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算天·覆海

    蜀地·益城·草堂。


    一袭黑衣的惊蛰立于树梢上，在他身后，是一柄长枪，那是他挚友留下的武器。


    而他的挚友，在三千年前，因为感染了纳米病毒，被使者G杀死，只留下了这柄长枪。


    他不会使用，只能作为纪念，随时提醒他，使者G还活着。


    如今，使者G已经来了三分之地，可恨他苏醒的太晚了，没在一开始就醒来找到她。


    如果在云中漠地时就狙击她，她现在就已经不存在了！


    至于方舟的命令，他可不会在意。


    他在意的，只有他的挚友。


    草堂之内，诸葛亮正挑灯夜读。


    赵云的身影在阴影里看不真切，他为军师披上一件长袍后说，“外面有人一直在盯着，需要属下去会会他吗？”


    “不必，判断来者是客是敌，为时尚早。”


    “是。”


    夜半三更，惊蛰动了。


    他没有选择用轻功跳过去，而是走正门，对着烛火通明的房间扬声道，“剑客惊蛰，求见孔明先生。”


    第一声，草堂的门没有开。


    “剑客惊蛰，求见孔明先生。”


    第二声，寒风将草堂的门吹开，惊蛰一愣，朝后望去，手持长笛的青衣男子衣摆下，缩回了金属莲花。


    他走到惊蛰的身边，点了点头，一同扬声道：


    “剑客惊蛰，求见孔明先生。”


    “歌者清明，求见孔明先生。”


    草堂的灯火出现在他们身前，一身戎装的战士淡淡说，“先生让你们进去。”


    “多谢。”清明谢道。


    诸葛亮坐在茵席上，看着对面的两个不速之客，言语之间有淡淡的冷漠，“两位从何而来？”


    语气不善，惊蛰正欲说话，就被长笛戳了一下，清明也不掩饰，直接道，“我们来自起源之地。”


    诸葛亮饶有兴趣的问，“哦，那么，两位是？”


    “神职者。”


    “两位看起来阅历不多，不知为何自称为神职者？”


    “我们生来就是神职者。”


    “是吗？”诸葛亮眯起眼睛，似是嘲笑，“那还真是令人羡慕！”


    清明低头拱手道，“我等实在是打扰先生了，还请先生助我们一臂之力。”


    诸葛亮不急不缓，毫不在意的说，“两位既然是神职者，又何必需要我的帮助？”


    “我族规定，同族血脉，不可相残。”


    “哦，你们要对付的人，也是神职者？你们的目标，莫非是稷下学院？”诸葛亮的眼神一冷，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


    清明忙说，“不，我等不敢，稷下三贤者是我等敬仰的存在，万万不敢对他们不敬。”


    诸葛亮冷哼一声，“那你们要对付的又是谁？我为什么要帮你们对付他？而且，为什么是我？”


    “因为您持有天书，能够解读她的能力。我们要对付的神职者有两个同伴，她的两个同伴都有一份天书碎片，而她本人，亦能读取天书的信息。”


    “这么厉害？”诸葛亮眉头一挑，“既然没听说过，我可不信。”


    根据自己的研究，天书记载的，是一部分可观测的未来。


    既然没从天书中预言到他的存在，那么，他就不属于可观测的未来，是个变数。


    自己也是个变数，若两个变数相遇，则会影响未来……


    不过，对方也持有天书碎片，也许是个机会？


    清明说，“我知道您不相信我们，我们也只是将这个消息告诉您。”


    惊蛰说，“她的目标是东风祭坛，虽然您现在控制了东风祭坛，但是，如果让她控制了东风祭坛，那么，整片大陆都会陷入战争。”


    诸葛亮眉头一皱，摇扇唤了一声，“子龙。”


    赵云一愣，“军师？”


    诸葛亮眉头一挑，“你觉得，他们可信吗？”


    赵云拱手道，“旦凭主公吩咐。”


