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与赫希

    世有三神树，扶桑、若木、建木。


    其中的建木，是上古先民崇拜的一种圣树。


    传说里，建木是沟通天地人神的桥梁。


    伏羲、黄帝等众帝都是通过这一神圣的梯子，上下往来于人间与天庭。


    ——它在方舟中的别称，是通天之塔。


    从通天之塔·建木，可升上倒悬之都·都广。


    每当日之塔的光芒打在倒悬之都的穹顶上时，女娲就已经浮在星图大厅中央的控制台上，看着眼前划过的无数祈祷之声。


    在这个科技与魔道已经融为一体的大陆之上，人类的所思所想已经可以转换成可视的文字，通过建木，直达都广。


    在这数条信徒的祈祷之中，有一道金色的祈文，引起了她的注意。


    “——开创一个没有愚蠢家伙的国度。”


    她看了一眼来源，果然，这道声音出自她创造的第一个人类，姜子牙。


    这是自她手中诞生的第一个生命，完美的新人类。


    与旧时代的人造人不同，新人类与这个世界共鸣的力量，堪比半神之躯。


    可一旦让他们觉醒这样的力量，就会为了心中的私欲，反噬其主。


    思及此，女娲面具下的金瞳之中，光芒明灭不定。


    她动了动手指，决定给这个不听话的孩子一些苦头吃。


    武王伐纣，人类与魔种的战争……交织成辉煌的战争史诗。


    在那之后，又过去了许多年。


    昔日文明起源之地，因为时空和地动的原因，人类离开了此地。


    通天之塔逐渐被废弃，神明内部也产生了决裂得声音，最终，女娲让所有旧时代的同胞，撤离了王者大陆。


    他们要在北大陆造一艘新的方舟，在苏醒之后，前往第二个目的地。


    沉睡在培养仓之前，她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并非已经化身山川河流的盘古，亦非遥远峡谷之中沉睡的伏羲。


    而是最开始挑起神明决裂的方舟指挥官，堕神帝俊。


    但他并不是女娲记忆里的帝俊，而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文明毁灭者。


    帝俊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在G19的记忆里，我看到了你。”


