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赴梦（下）

    武都·丞相府。


    又是月黑风高的夜晚。


    典韦尽职尽责的守在蔡文姬的门外，直到曹操的部下夏侯惇来叫他过去。


    “主公要见你。”扛着大刀的独眼刀疤男人对戴着面具，眼睛宛如野兽一般猩红的战士说。


    夏侯说完，也不等他，直接大踏步朝前走去，典韦朝前走了几步，就被身后突然的开门声惊了一下。


    典韦转过身，伴随着开门声，小女孩软糯的声音响起，“阿典这是要去哪里？”


    “丞相书房。”


    “那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回来。”


    “好，我等你。”


    书房内，曹操负手在身后，看着挂在墙上的城防图，皱着眉头一语不发。


    甄姬敲了敲门，“夏侯将军求见。”


    曹操冷声说，“进。”


    “主公。”夏侯惇行过礼，就站到了阴影里。


    没过多久，甄姬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典韦大人来了。”


    典韦空手走了进来，他的武器在刚才被甄姬拿走，用流水托在空中。


    曹操将调令丢给他，“典韦，去一趟乌岭，我们与吴蜀联军即将开战，那里会成为第一个主战场。”


    “是，主公。”


    窥视着这一切的庄周说，“那个小女孩不知道她被曹操欺骗，如果知道了，以她的能力，叛出武都后也会引起各方势力的争夺，但是现在，她的能力，会成为战争中最大的隐患……使者，方舟需要她这种治愈能力者吗？”


    “嗯？什么意思？”使者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不管她是否愿意，她的身份已经打上了曹操一派的印记，如果武都覆灭，她的结局，只有一种。”庄周看向使者，“所以，我在想，如果方舟需要她的能力，就带她走，也好过年纪轻轻就被杀死。”


    “我无权干涉，但如果她未来能够为方舟带来贡献，那么我身在武都的同胞，定会带她离开。”使者想了一下，又说，“而且，我认为，相比于治愈能力，寄宿在夏侯眼中的魔神，更吸引方舟。”


    “魔神？”鬼谷子侧过头看她，不解地问，“你怎么确定那是魔神？”


    使者说，“他的眼里封印着一位强大的魔神，我很少见过仅凭意志就能压制住魔神意志侵蚀的人类……贤者，他会是您的弟子诸葛亮北上的阻碍。”


    庄周问，“是个威胁，如果他化身魔神，方舟是不是会将他制裁？”


    使者点头，“嗯，一旦发现魔神的迹象，方舟就会发动天谴制裁它。”


    “能彻底杀死？”


    “是，但他现在还是人类。”


    言下之意，就是方舟不会杀死顺应天意之人。


    原来，要化身魔神才会被方舟制裁……庄周得到了想要的回答，于是切换了星辰。


    益城·城主府。


    刘备得知自己的儿子刘禅爱上武都统治者曹操的义女蔡文姬时，他麾下的关羽，张飞，黄忠三人，已经踏上了前往乌岭的战场。


    而军师诸葛亮，也打算往东风祭坛去。


    在孙尚香离开的那个晚上，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是战后的城市废墟，野兽一样的人形怪物，以及与它对峙的，漂浮在空中的巨大飞鱼。


    他带着部下在城市里穿行，却怎么也找不到刘禅，直到一个金发少女拦住了他，冰冷的眼神里，满是厌恶。


    “千城尽毁，万里焦土，这就是你之前信誓旦旦说过，不会让他失控的好儿子干的事。”


    “作为惩罚，它将被装入——永世作为能量源，不得自由！”


    “不要——！”刘备猛然惊醒，就听到自家儿子欠揍的回答，“不要？是说不跟吴地联姻？那让我跟武都联姻吧？”


    “你在说什么胡话……嘛，算了，在小孩子眼中，战争哪有什么对错之分呢。”


    “我十二岁了，师父说，在我这个年纪，他已经是大人了。”


    “是是是，但是时代变了，大人。”刘备无奈的说。


    “老爹，我喜欢蔡文姬，如果战争结束后她还活着，我可以娶她吗？”


    “阿斗可以，但是刘禅不行。”刘备揉着他的脑袋，语重心长的说，“身为储君，你的臣民不会希望你娶一个曾是敌对国家的女孩。”


    “那我跟她没有结果吗？”


    “也不一定，未来的事谁说的准呢，是吧？”


    “嗯。”


    画面停在刘禅的笑脸上，不等庄周说话，使者率先问，“贤者知道他以后会化身魔神，失去理智毁灭三分之地吗？”


    “知道，但那只是其中一个未来，现在的他还只是个孩子。”庄周微微一笑，“如果他在以后为祸一方，不等方舟制裁，稷下学院也会将其扼杀。”


