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71章 国防军（二）夜宴

　　酒会上，宾客云集。

　　蓓庐之内，一场餐会正在进行之中。豪华的宴会大厅里面，由不同的人群自然而然地划分成了几个区域。国民党的军政要员们占据着宴会厅的中央，他们彼此之间，高声谈笑，旁若无人。

　　各大财阀的代表们主要集中在右侧，那里摆着许多宽大的沙发，罗耀国的几位夫人就坐在那里，一堆大腹便便的豪商们围绕着她们，一个个脸上都堆满了阿谀的笑容，在那里推荐着各种稳赚不赔的投资项目。

　　另一边则是一大群国民党军的青年将校，有陆军部和总参谋部的精英，也有从各地的部队赶到武汉了办事的中高级军官，他们基本上都是黄埔军校毕业的同窗，彼此之间也比较熟悉，自然而然也就聚集在了一起，低声交谈着，从他们谈论的话题来看，明显都是围绕着组建国防军和扩充军备的。

　　这两件事情，对他们的影响最大，也难怪他们最为关注。

　　宾客们有的携着夫人，有的带着副官或秘书，济济一堂，而今日宴会的主人罗耀国一身笔挺的元帅礼服，举着酒杯不断游走在宴会厅里，时而停下与人攀谈几句，敬一杯酒，可他明显有些心神不蜀，总是下意识地看门口。

　　今天是1932年12月24日，这个酒会自然是以圣诞的名义举行的。不过，真正的目的却是为了缓和一下有些紧张的同蒋介石的关系，并且争取让他能支持组建国防军，可是就住在蓓庐隔壁的蒋介石夫妇，却迟迟没有露面！一种不太好的感觉不由得出现在了罗耀国的心头。

　　罗耀国的灵魂毕竟是来自已经实现了民主宪政的未来，知道激进的改革往往会适得其反，所以他的行事一直都是渐进式的。比如土地改革就是先从义务教育和收缴地主武装开始，花了近八年时间才慢慢推进到建立地方基层政权，再要花上几年才有可能最后实现耕者有其田。同样的，实现军队国家化的过程也非常缓慢，对于把持军队的既得利益者，他也希望通过妥协的办法来找到各自的共同点。如果蒋介石可以支持组建国防军的话，他甚至可以支持蒋介石在战后出任中华民国的大总统，当然是那种被议会和宪法牢牢管起来的民选总统！至于其他方面的利益，只要罗耀国能办到的，也都是可以商量的。

　　“孔夫人，前不久我们共和飞机公司和中国通商银行联手在黑龙江买下了一大块土地，本来想在那里投资建设一个军马场的，可谁知道，现在德国法本公司的工程师居然在那里发现了石油！

　　而且据德国工程师估计，那里的石油储量还相当庞大，绝对是目前东亚地区最大的油田！不知道孔夫人有没有兴趣和我们合作开发呢？”

　　在参与了共和飞机公司的经营之后，陆小蓓似乎也有了那么一点儿经营的头脑，这会儿居然拉着宋霭龄的手和她谈起了生意经。她口中的那个油田自然就是传说中的大庆油田！在这个时空被罗耀国利用职务之便，以投资建设军马场的名义给圈了一部分下来！不过这么一大块油水，他是不会吃独食的，江浙财团、南洋财团、广东财团，还有刚刚才有了点雏形的孔宋财团应该都能从中分享到丰厚的利润。

　　宋霭龄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没有说话。在东北黑龙江发现特大油田的事情虽然还是机密，不过宋霭龄和孔祥熙却早就知道了，只是那块地皮已经一早被罗耀国联合了南洋、广东、江浙的一大票大老板们给圈了下来！其中还有胡汉民和许崇智家族的企业……这种事情一看就知道是有猫腻了！不过面对对方的背景哪怕是宋霭龄也只能在一旁流着口水眼馋。没想到今儿，罗夫人小蓓居然亲自向她提出了参加油田开发的邀请！不过眼下这个敏感的时期，却让她不敢轻易点头。谁都知道，这后面肯定代表着一笔巨大的政治交易！

　　看到宋霭龄的淡定，小蓓却有些沉不住气了，两撇秀眉也微微蹙了起来，目光在身边几个衣着华丽的贵妇人身上扫了一遍，最后落在了穿着一袭红色落地长裙的娜塔丽身上。

　　娜塔丽马上心领神会，冲着宋霭龄嫣然一笑：“孔夫人，黑龙江大油田的储量惊人，同样的投资规模也是惊人的，基本上全国的大财团都会参加，孔夫人的七星公司不如也投资个几百万……说实在的，又要开发油田，又要建设炼油厂，还要铺设输油管道，没有个一两亿的资本还真是做不下来的，孔夫人不如就投一点当帮我们个忙吧。”

　　“帮忙？”宋霭龄微微犹疑了下，微笑道：“成成成，既然如此，那姐姐我就帮妹妹们一个忙，我们七星公司投五百万元怎么样？”

