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4章 公开的秘密（三）摇摆的波兰

　　坐落于海参崴市中心的太平洋饭店楼高三层，棕红色楼体，中式建筑风格，丹桂碧瓦，画栋飞檐，斗拱层叠。处处彰显着东方古典韵味，而这栋饭店也是海参崴这两年唯一一座新建的大型建筑物。

　　饭店乃是国防军军事情报局所控制的太平洋贸易公司的产业，当然也是一个军事情报局在海参崴的秘密据点。入住其中的除了往来于海参崴经营贸易的豪商，便是各国的使节代表、海参崴城里面的达官显贵，以及前来海参崴公干的国防军的高级将领，普通的海参崴市民是不会光顾这里的。

　　饭店一楼拥有八百平方米弹簧地板的仙乐门舞厅更是海参崴的上流人物，巨贾名媛，罗曼诺夫王朝的贵族高官们经常出没的地方，据说连阿娜斯塔西娅女皇也曾经在一番乔装打扮之后，来到这里一展舞姿。

　　而在这个晚上，就在阿穆尔斯克攻防战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候儿，俄罗斯女皇阿娜斯塔西娅一世，更是公开在这里举办盛大的宴会，招待再次到访的中国国防军总参谋长罗耀国元帅。酒宴过后，罗耀国又同这个俄国女皇在众宾客的簇拥下，走进了餐厅旁边的舞厅，参加女皇陛下为他准备的一场宫廷舞会。

　　伴随着美妙的华尔兹乐曲，舞池里一对对男女来宾翩翩起舞。

　　罗耀国和阿娜斯塔西娅女皇却坐在舞厅一角的茶座中，在几个精悍无比，穿着国防军制服的军官的警卫下，品尝着来自德国的亨克尔香槟酒。

　　女皇优雅地托起高脚杯，轻轻抿了口酒，笑道：“元帅阁下，您那么快就回到符拉迪沃斯托克，难道是想快些见到我么？”说着她四下打量了一下，没有见到娜塔丽的影子，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娜塔丽呢？您把这一一个美人儿留在中国了么？”

　　罗耀国笑着摇摇头，说道：“她去德国了，去采购一些重要的机器设备。”

　　女皇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又瞥了他一眼，道：“那您来符拉迪沃斯托克又有什么公干呢？”

　　罗耀国微微一笑，捧起酒杯，说道：“我是给您送香槟酒来的。”又笑道：“此外还是来为您安排欧洲之行的，就在昨天，德国已经强行收回了莱茵兰非军事区同时还宣布要重新武装起来了，而法国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在这个情况下，我想您应该去一次欧洲，见一见希特勒总理。他才是您复辟王朝的关键人物，您需要赢得他的支持。”

　　阿娜斯塔西娅微蹙了下秀眉，迟疑了片刻：“可是希特勒没有向我发出正式的邀请，而且德国也没有承认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帝国政府。”

　　“不是正式邀请，也不是公开访问，而是秘密出访。”罗耀国顿了下，又低声道：“阿娜斯塔西娅，我想让您以视察阿穆尔斯克前线的名义在符拉迪沃斯托克消失上十天，由我陪同您一起去德国见希特勒，只要得到了他的支持，您就能在四年以后回到圣彼得堡了。”

　　“四年！真有那么快！”

　　罗耀国点点头：“没错，就是那么快，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战争会在1938年春天发动，德国、波兰还有我们一起动手！东西夹击苏联，斯大林这次死定了！”

　　阿娜斯塔西娅看了信心满满的罗耀国一眼，淡淡地道：“然后呢？你们真的会复辟罗曼诺夫王朝吗？该不会把俄国瓜分掉了事儿吧？”

　　罗耀国呆了下，看来眼身边显得有些哀伤的女皇，勉强挤出几分笑容：“陛下，这就更需要您去赢得希特勒总理的支持了，真正能决定俄国前途命运的，还是德意志帝国。”