    “那么……”诸葛亮以扇为指，“抓起来。”


    “是。”


    “啧，要动手吗？”见赵云持枪走过来，清明问。


    惊蛰正欲说话，就听诸葛亮威胁道，“既然两位如此肯定他一定会控制东风祭坛，那就得等到东风祭坛失去控制，再说吧！”


    言外之意，他不相信。


    清明与惊蛰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惊蛰率先消失，赵云只刺中了一个残影。


    然后是露出诡异笑容的清明。


    但清明在残影消失前，丢下了一句，“不出几日，东风祭坛定会被她控制，到时候，请孔明先生一定要阻止她。”


    赵云转身跪下，“军师，子龙无能……”


    “不关你的事，对方，也有能进行短距离传送的法师。”


    赵云站起身，“军师，这个情报是否可信？”


    “不急，东风祭坛哪有那么好控制，当初我们可是花了好长时间，才发动了一次。”诸葛亮想了一下，又道，“不过，安全起见，子龙，你去一趟江郡，正好护送孙大小姐归国。”


    “那您？”赵云有些犹豫。


    诸葛亮用羽扇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无奈的笑了一下，“身为属下，这么信不过军师？”


    “是，子龙这就去。”


    赵云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诸葛亮才长舒一口气，他就坐在落满积雪的台阶上，将手中的羽扇启动，张开了虚拟屏幕的界面。


    虽然大部分的天书，如今已经不在他的手中，但是这剩下的一部分，还是足够他解算他想要的资料。


    ——关于东风祭坛的指令防御墙操作程序


    ——当前授权等级·一级


    下面的一排文字引起了他的注意：……若有越级授权指令出现，则此前所有的更改失效，东风祭坛重新更新……


    “更高的权限吗……会是谁呢？”诸葛亮眉头一皱，他想到了孙尚香曾说过的预言少女。


    如此看来，他们皆为算天之人，但又为何不见面？


    “孔明先生，您还是在担心吧。”


    惊蛰与清明再次出现，他们站在屋檐下，在诸葛亮两侧。


    “你们出现的真不是时候。”诸葛亮幽幽叹口气。


    “孔明先生何出此言？”说话的还是清明。


    诸葛亮望着满夜空的繁星，仿佛伸手就可以摘到，他说，“以前，战争只发生在人与人，人与魔种之间，如今，战争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升级了。”


    “……”惊蛰与清明对视一眼，互相摇头。


    “你们告诉我，神为什么要再次出现呢？”


    “只在幕后控制着我们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出现？”


    “非要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们，你们控制着我们的命运，是吗？”


    良久的沉默后，清明说，“您问的这些，我们也不知道……因为我们的命运，也被控制了……”


    “就像惊蛰的好友，就像处决了那多么人的使者，就像现在我们来此处寻找您……”


    “我们，都是命运的傀儡。”诸葛亮说，“所谓算天，算到的，只能是人心。”


    吴地·江郡·海云天。


    年少的时候，大乔对自己的妹妹小乔产生了一丝怨恨。


    开始的时候，其实是不恨的，甚至是万分期待与她的重逢。


    在这世界上的某一个地方，有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的孪生妹妹。


    一个端庄美丽，一个俏皮可爱，真真是一对姐妹花。


    怨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作为式微家族无用却美丽的贡品，被迫献给江郡残暴的统治者？还是好不容易得到又失去的希望？亦或者，是那魔道本不纯粹的妹妹，却拥有她永远无法得到的幸福？


    大乔一开始觉得，这份嫉妒会随着时间流逝慢慢的消散，但是她错估了自己的内心，在海之灵的蛊惑下，为了再次拥有幸福，她决定发动沧海遗珠，献祭江郡。


    就像曾经的家族，将她献给江郡统治者一样。


    夜幕低垂，海面上波涛汹涌，与天相接处电闪雷鸣，海之灵在怨恨。


    大乔提着灯笼，站在礁石上。


    如梦幻般迷人的眼睛凝视着飘荡在她周围的海之灵，淡淡的抬手，用法杖召唤出巨大的法阵。


    霎时间，澎湃的海水从法阵中涌出，顺着渔村往上蔓延。


    “……对，就是这样，掀起波涛，献祭他们，为了你的爱人……”


