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6章 心思

　　国民政府夏都，庐山。

　　徐沟战役的结果一到武汉，军委会的一票大佬们就喜气洋洋地离开了武汉这座火炉，跑上清凉的庐山消夏避暑去了。罗耀国这两日也入住了那栋隐藏在一片绿意中的罗公馆，每天除了随便处理一下不多的公务，其余的时间就是和自己的妻妾小秘小女仆还有某个来自关外的情妇一起度过的。

　　这天午后，罗某人已经处理完了正事儿。回到自家别墅内，一间布置得十分舒适华丽的房间里和一个穿着薄纱春衫，胴体妙相毕露的小美人儿相对而坐。这小美人儿正是川岛芳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住到罗耀国家里面的？

　　川岛芳子明显是将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眉目如画，肌肤赛雪，穿得又清凉，虽然身材稍微有点儿差，可也不失为是一个一等一的美女。不过罗耀国今天的兴趣似乎不在她的身上，只是低着头，看着手中的一份文件。

　　“怎么样？这份条约张学良会不会签？”川岛芳子捏着嗓子，努力模仿着娜塔丽那种甜腻腻的嗓音，不过却让人听得直起鸡皮疙瘩。

　　罗耀国也不看这个正在努力讨好自己的蛇蝎美人，回答她的，也就是一声冷笑。

　　“签了就是卖国贼，就是卖国求荣，要让子孙后代蒙羞的……怎么？芳子，你是想我促成了此事？把你从汉奸卖国贼的阵营中捞出来？”

　　罗耀国现在看到的正是永田铁山交给张学良的那份《日满合作协定》的副本，绝对一字不差，也不知道川岛芳子是怎么弄到的？或许在日本关东军方面也有不少人不愿意张学良在上面签字吧？说实在的，如果日本的野心仅限于此，张学良咬着牙也能签一下。不过……以日本人得寸进尺的本性，这份卖身契一签，多半汪精卫的角色就是他的了！

　　川岛芳子忙不迭地摇头，咬了咬嘴唇，似笑非笑地道：“我是你安插在汉奸卖国贼当中的内应嘛，为了你，我可是不在乎什么骂名的。”她又向罗耀国盈盈一瞥，丢了几个媚眼儿儿：“到时候你可千万不能不管我……”

　　听川岛芳子这么一说，罗耀国也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女人的心肠比蛇蝎还毒，脸皮比城墙还厚，说起来也是块干大事的料。如果不是姓爱新觉罗就好了，军事情报局里面就缺她这样的人才……

　　啪的一声，罗耀国将文件扔到了茶几上面，抬起头淡淡看了川岛芳子一眼：“你放心吧，这份条约张学良是不会签的，因为我们就要和中共停战了，到时候他张学良就可以安安稳稳回到东北去当他的爱国土皇帝了。”他说着忍不住就冷笑了起来：“张学良不签这份卖身契，日本人是不是就要动手了呢？”

　　川岛芳子重重点了点小脑袋，笑吟吟地道：“这是日本人给张学良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他不抓住的话……满洲以后就是我们的了！”说着她又给罗耀国抛去几个媚眼儿：“我的主子，您是不是也在盼着这一天呢？”

　　罗耀国咬咬牙：“我是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着日本人来……他们来了就要陷进去了。他们不来，我们就要陷进去了，这几年可关系到以后的一千年！说什么都不能乱起来！就是要乱，我们国民政府的地盘上也不能乱！”

　　川岛芳子拍了拍小巴掌，娇笑道：“那感情好，我最是唯恐天下不乱，有我在满洲，谁都别想过安稳日子！”

　　罗耀国神色冷冷地看着川岛芳子，沉声道：“芳子，我知道你现在的这些话儿都是在迎合我，不过我不在乎，因为我的计划最后一定会成功！到时候我就是你唯一的活路，接下去的路该怎么走，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就哈哈地笑了起来，站了起来。门外伺候着的娜塔丽拉开门，一双大眼睛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川岛芳子。

　　罗耀国走到门口又回头笑道：“芳子，这满洲不能都给你们，黑龙江得留给我的人，到时候，希望你不要断了他们的生路。我这里就会有你的位子。”

　　呯的一声，房门又重重关了起来。只留下川岛芳子一人在那里发呆。

　　关系到以后一千年！他到底有什么计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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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正是草绿花红，绿树成荫。几个穿着便服的国民党大佬坐在“美庐”二楼的会客厅当中，一个个都是神色俨然，茶香和花香同时在客厅当中幽幽飘动。

　　这栋临着长冲河，背靠大月山的英国券廊式别墅是蒋介石和宋美龄夫妇在庐山的新家，蒋介石将其命名为“美庐”。这幢隐藏在一片绿荫深处的花园别墅在整个庐山别墅群中也算是佼佼者，不仅蒋介石夫妇很喜欢这里的环境，就连国民党主席团中的其他几位，也视之为风水宝地，常常会把主席团会议的会场搬到美庐二楼的会客室里面。