　　阿娜斯塔西娅也笑了笑：“也对，德国才是关键，我听您的安排，您说什么时候动身吧？”

　　“下个星期就走。”罗耀国想了下，又道：“安排您的飞机飞一趟尼古拉耶夫斯克，就说您去那里视察军务，而您本人和我搭乘国防军的飞机秘密前往德国柏林。”

　　……

　　1933年7月15日。德国，柏林。

　　一长列火车在一片腾腾的白色蒸汽中，鸣着汽笛，隆隆地缓缓驶进柏林中央火车站。娜塔丽·列辛斯卡娅紧紧抓住罗耀国的胳膊乱蹦乱跳。送他们到这里来接从华沙开来的列车的里宾特洛甫露出微笑。

　　罗耀国发现他在笑，便指了指娜塔丽，在一片嘈杂的火车声中，大声喊道：“她已经有一年没有见到她的父亲了。”

　　“是吗？那他一定是为了罗夫人才来柏林的吧。”

　　“唔，一定是这样的，我父亲最疼我了。”娜塔丽笑眯眯地点头，露出一脸幸福的笑容。

　　火车停了，人们纷纷下车。

　　“哦，快看呢！”娜塔丽喊道：“那个走下踏板的就是他，可是伍拓豪怎么会在他身边呢？他们俩怎么一起来柏林了？”

　　“哪儿？哪儿？”罗耀国微微皱眉，心道：“这个伍拓豪也太会拍马屁了吧！一个堂堂的中国驻波兰军事代表团的中将团长，居然放着正事儿不理，陪着娜塔丽的父亲到柏林来见女儿！如果不是自己正好在德国秘密访问，还真就错过了这精彩一幕了……”

　　“不见了。就在那边。呃，他们好像都很奇怪的样子？”

　　列辛斯基有点胡子拉碴的，头发没有染色，有些花白，还乱蓬蓬的，身上随便穿了件西装，好像有些忧心忡忡。在他旁边的伍拓豪则像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停用手绢抹着额头上的汗。他看到娜塔丽和罗耀国，忙用手拉了一把身边的列辛斯基，两个人一起走了过来。

　　“辅帅，是辅帅！”罗耀国听伍托豪喊道：“没想到您已经到了柏林了，那太好了，太好了！”

　　罗耀国拉着娜塔丽的手，朝列辛斯基和伍拓豪走过去。列辛斯基喷出一股酒气，他紧紧拥抱了女儿好半天，用两天没有刮过的胡子扎着娜塔丽的脸儿，吻了又吻。随后又和罗耀国冷冷握了下手。

　　“没有想到你也在这儿，那么说来你已经知道一切了？”列辛斯基讲的话有些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去旅馆吧。娜塔丽，你今天真是漂亮，都快赶上你母亲了，她可真是个美人儿。”

　　“波兰出了什么事了？”罗耀国知道发生了什么，忙用中文询问伍拓豪。

　　伍拓豪愣了下，忙走上两步，凑到罗耀国的耳边，低声道：“苏联外交人民委员契切林7月12日晚上秘密到达了华沙，和毕苏斯基在贝尔维德雷宫密谈了一个晚上！前天列辛斯基先生的朋友才给他带来可靠的消息。斯大林想用立陶宛、爱沙尼亚、拉脱维亚三个国家来拉拢波兰，只要波兰同意和苏联结盟，苏联就支持波兰吞并这三个国家！现在毕苏斯基正在犹豫之中，不过很可能会同意斯大林的建议。”

　　“该死！这个毕苏斯基是老糊涂了吧？怎么能和斯大林做这种交易呢？”罗耀国的脸色一下就阴沉了下来，心想这个斯大林果然不是盏省油的灯！自己那么多年的苦心布局，竟然被快被他破解掉了！一旦波兰吞下那三个波罗的海国家，那德国东进的道路可就彻底被波兰封死了，历史又有可能回到原来的轨道。苏德勾结瓜分波兰，然后德国西进攻打英法……而让苏联获得喘息之机！虽然这个时空中国已经崛起，可是要和德国一起同时对付英、法、苏甚至还有日本，还真是没有多少把握的。

