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9章 敌，我，友大乱斗！（五）托匪王仲义

　　“司令！”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脚步声响起，正伏在案头翻看着公文的王仲义抬起眼睛，就看见林育容和唐瑶并肩而入。林育容略显清秀的脸蛋紧绷着，看上去有些不安。唐瑶则是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儿，脑袋微微垂着，眼观鼻鼻观心，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声。

　　两人都是从抗日前线被紧急召回来的，林育容现在是抗联第一军军长兼前敌总指挥。整个北满前敌的战事，都是他在负责。摆明了是王仲义的头号心腹大将了。以他黄埔四期的资历，又没有上过陆军大学，如果放到国民革命军里面，顶天是个团长。眼下四期的几个精英张钟麟、胡琏、谢晋元也不过是个上校军衔，差不多也就是个团长。而林育容却已经是一个五万人的抗联第一军的军长！更是指挥着超过二十万的抗联主力部队。而且王仲义还颇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指挥不了几十万大军，所以干脆当起了甩手掌柜，让林育容在前线自由发挥，毫无制肘。当然，林育容也没有让王仲义失望，他的军事才能和天赋，让和他共事的几个黄埔学长和东北军里面日士毕业的精英军官都觉着讶异佩服。别看他指挥的实战并不多，可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三十万大军拉起来，训练出来，马马虎虎还能和日军周旋作战，没有几分军事天赋那是想都别想！要知道他林育容可没有全套的陆大精英参谋团，更没有成千上万受过良好军事教育的基层军官可用。

　　连现在东北战区的司令官，黄埔军校的前校长安思华，都不止一次在他的学生兼部下们面前夸奖林育容的军事才能，对这样一个人才没有能留在国民革命军中而惋惜不已！

　　唐瑶现在则是王仲义第二信任的大将，担任着抗联第二军军长，在黄埔一期的同学里面也算是第二个爬上军长高位的，仅次于那个西北王王自省，说起来也算是不错了。不过唐瑶却很清楚自己可没有林育容那样的军事才干，他的第二军虽然武器装备和第一军完全一样，可是战斗力却差了不是一点半点，实行各种规章制度也基本上都是照搬第一军。而他之所以可以爬到现在这个位置，全凭着对王仲义的赤胆忠心，现在他对国民党对国民革命军已经没有任何想法了，心底里面只剩下为主子王仲公卖命一个念头了！

　　一个人才一个奴才，现在就是王仲义的左膀右臂了。

　　进了办公室，林育容目光一扫。就看见王仲义似笑非笑坐在当间儿。杨宇霆和章嘉佛爷一左一右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面儿，胖佛爷懵懵懂懂，杨宇霆眉头深锁。此外还有一个洋妞儿，长着张迷死人的俏脸儿，身材更是丰腴得不像话，穿着厚厚的冬衣都掩不住胸前那两坨高高耸起的豪乳，正是那个和罗耀国几乎形影不离的波兰美人儿娜塔丽，虽然已经年过三十，不过仍然是魅力不减。也不知道罗耀国是怎么舍得把她派到这冰天雪地的齐齐哈尔来的，也不怕把美人儿给冻着。

　　往日在王仲义王大司令的办公室门口，总有穿着笔挺军服的卫兵把守着，但是这次只有王仲义的侍卫长，也是他的族弟王仲魁守在门口，注意动静。卫兵们远远的都被打发到了二门之外。除了受到召唤的这几个人，任何人都不许进入二门。

　　瞧着这个场面，除了远道而来的娜塔丽外，其他的人都是王仲义眼下最倚重的文武，唐瑶心中有数儿。准是罗耀国有什么特殊的命令让娜塔丽亲自来传达了，或许和近来正在进行的国共谈判有关吧？该不会是要结束抗联和王仲义独霸一方的逍遥日子了吧？

　　他瞅瞅林育容，林育容还是绷着脸，好像心思还在日益吃紧的抗日前线没有回来一样。

　　“仲公，传咱们来，是不是中共想要吞并咱们抗联的地盘啊！大家伙儿可是说什么都不能答应的，大不了就是一战！咱们还怕了他们红军不成？”这个时候，唐瑶知道正是表现的机会，干脆一上来就摆明了和共产党干到底的态度。反正不管是王仲义还是娜塔丽对这个态度总是欣赏的。

　　这话一出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王仲义身上。尤其是以杨宇霆的目光最为沉重，他毕竟是东北军系统的人，而现在张学良又加入了共产党，还当上了政治局委员中革军委副主席的大官，抗联里面东北军系统的人难免就有些心思活泛了。

　　此时的王仲义其实也已经心乱如麻，却还强迫自己维持着镇定自若的样子，仿佛心中早就有了主意，他合上文件，冲着几人微微一笑：“叫大家来也没有什么，就是我这位弟妹从武汉来这里，带来了一些消息，就是关于最近国共谈判的，大家可能也都听到了风声。事情就是这样的……”

　　……

　　“陈书记，咱们干吧！”

