回望该塔,正居城径之半。问城径几何?”下有勾股图形。

  韩凝紫咯咯咯笑道:“你解出这题,我叫你活命,解不出来,哼,那也不用说了。”口气中满是得意,梁萧一挑眉,叹道:“弦上容圆?有什么了不起?”随手便解,“以勾股相乘倍之,为实。以勾股之和为法,前后相除,商为二百四十。城径便是二百四十步。”

  这道算题韩凝紫苦思已久,不得门径,哪知梁萧顷刻作答,算路精妙,匪夷所思。韩凝紫盯着算式,沉吟半晌,才说:“怎么这样容易?”梁萧道:“考圆之术(按:相当于中国古代的几何学),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不知其法,难以入门,知道方式,倒也十分容易。除了弦上容圆,另有八题,分别为:勾股容圆、勾上容圆、股上容圆、勾股上容圆、勾外容圆、股外容圆、弦外容圆、勾外容半圆、股外容半圆,统称为‘洞渊九容’。”他挥洒自如,写出九容方式。韩凝紫瞧他专注神色,心头没来由一痛,暗想:“少年算题的模样,与他倒有五六分相似。”

  梁萧写完方式,抬头瞧去,韩凝紫脉脉注视自己,眼里透出一股痴狂,不由心子一跳,问道:“你有疑难?”韩凝紫身子一颤,迟疑半晌,叹道:“你……当真不是天机宫的人?”梁萧哼了一声,却不答话。

  韩凝紫双手摆弄算筹,怔怔坐了许久,长叹一口气,才依梁萧的法子,在沙盘上演算。但只算了两行,忽地泪涌双目,一点点滴在沙盘上。

  梁萧道:“算不出来,也不必哭吧!”韩凝紫恼羞成怒,一抬手,向梁萧左颊刮去。掌到半途,泪眼模糊间,影影绰绰,却露出一个清俊峭拔的影子,芳心一颤,这一掌打不下去。梁萧见她举止奇怪,正觉讶异,忽见韩凝紫泪水过处,露出两道雪白透红的肌肤,心中暗暗吃惊。韩凝紫见他神色有异,觉出因由,取了手绢在脸上一抹,露出本来面目。只见两腮蕴红,宛如秋桃;双眉弯弯,恰似新月;眼神如三秋潭水,清亮之余,又透出几分寒意。

  梁萧不料她黄脸下藏着绝色,较之柳莺莺风华犹胜。韩凝紫出了一会儿神,默不作声,又给出一道“招差题”,立天元求兵员钱粮数目。

  梁萧原本意气消沉,可是一涉算术,忽又神思捷悟,快如飞箭。韩凝紫题说一半,他已给出结果。韩凝紫更惊,再给一道“和合分差题”,刚说题头,梁萧又报出答案。韩凝紫心中惊怒:“我本当天机宫为天下算学之宗,未料天机宫外,还有如此奇才?”于是反复套问梁萧师承。梁萧只不作声,唯见韩凝紫写出算题,方才开口解答。

  算到暮色将至,梁萧逢题便解,百问不穷。韩凝紫渐至于无题可难,自尊心大受挫折,终于忍不住掀翻沙盘,怒冲冲推门而出,自外将门锁住。

  梁萧无处可去,躺在石床上发呆。洞顶明珠本无光亮,实则反射天光。一入夜,明珠无光可借,石室内漆黑一团。梁萧只觉身下青石冰冷,伤心、寂寞潮水般涌上心头,恍惚一阵,沉沉睡去。

  次日,他醒得极早,大约在石床上睡久了,筋骨又酸又痛。挣起身来,嗓子一阵干痛。自他习练内功以来,这情形前所未有,寻思如此看来,自己不但变成了一个寻常人,或许更如阿凌所言,比起常人还要不如。

  他心中凄凉,默运心法,但觉一丝暖流从无而有,慢慢从丹田生出。他心中一喜,催动内力,过得良久,那丝真气依旧沉滞纤弱,毫无长进。梁萧暗忖这般练法,要练到以前的地步,不知又要耗费多少光阴。一时无比泄气,撤去心法,接着发呆。

  心灰意冷中,忽听洞外传来拍门声,跟着石门下“嘎吱”一声,开了一扇小窗,塞进一个大木盘,盛着碗碟。只听阿冰说:“窝囊废,快些吃完,别耽搁了。”

  梁萧从前日午后就没进食,闻见菜香,腹中雷鸣,心想:“早晚是死,做个饱死鬼也罢。”跳下床来,将木盘端回桌上,却见一素三荤,鸡鱼俱全,还有一罐鸡汤,炖得浓腻滚热。梁萧大快朵颐,将肚皮撑得胀饱,才将盘碗从小窗送出,正想和阿冰说几句话,却听她脚步声渐去渐远,四周又归寂静。

  梁萧吃饱喝足,欲要行功,却又静不下心。瞧得四壁多有图书,便翻来解闷,却见多是算经,几乎本本看过。翻看一会儿,不当眼处,放了一本《霜潭剑谱》。只因久无人看,蒙上厚厚灰尘。他翻开一瞧,扉页上题了一首小令:“新月曲如眉,未有团圆意。红豆不堪看,满眼相思泪。终日劈桃穰,人在心儿里。两朵隔墙花,早晚成连理。”字迹妩媚,落款凝紫。诗旁有一点点淡黄痕迹,仿佛滴泪痕迹。

