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流尽世间！

    此时已是正午，那骄阳当空，毫不客气的肆意挥洒着自己的光亮，像是在向着西域展示着自己的强横。


    西域的日光或许一直都比较毒辣，这里的白天让这个地方如同蒸笼一般，热气哄哄，环境跟南域完全没办法比较，光是这炎热，一般人恐怕都很难适应。


    就算是这秘境有着那薄如蝉翼的屏障削弱阳光，但此时张琪千面他们所在的地方还是充斥着相当闷热的空气，虽然完全比不上外面。


    泉水叮咚流淌，丝丝水气升腾，在那完全不加收敛的阳光之下散着莹莹微光，周围的奇花异草都似乎早有准备，早早在那绿荫之下躲藏，时不时的几缕凉风轻拂，倒也舒服。


    张琪仍旧倚着她的熔炉，一言不发，整个人都蜷缩着，像是睡着了……


    倒是一旁的蔡欣已经完全清醒了，还能够稍稍动动脖子，偏头观察着现在的状况。


    在她周围尽是血淋淋的一片，染红了青翠的嫩草，浸润了身下的土壤，零零碎碎的骨渣散乱，还混杂着不少粘稠黑血，全是之前在被鼠王追逐时，侵入身体的黑沙。


    身上那一层朦朦胧胧的水雾在这阳光下闪着微光，遮盖了那婀娜的身姿。虽然双臂还没有完全恢复，但那些碎骨都已经排出了体外，骨头也重新复原，身上的其他伤势都基本上痊愈，也就只等着双臂血肉再生，就无大碍了。


    毕竟她也没有南宫浩那般龙族血脉帮助恢复，进度很是缓慢……


    也或许是这骄阳醉人，在树林间都蒙上了些许睡意，那花花草草似乎都有些疲倦，微风拂过，轻微摇曳，一片祥和。


    不过这个时候，除了清泉的叮咚之外，倒也多了些不合时宜的声音，带着些许焦急、悲凉，毫不留情的打破了现在和谐，


    “主人！主人啊，你去哪里了。你可别吓我呀！”


    “主人！你可得保护好自己呀，我的性命可还在你手里呀，主人！”


    “主人！”


    循声望去，澄澈的清泉边，倒是有着一张半透明的面具飘摇着，其上一个没有五官的小人不断移动着，顺着岸边不停地叫喊，声嘶力竭。


    时不时蹦起的些许水花都让其分外欣喜，连忙追逐而去，大喜过望……


    不过到头来也只落得个更为失望，更为焦虑。


    在那不过半尺深的泉中竟完全不见南宫浩的身影，此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在泉水变得墨黑之后就再也无法寻到南宫浩的踪迹。


    千面也慌啊！


    虽然认南宫浩为主的他一直都存在着些小心思，想借此逃脱南宫浩的束缚，但现在这个情况不一样了。


    特别是在他感觉到了自己面具之身中与南宫浩相连的那个印记有了变化，此时更是若隐若现，忽闪不定，要知道那个印记可是将他与南宫浩的性命联系在了一起，南宫浩若是死了，他也就没了，好不容易诞生的开灵炼灵的修炼之路也就彻底断绝了。


    现在那个印记越是变化，就越是让千面担心，生怕南宫浩此时出了什么意外。


    他也不敢走得太远，毕竟如此多的奇花异草，再加上这条让南宫浩消失的泉水，这地方在他看来很是邪乎！


    况且现在这个秘境的范围他完全感知不到，这泉水究竟流向什么地方他也无法知晓，当初获得雷天战将传承的那个遗迹空间崩碎的一幕幕还在千面的脑海久久无法消除。


    若是擅自闯到了些其他的地方，又陷入到当时的境地的话，没有南宫浩的空间之力，他可是没办法逃脱的。


    再说张琪……


    虽然这个地方她可能很是熟悉，但张琪刚刚的那个状态，千面还历历在目，那般气势，那般不知名的力量爆发，他自问是完全抵挡不住。


    他与南宫浩本来就怀疑张琪凝气境的修为是伪装，现在看来也确实如此，不过张琪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安静的在那熔炉旁休息，他又岂敢去打扰的，连靠都不敢靠近。


    现在的他也只能在岸边稍稍搜寻下，在心里默默祈祷南宫浩自求多福了……


    只是，就连千面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在他旁边的源源不断流淌着的泉流中，隐藏着那么一个微小的黑点，隐隐约约见，在泉底映出了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不过因为**的阳光照耀，那人影也是转瞬即逝，似乎被这刺眼的光亮消融。


    那是南宫浩！


    完全静下了心，默默感受身边涌动的水流，已然与整片泉水相融一体的南宫浩……


    千面苦苦寻找的南宫浩……其实就在他的身边。


    不过也正是因为那个黑点的存在，似乎那一片的泉流都有了些许自己的想法一般，那每每与岸边拍打起来的水花都有着莫名的意志蕴散而出，似孩童睡梦时的呢喃，又是那雏鸟求食时的迫切。