    “如此就好。”


    “你不向方舟报告？”庄周有些意外。


    “不用我报告。”使者回答。


    而且，既然他顺利的长到了这么大，也就说明她身处益城的同伴，没把他当做威胁，暂时不会对他出手。


    东海·血族巢穴。


    泡在血池中的吕布做了个梦，他梦到了貂蝉。


    记忆深处，那个喂他水的小女孩，以及后来的绝世舞姬，就是同一个人。


    但是，他绝无仅有的真心，就这样被背叛了。


    心非常痛，痛的让他化身为魔，也无法抹去那种感觉。


    蚀骨危情，已经刻入了灵魂。


    “继续接受力量，你会成为吾主优秀的战士。”耳边，又一次传来了那个神秘人的声音。


    但他也清楚，这个人和复活他的神秘人并不是同一个人。


    但吕布不管那么多，只要能在不渴望鲜血的时候离开这里，回到战场，他一定会亲手杀了她！


    当然，他也会杀了这个一直自言自语的男人，看到他如此狼狈的一面，别想活下去。


    “不错的决心，可惜还不够。”


    你……听得到我的心理活动？吕布吃惊的问。


    “自然，你的一切，我都分析的很清楚。”


    你究竟是谁？


    “我啊，听到了一个女人的愿望，她愿意背叛曹操，换取她的挚爱活下来的机会。”


    是……貂蝉吗？


    “不是。”


    哪是谁？


    “她的挚爱已经死了，而我找错了人，于是就将错就错了。”


    那，她呢……


    “应该还活着吧……不过，你再不真正醒来，几十年一晃而过，她就老了，你也没有复仇的意义。”


    此时，貂蝉还在无阵营之地，周旋于几大阵营之间，寻找他的下落。


    却不知道，所爱，已隔山海。


    看着看着，鬼谷子突然说，“赫希，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你和这个叫貂蝉的女子挺像的。”


    “啊？”


    “同样被强大的组织控制，同样为了活下去舍弃一切，同样为了见到某个重要之人活下去。”


    “那还是不一样，至少，我永远不会以爱之名欺骗。”


    “她这不算是欺骗吧？本来就是一段缘，虽然是孽缘……”鬼谷子想了想继续说，“你们看，她爱上了两个人，但是最爱的人，应该还是战神吕布吧？”


    庄周饶有兴趣的问，“为何？”


    鬼谷子理所当然的回答，“如果她真的爱赵子龙，就不会爱上吕布。”


    “那么，赫希，你应该认识与战神吕布说话的人，看样子，他也是你的同伴。”庄周眯起眼睛，神情揶揄的问，“莫非，就是我在你的梦境里见到的那个人。”


    “不是。”使者矢口否认。


    庄周微微一笑，“不必否认，我知道是他，虽然情绪色彩改变了，但灵魂还是同一个人。”


    “但他不是我等的狐狸。”


    “如果等不到呢？”


    “那就成为文明的守护者，永远忠诚于方舟。”


    “如果能等到？”


    “那就永远守护他，永不分离。”


    “你觉得那是爱？”


    “我不知道，但是守护那只狐狸，是我的宿命。”


    “身为造物主的使者，你相信所谓的宿命？”


    “如果连我都不相信自己的宿命，信徒又怎么会相信造物主？”使者不想讨论这个问题，直接转移话题，“那位战神吕布还活着的消息，在三分之地，除了我们还有谁知道？”


    “没有其他人，我也很惊讶他还活着。”


    “他已经超越了轮回，大约是第一位人造的……魔神。”


    江郡·海云天。


    大乔又梦到了孙策，在海边的初遇。


    他们是彼此人生中最美的遇见，约定不管未来会怎么样，此心不改，此情不渝。


    她走上云台时，遇见了一袭白裙的紫瞳少女，少女向她招手，“你好啊大乔，初次见面，我是控金者柯萝，海之灵的朋友。”


    大乔惊异她的瞳色，向她点头，“你好，你叫我大乔就好了。”


    过了一会儿，一同遥望海天之门的柯萝问，“呐，你在看什么？”


    大乔回答，“他的埋骨之地。”


    “大乔，有件事情你得知道。”柯萝看着她的侧脸，突然严肃的说，“法阵不一定会将你的爱人彻底复活，也许只是个躯壳，醒不过来。”


    大乔侧过身，面对她，“没事，我会等他。”


    “等？”柯萝嗤笑，她点着大乔的胸口，问她，“你能等他多久？”