  再翻后页,只见一幅图画,一男一女举剑对舞,画者笔力婉约有致,将二人相依相偎、眉眼传情之态描绘入微。梁萧见那女子眉眼与韩凝紫相似,不由心想:“这莫不是韩凝紫的独门绝学?我且看看,或能想出破解法儿,杀她个措手不及。”再翻数页,却是大大皱眉,“这些剑招舞得好看,打起架来却不济事,为何叫‘霜潭剑法’,叫人费解。”再翻数十页,书中男子长剑横斜,刺向女子左胁,那女子剑势圈转,将男子长剑挑开。旁边批了四个小字:“负心薄幸”。

  这一招甚为精妙,梁萧精神一振,再向下翻。女子长剑狠厉,刺入男子心窝,鲜血四溅,页眉上用朱砂写了一个大大的“杀”字,左侧也批四个小字“撕心裂肺”。梁萧胸口也似被那剑尖刺中,闷闷作痛,拈指又翻。图中女子右跃而起,避过男子长剑,又一剑刺入男子心口,旁有小字:“摧心断肠”。梁萧接连翻下去,那女子忽左忽右,上纵下跃,剑尖始终不离男子心口。招式依次名为:“钻心蚀骨”、“心肠寸绝”、“心灰意懒”、“心丧如死”,前后七剑,杀了图中男子六次之多。

  如此剑剑穿心的招术,梁萧生平仅见,他左右无事,拿起算筹,学那女子纵跃刺击。他内劲虽失,悟性尚在,练了一个时辰,大致已经学会。再练前面的剑招,却觉柔情款款,缠绵不尽,与穿心七式决不相容。后者那份恨天怨地的戾气,与他刻下的心情十分相合。梁萧挥动算筹一刺再刺,每刺一剑,脑中便想象如此刺进萧千绝和云殊的心窝,断送两人的性命。

  练了半晌,梁萧使得兴发,长啸纵身,谁想收势不住,一头撞在墙上。算筹喀嚓断折,梁萧虎口迸裂,锐痛直钻入脑,才想起自己内力已失,剑法再强十倍,也是枉然。

  他无心再练,就地躺了一会儿,阿冰又将饭菜送来,梁萧用罢饭菜,瞪着穹顶的夜明珠出神。瞧了半晌,哑然失笑,心想:“韩凝紫真是胡闹。乡间小儿也知道,牛郎织女二星隔了一条银河,怎么能挨在一起……”他坐起身来,屈指推演,发觉牛郎织女二星方位有误,其他星辰却无错漏,算起来该是己未年仲夏七夕的星图。

  一涉算学,他精神又振。他览遍古今历法,诸天斗数烂熟于胸,心想:“自古历法无过于祖冲之的《大明历》。我虽练不成绝世武功,但若能超迈先贤,创出压倒《大明历》的新历法,倒也不失为平生快事。”他左右无事,以七月七日为始,推演历法为戏,由七七星图推到七八星图,再由七月推八月,八月推九月,直至年终。算完己未年,又推算庚申年,这么周而复始,直至天色暗尽,方才罢休。

  一连三日,韩凝紫始终未来,梁萧专注天文,倒也忘了烦恼。到了第五日傍晚,他推演至辛未年,心力交瘁,一头睡倒。次日尚在梦中,忽觉腰上疼痛,睁眼一瞧,韩凝紫站在床前,狠狠瞪着自己。她面色苍白,双眼布满血丝,仿佛数宿未眠,见他张眼,便喝:“起来!”梁萧见她神色不善,只得揉眼爬起。

  韩凝紫坐下来,从袖里取出一个黑漆漆的物事,重重搁在桌上,冷冷道:“给我打开!”梁萧见是个半尺见方的铁盒子,心念一动,说道:“这是你偷来的纯阳铁盒?”韩凝紫柳眉一挑,不悦道:“什么叫偷来的?纯阳铁盒本就是本门宝物,如今不过物归原主。”

  梁萧想起楚仙流的话,故意说:“这盒子明明归楚家、雷家,你有什么凭证说是你家的。”韩凝紫瞥他一眼,淡然道:“告诉你也无妨。雷、楚两家的先祖与我天山雪门祖师化阳真人师出同门,本是师兄弟。当年同夺铁盒,雷、楚二人欺我祖师受伤,背信弃义,将他撇下,独吞了铁盒。这事我以前也不知道,后来翻看我派《梭罗指》秘笈时,无意中在封皮夹层瞧见了化阳真人的留函。我花了多年,寻访雷、楚两家后人,才知那二人隐姓埋名,各自创立天香山庄和雷公堡。哼,你说,我取回铁盒,算不算物归原主?”

  梁萧道:“你偷铁盒也罢了,干吗要嫁祸给、给柳莺莺?”韩凝紫黑白分明的眸子在他脸上一转,梁萧面颊微微发烫。韩凝紫笑道:“你心痛了?谁叫那小妮子到处张狂,偷了东西还要留名。既如此,我也顺便借借她的名头。”她见梁萧神色黯然,心头暗笑,说道,“小家伙,你若打开这盒子,我让你去见柳莺莺好么?”

