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1章 兄弟阋墙（二）养寇

　　在民国20年的四月底的东北，已经是一片充满春意的宜人景象。漫长的冬季和战争到了这个时候终于完全过去了。黑油油的肥沃土地上面已经开始了耕耘播种。封了一冬的老林子这个时候也热闹了起来，背着猎枪的猎人们在里面来来往往。南满和北宁铁路线上面，火车的班次也密密麻麻。此时的辽宁省已经被国民政府所统治，和关内国民党统治区的联系得到了空前加强。国民政府对于这么一个位于国共交界处，直接面对着中共的土地是空前的重视。而且这个省份还有相当丰富的煤炭、铁矿石、油页岩、粮食，还有相当发达的工业。在历史上这里可是当时中国重工业最发达的地区，拥有中国最大的兵工厂和钢铁厂，而在这个时空，这些工厂和矿山在第一时间就吸引了来自南洋和江浙的财团的注意力，大量南方过来的商人将前往东北的道路塞得满满的。在这里收购关内工商业所需要的原料，收购那些处于停产状态的原东北军当局和日本人的工商企业。根据国民政府行政院估计，由于辽宁省拥有丰富的煤铁资源和极为完善的基础设施，在那里发展重工业将是速度最快和成本最低的，只要资金、技术到位，最多五年辽宁省就能够建设成为中国最大的重工业基地。而届时的中国也将最后完成工业革命，真正从一个落后的农业国成长为拥有强大国力的工业国！

　　事实上，在另一个时空，日本正是通过占有辽宁的煤铁资源，实现了他们的钢铁产量从9.18前后的200万吨到二战中最大的900万吨的飞跃式增长！而现在，日本这个恶邻已经永远失去了染指这片肥沃富饶土地的机会了，包括南满铁路和关东州租借地在内，已经全部被国民革命军所收复。

　　现在的沈阳街头，已经看不见那些总是穿着式样蹩脚的洋服的日本南满株式会社的职员，也没有了半公开开设鸦片馆的朝鲜人。这些日本人和朝鲜人大多和关东军一起撤回了朝鲜，甚至连那些不甘心当亡国奴的朝鲜“志士”也被国民政府强制迁移到了关内制定的区域集中居住。和共产党不同，国民政府从来就不承认朝鲜族人是中国公民，只是将他们当成难民对待。因此除了少数独立军的成员以外，大部分的朝鲜人不是退回朝鲜半岛就是转到吉林省去投靠中共了……在那里又是另外一个世界了。

　　这个时候在东北的政治格局，却也是非常复杂的。辽宁省在东北抗战结束后成为了国民政府的辖区，在“西安事变”中投靠了国民党的郭松龄此时被任命为辽宁省主席，全面负责领导辽宁省的民政。此外还有一个东三省保安总司令部的牌子也在旅顺原关东军司令部旧址的门口挂了起来，而不是辽宁省保安司令部！三省的保安总司令长官就是李宗仁陆军大将。这位历史上的桂系首脑在这个时空被白崇禧拉进了罗耀国一系，所以倒也是颇受重用，成为了东北国民党军的最高统帅。他的保安总司令部除了十几个步骑各半，由晋军改编而来的保安团之外，还有六个国民革命军步兵师和一个独立重炮兵旅。此外在旅顺还驻扎着国民革命军海军北洋舰队，和一个战斗航空团的空军。有了如此强大的武力作为后盾，这位保安总司令长官无论是同鸭绿江对岸的日本人，还是和吉林省热河省的共产党人打交道时，都是一副极为嚣张的气焰。

　　吉林省此时虽然已经是一片赤旗的海洋，不过中共在吉林省却没有立即开展土地革命和社会主义改造，只是宣布了减租减息，对城市的工商业则予以了保护。这种比较温和的政策也让他们迅速在吉林省站稳了脚跟，生产和生活也渐渐恢复正常。此外沿着已恢复运营的南满铁路陆续到达东北的还有多达百万来自关内的中共拥护者和干部的家属。如何妥善安置这些新移民现在成了中共所面临的一大难题……毕竟是百万人的大移民，就算有国民党提供的上亿公斤的粮食和铁路运输的便利，也是一项极为艰巨的任务。

　　而同属东三省的黑龙江省，此时却到处弥漫着一种大战将临的紧张气氛，这个省的省会哈尔滨在东北抗战后期曾经被日军所攻占，而张国焘、叶挺所指挥的东北红军也利用抗联同日军大战的机会，在黑龙江省的东部开辟了根据地。而日本人撤离哈尔滨后，这座有着东方小巴黎美誉的塞外名城又被东北军一系的抗联二军团所收复。此后张学良又指挥红八、红九、红十军团开进了哈尔滨和黑龙江东部，同盘踞在黑龙江省西部的中国共产主义联盟军（抗联一、三军团改编而来）剑拔弩张的对峙着。此时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一场大规模的战争马上就要在中共和托派之间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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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共领袖周恩来已经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哈尔滨的红军黑龙江方面军司令部，他是作为中共中央的代表，前来哈尔滨传达中央消灭托派武装的指示的。