    ……


    【我是G，是方舟的文明记录官。


    虽然“文明记录官”这个称呼听上去很厉害，但简单来说就是个史官。


    至于我为何会成为文明记录官，从我最开始的故事说起。


    我来自旧世界2028年，那时地球已经有了冷冻技术，我是第一批参加十字基地从过去前往未来的志愿者。


    编号是G19，隶属于第七战队，十九号队员。


    按照一开始的设定，我本该在二十二世纪醒来，永远停留在那个时代。


    但是，我一次又一次幸运的被抽中，一次一次进入了漫长的休眠。


    在这漫长且枯燥的生命里，我却见证了无数载入文明纪事的事件。


    例如从方舟降临，女娲创世，到神权分裂，辉煌之战。


    再比如从牺牲同胞，开拓领地，到抛弃子民，保留希望。


    最后从用鲜血铸就文明的青铜时代，到奇迹记录历史的黄金时代……都是些宏伟的事件。


    直到人类与魔种的战火烧到倒悬之都……


    方舟指挥官·女娲不知所踪后，我随着最后一部分方舟成员，撤离到北大陆，开始了漫长的休眠。


    那是很漫长的休眠，跨越了无数个时代。


    在此期间，我在梦里逐渐丧失了自我，分裂成了两个不同的人格。


    一个是从遥远时代便以记录文明为己任的超智慧生命体，一个是梦想踏遍王者大陆的真正的自我。


    大约三千多年后，我隐约感应到，自我的人格率先苏醒了。


    由于没有女娲的指引，她犯了与姜子牙同样的错误，卷入了人类与魔种的战争。


    不过好在有更加理智的我存在，而且，在方舟议会的另外二十五位成员都苏醒后，我的意识也醒来了，从而覆盖了“赫希”的意识。


    随后我从她的记忆里，看到了很多于她而言美好的经历。


    但于我而言，这些经历会动摇我一直以来坚持的想法。


    在回到北大陆前，我再次来到了王者峡谷的太古祭坛。


    这里是赫希与鬼谷子、梦奇成为同伴的地方。


    而我更在意的，是在祭坛的悬崖边，矗立着巨大的女娲神像。


    如今在倒悬之都里的“女娲”，并不是真正的她，而是她化为纯粹的意识体之前，留下的虚拟意识。


    我站在祭坛上，仰望着女娲神像，第一次回想我与她的故事。


    在如今的方舟成员里，已经无人知道我们之间的故事，因为那要追溯至遥远的地球时代。


    很久以前的地球还是公元纪年，那时的她还不是如今王者大陆的造物主，而是一个梦想翻越研究所高墙、追寻天空与自由的普通少女……


    公元纪年时，我名为北冰，是十字基地【去往未来】计划里，唯一一个融合了阿德尔合晶的志愿者。


    我和她相遇时，是在曙光科技的天台上，那个沉睡在休眠仓里容颜精致的少女，名为曦。


    女娲真正的名字不是曦，曦只是她的代号，意味【曙光】。


    因为她是触碰宇宙之心后，唯二毫发无损的生命之一，因此成了曙光科技的重点研究对象。


    如果能掌控宇宙之心的力量，就能让地球一跃成为三级文明。


    但，失败了。


    那是我的最后一个任务，是在基地毁灭前，护送【曦】去一号方舟上。


    设置好十字基地自毁倒计时的北栀博士说，【曦】是为延续地球文明而生的神明。


    让我对祂存有敬畏之心，永远追随于她。


    但我没有跟着她……


    在将曦送到一号方舟后，我就再次进入了休眠。


    这便是我和女娲的初遇与分别。


    再次相见，是很多年以后。


    世事沧桑变幻，仿若另一个世界。


    我来自的那个时代，成了史书上的几行字……


    ——·在遥远的过去，地球上出现了一颗名为【宇宙之心】的能量石，接触过它的生物，都获得了不可思议的力量。


    【它们】的力量在世界各地引起了恐慌，当从得知这种力量可以从同类身上夺取后，【它们】便立刻开始了争斗。


    学者说，它是创造的力量，也是毁灭的力量。


    但是在大多数人们眼里，那不过是发生在屏幕另一端的故事，并没有在人们平静的生活里掀起一丝波澜。


    而与此同时，十字基地的曙光科技科学家们却利用【宇宙之心】的力量迅速发展科技，创造出【AI·源世界】、【进化种】和【方舟】等诸如此类的强大武器。


    然后，不到百年间，便凌驾于整个地球文明之上。


    在那之后，整个地球史就只是战争史了。


    又过了数个世纪，地球能源终于告罄，为了延续地球文明，十字基地的逃亡计划启动，从每一代休眠的志愿者中，挑选了四千人登上三号方舟。


    公元3000年左右，方舟三号载着最后的文明火种，穿越虫洞，到达新世界，开启崭新的文明。


    ——《方舟3:创世之旅》


    ……


    漫长休眠的后遗症，就是记忆混乱。


    再三考虑后，我决定在这个挚友曾梦寐以求的时代重新开始。


    于是我洗去了从前的记忆，成为绚都的执行者。


    绚都的首领名为何曦，是当初唯二未死于方舟之心辐射的，另一个研究对象。


    那时的【曦】成了平和派的浮城科学家领袖，她和激进派的绚都首领之间的争斗，令无数星系陷入战争。


    ……


    后来，星变开始了。


    无法阻止此次灾难的人们，在地球轨道上造出了方舟三号，带着最后的文明火种前往了新的世界。


    降临在这颗陌生星球上后，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


    我忘了很多约定，和对别人的承诺，但有一件事从未忘记。


    ——·回到地球！


    而赫希的故事，还在继续……】


    方舟历5615年，极北之地，冰川至高之山。


    冰川之上，是皑皑白雪，白雪之下，是削铁如泥的金属，一年四季，季季霜雪。


    天边大片火红的云，赫希立在至高之地，俯瞰天地间的白雪茫茫，这是一片掩盖世界最大秘密的冰原。


    她在山顶沉默的站了很久，最后从冰山上一跃而下，冲向那一片冰封的平原。


    平稳的落在冰上，赫希拿出金色魔方星图，星图分成十六个小块，环绕在她身边。


    到达合适的角度，便停止了旋转，向冰面发出金色激光，在冰面开凿出一个冰洞。


    赫希漂浮在空中，敏锐的看到了隐藏在冰原里，早已空无一人的巨大金属城市。


    从外表看，是两个四棱锥链接在一起，和拉长版星图一样，从表面看，没有任何入口。


    赫希控制着星环，移动到巨大城市的某一面，举起融合的星图，从那一面打开了一道门。


    她落在阶梯上，星图分为十六方块，向前飘去，身后的门悄无声息的落下。


    三千年前，人类、魔种与超智慧生命体的战争爆发，在魔种冲入倒悬之都时，所有人都集中在飞船停泊地，撤离到了洛川的方舟三号上。


    只有她和这座金属城市停留在这里。


    融合了过往的记忆后，赫希忽然明白了北栀博士说的那句话。


    【曦是为了延续文明而生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