  梁萧恍然大悟,韩凝紫无法开盒,所以要他帮忙。他虽不情愿,可是好奇心起,掂起铁盒,只觉入手甚沉,盒面凸凹不平,纵横二十六道细缝,将盒面剖成七百二十九个细小方块,每一方块,深深镌有一个簪花小楷,遒丽工整。还有若干细淡磨痕,想必昔日的得主曾经切割打磨,这铁盒不知是何精金,历经斩磨,损伤极微。

  韩凝紫又说:“铁盒揭开之谜,当在簪花小楷上。我思索良久,想到了两个开盒的法子。”梁萧问道:“什么法子?”韩凝紫道:“其一,这些文字是一幅璇玑图,图中诗句,透露了开盒之法。”梁萧奇道:“何为璇玑图?”韩凝紫瞧他一眼,面露鄙夷,冷笑道:“《璇玑图》是北朝时奇女子苏蕙创出的一套回文诗。她的丈夫窦滔本是朝中大将,因为开罪皇帝,发配到流沙之地。苏蕙念夫心切,以五色丝线织成一张《璇玑图》,寄给窦滔。这张图纵横二十九行,共有八百四十字,纵、横、斜、交互、反、正、退字连读均可成诗,寄托了苏蕙思念丈夫之情。”她唤入阿冰,取水侍砚,研好浓墨,挥毫在石桌上写下许多文字,纵横交错,势成方形。

  韩凝紫斥退阿冰,指着一行文字道:“你瞧这句:‘仁智怀德圣虞唐,贞志笃终誓穹苍,钦所感想妄淫荒,心忧增慕怀惨伤’,逆向读来,便是‘伤惨怀慕增忧心,荒淫妄想感所钦,苍穹誓终笃志贞,唐虞圣德怀智仁’,一般通顺。其余各句,莫不如此,宛转反复,相生不穷。”梁萧依她指点,一一瞧去,果然纵横反覆,皆成章句,不由赞道:“这苏蕙果真了不起。”

  韩凝紫道:“那还用说么?自古以来,有胆有识、允文允武的女子比比皆是。吕雉、则天、易安、红玉,哪个不是名震古今的奇女子?若非被你们这些臭男人用诡计压着,只怕还有更多。”梁萧不通文史,无法接口,细察盒上文字,但觉前后脱落,全不成句,便说:“铁盒上的字与‘璇玑图’不同。”

  韩凝紫夺过铁盒,用力一拧,“喀”的一声,三排方格转了一周,直待四方对齐,喀然轻响,盒内似有机关嵌和。韩凝紫再用气力,也难转动。但经此一转,盒面的文字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梁萧奇道:“盒子能转?”韩凝紫道:“纯阳铁盒只须三排一组,便可横转竖移。”梁萧摇头道:“可惜,盒上的文字还是不能成句。”韩凝紫道:“也许转到一定时候,《璇玑图》就成了,循句诵读,铁盒之谜就能解开。可我转了三天两夜,还是没有头绪。”梁萧心头一动,问道:“莫非你要我拼出《璇玑图》?”

  韩凝紫瞅他一眼,笑道:“你懂诗词?”梁萧摇头说:“不懂。”韩凝紫道:“那就对了,我都拼不出《璇玑图》,你就更别妄想。但我猜想,这铁盒该用别的法子破解。”梁萧道:“什么法子?”韩凝紫微微一笑,说道:“数术!”见梁萧不解,又说,“我听人说过,天地万物,皆合于数,这铁盒也不例外。它纵横二十七行,合于三九之数。是以我猜想这铁盒中的机关,必与算学有关。你精于算学,仔细想想,或能揭开。”

  梁萧摇头道:“我想不出来。”韩凝紫脸一沉,冷冷道:“你想也没想,怎么想得出来?”梁萧道:“你不杀我,便是要我开盒?”韩凝紫柳眉一挑,雪白的脸上布满杀气:“怎么?你不愿?”梁萧道:“我想不出便想不出,你杀了我也是一样。”韩凝紫眼里寒光一闪,探手扣住他的胳膊,拧到背后,将他摁在石床上,笑道:“你不想见柳莺莺了?其实她心里还是喜欢你的。”梁萧臂骨欲裂,听了这话,心中不喜反悲,咬牙闷叫:“你不用拿她来骗我,我、我死也不要见她了!”

  韩凝紫一怔,气急败坏,挥掌抵在梁萧“大椎穴”上,梁萧只觉一股寒气钻入任脉,散向四肢百骸,耳听韩凝紫笑道:“你想不想?”梁萧“呸”了一声,韩凝紫微微冷笑,手上加劲。梁萧只觉浑身经脉便如被千百冰针一齐锥刺,不由大汗淋漓,双手紧扣床沿,拼死苦撑,直至手指迸血,一口气转不来,昏了过去。

  韩凝紫撤去寒流,待梁萧醒转,笑道:“小畜生,服了么?”梁萧涩声说:“不服。”韩凝紫微微冷笑,再催内力。梁萧铁了心不哼一声,挨了半盏茶工夫,两眼一黑,又昏过去。

  韩凝紫见他这般硬气,心想:“我这‘冰龙吸髓大法’堪比天下任何酷刑,许多高手也要哭爹叫娘。这小子内力已失,竟能不吭一声,倒也有点儿奇处。”她端起桌上凉茶,将梁萧泼醒,又问:“你服不服?”