    能等到云梦泽的信仰没有东西之分吗？


    能等到方舟核心被启动，成为浮空堡垒吗？


    能等到铸造长城的盾山灰飞烟灭吗？


    能等到东风祭坛的元气炮再也不会被启动吗？


    能等到通天塔之上的星空再也解不开命运吗？


    能等到覆盖日之塔的冰雪融化，汇入大海吗？


    能等到王者峡谷的远古巨人和苍狼复活吗？


    能等到起源之地重回旧日的辉煌吗？


    能等到同一个时代的人都成为历史湮灭吗？


    大乔皱眉，正欲说话，就被柯萝打断了。


    “你认为这些条件都太苛刻了，根本达不到是吧。”柯萝悲凉的笑了一下，说，“我只是想告诉你，大乔，别等了，你等的人早就回不来了。”


    大乔别过脸去，不看她，眼角却落下一滴眼泪，落入灯笼之中消失不见。


    “现在就要发动法阵吗？我察觉到那些昆仑巡御使已经在往这边来了。”


    这时候，弥生将打昏的小乔周瑜带到海云天之后，在大乔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他们关进用云朵做的囚笼。


    柯萝说，“现在还不能发动，使者在江郡的主城里。”


    “你担心杀了她会引来方舟追杀？”


    “那倒不是，再等等吧，再怎么说，那也是使者大人。”


    江郡·领主府。


    归国途中，赵云一心想要到车队前面去。


    但是他没能前往车队的前方，而是被絮絮叨叨的大小姐叫住了，她大大咧咧的问，“赵将军，你家主公会答应娶我吗？”


    “虽然我也不是很想嫁啦，但是我的闺蜜嫁了周瑜，就是那个与你家军师争夺第一却经常屈居第二的周瑜哦～”


    “小乔她嫁给了爱情，而我想嫁的人是英雄。”


    “你家主公，是英雄吗？”


    “不是英雄也无所谓，如果他是个好君主……如果……”孙尚香没再说话，因为赵云已经闭眼不听她说话，她也失了兴趣。


    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让他离开。


    她抬手扶上炮弩，喃喃自语，“像他明天就会出现一样期待，像他永远也不会来一样生活。”


    江郡·护城河上。


    庄周问，“要不要看看星图的另一种解读方式？”


    鬼谷子点头，他非常有兴趣，“还有其他方式吗？我以为能窥世就很厉害了。”


    庄周被两双好奇的眼睛盯着，有些不好意思的别开脸，快速操作星盘，一边说，“不过另一种，并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好哦。”


    “嗯？”鬼谷子一愣，就被庄周推到他眼前的星图惊到了。


    “喏，借给你看。”


    星图读取完毕，河道上的蝴蝶飞散，河岸上的游人如织，却没有人察觉到漫天的蓝蝶，就像是没有存在。


    鬼谷子还在一心研究星图，而使者心里早已经给庄周打上了危险的印象，这一次更是加深了这个想法。


    “您真的很强，贤者庄周。”


    使者盯着他，想看出他微笑面具之下的破绽，她知道他没有，但是她还是要警告他：“贤者，倘若您不打算归顺方舟，那么，就请您不要再离开稷下学宫。”


    庄周微微一笑，“你害怕我的力量会阻挡你们实现野心？”


    “是的，而且，如果女娲大人发怒，受到镇压的就不止是您，还有整个逐鹿。”使者顿了一下，看向他的眼神里有一丝祈求，“您也不希望逐鹿被天谴毁掉吧。”


    “稷下学院是我的心血，我自然不会傻到与造物主抗衡。”庄周话锋一转，“不过，你不害怕以后会与稷下学院为敌吗？”


    “那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还没有开战。”


    庄周问，“但是这一代会开战是吧～”


    “是的，贤者。”使者迎上他的眼神，点头称是，然后问他，“那您现在，要杀了我吗？”


    “你不是一切的根源，杀了你又有什么用……”庄周抬头望着星空，幽幽叹气，“真是怀念啊，我猜，很久以前的地球，也有这样的星空吧。”


    “嗯。”使者随着他的视线望着那一片浩瀚星空，心里思绪万千。


    就像那个人所说，踏上方舟时，就应该明白一件事，他们再遇到不到当年的景色，和那样浩瀚的星河，以及……那个笑着的人。


    在这个动辄就是几千年飞逝的世界里，那些曾经许下的五十年一百年就是一生的约定，已经非常遥远了。


    王者峡谷。


    女娲漂浮在空中，静静地凝视着峡谷周围云雾缭绕的森林，望不到尽头的山峰，蜿蜒至天边的河流；她看到了在原野上飞奔的马群，穿过薄雾的飞鸟，随风飘荡的浮蓬……而这一切，已是三千年后的世界。


    “女娲大人，三千年了，您的想法改变了吗？”博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似是嘲讽，似是揶揄。


    女娲没有理会，过了很久，才回给他一句话：仁慈是愚蠢的懦弱，威慑和屠杀才能建立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