　　这次在老蒋的“美庐”里所召开的就是国民党中央主席团的一次秘密会议，五大佬齐聚，一边品着上等的绿茶，一边欣赏着窗外的美景，顺带着有一句没一句聊着眼下中国的局势。都是小心翼翼，拐弯抹角在那里试探着，谁都不肯第一个亮明自己的观点。

　　说起来，这段时间中国政坛上最大的事件无非就是正在进行中的“国共内战”。比之历史上一上来就大打出手的大战不同，这个时空的国共两党似乎都有着某些估计，在内战的战场上也放不开手脚。国民党这头只是在山西和中共打了一场“徐沟战役”解了太原之围，便没有了进一步的动作。而中共也是犹犹豫豫，空喊了多时的口号，却不肯动真格在南中国发动武装起义，看起来是怕把国民党惹恼了来打北京城……北京城的皇宫禁苑可比延安的那几间破窑洞安逸舒适多了！真要是住进去了，也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就算是周恩来、毛泽东不在乎，可下面还有好多在乎的同志们呢！要不然这个共产主义咋就老也实现不了呢？

　　既然这个内战怎么打都放不开，那就该议议是不是要趁早停战，然后继续埋头“种田”。

　　这次会议讨论的，就是该怎么了结山西问题，同时也要讨论一下阎锡山的前途命运，看看这位形象还算不错的“和平军阀”还要不要得？说实在的，阎锡山这两天的表现可不怎么讨人喜欢！

　　这家伙，居然在中共解围撤兵以后马上又在太原外围部署了防卫。将辛辛苦苦打生打死来为太原解围的国民党山西方面军拒之门外！同时还派人用飞机给在座的五位每人家里面送上了整整一箱的黄金！总有个上万两的样子……弄得五大佬们一个个哭笑不得。

　　光是黄金送上来，大家伙儿倒是不会那么为难，婉拒了就是。其实能到五大佬这种地位的人，钱根本就没有什么意义。可是山西地方士绅名流们的陈情告哀也是一拔儿接着一拔儿来。全都是替阎老西说好话的，明里暗里的意思就是想让阎锡山继续留在山西当他的土皇帝。当然，对国民党和国民政府，他们也都坚决表示拥护！真是叫在座的大佬们左右为难……

　　本来按照大佬们的意思，阎锡山倒不是不能当山西省的主席，他有这个能力治理好山西，这个谁都相信。可是晋军必须要整编遣散。晋军军官们也要酌情使用，能当文官就给个官儿做做，不能当文官的就直接发点遣散费，再给个军衔发配到预备役里面拉倒。总之，是不能再让他们带兵了！可是这个阎锡山又好像不甘心当一个没兵的光杆省主席，死活也要保住他那十来万能吃不能打的晋军，无论如何都不肯退让！

　　这事儿要搁在以往。蒋介石、罗耀国两个人脸一黑，牙一咬，一声令下。山西方面军直接就攻城了！太原那点城防工事，共军打了两个月没打下来，可要换成国民党的山西方面军出马，顶多也就两三天！那四百多门150mm重炮可不是摆设，就算这些150mm重炮打不动，这不还有装备着210mm重炮的独立炮兵第二旅了吗？

　　可是这回的事情的确是有点特殊，国民党扮演了几个月的小白兔，口口声声说是要反内战，要和平统一，要拯救被共军“蹂躏”的太原人民……结果到了最后，打跑了共军以后，自己又跑到太原城去攻城！这个好不容易被迷惑的人民群众不一下子又识破国民党反动派的真面目了吗？摸黑了几个月的共产党不也白白辛苦了吗？所以这事儿，真是有些为难！

　　“介石弟，你瞧瞧，这事儿闹的。咱们累死累活，还死了上千人，到最后除了名声什么也没捞着。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共产党先打下太原，咱们再从共产党手中抢过来就是了！看看徐沟战役，这事儿估计也没有什么难度吧？”

　　说话的是胡汉民，他缓缓而言，气度优雅。这话儿说得无奈无比，可在蒋介石听来却好像是在责怪山西方面军违反总参谋部的指示，擅自行动，结果才造成现在这种两难局面一般。

　　许崇智还是一副大烟抽饱了昏昏欲睡的模样儿，现在勉强睁着眼睛也跟着叹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阎锡山要硬挺着当军阀就让他再当一段时间吧……我看现在北方的王自省、王仲义、张学良都是这个心思，咱们要是能随了他们的意，共产党也就该烟消云散了！”

　　罗耀国冷冷道：“依我看只有彻底消灭了这些军阀，最后共产党才会消停了！”他环视了一眼与会的大佬们，淡笑道：“阎锡山那里我们可以让他自治，也可以让他加入国民党，但是他的军队不能挂上国民革命军的牌子，可以让他们像之前的国民军一样再存在一段时间。不过山西的事情，还有文章可以做！咱们和共产党不是还没有正式停战吗？不如就接着停战谈判继续唱高调。提出和中共一起撤出山西，将山西还给山西人自治。”