    千思万绪融入其中，却又只透着些幼小时的那股朦胧、童真！


    此时融入泉流的南宫浩就像是一个还未成长的孩童，如若新生，他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抛去了自己原本身上的老奸巨猾、圆滑世故，这些泉水似乎就是他的伙伴、家人，他们一同诞生在这片林间，就只是从石缝间穿行而过，慢慢的汇聚成了现在这样子，南宫浩也与这些泉水一齐变得很是纯碎、澄澈。


    就如同这泉水，就只有那么半尺深，似刚刚诞生的精灵，就只能顺着这些石头的方向不断流淌、跳动，看上去微不足道。


    这一切的场景看上去倒和南宫浩在妖天宗多宝山里接受树老的本源之力有些许想相像，不过这一次可没有任何本源之力的帮助，这片泉水的作用倒有些和一道子的证道之雨有些类似，是让南宫浩自己静心下来，自己全身心的投入其中去参悟。


    他现在的这状态比之前化身为树要彻底得多，要更为彻底的融入其中，毕竟上次只是树老本源之力带领南宫浩进入了他的世界，尽管很是真实，但上次经历的树木的生长等等，这一幕幕都还是虚假，就只是个幻境来锤炼南宫浩的木灵之力而已。


    而这次，是实实在在南宫浩自己的经历！是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现实！


    换言之……现在南宫浩的状态就是彻彻底底在向着这泉流融合，他在慢慢的变成这泉，这泉也在慢慢变成他！


    若是现在南宫浩这举动让旁人知晓，或许会有人谩骂，说他异想天开、不自量力，这般极端的做法稍有不慎，就完全可能让自己这个人消失在这世间。


    世间再无南宫浩！有的就只剩下这泉水，叮咚叮咚的流淌，无任何人关注无任何人知晓。


    或许也会有人感叹南宫浩现在悟性十足，借由泉水、借由自身来感悟水灵之力，这般奇遇可谓珍贵。


    但归根结底，也没有人能够说清楚南宫浩现在的做法究竟是对是错。


    就连南宫浩自己也说不清楚……


    在他被这些泉流不断卷动，四处翻滚之时，他就想过很多，他的脑袋里原本就有着太多的奇思妙想了，各种在常人看来几乎是异端，几乎是不可能的想法在他脑海中都在不断涌现。


    也因为这些想法，再加上现在的情况因为自己拥有龙族血脉，身体强度较大，在这些水流的拍打之下看起来也没有多大的危险。


    缩小成石渣的他在这泉流中无法挣脱这一情况，在他那双灵动的双眸中看来倒像是种引导……


    没错，引导！


    此地的泉若真是与上古时期的水有关，那现在这情况也就是在引导自己，借着这水流去感受、去领悟，一切都应该顺其自然，若是再东想西想，恐怕自己什么也没办法感悟到。


    现在要做的，就只有跟随着这引导，让自己重新恢复静心的状态，随波逐流！


    这是南宫浩的感受，他不知对错，但他知道自己的水灵之力确实需要提升，自己的实力需要提升。


    特别是现在，在被鼠王击败之后！


    虽然是以三纹境界面对能够施展领域神通的九纹大圆满，但南宫浩还是深深的感受到了自己现在的差距，在面对那些强者时的乏力，在面对那些源源不断、无法预见的变故时，现在的自己根本就没办法去应对。


    他想要提升，他想要变强，这样也才能够真正的去保护自己，以及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自己选择的这条路上必须要更进一步才行。


    现在也一样，突如其来的变故容不得他再准备了，在这泉流中的他需要的只有随心而动，随波逐流……


    这也是这么久以来，“贪生怕死”的南宫浩仅有的一两次，竟坚定得抱着豁出自己一切的想法，不论这次的结果如何。


    毕竟要真静心下来，任其发展，他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


    细算起来，上一次南宫浩这般豁出一切的状态还是在王伯被重创时，自己前往葬龙地时有的想法。


    就这样，那澄澈泉水不断地流淌着，南宫浩也在轻快地肆意奔跑着，像是个许久不曾出门的孩童，都快憋坏了。


    跨过了这林间的丛丛密林，他好奇的打量着这周围的一切花花草草，丝毫不顾那较为**的阳光，迎着热浪一蹦一跳，在石块间不断穿行。


    他自然是看见了千面、蔡欣，也看见了蜷缩在熔炉旁，看上去很是无助的张琪，不过现在的他已经不认识他们了，甚至现在的他还刻意的洒出了不少水花，全泼洒在了岸边寻找南宫浩的千面身上，吓得千面捂着脑袋就逃窜而去，生怕这水对他身体造成了什么伤害。


    这泉……或者说南宫浩就活像是个调皮捣蛋的小孩，看着千面的逃之夭夭的样子，更是捧腹大笑，一下子更是起劲，就与周围的花花草草不断的嬉戏。


    张琪睫毛微微颤动，在其身边一层层的水雾蔓延，那双玉手上不自觉的就开始散着光晕，或许是察觉到了这边的情况，或许是


    感觉到了南宫浩现在的状态……但紧闭的双眸却始终都没有睁开。


    一会儿的功夫奔跑跳跃的南宫浩竟然还直接就从这秘境涌了出去，也恰巧在那秘境之外的不远处，南宫浩的必经之路上竟就有着一条普普通通的溪流，将两边的草地分割而开，比南宫浩这泉流相比可大多了。