　　“对，和他们干！”

　　“那个王仲义本来就和托洛茨基有联系，严格算起来就是咱们布列派的人，现在中共眼看就要对他下手了，而国民党又打算卸包袱，正是咱们出手将他拉进来的机会！”

　　在天津公共租界里原来属于郭松龄的一栋别墅里面，北上竞选总统，结果被“圈禁”在租界里面，哪儿去不成的陈独秀正背着手在客厅里面缓缓踱步。满屋子的托派头目们围着他正在那里劝说，都想让他和王仲义开展合作，顺便也把王仲义拉到“中国共产主义同盟”里面，算是他们“布列派”的枪杆子！这些大知识分子的“革命家”或者是“反革命家”们，眼下好像都已经想清楚了，在中国不管是闹革命还是干反革命，没有枪杆子是绝对不行的。

　　这段时间他们收了中国新兴的垄断资本家们给的经费，跑到北方中共的势力范围内想要和毛泽东竞选总统，结果被中共识破了阴谋，给困在租界里面好一阵子，差点儿连老命都赔进去，算是吃足了没有枪杆子的苦！眼下因为西安事变，张学良“被叛变”，中共对东北军系统的三个红军军团失去了控制，陈独秀等人才算是脱了险。

　　脱险以后，大家伙儿刚在那儿吸取教训，准备张罗点枪杆子，谁知道就遇上了瞌睡递枕头的好事情，看起来中国托派是要时来运转了！

　　千里迢迢跑来天津给陈独秀递枕头的正是蒋介石的心腹杨永泰杨大军师，这会儿正坐在客厅当间儿，摸着胡子眯着眼睛笑呵呵的，也和这些托派的大佬们一块儿劝呢。

　　“陈先生，我们委员长也知道您的理想是在中国实现民主宪政，不过眼下的中国就是这个局面，各党各派如果没有一点武装根本就没有发言的份，哪怕是想要搞民主宪政也只能先有武装。比如咱们的国民党，他们共产党，还有青年党都多少有点枪杆子。国民党左派、致公党这些没有枪杆子的党派，眼下还不都成了中共的傀儡了吗？而你们布列派因为没有自己的枪杆子，更是成了中共肃反最大的牺牲品了。”

　　听到肃反牺牲品这些话，陈独秀脸上的肌肉就是一紧，一对浓眉也紧紧锁在了一起。这副表情自然逃不过杨永泰的法眼，他长长一叹，又接着道：“如果政党只有主义而没有枪炮，难免就会沦为泡沫，而枪杆子如果不能和政党相结合，难免就会变成军阀。如今这个王仲义早晚就要给中共排挤出局了，如果没有一个能同中共对抗的政党派别去和他结合，最后他和他的三十万大军难免就会变成军阀武装，只能割据一方，而不知道是为什么而战了。所以这一回在下就打算给你们布列派和王仲义之间来个牵线搭桥，不知道陈先生意下如何？”

　　杨永泰话音刚落，客厅里就又是一阵闹哄哄的。

　　“陈书记，就是为了咱们那些死得不明不白的布列派同志，也要联合王司令和他们干呢！”

　　“是啊，咱们布列派之前因为没有武装受够了他们的鸟气，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说什么都不能错过了。”

　　陈独秀只是一个个人脸上的表情看过去，这些人说是追随他也好，说是捧他的场也罢，或者说得更透彻一点，就是想跟着他有朝一日能够飞黄腾达，这会儿一个个都是喜形于色了，眼神中隐隐还有期盼和讨好的意思。

　　陈独秀在肚子里面一笑。他算是看明白了，大家伙儿跟着他陈独秀这些年吃苦受累担惊受怕，好处可是没捞到多少，这回好不容易天上掉馅饼了，也不管这个馅饼背后有什么阴谋了，总之先一口吞下去再说吧。再说了这国民党的阴谋也不过就是给拆共产党的台，又不是要出卖国家出卖民族，这个共产党和他们托派也早就是不共戴天了……就是不干这档子事儿，日后共产党得了天下坐了江山还是一样要把这些人赶尽杀绝的！

　　等着底下的人吵吵得差不多了，他才缓缓停住脚步，转过身看着大家。那些托派大佬们也知道老头子要作决断了，一个个也都屏气凝神注视着他，迎着大家期盼的目光，陈独秀才淡淡开口：

　　“这次的确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咱们是不能错过了，要和王司令团结起来！不过不是为了去和中共的那些人拼个你死我活，而是为了引导他们走上正确的道路，不要再继续和斯大林走下去，那是没有出路的。咱们中国共产党人应该独立自主有自己的主张，走出一条符合中国国情的革命道路来。”说到这里他又扭头看了杨永泰一眼，笑道：“不能走苏联苏维埃革命的路子，中国的资产阶级并不是俄国的沙皇，而是在走民主宪政的道路，这和我们中国布列派所追求的目标相距不远，也是我们这次拿起枪杆子想要实现的目标！”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底下就又是一片哗然了。其他托派大佬们都在议论着陈独秀话里面的含义。这个时代中国托派的思想是很混乱的，有些人追随托洛茨基的主张，相当激进非常脱离现实，而有些人只是为了投机革命，更多的人则是和陈独秀一样，是被中共给排挤出来以后，出于报复的心理加入托派想去和中共唱对台的。整个托派其实也没有什么统一的思想，更没有什么斗争的办法，而陈独秀刚才这番话，既是说给杨永泰听，也是说给这些头脑有些混乱的托派领袖们听的——咱们可不是要去枪杆子里出政权的（也打不过国民党），而是为了实现民主宪政而不得不拿起枪杆子。