　　“啊，我看毕苏斯基元帅的算盘挺精明的，一点儿也不糊涂，他可以白白得到波罗的海三国，然后还能依靠苏波同盟来抵抗德国，那么便宜的事情，他要是不答应才是老糊涂呢！”

　　娜塔丽也已经从父亲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跺了跺脚，苦笑道：“咱们波兰人对俄国人毕竟还是害怕的！”

　　“是波兰出了什么事情了么？”一旁的里宾特洛甫似乎也看出了什么问题，小心翼翼地用德文试探道。

　　罗耀国叹口气：“上了车再说吧，您也给我出出主意，看看能不能把波兰给拉回来？”

　　汽车驶往柏林郊区里宾特洛甫别墅，娜塔丽和父亲列辛斯基同坐一辆车。罗耀国则和里宾特洛甫、伍拓豪一起坐上了另一辆奔驰牌的豪华轿车。在轿车上，伍拓豪将莫洛托夫和契切林到达华沙的消息从头到尾又讲了一遍。

　　“斯大林可挑了个好时候。”里宾特洛甫叹了口气：“现在德国还没有重新武装，正是力量最薄弱的时候，波兰这个时候背叛，我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而且苏联眼下也被远东的战争削弱了，所以毕苏斯基才会觉得他有机会消化掉波罗的海三国……一个削弱后被中国牵制住的苏联应该是不会动波兰的，等到中苏之间决出胜负，恐怕已经是多年后的事情了！”说着他冲罗耀国苦笑道：“元帅阁下，这回您中哦你总算是领教到了什么是欧洲政治了吧？敌人和朋友是会随时转换的，只看有没有共同的利益！”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伍拓豪插嘴道：“有什么办法让毕苏斯基回心转意么？”

　　里宾特洛甫大笑起来：“回心转意？这个词在欧洲外交里面儿就意味着要用更多的利益去收买波兰！能用什么去收买呢？斯大林可是一口气给了三个国家！德国可拿不出什么来。看起来最后只能是联合苏联去瓜分波兰了，就像历史上那样！”（他所说的历史上乃是指普鲁士、俄国、奥地利三次瓜分波兰。）

　　“办法总是会有的，让我们再好好想想。”伍拓豪说。

　　“嗯，也许吧，回去以后和希特勒总理再商量一下，他应该会有办法的。”

　　“当然。一定会有办法的！”罗耀国说。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面却也没有多少把握。如果现在的德国已经是个强大的国家，或许事情还好办一些，波兰摄于德国的威力，不敢轻易背盟，可是眼下德国确实还没有多少力量。而且这一回斯大林所给出的价码也足够高！毕苏斯基虽然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只怕也很难拒绝这么大的诱惑。

　　……

　　罗耀国再见到希特勒是在柏林总理府的会客厅里面，时间是1933年7月15日中午，和他一起的还有秘密到访的俄国女皇阿娜斯塔西娅、中国大使曾琦、德国内政和航空部长戈林，以及里宾特洛甫等人。在一番寒暄之后，里宾特洛甫把从波兰传来的消息和罗耀国希望维护三国同盟的想法细细说了一回。希特勒和戈林互相看了一眼，希特勒态度很冷漠，戈林耸了耸肩，挥动着他的肥手，摇摇头，好像是说：“这些波兰人果然是靠不住的，绝对不能相信他们！”

　　希特勒沉默着思索了一会儿，深凹的灰蓝色眼睛直直看着罗耀国，露出一丝苦笑：“罗元帅，看来您对中德波三国同盟具有不同寻常的执着，这种执着在眼下的世界各国中是非常少见的；可是我们要用什么办法来挽回波兰呢？