  这折磨生平未有,梁萧周身痛楚,一股傲气始终不灭,闻声叫道:“不服!”声气虽弱,却异常绝决。韩凝紫目中凶光暴涨,欲要再施“冰龙吸髓大法”,又怕梁萧太过虚弱,性命不保。思忖再三,满腹怨气无处发泄,挥掌将石桌拍落一角,跌足转身,恨恨出门去了。

  梁萧听得石门锁死,但觉周身筋酸骨痛,眼前模糊不清。他本以为就此死了,躺了一阵,眼前的事物又清晰起来,想到适才所受毒刑,好比再世为人。

  他喘息一阵,勉力起身,转眼间吃了一惊,那只纯阳铁盒赫然搁在石桌上,敢情韩凝紫盛怒之余,竟然忘了取回。

  梁萧好奇心起,忘了痛楚,取过铁盒,按三排一组横向逆转,转了一周,便听盒内轻响,铁盒锁死。梁萧纵向正转,铁盒又能转动,只转一周,盒内机关再次嵌死。

  他上下纵横,将铁盒摆弄良久,始终不得门径,只得细看盒上文字。他原本不通文学,越看越糊涂,瞧了一会儿,心念一动:“韩凝紫为人精细,纯阳铁盒又是她千方百计夺来的东西,怎么会轻易忘了?”

  他心中起疑,偷眼上瞧,穹顶上隐约多了团暗影,不复往日皎洁。顿然醒悟:“她在偷看?”不由捏了一把冷汗,庆幸未能打开铁盒,要么岂不中了韩凝紫的奸计,跟着又想,“我索性将计就计,作弄她一番。”假装面露沉思,拿着铁盒左转转,右瞧瞧,忽而微笑,忽而沮丧。

  韩凝紫故意留下了铁盒,她出门之后,爬到高处,透过岩壁上的小孔,向室内张望。心想梁萧得了千载难逢的机会,势必好奇难耐,设法开盒,一俟他开盒,自己立马夺回。眼见梁萧持盒苦思,心中大为得意:“欲要取之,必先予之。任你小子奸似鬼,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但见梁萧忽喜忽忧,一颗心也不由随之起落。

  到了午时,韩凝紫见梁萧没能开盒,离开时许,匆匆用过午饭,再来窥看。却不料她一来一去梁萧全都知觉,他面上装模作样,心中差点笑翻。韩凝紫耐心极佳,守到太阳落山才作罢,她犹不死心,暗忖这计谋可一不可再,梁萧左右难以脱困,不妨将铁盒暂寄他处,明日再来偷看。

  天光一暗,石室一团漆黑,梁萧估摸韩凝紫去远了,将铁盒向桌上一丢,心想:“跟这女人斗气,除了叫她挂念,也没有别的用处。”他兴味索然,躺回床上,迷迷糊糊间,忽见室中似有一团微光。

  梁萧当是眼花,揉眼再瞧,那团微光依旧闪烁,细瞧时,发觉那团极淡的微光竟是来自桌上的纯阳铁盒。梁萧取过铁盒,淡淡的光芒自盒内透出,若非至为黑暗,绝难发现端倪。

  梁萧审视半晌,那微光不是来自一处,东一块,西一片,支离破碎。梁萧把玩良久,忽见一块光斑神似楷书中的短横,另一块光芒遒劲颀长,恰似楷字中的一笔长横。梁萧心头微动:“倘若我将铁盒转几转,两横接近,岂不是个‘二’字。”他童心一起,将铁盒纵横转动。过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将两块光斑凑成了一个“二”字。

  梁萧侥幸成功,大为惊讶,捧着铁盒又瞧一阵,一块光斑恰似楷书中的左撇,另一块却似竖勾右折,不由心想:“若将左撇右折与‘二’字相连,就是一个‘元’字了?”

  他念头一起,摆弄半晌,当真转出了一个“元”字。梁萧心中狂喜,隐然感觉,纯阳铁盒的奥秘,似乎就在于此,一时心子乱跳,不胜紧张。“元”字既成,盒子其余五面也趋明朗。梁萧发觉其中一面的光斑合起来,当为一个“府”字,只是少了左方一撇,上方一点,细看时却在铁盒的另两面寻到,转动一阵,又将“府”字拼凑出来。“府”字一成,相邻一面的“宗”字也显露轮廓,只少了下方的“小”字。梁萧辗转拼凑,不久拼出“宗”字。

  再看余下光斑,合起来恰为一个“紫”字,梁萧驾轻就熟,拼成“紫”字。“紫”字方才合拢,盒中传出声音,犹如琴音剑鸣,纯阳铁盒忽地开裂,迸出耀眼光芒。

  百年之谜,一朝得解,梁萧只觉过于轻易,心中好一阵茫然。他用手一拧,铁盒散落成二十六枚立方铁块,盒中一颗发光圆珠滚了出来。梁萧拾起圆珠,径约两分,仿佛水晶。其色黑白参半,黑者幽邃,与暗夜相融,白者炽亮,夺人眼目。更奇的是,黑白二色宛如活物,忽而白衰黑盛,忽而黑亏白盈,时相侵消,永无休止。