　　和他对坐在一起的，就是红军黑龙江方面军司令员张学良还有黑龙江方面军参谋长叶挺，政治委员张国焘。空旷的会议室里面，就只有他们这寥寥几个人。大家都面色都非常的凝重。由于电力供应尚未恢复，室内也只点了蜡烛。烛光摇曳之下，更是映照得每个人的脸色都晦暗难明。

　　“哎呀……中央的意思我们当然应该不折不扣的执行，但是事情的确很难办……从一个共产党人的角度出发，我当然是要服从中央指示的。但是黑龙江方面军和黑龙江地方确实也都很困难。这场东北抗战打下来，黑龙江这里真是百废待兴，老百姓也拿不出什么东西再来支持咱们打仗了，而且战士们也……咱们黑龙江方面军的官兵过去一直都是拿军饷的，现在……”张学良将军搔着头皮，喃喃的自言自语。

　　说实在的，他对这场“肃托战争”感到一头雾水，明明两头都是共产主义者，为什么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呢？而且眼下国民党势力那么强大，中共和托派联合起来还来不及，怎么能再自相残杀呢？不仅他是这么认为的，就是张作相、于学忠、王以哲等黑龙江方面军的将领们也认为这仗不能打，中共和托派打仗肯定会让国民党渔翁得利的。而且为此消耗“东北军”的实力就更加的不值了。

　　周恩来冷静地坐在那里，嘴角还流露出了一丝笑意：“汉卿兄，请不用担心补给和军饷的问题。苏联方面已经表示愿意提供足够的支持，不管是军饷还是武器弹药，苏联都可以满足我们的要求。这次我来哈尔滨，不仅是为了传达中央的指示，更是要实地了解一下黑龙江方面军的情况。我得出的结论，就是非常困难。和中央所估计的情况是一样的。不过共产国际和苏联还是非常迫切的希望我们中共可以消灭托洛茨基派的武装，在这种情况下，你们有什么困难尽管可以提出，相信苏联方面一定会尽可能满足的。”他顿了一下，淡淡地笑道：“过去那么多年，苏联对我们的援助请求可是从来都没有那么爽快过的，所以这一战咱们无论如何都是要去打的。”

　　张学良怎么说也是在中国军阀界摸爬滚打了多年了，自然能听的懂周恩来的这番话中深意。养寇自重的把戏，那是每一个军阀都会玩的，张学良当然也不例外。

　　“恩来兄，可是王仲义也不是泛泛之辈，他的军队也多达20万人，我们的黑龙江方面军只怕没有必胜的把握，这场战争……恐怕要打上很长时间，不会有问题么？”

　　周恩来深深叹了口气：“中央对此已经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这场战争哪怕是持续数年也没有问题的。苏联和斯大林同志想要消灭托派武装的心情我们是可以理解的，而且他除了依靠我们之外，还能靠谁去消灭这些万恶的托洛茨基派呢？如果直接派出苏联红军的话，那可就不是中国的内战，而是苏联对中国的入侵了，国民党肯定是要出兵干涉的。所以他现下也只能依靠我们了，请汉卿兄尽管放开手脚去慢慢打吧。”

　　张学良点了点头，心里细细盘算了一番，笑道：“有恩来兄这番话，小弟就放心了。眼下我们黑龙江方面军有四个军团，总共20万大军！20万人的开拔费最少需要500万银元，此外还需要每月最少300万银元的军费和武器弹药的补给……此外我们黑龙江方面军装备的都是东三省兵工厂生产的日式枪械，眼下弹药无从补充，也希望能够尽快更换成俄制枪炮……”

　　……

　　萧玉寒上校大步地走进了总参谋长的办公室。这位刚刚得到晋升的上校满脸都是踌躇满志的样子，但是今天却有些凝重，眉毛紧紧皱着，手中捏着两张电报纸。

　　罗耀国放下手中的文件，抬头看了一眼自己新鲜出炉的秘书长，淡淡地道：“无痕，出了什么事情了？”

　　萧玉寒啪的一个立正，恭谨的行了个军礼：“老师。刚刚收到齐齐哈尔方面的密电，联盟军司令部已经制定了同共产党决战的‘一号作战计划’。根据这个计划联盟军将在黑龙江方面采取守势，而将主力转用于察哈尔方面，他们将出动10万大军攻击察哈尔省，希望可以打通同我们的陆上交通线。”

　　“哦？”罗耀国静静地看着脸色有些凝重的萧玉寒，有些不解地摇摇头：“无痕，这有什么问题么？现在联盟军和我们没有直接的陆上交通线，他们的后勤是没有保障的，如果能打通察哈尔也是不错的。”