　　就在三个女人各自举起手中的高脚杯，为生意上的合作愉快而干杯的时候儿，靠近门口的那里响起了稀稀拉拉的鼓掌声。三人向扭头望去，进来的就是蒋介石，带着宋美龄和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

　　蒋介石也穿着自己的元帅礼服，八字胡须也修剪的十分整齐。宋美龄还是一身端庄不失华美的旗袍，步态优雅，面带淡笑，虽然美貌在这间宴会厅里面排不上号，不过这个气质还是数一数二的。而那个小伙子身穿着白色的海军军官服，简章上面显示的军衔是海军中尉，也是英武不凡，一下子就吸引了不少未婚女宾的目光。

　　“他就是蒋经国？”罗耀国低声嘀咕了下，就赶忙和叔叔罗翼群两人满脸荣光地迎了上去。

　　“介公，蒋夫人，欢迎！欢迎之至！”罗耀国先是恭谨地向老蒋敬了军礼，然后又主动伸出双手，可以说是给足了面子。

　　“辅文弟，你我之间本来就应该常走动的，只是老弟公务繁忙没有时间到我的美庐来，只好由我登门拜访了。”

　　蒋介石也很给他面子，一张严肃的脸上硬是挤出一副笑容，同他握了下手，又将身边的蒋经国介绍给了罗耀国：“辅文弟，这是小儿经国，你见过的，刚刚从海军学校毕业，分配在中山舰上当通讯官。”

　　“卑职蒋经国，见过辅帅。”蒋经国啪的一个立正，给罗耀国敬了军礼。

　　罗耀国微微一怔，忙也立正还了个标准的军礼，好像他和小蒋是平级一般：“好！年轻有为，海军能有这样的青年才俊，将来想要不称霸南洋都难喽！”说着他又思索了下，半转过身，冲着蒋介石微微一笑：“介公，小弟有个不请之请。”

　　“哦？辅文弟但说无妨。”蒋介石颔首微笑道。

　　“能不能让令郎到军委会来，担任小弟的海军副官呢？”

　　蒋介石闻言一愣，罗耀国是元帅军衔，他的副官怎么说都应该是个校官，怎么能让中尉军衔的蒋经国来担任呢？而且这个罗耀国主动提出要让蒋经国去他身边工作，难道是想通过破格提拔自己的儿子，来向自己示好么？

　　正在蒋介石犹豫间，蒋经国却微笑道：“辅帅，卑职以为海军军人真正能显身手的地方还是大海之上！所以卑职想继续留在南洋舰队，请辅帅别见怪。”

　　蒋介石的眉头一紧，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奈，他的这个儿子，说实在的是有点儿“叛逆”，而且这个为人处事也欠火候，怎么能这样不给罗耀国面子当场拒绝呢？

　　罗耀国却毫不在意地冲蒋经国眨眨眼睛，笑道：“好啊，年轻人志在四方，是不应该老是窝在办公室里面。嗯，好好干吧！”说着他冲着蒋经国点点头，便拉着蒋介石往二楼的小会客厅走去。而宋美龄则被陆小蓓和宋霭龄拉进了她们的圈子去谈生意经了。娜塔丽却悄悄地跟着蒋介石和罗耀国上了楼。而蒋经国也很快遇到了几个来武汉公干的海军校官，讨论起了海军里面的奇闻轶事。

　　……

　　小会客厅里面，早已经摆了一桌美味佳肴，全都是一些煮的酥烂就是没有牙齿也能吃得动的菜肴，这都是为了照顾老蒋这只“没牙”的老虎。蒋介石、罗耀国、罗翼群、杨永泰四个人分头落座。娜塔丽则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个红泥火炉，开始替几个人热黄酒。看着这个一身晚礼服的大波波洋妞在那里手脚麻利的摆弄着装着女儿红的瓦罐，用来温酒的铜质小壶，几个人都不禁莞尔一笑。

　　这个女人最初是以苏俄色情间谍的身份被托洛茨基派到罗耀国身边，没想到一转眼就是九年了！这九年来中国这块土地上所发生的变化之大，现在想起来也令人感慨，而那个派娜塔丽来中国的托洛茨基现在也已经被王仲义这个无法无天的军阀给谋害了！

　　想到这里，罗耀国也轻轻叹息，摇摇头道：“我和娜塔丽能够在一起实在是要感谢托洛茨基，只是没想到这位苏俄的革命先知，还是没有逃过我那个义兄的辣手啊！说起来这个军阀制度还真是血腥……如果不是因为先总理高瞻远瞩，介公深明大义，让我们国民党的军队走上了国家化的道路。说起来我们现在所取得的成就的基础就是军队国家化，而现在已经到了最后完成国家军队的时候了。”

　　蒋介石的神情一下就严肃起来，说道：“军队国家化好是好，可是也要遇上那些有魄力的国家领导人才能最大限度发挥这支军队的威力……如果让那些腐朽无能的政客控制了军队，辅文弟的宏大战略只怕是无法实现了吧？”