  梁萧隐约有些明白为何数百年,没有一人揭开铁盒。只因得到铁盒的人士,均把心力花在了盒面上的簪花小楷上。一心揣摩字句的“精义”,纵然韩凝紫一般聪慧,也只想到《璇玑图》。既是看字,众人光天化日也恐看不真切,绝不会在黑暗中观察。殊不料,这些小楷恰是造盒者设下的一个圈套,拥有铁盒者若一味纠缠于盒上文字,纵然耗费一生,也休想得窥奥妙。韩凝紫虽也猜到了开盒的关键不在文字,但她平生却有一个极大的心病,刚刚脱出“文字障”,又一头扎入了“算学障”。

  铸盒的前辈在这铁盒上倾注了无数的心血,并不想让盒中的秘密永世埋没。只不过他痛恨世间寻章摘句之徒,故意设下障碍,在铁盒上留下了细缝,令圆球的白光隐约透出,构成“紫”、“府”、“元”、“宗”四个楷字。这位前辈为防有人歪打正着,又在盒中设下机关,将那四个楷字打散,忖想日后有人破除“文字障”,又能瞧破闪光楷字的奥妙,必是胸怀豁达的聪明人。铁盒落入此辈手中,也不枉费自己一片苦心。

  梁萧误打误撞,揭开铁盒,细察黑白圆球,有点儿莫名其妙。他就着圆球白光,察看散落铁块,铁块方方正正,布满钩挠榫头。梁萧用力拧动,铁块松动为无数细小铁块,每个小铁块上皆有一个文字,彼此以钩挠相连。

  梁萧将铁块一一拆开,发觉铁版上的文字竟能成句。想到日间所见的《璇玑图》,就着圆球光华,依照文理,将铁版一一拼合。这次拼凑较之拆解铁盒更费心力,但梁萧一心与那位制盒的前辈斗智,沉浸其中,光阴流逝极快。将近五更天上,梁萧将二十六小铁版拼成一块大铁版,铺在床头,凝神细看,版上写道:“买椟还珠者少,得珠忘椟者多。上苍化人,形为之椟,神为之珠,失心而身殁,形毁而神销。道者形神俱全,方得自然。吾设此盒,君其解之,馈阴阳球一只,《紫府元宗》十二篇,聊表寸心。”

  梁萧再往下瞧,后又写道:“阴阳相逐,化生精气,入虽不足,出而有余,损有余而补不足,其得天道欤。”梁萧瞧不明白,再向下看,却是“紫府元宗”四字,其后均是诗句口诀。梁萧忖想一旦放亮,韩凝紫立马要来,又见她写过《璇玑图》后,并未撤走笔墨,便将墨汁涂在铁版上,撕下半幅内衫,将版上的文字拓了下来。再将铁版擦拭干净,重新拼成铁盒,又恐韩凝紫觉出份量有异,将石桌敲了一块,塞入盒里。

  忙完时天已微明,梁萧身心皆疲,将拓片与阴阳球双双揣入怀里。他躺在床上,睡意全无,瞪眼盯着穹顶。

  不多久,穹顶渐渐亮了起来,跟着一暗,多了一团阴影。梁萧心知韩凝紫到了,故作睡姿,到了午时起来,取一本算经翻看,自始至终也不瞧上铁盒一眼。

  一天时光转瞬即过,傍晚时分,石门大开,韩凝紫跨了进来,面有煞气。梁萧力持镇定,自顾翻看算经。韩凝紫心知图谋被他看透,恼羞成怒,给他两个耳光,才将铁盒揣入袖里,砰然关门去了。

  梁萧双颊肿痛,心中却很欢喜,待到深夜,取出阴阳球寻思:“‘阴阳相逐,化生精气,入虽不足,出而有余’。阴阳多半说的是阴阳球,精气即内力。‘入则不足’,莫非要将内力度入阴阳球?”他握住阴阳球,聚起残存内力,注入球内。不一阵,黑白二色消长加速。梁萧犹未转念,便觉掌心一麻,一股粗大暖流从阴阳球中直钻入“劳宫穴”,循“手少阳三焦经”而上,归入“膻中”气海。

  梁萧难以置信,又将真气注入阴阳球,一转眼,又是一股粗大真气送了回来。他惊喜交迸,猛地明白了“入虽不足,出而有余,以有余补不足”的涵义,不由得手舞足蹈,哈哈大笑。

  他被浩然正气所伤,内力所剩无几,常法修行,少说也得十年才能恢复。但这“阴阳球”是天地间一样异宝,使用者只要输入内力,真气在球内一转,便可由弱变强,以一化十,送回使用者体内。这么算起来,十年之功,一年便能完成。

