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2章 没有永远的敌人！

　　毛泽东在哈尔滨的住处位于哈尔滨市政大楼附近，原是某个东北军军官的别院，房子不大，就几间瓦房，院子里有两株香椿树，还搭着个葡萄架子，葡萄藤已经爬满了架子，绿叶中还有一串串晶莹剔透的葡萄。

　　院子里，杨开慧正和一个二十五六岁，打扮入时的少妇坐在那里拉家常，几个孩子则在相互嬉戏玩闹。看见毛泽东和周恩来走了进来，杨开慧和那少妇便连忙站起来，将他们迎进院内，毛泽东笑着告诉妻子，不用忙，搬几张凳子到葡萄架子下便行，杨开慧便吩咐勤务兵从屋内搬出几张凳子，然后亲自去准备茶水了。几个毛家的孩子在和周叔叔打了招呼后，也跟着母亲进了屋。院子里面只剩下周恩来、毛泽东还有那位少妇。

　　三人分头落座后，毛泽东指了指那位显得有点拘谨的女子，笑问道：“恩来，认识她吗？这是我刚刚调到我身边的秘书。”周恩来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开口，今天的政治局会议一结束，毛泽东便笑呵呵的请他到自己的小院里面喝茶，还说有一个很关键的人物要介绍给他认识，难道就是眼前的女秘书？可是这个女子又是谁呢？

　　“恩来，这位同志你是没有见过，不过你一定听说过她的大名，她名叫李淑宁，当年在重庆她的事情可是闹得沸沸扬扬。”这时杨开慧端着刚泡好的茶走了出来，顺便也解答了周恩来心中的疑团。

　　“哦！我想起来了。”周恩来端起茶碗，喝了口水，又笑道：“我记得淑宁同志在那件事情过了以后，就被张国焘同志带去东北局了吧？”

　　“嗯，周副主席的记性可真好。”李淑宁笑笑回答道。

　　“恩来啊，你知道么，这位李淑宁同志可是见多识广。不仅和罗耀国打过交道，而且还曾经和王仲义有过交往。”毛泽东一边说一边注意观察着周恩来的面部表情，说到王仲义三个字时，周恩来的浓眉便渐渐蹙起。毛泽东笑了笑，问李淑宁道：“淑宁同志，你觉得王仲义此人如何？算不算得上是一个共产主义者？”

　　“主席说笑了，王仲义就是一个封建军阀，哪里能和共产主义搭上边儿？”李淑宁摇头说道：“不过他的为人倒是非常慷慨豪爽的……颇有一点江湖人物的风范。”

　　毛泽东摆了摆手：“在我们这样一个封建国家哪里有那么许多真正的共产主义者？就算是我和恩来同志在那些苏联顾问的眼睛里也未必有多纯正吧？”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周恩来一眼，又道：“可是在我看来，不纯正的共产党也要比国民党好，哪怕是军阀也比国民党好。因为国民党才是我们党的事业走向胜利的最大障碍！而我们必须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一起来反对国民党。”

　　毛泽东此言一出周恩来便品出了其中的深意，他微微皱眉望着毛泽东：“润之，有什么话不妨明说，我的心意你还不知道吗？”

　　毛泽东端起茶碗喝了口水，然后才慢慢地说道：“现在的中国是个什么局面我们大家都是知道的，国民党早就是一党独大，已经不是三分天下有其二，而是四分天下有其三了！咱们和青年党、托派的地盘加在一起最多也只有四分之一了。如果咱们三家再不联合起来一致对抗国民党，将来是个什么局面只怕不用我说，恩来你也能想到的吧？”

　　“我们还可以走工人运动的路线，就像苏俄那样，希望还是有的。”周恩来随口答了一句，不过眉毛却越拧越紧了。

　　毛泽东没有在意周恩来的话，他接着说：“中国的问题怎么可能靠几个工人罢一下工，上街游几次行就能解决呢？关键还是要靠枪杆子，就是靠票箱子也不行，只有枪杆子才能解决中国所面临的问题。哪怕就是苏俄革命也不是靠枪杆子打出来的吗？而且苏俄革命的胜利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沙皇的愚蠢，沙皇是世袭君主，老子死了传儿子，也不看儿子有没有本领……可国民党不是这样的，他们不会犯沙俄那种低级错误的。从这些年国民党走过的路来看，他们的五大佬不仅不愚蠢，而且还相当的聪明。像他们这样聪明的统治者，怎么可能被工人运动推翻呢？根本就没有可能的。”

　　周恩来的神情依旧平静，毛泽东说的这些，他已经考虑到了。只是眼下中共实在离不开苏俄和共产国际的帮助，而托派问题却是苏俄的逆鳞！

　　毛泽东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香烟，擦上火，抽了一口，继续说道：“现在我们有四十万大军，托派有二十万军队，青年军也有二十万。三方面相加至少有八十万大军，比起国民党的六十五万军队来还多十五万！虽然武器装备和战斗力不如国民党，可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国民党的军队虽然重武器多待遇高，可同时维持这种军队的开支也比我们大。他们六十五万军队一年花掉的军费，即使在和平时期也高达六亿法币！如果在战时那就更是个天文数字了。比如今年上半年，因为和日本人打仗，他们的军费开支就高达六亿五千万！也就是说半年花掉了一年的钱……而且这还是并没有实行全民动员情况下的数字！依我看，所谓的两千万把刺刀根本就是吓唬人的数字，他们根本就养不起这样庞大的军队，哪怕是一两百万军队参加的内战打上几年也难免会经济崩溃。只是光靠我们一家的力量，能够将战争拖那么久吗？”