　　“但是哈尔滨方面传来的消息却说张学良已经受命出任黑龙江方面军司令员，将由他指挥四个军团攻击黑龙江西部的联盟军。”

　　“哦，你的意思是红军的主力将不会出动，他们的兵力有可能会被部署在热河省或是察哈尔省？”

　　萧玉寒重重点了下头：“红军的战斗力职部是非常清楚的，虽然比不上我们的国民革命军，可是比起王仲义的联盟军肯定是要强不少，而且苏联为了消灭托派可是会下大本钱的！哈尔滨方面送来的情报上面还说，这段时间连续有满载军火的列车从海参崴通过中东铁路开过来……”

　　萧玉寒走到办公室墙上挂着的军用地图旁，拿起指挥棒点着地图上的察哈尔道：“察哈尔的位置正好处于中共所控制的狭长地盘的中间，如果联盟军一旦进攻察哈尔，中共必然会全力援救，到时候中共和联盟军将会在察哈尔爆发主力决战！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场主力决战的胜利者很可能是中共，除非……”

　　“除非咱们出兵干涉，是吗？”罗耀国站了起来，走到萧玉寒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无痕，实际上我们和联盟军一样都需要察哈尔。察哈尔是通往蒙古的咽喉要道，如果我们或是联盟军拥有了察哈尔就能开始修建一条从张家口通往库伦的铁路线，这条铁路线一直可以修到中苏边境，那里距离西伯利亚大铁路可不太远！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我们可以通过这条铁路随时随地将几十万军队投放到苏联的后花园里去，一旦苏联的欧洲部分有事我们就能乘虚而入将苏联一分为二！将整个东西伯利亚都收入囊中了。所以联盟军的作战计划不错，就让他们去吧。而我们现在要考虑的就是如何让这个作战计划得以实现……因为察哈尔对我们是非常关键的。”

　　罗耀国的这番话让萧玉寒狠吃了一惊，他这么多年以来都是在中共那里潜伏，刚刚才被罗耀国调到身边担任秘书长……对总参谋部里面制定的那些绝密计划了解不多，虽然隐隐听说过一点什么进攻苏联的计划，不过却也没有当真。毕竟总参谋部里备用的作战计划不知道有多少，这个计划也很有可能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备选方案”。可是听了罗耀国的一番话，他却敏锐的感觉到，进攻苏联的战争真的在准备之中！甚至联盟军进攻察哈尔的作战也是其中的一部分！甚至整个联盟军都是为了完成这个准备而成立的。

　　“无痕弟，你现在是我的秘书长了，算是我的心腹，也是我们国民革命军最核心的人物了。有些事情是应该让你知道了。进攻苏联的计划是真实存在的！而且一直在稳步推进中，到现在为止一切都很顺利。”

　　“现在你也要参加到这项计划之中来了，你必须全力支持我。我在努力，你也必须要努力。中苏之战将是我们真正的国运之战，这场战争将决定我们和全人类今后一千年的命运！我的终结目标是打败苏联并且重新安排世界格局，改正一些几百年以来的错误，让中国获得她应有的世界地位和利益。你愿意参加到这个计划中来么？”

　　震惊之后是良久的沉默，萧玉寒上校终于艰难地点了点头，长出了一口气：“老师，没有想到您有这样的雄心壮志！”他又是一个立正，朝自己的老师敬了一个礼：“只是苏联这样庞然大物，是我们能够吞下的么？”

　　罗耀国已经坐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拿起钢笔准备在文件上面签字。听到萧玉寒的发问，只是冷冷地道：“还有其他国家会和我们一起干的，而且我们也不是同苏联战斗的主力，我要做的是牵制它的力量，慢慢消耗它，让它筋疲力尽，好让我们的朋友从西面直接用利刃刺进它的心脏！苏联这头熊太庞大了，我们的那几个盟友可消化不了太多，只有我们这样一个人口众多的大国才有这样的消化能力。”

　　“老师，那么说来现在的托派也是用来消耗苏俄实力的工具么？”萧玉寒又追问了一句。

　　“还有他们的注意力！”罗耀国沉沉一笑：“托洛茨基可是斯大林的心腹之患，现在有20万大军在蒙古打起了托洛茨基的招牌，你说斯大林还能睡得着觉么？如果这些托派再那下察哈尔，打通了和咱们的联系，咱们再把铁路修到库伦……呵呵，苏联的国防重心只怕要从西部转移到东部来了。其实也不用都转移过来，只要能转移上两三百万军队到中苏边境就足够了。所以，你现在要考虑的就是怎么用最小的代价让察哈尔落到这些托派们手中。”

　　听着老师的话，萧玉寒的血液也不由得沸腾起来了，虽然他不明白将苏联的兵力吸引到东方来对中国有什么好处，可是他却是知道自己赶上了一个伟大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