  梁萧欢喜了一会儿,才将阴阳球握于左手。这一次他将真气导入“手少阳三焦经”,先练“手少阳三焦经”。三焦充足,又练“手少阴心经”、“手太阴肺经”、“手阳明大肠经”、“手厥阴心包经”。再摩挲双足涌泉,练“足阳明胃经”、“足太阴脾经”、“足太阳膀胱经”、“足少阳胆经”、“足厥阴肝经”,其后再练“带脉”、“冲脉”,直待到真气充盈,才将阴阳球噙于舌底。舌为人体之天桥,贯通任督二脉,勾连奇经八脉,真气经舌注入阴阳球,转而复出,自成一个周天。

  梁萧内力本弱,这时增长奇快,每转一个周天,便如练了十天半月。他练得入神,忘了光阴流逝,醒转时天光暗淡,又是黄昏。饭菜搁在门前,早已凉透,大约阿冰久呼不应,自行去了。梁萧一日未曾进食,但因真气充盈,以至于口舌生津,竟然不觉饥渴。

  此后十余日,韩凝紫再未来过,梁萧乐得无人打扰。有时坐得倦了,便打几套拳脚松散筋骨,初时拳脚无力,但随内力增长,拳脚中渐渐生出风声。只不过,梁萧内力增长,“阴阳球”化生的真气也变得衰弱,起初以一化十,五日后变成以一化九,其后逐日减少,到得二十日上,已是以一化四。随着梁萧输入的真气变强,球内的黑白相攻更加剧烈,好似沸水翻腾。梁萧虽觉诧异,也想不通是何缘故。

  这一日,他使过一套拳脚,开始思索如何脱身。这些日子内力回复了不少,仍不是韩凝紫的对手。思来想去,想到《霜潭剑谱》中的“穿心七式”,拿起竹算筹,依法刺击,使到迅疾处,算筹上渐有啸响。梁萧使得兴发,刺向洞壁,竹筹“嗤”地入石半分。同样一招,月前月后景况迥异,梁萧心中欢喜,又想:“我若将阴阳球含在嘴里,内力岂不增加四倍?”当下他将阴阳球噙入口中,举筹疾刺,这一刺入壁两分。

  梁萧印证所想,欣喜无比,日夜习练。这一天,他正自练剑,忽听门外叮当声响,他将阴阳球含在口中,心中算计。如果石门洞开,先出其不意刺倒阿冰,再全力逼退韩凝紫,抢入竹林,借“南斗四象阵”将她摆脱。

  叮当声越响越密,忽地停在门前。梁萧心跳加剧,双手微微颤抖,忽听“嘎”的一声,石门敞开。他如箭在弦,正欲射出,门外迎面冲进两人,跌跌撞撞地向他扑来。这一招出乎意料,梁萧只得闪身让过,稍一耽搁,两扇石门轰然闭合,韩凝紫呵地一笑,说道:“小子,我给你找了些乐子,呵,你慢慢消受吧。”语毕寂然。

关于本章节

《昆仑(修订版)》是精心创作的其他小说, 千千书屋提供昆仑(修订版)最新章节全文免费阅读TXT下载在线听书等服务。 本章节第二十二章 移星换斗由千千书屋网友上传分享,供书友们免费在线阅读

快速导航: 最新章节 | 全部章节 | 书籍详情 | 作者作品 | 同类推荐

如果您喜欢《昆仑(修订版)》,请将本书加入书架,方便下次继续阅读。 千千书屋会第一时间更新昆仑(修订版)最新章节, 同时也欢迎您将本书分享给更多喜欢其他小说的书友。

热门搜索: 昆仑(修订版)、昆仑(修订版)最新章节、昆仑(修订版)第二十二章 移星换斗、 昆仑(修订版)免费阅读、昆仑(修订版)全文阅读、昆仑(修订版)TXT下载、 昆仑(修订版)在线听书、、作品、 其他小说、其他小说排行榜、其他小说推荐、 免费小说、在线阅读、小说阅读网

0

其他小说推荐

更多其他小说 »
其他小说推荐列表

从长生功开始修仙

赵无忧,一个来自小山村的少年,修炼一本来自上古的修仙功法,在修仙界一步步崛起。 (凡人流)

入狱三年后,成为绝世古仙医

一场被精心策划的医疗事故,令陈泽锒铛入狱,女友卷款携逃,并嫁给了当年那场医疗事故幕后之人的儿子。 三年之后,潜龙出渊,龙宫之主,震慑九天......

无尽梦魇

【诡异】、【无系统】、【反套路】、【第一人称】、【奇幻】经历了三次循环,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逃出来了还是仍深陷在梦魇之中。 但我非常清楚,我被它们盯上了,如果我不作出点什么,它们就会继续追杀我。 直到让我被它们吞噬,成为 “梦”的养料!

大明:我就一傻子,你和我计较个啥!

天下人皆知道,英国公次子张轩为人痴傻,疯疯癫癫,野蛮粗鄙! 但实际,站在你们面前在是。 军队领袖总飘把子。 锦衣卫话事人.. 朝堂疯人院院长... ”皇上,这个人不是好人,你交给我,我戳死他!“ 严嵩跪倒在地整个人都瘫了”陛下快救救我。“ “张愣子,我是好人!” 嘉靖帝整个人也麻了....