　　斯大林一口气就给出三个不属于他的国家，这个手笔我们是比不上的，而且也用不着去和他比出价。我想毕苏斯基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拿下这三国之后，波兰就处在德国和苏联的夹击之下了！凭借波兰的实力只有和苏、德两国中的一个结成同盟，才有可能生存下去。而波兰占据了德国东进的道路之后，波德两国自然就没有办法结盟了，剩下的只有波苏同盟……可是毕苏斯基和波兰是不敢同一个强大的苏联结盟的！那样波兰早晚会沦为苏联的附庸，他们这些波兰上层人物也会成为布尔什维克屠刀下的亡魂！所以一个削弱了的苏联才是波兰最佳的结盟对象。而要阻止苏波同盟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苏联看上去强大一点，苏联现在的主要力量都被你们牵制在远东了，所以才让毕苏斯基有了和他们结盟的想法。不过也仅仅是想法而已，这两个国家想要真正走在一起还早着呢！”

　　罗耀国沉默一会儿，和阿娜塔西娅女皇相互看了一眼，女皇说：“总理先生的意思是，如果我们把军队撤往符拉迪沃斯托克和尼古拉耶夫斯克，造成苏联红军在战场上获胜的假象，波兰就会因此放弃或是推迟同苏联结盟的打算？”

　　希特勒思考了一会儿，不耐烦地耸了耸肩说：“我还会亲自跑一趟华沙去说服毕苏斯基的，他对布尔什维克的厌恶不在你我之下，要不然他早就同意苏联的条件了。如果再过上几年，等德国完成了武装，波兰就不会再动摇了，因为那样就意味着毁灭！”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有些激动，用力挥舞着手臂，看上去还真像是一个准备毁灭世界的恶魔！

　　罗耀国却无声地摇了摇头，看着恶魔的眼睛，低声地叹了口气：“总理阁下，感谢您为巩固三国同盟所做的一切，那我们现在能不能讨论一下如何帮助女皇陛下呢？我想您知道她在反对布尔什维克事业中的重要性……”

　　希特勒当然不明白，在历史上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用什么欺骗性的手段来糊弄俄国人民，他在东欧所做的一切甚至比英、法对付殖民地国家还要粗暴。不过看在能够动员数以千万计军队的中国的面子上，他也不得不敷衍一下。

　　他微笑着到：“我当然知道女皇陛下对我们事业的重要性，更何况陛下的血管里几乎都是雅利安血液。实际上罗曼诺夫王朝就是雅利安人种在统治斯拉夫人种，而那次可恶的世界大战却毁掉了两个属于雅利安人种的王朝！”

　　阿娜斯塔西娅女皇频频点头，好像很赞成希特勒的话，她笑笑道：“总理先生说得很对，我的血管中其实没有什么俄国血统，事实上罗曼诺夫王朝的正式名称是罗曼诺夫-荷尔斯泰因-戈托普王朝，属于德国的奥尔登堡家族，而且自彼得三世和叶卡捷林娜二世起，我们家族就一直同德国的王室或是大公家族通婚，几乎所有的皇后都是德国公主。而我的父系祖先，则从彼得三世开始就是荷尔斯泰因-戈托普的血统了。所以从血统上说，我就是雅利安种族，和总理先生拥有同样的祖先。”

　　听了阿娜斯塔西娅女皇这一番自报家门，罗耀国也觉得这个女人的确不像是传说中的苏联老大妈！当然他也知道希特勒不会因为阿娜斯塔西娅的血统就暂时保留一下俄罗斯帝国这块招牌的。不过那样更好，这块招牌希特勒如果不要，自己还可以拿来用一用，或许可以在用德国统治区接壤的地盘上用阿娜斯塔西娅的招牌建立一个什么大公国之类的充当一下缓冲，同时也能避免直接统治俄罗斯人。

　　结束同希特勒的会谈之后，罗耀国就返回了里宾特洛甫的别墅休息，而阿娜斯塔西娅则住进了她的舅舅黑森-莱茵兰公爵在柏林近郊的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