　　这时娜塔丽已经温好了老酒，端着酒壶给几人的酒杯满上，然后便一阵风也似的飘了出去，守在了会客厅的门口。

　　罗耀国看着面无表情的蒋介石，微微点了下头，缓缓道：“胡展公的能力的确是欠佳，他就是那种既成不了大事，也坏不了大事的领袖……不过他毕竟是眼下国民党内唯一能够接受的领袖，这对维持我们国家的安定是非常重要的。至于未来的世界大战……国内没有一个安定统一的局面，也不可能取得什么大的战果吧？毕竟攘外的前提还是要安内啊！现在我们组建国家军队就是安内的重要一环。而且这个国家军队并不是单单针对国民革命军的，青年军、王仲义的联盟军、西藏的刘文辉，甚至是中共的边防军都在其列。”

　　“中共！？”蒋介石轻轻咂了口酒，笑道：“他们只怕不是那么容易就范吧？你打算怎么逼迫他们？”

　　罗耀国淡淡一笑，摇摇头道：“为什么要逼呢？我们根本就不用去理睬包头，只是将青年军、联盟军，还有刘文辉的队伍都清理掉，该遣散的遣散，该重用的重用……然后将除中共边防军以外的全部军队组成中华民国的国防军就可以了！其实对他们来说，现在参加国防军并不是最糟糕的，要是等到1938年再参加才是真的糟糕呢！”

　　蒋介石思索了下，很快就明白了罗耀国的意思，组建国家军队这件事肯定是全国人民都拥护的，而中共的边防军却拒不参加，这样做在全国人民眼中又是什么形象呢？而且组成国防军之后，军队的规模肯定要扩充，因为今后的世界大战需要中国拥有至少五百万甚至更多的军队！到时候在国内就是五百万对二十万。那时中共再要参加国家军队，可就是520万国防军中的一小撮了，等到战后一裁军……如果中共不参加，而是要用他们的二十万军队去保卫苏联，呵呵……周恩来和毛泽东是不会干这种蠢事的。他们的二十万步枪兵面对中德波三国至少一千多万武装到牙齿的精锐大军，实在是微不足道！

　　“那国防军的人事，辅帅想有什么腹案么？”一旁的杨永泰看到场面有些冷淡，便微微一笑，主动提出了关键性的问题。

　　罗耀国耸耸肩膀，道：“介公当然是国防部长了，职部是国防军总参谋长……至于其他下面的位子总是能安排好的，毕竟国防军成立之后还是要大大扩充的，现在距离世界大战只剩下六年了，咱们总不能用区区七十万军队去打世界大战吧……我的想法是最少要五百万，如果有必要的话还要扩充到一千万军队！反正咱们国家就是人多，一千万人去当兵对经济的影响也是微乎其微的。”

　　蒋介石眼珠一转，已经盘算了一遍，至少五百万军队，只怕要有上百个军两三百个师了吧？那要多少军长、师长的位子？下面的军官们这下可高兴了！这个罗耀国把国防军扩充和国家化打包拿出来，自己还能反对么？就是反对了又有谁能听呢？

　　“扩充到五百万，这个军费开支只怕是个天文数字了……”杨永泰却微微摇头，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眼下我们一年的军费开支是六亿法币，养着七十万大军，如果要扩充到五百万，军费最少要四十亿！而且还要应付大量的军火消耗和伤亡将士的抚恤，这开支只怕更多了……”

　　罗翼群闻言一笑，无所谓的一摆手：“钱不是问题，我当了这些年的行政院长算是弄清楚了，钱这个东西……不过就是一个符号！关键是资源、土地、劳动力，还有社会安定，政府有力量，再要有合适的政策和基础重工业，这样钱是越用越多的！比如咱们现在为了备战而大量投资重工业和基础设施，这些投资就能拉动国民生产，而生产上去了政府的财政也就同时增加了。等到这些投资项目建成之后，又可以用一场世界大战来消化产能……等到世界大战胜利以后，又能用新的领土、资源还有市场来拉动经济进一步增长……据行政院估计，民国二十二年，也就是明年，不包括中共的北六省，中国的国民生产总值将要超过三百亿法币！而政府税收也能到达三十五亿以上，到了民国二十七年，国民生产总值至少会有五百亿法币，政府税收应该在七十亿左右！维持五百万军队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七十亿！”听到这个数字，蒋介石也禁不住惊呼了一声。钱居然会多到这个程度，说真的，全中国除了罗耀国是没有第二个人能想到的。其实对中国这样一个不缺市场，不缺资源，也不是特别缺乏外汇资金（银元和白银其实就是硬通货）的国家来说，只有有一个强有力的政府来保护国内市场，统一货币，制度促进外资流入的关税和贸易政策，要想发展起重工业来也没有多难。历史上中共不就在夺取政权以后的几年内建立起来五百多万吨的钢铁产能了么？虽然那时候他们有苏联援助，可是这个时空里面的国民党中国也通过吸引外资和南洋资本，中德技术合作等举措获得了发展所需的技术和资本，现在终于能为第二次世界大战攒出一点赌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