　　……

　　此刻作为这场闹剧的另一方，王仲义的办公室内却是一片安静。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王仲义看在眼里，都到这个时候了，他心思再乱，也放平静了下来。走上这条道路，早就不容他回头了。

　　他拉起的这支队伍眼下也不是三两万人，而是足足三十万大军！地盘更是囊括了黑龙江、蒙古、内蒙的乌兰察布和兴安盟等地，差不多在两百万平方公里上下！虽然地广人稀也没多少钱，可是这些地盘屏蔽着中国的北疆，又处在苏联柔软的腹部，实在是块兵家必争之地！

　　所以现在日本人，中共还有中共背后的苏联都来争夺了，而自己又该如何应付呢？

　　底下突然响起了个甜腻腻的女声：“仲义大哥，现在的局面已经是明摆着了，中共容不下你们，国民党也不想再背你们这个包袱，放在你们面前的出路只有两条，一是在东北抗战结束后接受国民革命军的改编……这个国民革命军是怎么改编杂牌的，想必你们也有耳闻吧？二是割据自立，称霸一方，不过不能再打共产党的招牌了，国民党的招牌也不会让你们打。唯一可用的就只有布列派了……仲义大哥，您应该知道布列派是谁吧？”

　　“是托洛茨基派！是斯大林最恨的人，也是共产党最恨的……”王仲义冷冷道：“娜塔丽，这事儿是辅文让你来的吗？”

　　娜塔丽笑了笑道：“不是。”

　　王仲义一愣，随即又点了点头：“哦，我想起来了，你也是布列派的人，那么说来你是受了托洛茨基的委托？”

　　娜塔丽秀眉一扬，刚想要开口说话，王仲义却又喃喃地道：“如果咱不加入布列派……共产党也不见得会拿咱怎么样吧……咱有那么大的地盘，有三十万大军！共产党想要在中国这个舞台上继续唱下去，就离不开咱的捧场！我是弟妹，你说是不是呢？”

　　娜塔丽美目流转，扫了屋子里的众人一眼，淡笑道：“你们还是不了解共产党，共产党的党内斗争，就只有朝最坏的地方打算！共产党为什么要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和国民党达成协议，把北京和直隶都让出去？北京可是中国的首都，中共为了挤进来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劲儿，居然就这么爽快的放弃了。他们为的就是在名义上得到蒙古、吉林还有黑龙江！还有国民党停止对你们的援助，撤出三军团中的军官。他们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这么可能不收取回报？而且要是没有莫斯科的意思，他们又怎么可能做出这么重大的决定呢？莫斯科和中共联手对付你们已经是明摆着的事情了，日本人在这个时候又大举进攻北满根据地，这中间未尝没有莫斯科在搞鬼！现在中央红军的二十多万大军已经出发向蒙古挺进了，吉林红军的二万人又趁着你们从哈尔滨撤出的机会在夺取黑龙江东部山区的根据地……而你们的兵力又被日本人所牵制，用不了多久蒙古和黑龙江东部就都得被他们夺取。到时候他们再趁着你们和日寇两败俱伤的机会，来追究你们丢失哈尔滨的责任，你们是反抗好，还是不反抗好？”

　　王仲义呆在当场，缓缓地将目光转向林育容，林育容慢慢站起身，沉沉开口：“我们有三十万兵！武器装备和训练水平都不比他们弱，真要打起来也是个鱼死网破的局面！难道他们就不怕？”

　　娜塔丽赞赏地点点头：“林将军说得好！只要能摆出鱼死网破的架势，没准他们一时还不敢下口。不过这话儿光说是不行的，得要马上做好开战的一切准备，包括物质上的和思想上的！物资上的准备我就不说了，那思想上的准备你们有吗？到时候仲义大哥，还有你林育容，还有唐瑶，还有你们一军团所有的共产党员统统被开除党籍，被定性为叛逆……你们还能像以往那样团结一致的去战斗吗？”说着娜塔丽冷笑下：“你们不是国民革命军，你们一直是用共产党的那一套武装起精神的红军！如果红军没有了精神武装，他们还能战斗吗？”

　　“这个……”林育容答不上来，抗联一军团的确是“红军”，虽然王仲义不是什么真共产党，可是这位一直觉得共产党的那一套东西挺好用的，至少比国民党的强不少，所以在掌握了蒙古以后仍然在军中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