狂龙下山,美女总裁倒追我

十年前,东城第一世家惨遭灭门,十年后,楚铭强势回归,仇深似海,他必将血债血偿。 面对背叛和欺骗,他绝不心慈手软。面对爱情与关心,他也绝不会让心爱的人受伤。

大明驸马爷,开局被老朱赐死

穿越大明,叶伦成了朱元璋的女婿欧阳伦,因违反朝廷禁令参与茶马走私,被震怒的便宜岳父下令赐死。 叶伦晴天霹雳。 面对地狱开局,他急中生智,献上世界地图,总算免于一死。 死里逃生后,他开始做正经买卖,毕竟走私哪有垄断香啊。 香皂、玻璃、酒精、化肥、黑火药,蒸汽机……当一件件化时代的物品出现,大明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朱元璋:“小伦啊,你的小金库比咱的国库都有钱,你看是不是接济一下……” 叶伦:“在宫里你叫我小伦,我不挑你的理。出了宫,你叫我什么?” 朱元璋:“叶……叶总?”

逍遥六皇子,父皇恭请我登基

杨翎穿越大梁王朝,成为庶出的九皇子,皇兄诬陷,父皇漠视,面对如此开局,杨翎自请流放西北凉州,世人眼中,蛮夷横行化外之地,却是一片富得流油的沃土,水草丰茂,遍地宝藏,足可养兵百万! 匈奴回鹘,铁骑荡平,波斯大食,科技碾压!纺织机,蒸汽机,混凝土,流水线工厂,杨翎在古代世界兴起一场工业革命。 东西万里疆,饮马地中海,我的帝国横跨亚欧,那个破皇帝,狗都不当!

天眼邪医

失去记忆的叶凌风被一位绝色美女老板娘所救。却意外获得了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奇医术,和无敌修炼功法。 从此开启了一边寻找神秘身世,一边红颜相伴的花都无敌之路!踏入都市的叶凌风就像蛟龙入海,猛虎出山。 他的传奇由此拉开序幕……

忍辱三年,相府跪求我别走

他当了十四年的相府嫡子,京都纨绔。 却有一日,一个年纪相仿的少年被带回,他竟被告知不过是个替代品。 生父变养父,嫡子变养子。 原本属于他的一切,都变成那个少年的。 欲加之罪,使得他命丧黄泉。 沈煊穿越三年,替【他】受了三年的折磨,也看透了这事件一切。 于是下定决心,待他离开司马监,一定要活出人样。 终于。 那日,女帝赐婚,轰动全城。 相爷夫妇:“煊儿!爹娘错了,跟我们回去吧!” 高冷妹妹:“兄长!是妹妹不对,求求你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傲娇长公主:“不!不要和陛下成婚,沈煊……你不是爱我吗?我答应你,你不要扔下我好不好!” 沈煊神情淡漠,头也不回。 曾经的你们百般厌恶,如今这不过刚开始罢了!

一鬼子一功德,从民兵到抗日奇侠

赵毅意外穿越到了抗战年代,没想到激活了功德系统,只要杀鬼子就能积累功德。 四万万同胞的血海深仇,牢记铭心的屈辱以及那将鬼子赶出去的决心,赵毅势要让鬼子血债血偿。

父皇,我真不想当太子!

超级战狼宁枫穿越到大炎王朝,前身乃是同名同姓的当朝太子,每天兢兢业业的处理政务,结果皇帝还不领情,一有事就甩锅给前身。 开篇,苏家军因为粮草不济全军覆没,皇帝要求宁枫站出来背锅。 宁枫表示不是爷的锅,爷背个鸡毛! 皇帝气得够呛,宁枫又继续作死:屁话不要讲,父皇,你啥时候废黜我的太子之位啊? 虽然没能如愿,但宁枫终于作死作到被派去戍边。 别人都以为宁枫要忍饥挨饿过苦日子,却不想宁枫发明科技创造商品,将苦寒之地发展得蒸蒸日上! 几年后,被政务忙得焦头烂额的皇帝哭喊着求宁枫回来继承皇位。 宁枫:爷在边疆夜夜笙歌,太子?狗都不当!

官府强制发老婆,我选罪臣之女

宁野穿越到了大乾。 天宝九年,灾祸四起,村镇百姓,十户九空。 他没想到,自己堂堂现代兵王,竟然穿越到了这么离谱的朝代。 没有记载于任何史书。 混乱程度,也远胜历史上任何一个灾祸横生的时期。 他更没想到,这里的官府,居然还送老婆。 一送就是三个? 更重要的是…… 【本周商城物品,已经随机刷新。】 【根据物品的不同,宿主可自行置换。】 【布洛芬急速胶囊——兑换须铜钱五文。】 【上等精选五常大米一百斤——兑换须铜钱十文。】 【臻选飞天茅台典藏版——兑换须铜钱二十文。】 【军用复合弩一把(弩箭五根)——兑换须铜钱五十文。】 【82-2式钢珠手榴弹两枚——兑换须铜钱一百文。】 这是什么神仙系统?

出狱后离婚,我成医圣你后悔什么

苏阳为妻子入狱五年,出狱却换来一纸休书!还一口一个劳改犯!出狱之时,你弃我如敝履! 功成名就,你后悔什么?