    “如果生在这个世界，连自己所想要的幸福都不能握住，那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大乔从海之灵那里得知，在江郡之下，自古就印刻着一道聚灵法阵。


    那是曾经的江郡统治者所设下的，为了不让沿海城市被魔种肆虐，而做出的同归于尽的法阵。


    法阵的启动，需要足够的魔道之力。


    而据海之灵所说，魔道之力，其实就蕴藏在人类的身体里。


    聚少成多，法阵只要启动，它就可以帮助她复活她的爱人，江东霸王孙策。


    少女喃喃自语，“他一定会回来，对吗？”


    海之灵环绕着她，继续蛊惑，“没错，只要献祭了江郡，你的爱人，定能复生。”


    “如果你有需要，我也可以一直陪着你，直到永远。”


    “嗯。”大乔淡淡的嗯了一声，闭上眼睛，法杖一挥，无数水龙卷往天上飞去，却又很快退下去，没能维持太久。


    海之灵幻化出水做的手臂，抚上她的头发，“不必心急，我会等你准备好，再启动法阵。”


    “好。”大乔应声，慢慢步入了浅海，只留海之灵在礁石上，望着身后的江郡。


    它观察大乔已经很久了。


    久到它已经不记得时间过去了多久，它过去的名字是什么，又为何身在此处？


    但是它记得很久以前，被人一手穿心的疼痛，记得被强行抹除的记忆，记得那些冰冷的金色眼睛……


    那个时候，唯一的念头就是，它要倾覆这片天与海。


    等它再次拥有意识时，它听到了一个女孩的声音。


    在那女孩身体里流淌的血脉，让它想起了过去沉睡的记忆。


    那是它的后裔，她将成为它的新娘。


    ——海的新娘。


    但是它没想到，女孩儿成长为美丽的少女后，来海边祈祷时，自己却诅咒了她的血脉，却也因此给予她强大的力量。


    当她的恋人被杀死后，它发誓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一定要带她脱离这人世的苦难。


    于是，它一边承诺为她复活爱人，一边准备将聚灵法阵的魔道之力注入她的身体。


    当她成神以后，就不会再等待了。


    她的恋人，不过是个寿命不过百年的人类罢了，就算复活了，也只是短暂的一生……她终究会成为海的新娘！


    吴地·江郡之外的渔村。


    鬼谷子抬手遮凉，然后看向庄周座下的鲲，“前面好像是渔村，鲲它……不会害怕吧？”


    在使者和梦奇好奇的眼神中，庄周点头，伸了个懒腰，竟然下地行走了。


    鲲被缩小，抱在了他的怀里。


    “走吧～”庄周微微一笑，招呼满脸惊讶的三人。


    使者与鬼谷子对视一眼，使者说，“原来，您会走路啊？我还以为……”


    庄周抬手就敲了她的头，不满的说，“啊，你真是个没礼貌的年轻人～我只是懒而已。”


    使者摸了摸被敲打的地方，嘟囔道，“啊，真是过分！”


    “好了，去前面借宿吧～”


    庄周凭借他那一张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脸，成功的借宿在了某位渔村姑娘的家里。


    渔村姑娘很好心的为他们熬制了鱼汤，并奉上了热腾腾的茶水，大部分还是归功于梦奇的卖萌。


    使者捧着碗，喷香扑鼻的鱼汤甚是勾人，但她的目光却有些迷茫，隐有泪光闪动。


    喝茶的庄周问，“怎么了？太烫就冷一会儿。”


    “嗯。”使者点头，将鱼汤放置在身前的小茶几上。


    庄周想了一下，“你该不会……没尝过人类的食物吧？”


