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随波逐流

    南宫浩的周围那不断蔓延的朦胧水雾变化着，在其右肩，那水流似乎与这清泉起了某种共鸣之音，一下子周围的波动就突然变得强烈起来，在南宫浩的全身上下都像是受到了某种吸力，自那面前的泉水而来。


    南宫浩的身体不自觉的就被那吸力拉扯着前倾，就算这个时候了，南宫浩的内心仍没有任何的涟漪产生，依旧平静。


    他似乎还没有察觉到现在的异样，没有察觉到身边这些水雾在拉扯着他的身体，甚至根本就没有感觉到自己就要掉落这水中。


    在那一瞬间，南宫浩的脸贴近水面，透过这澄澈的涓流，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看到了那张普普通通，略显清秀的面容，还带着些许稚嫩，那双眼睛之中透着的神采却又显得很是成熟。


    扑通！


    没有任何征兆的，南宫浩径直就一个跟头栽进了那泉水之中。


    就向着掉入清泉的刹那，大片的水花四溅，周围那些南宫浩凝结出来的水雾也骤然间全部消散，伴随着那四溅的水花，全铺散在了岸边的芳草。


    嫩草青翠，也是承受不住这些水露的重量，被压得摇曳不停，在那柔和的日光之下，这些晶莹剔透的水珠倒是更映出了这些青草的生机勃勃，很是灵动。


    那原本安然流动的涓涓清泉似乎被南宫浩的身体分割开，前前后后的泉流骤然停歇，那水中映出的所有的树木、云彩都在这一刹那消散，似乎是被南宫浩扰乱了这片祥和优美，所有的一切美好都骤然间消散。


    南宫浩肩头的千面倒是没有掉落水中，在南宫浩被那莫名的强烈波动拉扯的瞬间，他就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抵挡在外，让他轻飘飘的落到了地面。


    这个时候，就算他被这莫名的力量唤醒，就算他发现了南宫浩现在身边的这些水灵气的状态不对。


    但细细探查之下，那些波动中，千面完全就感觉不到任何的敌意，更像是在迎接南宫浩，这泉水就宛如伸出了双手将他拥入温暖的怀中。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唤醒南宫浩，该不该打断现在的这份宁静……


    也正是这短暂的迟疑，千面再想开口已经来不及了，南宫浩已经完全没入了那泉水之中。


    不过也就在这个时候，在南宫浩的身下在那泉底的青石上，竟突然浮现出了一点点的漆黑，不知从何处渲染而来，就顺着南宫浩的身体在水中蔓延开来，如同被墨汁晕染，扩散得很是迅速，一下子清澈的泉水竟在这时就全变得黝黑，再看不见任何泉底的东西。


    在这如墨一般的水中，就只见得南宫浩的身体在不断地下沉，原本也不过半尺深的泉流，南宫浩就算掉了进去，按照道理来说，也完全能够清楚的看见南宫浩的身体。


    但是这个时候千面的眼中南宫浩的身体不断地下沉，竟完全不见了踪影。


    好似这泉水在被染黑之后就变得深不可测，千面的灵气已经完全探查不到这泉水现在究竟有多深，南宫浩现在究竟在什么位置。


    南宫浩落水时的这一声扑通同样的也突然就响彻整片树林，甚至自那泉水猛然扩散而开，似掀起了一层一层的音浪，带起一阵阵的微风都向着四面八方不断拂过。


    就连张琪这边两人都被那声音惊到，感受着周围不断拂过的微风，远远望着那边的如墨般漆黑的泉流，张琪的表情瞬间就变了！


    原本炯炯有神的双眼中顿时就变得浑浊起来，微微发红的眼眶中似有着好些水雾在其中打转，迎着那柔和的阳光，显得闪闪发亮。


    那小巧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那泉水变得漆黑的刹那就已经飞窜而出，甚至那一个从不离身的巨大熔炉都被其抛下，丝毫没有留手的全然爆发了自己的灵气，直接就向着南宫浩落水的方向疾驰而去。


    “老娘就知道你肯定没死！搞了半天躲在这儿呢，这次西域我可就是为了你而来，说什么也不会让你跑了。姓王的！你个王八蛋，给老娘站住！”张琪厉声呵斥着，两只玉手上大量的水流都已经缠绕而上，甚至张琪身上的气势也全然爆发。


    在那小巧的身体里，似乎有着其他的一股波动涌动而出，爆发之间完完全全的压制了灵气，让其身上凝气境的修为竟全然消散，全部转化为了另外一股力量。


    在那气势下，张琪身边的蔡欣顿时感觉到毛骨悚然，只感觉自己在面对着一位灵丹境的强者，远远地超过了她面对鼠王时的感觉，仅仅是张琪的一次呼吸似乎都带起了周围的环境变化，无意之间就让空气中蕴藏的水分更多了些，此地一下子就带着些许朦朦胧胧的感觉。