　　“只要有苏联的帮助，我们可以坚持得更久。”周恩来心里满不是滋味，现在苏联正在出卖中共，可中共却还是要抱住苏俄的大腿，因为没有苏俄的支持，凭中共所掌握的财力和工业根本不可能支撑起装备还算可以的四十万大军去和国民党周旋。

　　“苏联还会继续帮助我们的，哪怕我们和托派展开秘密合作。”毛泽东轻轻呼出一口白烟，笑呵呵地看着周恩来：“现在共产国际不是要我们放弃黑龙江和吉林进军蒙古吗？共产国际的指示我们不妨照办，集中全部人马西进……不过，由于黑龙江和吉林空虚，让托派给乘虚而入可就和咱们无关了。恩来同志，你说是不是呀？”

　　红军主力西进蒙古是共产国际的指示，而黑龙江和吉林两省空虚被托派趁机夺取也合情合理，并不是中共违反国际的命令。如此托派就有了立足之地，可以继续在中国的政治舞台上生存下去，而国民党再要想得到黑吉两省就要同托派开战了！此外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堵上了苏联同国民党妥协的道路。国民党得不到黑吉，就不会再相信苏联，自然也会继续支持托洛茨基的造反事业，而苏联也会因此继续支持中共来牵制国民党。毛泽东的这一招连捎带打将托派、苏联、国民党全都算计进去，而且差不多还能做到天衣无缝。

　　可问题是，怎么样才能将中共的意图告知王仲义呢？周恩来这时才明白李淑宁为什么会成为毛泽东的秘书了。

　　“好！”周恩来沉默了一会儿，咬了咬牙：“这次出征蒙古就由我和润之同志亲自指挥，吉林和黑龙江……就由张国焘同志负责留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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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搬，动作快一点……”

　　马加丹港口的码头上面，拉科夫斯基大声叫喊着让士兵加快搬运速度，看到一箱箱的子弹和一捆捆的步枪被从货轮上卸下，他高兴之余也不禁充满了担忧，因为这些武器马上就要拿去武装那支成分复杂的托派红军了！那里面可有很多地主、富农、资本家、贵族、白卫军还有社会革命党人的子弟，那些人的父母很多就是托洛茨基下令消灭的！

　　但他也同样无奈，因为这些人是目前苏联社会最底层最绝望的一批人，自然也是造反精神最足的人！所以托洛茨基也不得不利用他们，提出了释放政治犯，废除成分和家庭出身等等非列宁主义的口号，只有这样才能将这些人吸引过来，变成推翻斯大林暴政的核心骨干。至于将来如何清洗掉这些人，也只能到时候再说了。

　　“拉科夫斯基同志，拉科夫斯基同志。”

　　拉科夫斯基回过头，看到的是列夫·托洛茨基的卫士，不由诧异道：“亚历山大，什么事？”

　　“拉科夫斯基同志，马上就要召开会议了，托洛茨基同志让您立刻赶回去，他有重要事情要在会议上宣布。”

　　“好的，这里就交给你了，让同志们尽快卸货，把武器都送到兵营里去，我们很快就要扩充军队了。”

　　“好的。”

　　拉科夫斯基关照好后，立刻骑上马向城内跑去，心里面却在想着列夫·托洛茨基将要宣布的重要事情，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要宣布最新的军队扩充方案了。这段时间，托派起义军又解放了一些马加丹城周围的劳改营，现在被他们所控制的劳改犯已经有大约十五万人了！其中至少有五万适合当兵，而且中国人也给他们送来了足够的武器，扩充出两个军应该没有多少问题，可是现在列夫·托洛茨基手中却没有足够多的军官可用。（注：现在还不是“大清洗”时期，关在劳改营里的倒霉蛋中可没有多少红军军官。）

　　拉科夫斯基很快就到了原来的马加丹州州政府大楼，也就是现在的托派红军总司令部的临时办公地。

　　推开办公室的大门，拉科夫斯基才发现季夫尼奇、沈星夜等人都已经抵达，而列夫·托洛茨基严峻的表情更让他感到了事态紧急，所以就立刻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同志们，现在的形势非常严峻。”列夫·托洛茨基摆动手臂，加强语气道：“斯大林已经任命了布琼尼担任远东方面军司令员，而且正在调集重兵和海军，最晚到明年六月就会开大规模的围剿了。所以我们在这之前一定要扩充出足够多的军队，否则革命很可能会遭遇失败！”