    汇入其中，南宫浩涌动之间，顿时感觉自己的身体膨胀了不少，那溪流也完全融入了南宫浩，甚至在自己的身体之中还一下子也多了不少活物，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


    这一下子，原本孤零零的南宫浩也感觉热闹了起来，与那些小鱼儿欢快起舞，各种玩耍。


    渐渐地，他也好似成长了一些，宛如从孩童变成了青年，那溪流中闪烁的光芒像是多了几分智慧一般，不再像之前那样懵懂稚嫩。


    溪流仍旧哗哗哗的流淌，在西域的各个地方不断流转，这就像是西域地图上那片叶子的那根主经络，不断地有着其他的分支汇入。


    不过几个时辰的时间，南宫浩就已经相当的壮大，溪流已经成为了宽河，水流汹涌，浪涛澎湃，混杂着不少泥沙，大有一股奔腾万里的气势。


    正值壮年的他有着使不完的力气，有着无限活跃的精神，那散出的意志也同样沉稳了不少，再无之前的稚嫩。


    他途径了西域无数大大小小的村庄、城池，以一己之力供给他们日常的饮用、使用，甚至还有着不少拥有着水灵气的炼灵者在南宫浩的体内修炼、打斗。


    他看到了很多人，他也每时每刻都在观察着他们，看着他们每一个人的一举一动，小到洗衣、玩耍，大到修炼、厮杀。


    甚至有时候看得入神了，完全没注意到前方那庞大的礁石挡路，迎面冲撞上去的他，还会引起好些水浪铺天盖地，几个大浪拍去，引得好大的水流涌去，就直接卷走了不少河岸边的人，就如同当时的南宫浩一般，被搅动得四下翻滚，不过不同的是他们却失去了性命。


    这片世界，他突然发现好生奇妙，那些人、那些物，那些花花草草，那些不断发生的各种奇闻异事，好美好美……


    渐渐地，夕阳的余晖洒下大地，夜色悄然爬上，南宫浩的身影仍在西域大地上不断驰骋，势如破竹。


    此时的他已然是丢掉了作为细小泉流时的那股稚嫩，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只是因为嬉戏玩耍，才想着向其他地方前进，现在的他似乎有了目标，似乎有了追求，他想乘胜追击，趁着现在自己这势不可挡的架势，去其他的地方看看，去见识一下这个世界。


    流尽世间！


    这是他这一刻的想法，西域，似乎也已经无法拘束南宫浩了。


    那十余丈宽的河身一路疾驰，汹涌澎湃之间就直接顺着前方的道路，向着南域的方向涌了去，一往无前，根本就没有理会自己前面究竟会遇到什么阻碍，那气势之盛，飞奔着就昂首阔步而去。


    正值壮年的他无所畏惧！


    就仅仅一步之遥，直接就横过了两域的边界，没有流经那片沙漠，他通过的地方在另一边，只有着一处高耸的悬崖，那高度，那陡峭的程度他之前完全没有见过，但仅管如此，这点高度又怎能挡他，又岂能成为他现在的绊脚石！


    冲！冲！冲！


    冲过去！


    南宫浩心中的那股豪气彻底激发，怒吼着，咆哮着，没有停歇……


    他那二三十丈宽的身躯丝毫不顾那些土石的阻拦，丝毫不顾自己现在身体高悬在空中，昂首阔步，气势如虹，锐不可当，直接纵身一跃。


    轰隆隆！


    如同天幕压下，阵仗之大，石破天惊！


    南宫浩的身体稳稳落地，带起飞流泄下，那无数飞溅的巨浪盘旋，掀起滔天水雾，如云漫雾绕，已然分不清哪些是水，哪些是雾，只管尽情挥洒着那无比畅快的豪迈。


    没有任何的停歇，南宫浩在此迈开步子，他可不能停下，他还要去完成他的追求，他还要去流便世间又是以往的势如破竹，飞驰而去。


    不过在他迈入南域之后，没过多久，也就在原本他应该熟悉的妖天宗附近，那浓郁至极的酒香吸引了南宫浩的注意力，他那宽大的身形不由自主的缓慢了下来，原本滔天威势的浪涛竟就这样逐渐的安静了下来。


    因为，他在那酒香之中感觉到了些许熟悉，说不清道不明……


    在那高耸入云的山峰，他看到了一位身披蓑衣，脚踩草鞋的白发老者，一个劲的咳嗽不停，气息不稳，脚步更是踉踉跄跄，在那酒香蔓延的地方默默地静坐了下来。


    不过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那老者的目光一下子就扫了过来，目不转睛的看着此时化作江河的南宫浩，咳嗽声又剧烈了几分。


    南宫浩也不知道为何，当那老者咳嗽的时候，他只感觉整个身体痛了一下，似被那些鱼鲨撕咬，不可名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