    但也正是因为张琪这突然爆发出来的力量，她的身体周围也立刻有着大量的死亡气息蔓延而出，在这刹那间就从四面八方涌现而来的无形威压


    就径直在她身边笼罩！


    那天边的阳光似乎一下子就变炽热起来，大地的土壤也在这一瞬间变得躁动，不断震颤。这一下子，周围那些奇花异草全都感觉到了威胁之意，似乎被张琪的气势吓到，慌忙地缩进了土壤之下，蜷缩一团。


    天地之间似乎出现了一种力量，带着万物的排斥就向着张琪就挤压而来，似乎就连这片空间都在收缩，似一只大手将张琪牢牢的攥住。


    这种感觉，就活像南宫浩当初想强行凝结空间灵纹时的感受……被天地不允、被万物排斥！


    不过就算如此，在张琪开口呼喊的那一瞬间，她的身体还是在承受着这一切的同时，强行破开了束缚，似乎带着某种强烈的信念，硬扛着身边不断积聚的压力，向着那泉水的位置飞奔而去。


    与此同时那双眼中徘徊着的泪水也是再也忍耐不住，夺眶而出，伴随着张琪的身影闪动，从其脸颊滑落，被身边的压力挤成一小团一小团的水气，轻飘飘的全蔓延在两旁的青草之间，很是滚烫。


    眨眼之间，那疾驰而来的身影就已经到了那泉水周围，顺着水流不断搜寻着。


    速度之快，完全超过了一位凝气境应该拥有的速度，甚至连大部分灵纹境都没办法企及，在千面惊恐万分的目光下就已经在这水流处盘旋了好几圈。


    不过就算如此，张琪身上那力量每多维持一下，她的身体也就越多几分负担，就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她身上的衣衫就已经尽是血色沾染，嘴角不断地滑落出血水，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但那双眼睛也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这泉水分毫，双眸之中都晕出些许淡蓝色的微芒，那漆黑的瞳孔都仿佛变了颜色，有着玄妙的符文，密密麻麻的在眼睛之中排列着……张琪凭着自己现在的强悍状态在那漆黑之中不断搜寻着什么，完全不理会身边传来的压迫感，苦苦支撑着自己现在的状态。


    不过不管张琪怎样的搜寻似乎也无济于事，那片漆黑之中完全没有了任何动静，就算她这般目光灼灼的搜寻，也没有她想找到的人影。


    甚至也就在这个时候，那被南宫浩身体分隔的泉水又开始了重新的流淌，那如墨般的泉水竟又在这时变得澄澈起来，那片漆黑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这一切都仿佛变回了原样……


    不过奇怪的是，那泉水之中竟然完全没有看见南宫浩的身影，一点踪迹都没有留下！


    “这……这是怎么回事！主人呢？”千面大吃一惊，都顾不上去避讳半空中咬牙切齿的张琪，惊呼一声，连忙在岸边不断张望着，却丝毫不敢去触碰那诡异的泉水，生怕也被卷入其中。


    “给我等着，姓王的，我迟早有一天逮住你！”张琪红着眼眶怒骂一声，双手微微颤抖的揩去脸颊上的泪痕，目光在那泉水上迟迟没有离开，情绪很是低落。


    之后也是随着她的一挥手，身上爆发出来的那股气势都完全收敛，直到身上重新显现出凝气境的波动时，周围的排斥之力才完全消散，她没有去管自己身体受到的伤势，踉踉跄跄的向着她的熔炉走了去，落寞的倚着那个巨大熔炉，黯然神伤……


    南宫浩自然是不知道这些，距离他落水都已经有着好长一段时间了。


    入水时的动静虽然暂时打破了他原本身体、心灵的宁静，但整个身体沉入水中的他却仍然可以肆意呼吸，也是因为他身边不断环绕的水雾，他在水下也同样很是自如，除了耳边持续不断的呜呜声，其他的都与地上毫无变化。


    短暂的惊慌之后，他意识到了自己被拉扯到了这泉水之中，这样的情形之下，自己没有任何的准备，他也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是否会遭遇到难以预料的危险。


    他想要起身，但是似乎心底有着一个声音在不断回荡……告诉他若是这个时候起身了，那就将会一无所获！


    是净清！绝对是净清的提醒！


    这是它的诞生之地，现在这个情况也应该只有净清的声音自己才能听见吧。


    没有察觉到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有任何的异样，南宫浩也就罢了，没有了离开这泉水的想法。甚至随着他与周围水流的接触，随着那一点点的涟漪在他身边不断回荡的时候，他的眼中的那大片大片的透亮水流就像是一个个没有长大的孩童，在他身边不断嬉戏着。


    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在不断的缩小，那原本半尺深的泉水，似乎变得很是宽敞，他就像是泉中的青石上的一点石渣一般，变得很是渺小，在那涓涓泉流中不断畅游，感受着身边柔和的水流，很是舒畅。