    “是。”使者低头捂脸，感觉有些丢脸的嗯了一声。


    义体虽然能够分解食物，但是，需要耗费核心的能量，更何况，她也没有进食的必要。


    而且，现在的自己，已经没有大规模传送所需的力量了，只能进行短距离传送。


    “这样也挺好，至少，不会在战乱时期饿死。”


    “……”使者一愣，抬头看他。


    庄周微微一笑，没有过多解释。


    夜幕深沉，四个人就安排在了同一个房间。


    然而，鲲就占了一大半的房间。


    “我们可以睡屋顶么？”鬼谷子问，站在门口不肯进来的使者和梦奇也点点头。


    “为何？”已经躺在鲲旁边的庄周有些疑惑，“这些天一直风餐露宿，你们没受够吗？”


    鬼谷子幽幽叹气，“我们不擅长与人打交道……而且，在我们的旅行中，从来没睡过床。”


    庄周微睁眼，“嗯？那你们平时是怎么休息的？”


    使者理所当然的说，“这些天您不是看到了吗？睡树上啊。”


    “嗯，好像是，之前在稷下学院，你们就没住在我们安排的房间里，还以为你们是不喜欢。”


    鬼谷子赶忙解释，“不，我们很喜欢，但是，习惯了颠簸流离……”


    “不试试怎么知道合不合适呢？”庄周笑着说。


    “那好吧。”盛情难却，鬼谷子躺在了他的身边，然后是梦奇。


    “我就算了吧……太尴尬了！”使者关上门，直接坐在地上。


    鬼谷子露出若有深意的笑容，“你之前可没有这么在意……难道是因为贤者？”


    “嗯？”庄周又是微微一笑，让人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使者一脸正色的回答，“嗯，越靠近他，他就越容易窥探我的记忆。”


    “哼，你就装吧！”鬼谷子翻了个身，抱紧梦奇就沉沉睡去。


    使者无奈的笑了一下，闭上眼睛，戴上兜帽，隐去了面容。


    与此同时，江郡·海云天。


    使者的虚拟投影出现在礁石上，任凭海潮汹涌，也没能遮挡她的目光。


    不远处，由海水结成的茧中，美丽的少女如睡美人一般，嘴角挂着一丝甜蜜的笑容。


    真漂亮！这是使者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她以前见过无数的美人，不管是一路走来遇见的月光之女等人，还是寒月公主和贤者庄周，除了女娲面具后的容颜，都未曾撼动她的内心。


    但是，像大桥这般一眼就无法抹去印象的心动，却是第一次。


    “呐，G大人，她很美吧。”海之灵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使者转过身，看向立在她身后的蓝色人影。


    汹涌的海潮之中，使者想起了她是谁，“你是……弥生？”


    “是我，难为你还记得我啊！”蓝色人影咬牙切齿的说，有一瞬间，使者看到了它扭曲的面容，“都怪你，才让我变成了这种模样！”


    “这么说，献祭江郡，是为了重塑你的身体？”使者不理会她的怒吼，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它的目的，“但是啊弥生，你曾经能为了守护陈塘关而背叛方舟，又为何要献祭江郡呢？”


    “自然是为了吾之所爱！”


    “你是说大乔吗？她会恨你的。”


    “没关系，最多100年。”


    “你不怕我告诉她真相吗？”


    “如果你告诉她，那我就不会是毁灭江郡这么简单了。”海之灵阴恻恻的威胁道，“而且，你现在，已经无法杀死我了。我，是海云天之主，与天地同寿。”


    “哦。”


    “G，你的态度真让人不爽，趁我现在还没改变主意，离开江郡，否则连你也一起淹了。”


    使者毫不在意的说，“我自会离开江郡，不过，作为曾经的同僚，我还是得提醒你一下，永远不要相信人类。人类是这世上最狡猾的生物，稍一懈怠，就会被吃的渣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