家父吕奉先

重获新生,吕逸竟成了吕布之子! 身处三国乱世,汉室衰微,天下将乱,那不就是...机会? 两世宿慧,吕逸要改写命运! 世人只见方天画戟寒光摄魄,却不知“三姓家奴之后”的骂名何等沉重。 世人只见纵横捭阖,却不知“伏波传人”身上有怎样的宿命! 招揽贤才?我只要顶尖的那几位,五虎上将一个不少! 运筹帷幄?三十六计我信手拈来,谁与我为敌唯败亡而已! 当汉献帝颤抖着问吕逸的时候,他望着洛阳的方向笑了, “这大汉,该换个人来做主了!” (无系统+历史权谋+硬核战争,看真英雄如何重构三国!)

抗日:功德系统,打造一个合成旅

一次意外,姜勤穿越到了二战时期抗日战场,利用先进的训练方法,和领先于时代的武器装备,打造出一支 “特色合成化部队”。一寸山河一寸兵,十万青年十万军,用侵略者的鲜血祭奠牺牲在这场战争中的军民。

放大招就是要大声嚷嚷招式名

魔法战斗就是要到处打滚躲避攻击,同时高声狂呼大招名字增加威力!

功高盖主被猜忌?我转投敌营

太宰杨川与女帝燕无垢相识于微末,杨川助燕无垢登基并稳固朝堂,然随着杨川威望日盛,女帝对其渐生猜忌。 女帝借由官员弹劾之际,贬黜杨川,并欲要废除杨川修为。系统降临,杨川自废修为离宫,从此与女帝一刀两断。 而就在杨川离宫后,身边丫鬟展露出真实身份。她,竟然是齐国女帝!

三万买房,小镇养老

【重生+甜文+虐渣+文娱】既然都重生了,为什么还要活得那么累? 复仇?打脸?不存在的。柳望雪带着小积蓄,找了个舒服地方,买了个带院子的小套房。 随便做点什么,或者什么也不做,就这样过完这一生吧。喂猫,逗鸟,看书,玻璃花房下午茶。 哎,等一下,这个帅哥可以撩一撩~不对,怎么恋爱谈上了,事业也一飞冲天了,上辈子那些人全都得看她脸色了......柳望雪流下悔恨的泪水:“放开我,让我去躺平!”许青松拿出一纸合同,笑容蛊惑:“亲爱的,要不我们去这个恋综躺平一下?”

娇鸾

百年前,国师预言,若想大梁天下不旁落需娶程氏女为太子妃。受尽亲人冷遇的程微从来不知道自己才是那个命定人选。 对程澈来说,既然程微是命定的太子妃,那他就要这个天下。-------------------------------------------------------------------个人比较喜欢今世恩怨今世了,所以女主是一个真正的小姑娘,或许会犯蠢,或许会犯错,但有一个优势是,谁和咱有仇,咱这辈子就痛快报了。

锦乡里

皇孙陆瞻前世与乡野出身的妻子奉旨成婚,一辈子貌合神离,至死相敬如 “冰”。重生回来他松了口气,并决意从根源上斩断这段孽缘。不想等到一切如愿,他却忽然发现他前妻——不,他妻子,他媳妇儿,孩他娘! 不但也在一直像避瘟神似的避着他,而且还在他处心积虑揭破敌人阴谋、且累得像条狗的时候,却把她小日子过得滋滋润润,在村里遛着狗,赏着花,登门求亲的人还排到了城门底下……

最春风

罗锦言重生了,可惜早了十年!前世那个凶残皇帝还是明君,被她恨得咬牙切齿的当朝首辅竟然是个小毛贼,而那些贱人杂碎们还不知在哪里窝着。 罗锦言看着自己那二十四孝的亲爹,生女当生罗氏女,既然我回来了,那这一世很多人的命运都要改一改了。 PS:上架前每天保底一更,上架后每天保底两更,和氏璧打赏加更。

申公豹:我都不争了,你们倒来求我了?

申公豹重活一世,悟了。 上一世为阐教当牛做马,结果被填北海眼。 这一世—— 他直接开摆! 十二金仙嘲讽他“披毛戴角” 他咧嘴一笑:“羡慕吗?我这身皮毛可暖和了。” 元始天尊嫌他“根脚低微” 他点头:“对对对,我是妖修,所以别带我玩封神。” 结果—— 阐教发现: 没人背锅了! 量劫推进卡住了! 连封神榜填不满了! 于是—— 哪吒抱着申公豹大腿哭:“申师叔!没你我们真的卷不动了!” 姜子牙连夜送礼:"师兄,打神鞭送你当鱼竿!" 元始天尊亲自登门:"豹儿啊,回来当个副教主?" 申公豹枕在琼霄大腿上,慢悠悠啃着仙桃: “早干嘛去了?” “现在知道求我了?” “——晚了!”

攻略极品

女学霸在古代

女学霸许熙硕士毕业,正准备大展身手搞事业,一眨眼穿书了,还是一本古代甜宠文,成为了被抱错的侯府小姐。 系统:宿主,你的任务就是用你的高智商,刷琴棋书画积分,获取豪门公子爱恋,嫁入豪门,走上人生颠峰,成为人生赢家。 甜宠文女主赵如语:姐姐,世子眼里只有我,你是抢不走的……许熙:统统给我滚粗,别打扰我赚钱搞事业! 【种田文女主VS甜宠文女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