　　“列夫·托洛茨基同志，我们一定要尽快扩充军队，请您下命令吧！”拉科夫斯基作为这支托派红军的最高军事指挥官，立刻站了起来大声说道。

　　“可是，我们现在没有足够的军官，在劳改营的囚犯里面没有多少受过训练的军官，不足以支撑起一支庞大的军队。列夫·托洛茨基同志，您知道军官对军队来说是多么重要的吧？”季夫尼奇说道。

　　“不！我们有！”听到季夫尼奇的问题，列夫·托洛茨基微微皱了下眉头，瞥了一下旁边一言未发的沈星夜：“同志们，中国同志给我们派来的两千人都接受过军官训练，他们可以成为我们布列派红军的骨干。有了这两千名军官和从其它地方赶来的布列派同志，我们便可以在短时期内组织起十万大军！”说着他目光坚定地环视了与会的众人一眼：“同志们，这也是托洛茨基同志的指示！”

　　“……目前，先组织两个军的红军，由沈星夜同志出任第一军军长，我将亲自兼任第一军政治委员；第二军军长由拉科夫斯基同志出任，政治委员由季夫尼奇同志担任。同志吗，让我们行动起来，尽一切努力，打倒斯大林的暴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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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庐山，罗耀国公馆。

　　“托洛茨基要用中国军官，娜塔丽、无痕……你们怎么看？”

　　罗耀国靠在沙发上面，手里捏着一张黄色的抄报纸，似笑非笑地看着。多年的从政经验告诉他，这事儿必有深意，绝不会是因为托洛茨基缺乏军官那么简单。

　　室内沉寂了一会儿，半晌才是娜塔丽打破了沉默：“辅文，根据共产党的理论国家将来都要废除的，何况是民族，所以他们并没有我们那么看重民族问题。许多苏俄领导人都不是俄罗斯族，比如托洛茨基、捷尔任斯基、斯克良斯基、温什利希特、加马尔尼克等人都是犹太人；伏龙芝是摩尔多瓦人，瓦采季斯是拉脱维亚人、乌博列维奇是立陶宛人；阿尔特法特尔、博古茨基、穆列科维奇、缅任斯基则和我一样是波兰人；斯大林好像还是格鲁吉亚人。在苏俄早期的领导层中，真正的俄罗斯人反而成了少数民族了。所以，现在托洛茨基重用中国人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是吗？”罗耀国笑吟吟的眄视着身边的美人儿，这个美人儿本来就是个“托”，现在好像是死心塌地跟着他了，不过也故主说两句话也是可以理解的吧？他摇摇头，笑道：“沈星夜是什么人？那是我们黄埔毕业的，是我们派到王仲义身边去的……他托洛茨基会不知道？王仲义派去支援托派的2000人里面有多少我们的特工，托洛茨基会一点都没有察觉？他们苏联革命者可以不在乎民族，不在乎肤色，可是咱们这里不是这样的！这个托洛茨基……心思沉呢！”

　　“老师，会不会和苏联方面提出的这个建议有关？托洛茨基是想以此向我们示好，以避免我们同斯大林合作。”萧玉寒皱着眉头，挥了挥手里拿着一份刚刚收到的抄报纸。这是武汉的外交部刚刚发过来的。那个布哈林这两天又得到了个特使的头衔，正在和汪精卫谈判中苏建交事宜，不过昨天天却又提出了要出卖中共来换取消灭托派的建议了。

　　罗耀国只是摇头：“不会，应该不会，托洛茨基的消息不可能那么灵的。这事咱们还没有告诉王仲义呢，他怎么会知道？”

　　“或许是托洛茨基在斯大林身边有眼线呢？”娜塔丽想来下道：“也有可能是托派在中共那里有眼线，毕竟陈独秀也曾经是中共的领袖，不可能没有几个追随者吧？”

　　“看来就是这么回事。”罗耀国将抄报纸轻轻放在了茶几上，又端起茶盏轻轻抿了几口：“那我们应该继续支持托洛茨基，还是去和斯大林做这笔交易呢？娜塔丽，你说说看吧。”

　　“黑龙江和吉林两个省交换蒙古、解除托派武装和放弃支持托洛茨基，如果斯大林是真诚的话，这个条件还蛮有吸引力的。”娜塔丽蹙了下秀眉，试探着回答。

　　“那共产党呢？他们能答应？”罗耀国扭头看着萧玉寒道。

　　“共产党肯定会有自己的想法，不过他们现在严重依赖苏联的支持，应该不会忤逆斯大林的旨意。毕竟去了蒙古以后，他们还能拥有蒙、热、绥、陕北、晋北等地盘，察哈尔也是和我们共有，在苏联的帮助下他们还有继续抗衡政府的可能。”萧玉寒缓缓分析道：“而且他们只要掌握了蒙古，苏联就一定会支持他们，因为那里距离苏联的西伯利亚大铁路的中心实在太近了……”

　　罗耀国也以沉默表示了同意，中共的确离不开苏联的帮助，而苏联同样需要中共来替它看守后院的安全。这笔交易从表面上看是国民党占了便宜，白白得到两个省，可实际上却大大改善了苏联的安全状况，而且还让苏联可以很快消灭掉盘踞东西伯利亚马加丹州的托派红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