　　蒋介石冷笑道：“这个条件共产党能答应？他们为了谋取山西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了！”

　　“呵呵，介石兄，如果咱们不这么说，又怎么能在全国人民面前继续装好人呢？又哪里来的借口继续滞留山西呢？到时候共产党不走，咱们也不走。直接就把大半个山西划入国民政府的辖区。”罗翼群此时笑吟吟接下了蒋介石的话题，其实对于山西善后，他和罗耀国早就商量过了。

　　“此外我们应该在忻口以南的山西实施财税改革，禁绝鸦片。财税改革的重点是取消山西省内的厘金关卡，将大半个山西并入国民政府的关税区，同时在山西开征资源税和统税……这两种税还有盐税，在咱们国民政府的体制内可都是中央税！”

　　啪一声，却是胡汉民情不自禁地鼓掌。连许崇智都瞪大了眼睛，脸儿上哪还有一点倦意。罗翼群的这个法子真是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这个老实人也有聪明的时候儿？

　　又或者，这个主意根本就是罗耀国给他的老实人叔叔支得招？

　　胡汉民站起身子笑道：“山西的事情就这样善后，太原城咱们不进去，晋军不改编，和共产党谈判时就咬住了一起退兵。同时咱们把这大半个山西省的厘金税卡统统给撤了，让国民政府的税务局进去收税！税敢抗税不缴，咱们可还有十几万大军在山西呢！”

　　罗耀国也站起身，微微笑道：“展公说的是，只要咱们把钱管住了，阎锡山就飞不出咱们的手心，他的十几万大军就得指着国民政府给发粮发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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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中南海西花厅。

　　在周恩来的书房之内，两人默默对视。今天周恩来连怀仁堂的总理办公室也不去了，只是呆在自己的书房之内，拿着一份文件，翻来覆去的仔细看着，也不知看了多久。毛泽东坐在对面，脸色也有些阴沉。

　　昨天晚上日本驻华公使芳泽谦吉在共产国际总顾问米夫的陪同之下，一起将这份名为《中日友好互助条约》的文件送到周恩来的面前！这份条约中日方要求的仍然是满洲的特殊权益，包括特殊的关税，南满铁路、关东州租借期的延长，还有鞍山本溪铁矿的联合开发等等。而日本给出的则是提供二十个轻步兵师的武器装备以帮助中央政府对抗国民党反动派……

　　屋子里面静悄悄的，只听见纸张翻动的声音。

　　到了最后，呯的一声，周恩来的巴掌重重拍在了红木书桌的桌面上：“看起来我们不签这份条约……日本人就要在满洲动手了，可是我们如果签署了这份条约……一顶卖国贼的帽子就怎么也跑不了的……苏联人这回又逼着咱们同日本合作，真是要把咱们往绝路上逼啊……”

　　“……这份条约一签，还不要举国哗然？就算国民党不想北伐，只怕南方的老百姓也不会答应。到时候民族资本家，民主人士，知识分子都会离开我们，都会站到国民党一边……哪怕是我们的内部也肯定会出问题！这苏联和共产国际怎么就不看看中国眼下是个什么国情呢？这个条约一签，我们可就完了！”

　　听着周恩来疲惫无奈的口气。毛泽东的脸上却滑过一丝古怪的笑容，眼下的局面固然是有点内忧外患的样子，可是也不是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反而有可能是个转折点！只是凭周恩来眼光没有看到而已。

　　这份条约签了当然是死路一条，可是如果拒绝会有什么后果呢？估计也就是日本入侵东北！这何尝不是中共扳回局面的一次良机？

　　毛泽东深深吸口气。拿起那份卖国条约轻轻一弹，然后三两下撕得粉碎。周恩来听见响动，讶异地抬起头：“润之……”

　　毛泽东冷冷道：“恩来。咱们不签这条约，就让日本人入侵东北好了！他们一入侵，咱们现在的被动局面就有可能会扭转……这东北早晚是咱们的地盘！”

　　周恩来闻言一怔，瞪大了眼睛，只是看着毛泽东。毛泽东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擦上火，猛地吸了几口，吐出一圈圈白烟，微笑道：“这次太原会战没有成功，我党向南发展的空间已经暂时被封杀了，而且还要面对他们随时北伐的威胁，这个日子可不好过哟！”说着他瞥了脸色铁青的周恩来一下，沉沉笑道：“可是国民党这么多年来一直死抓着民族主义的旗帜不放手，特别是反苏反日，日本一来侵略，恩来，你分析一下，国民党会是个什么态度？”

　　周恩来摇摇头：“可现在是我们顶在直隶、北京，不是国民党！要上去抗日，也是我们第一个上！要让他们北上通过咱们的地盘……只怕他们不放心咱们，咱们也一样不放心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