    仰头之间，他也恰巧看见了张琪在泉水上不断盘旋的身影，那焦急的状态、那发红的眼眶，乃至于身上衣衫透着的血痕，南宫浩倒是有些愣住了。


    “这人是在找


    我？不至于吧，我就落个水怎么还哭了？那血迹……不会是这个地方发生什么变故了吧！”南宫浩身体一哆嗦，心里有了些不好的想法诞生。


    毕竟他也知道表面上只有着凝气境的张琪却是有着太多不可思议的手段，还有着水的传承，实力绝对不止是表面那么简单。


    连张琪都是这般模样了，足以证明上面面临着何等凶险的危机。


    现在岸上可是还有着千面和蔡欣的存在，千面就不说了，先不论实力，就是改变容貌这一能力对于南宫浩现在的作用就太大了，自己好不容易在商队中的身份，可全要靠着千面啊。


    不然就凭着南宫浩的这张脸，恐怕刚一出现在青灵宗就会被各种算计！


    蔡欣那里他也还有着不少问题需要问询，多半还关乎着他们之后路程的一些危机。


    这一刻，南宫浩离开的想法再一次浮现，整个人都向着水面的方向不断的挣扎而去，甚至还唤出了自己的四种灵气，保持着现在能够达到的最佳状态，控制着灵气托着身体不断向上加速……


    但这个时候身边不断流淌而过的轻柔水流却是一下子就变化了，变得越发湍急的泉流也是让南宫浩感觉到了越来越大的压力。


    不仅仅如此，随着那压力的逐渐增大，火灵纹突然就大放异彩，在南宫浩的身上，竟突然有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红芒显现而出，似在这水流之中燃起的轻微火苗，护着南宫浩的身体在这水流中抵抗着那些压力，显得格格不入。


    南宫浩顿时感觉到压力骤减，他也趁着这个机会向着水面不断游去。


    不过好景不长，也仅仅短短的几个呼吸的时间，南宫浩周围的火芒一下子就与周围的水流激烈碰撞起来，就像是两个仇人一般，一见面就分外眼红，顿时就在南宫浩的身体周围激烈碰撞，非要分个生死。


    “咳咳咳……”南宫浩剧烈咳嗽着，被不少飞溅的流水呛到，呼吸渐渐急促，左手的硬痂在那水流间骤然增大的压力下全然破碎，左手龙爪倒是已经完全恢复如初，不过现在的他依然是被那一层层的水浪拍得头晕目眩，哪还有一点儿先前的那份宁静。


    那火芒之下，南宫浩就像是身上绑着千斤巨石，无论自己怎样挣扎，在水中都没办法再移动分毫，甚至还被不断地向着下方沉没，被那些湍急的激流不断轰击，一下子整个身体都没办法再在原地停留。


    这一下子，他就像是被激流推动的小石子，被肆意卷动，不断翻滚间，撞在那些泉底的石块上，整个人都摔得七荤八素，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根本没办法来控制自己的灵气，就这样顺着泉流不断地向着远方急流而去。


    “我真的蠢，这里明摆着跟水的传承之地有关，我竟然还在这泉里动用火灵气……这下难受了，不知道要被卷到什么地方去了，希望还在这个秘境中吧！”南宫浩苦笑起来，晕乎乎的脑袋里还是有着各种各样的想法涌现，想要逃脱现在的困境。


    但这水流却更像是现实的写照，一浪接着一浪，全拍打在南宫浩的身上，应接不暇的全是水泡，让他整个人都在湍急的水流中不断的翻滚，在石块之间不断冲撞，根本没有一点办法去动用一点儿他的灵气，更别提摆脱现在的困境了。


    每当他想要挣扎，那些水流间的压力就暴涨不少，挤压之间就让他更是难受，就连呼吸甚至都有些沉重。


    不过也正因为这水流的不断拍打，正是因为现在南宫浩随波逐流的状态，没办法反抗的他似乎也渐渐适应了自己现在的状态，脑海中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也都烟消云散，任由着这水流将他不断翻卷。


    不知道过了过长时间，南宫浩只感觉这一下子反倒是渐渐的跟随着急流静了下来！


    整个人的状态似乎完全回到了最开始在岸边的状态，闭上眼的他静静地感受着这随波逐流的状态，仿佛与世隔绝，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再跟他没了关系，就只剩下耳边的呜呜声，那不断拍击的水流似乎也完全没了任何的压迫感。


    随着身边那一层层的水雾也渐渐的涌现而出，南宫浩甚至还有些享受起现在的状态来了，那原本汹涌的浪花似乎又变成了之前的嬉戏孩童。


    他左手的龙爪早已经变回了人手模样，甚至他身体之中的血肉更是都因为这些水流变得很是柔和，那些水流似乎也能够穿过他的身体，在他的血液间流淌，在他五脏间穿行，来来往往，反反复复。


    南宫浩现在就好像这泉水的一部分，他这颗原本“小石子”似乎也与这泉流渐渐的融合到了一起，仿佛他也变成了这泉水中的一部分，变成了那些与他嬉戏的“孩童”。


    这泉就这样静静地淌着，南宫浩就这样静静地随波逐流……


    仿佛他便是这泉，这泉便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