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渐觉睡意渐浓。

  在激斗中,完全屏住呼吸是完全不可能的事,而且她在愤怒之中发威,赤琼香已经乘虚而入了,她虽有深厚的修为,也禁不住奇毒琼香的入侵。

  她想:“看来今天难逃毒手,让百毒天尊逃脱,真是天意,我该想到五怪从不落单的事实才是啊!”

  睡意益浓,力道渐散,突然她怒叫道:“人屠,你非死不可!”拼全力就是一“上下交征”,罡风怒发,力道足以撼山荡海,地面飞沙走石。

  邛崃人屠发出一声闷哼,飞撞三丈以外,倒地不起,姥姥也力尽倒地,立时昏睡如死。

  所有的马匹,全都躺下了。

  片刻,蓝影一闪,场中多了个身材高大的光头,一身蓝袍,足蹬半统蓝靴,腰中悬着一柄蓝汪汪的两尺二寸佛手和一个大型的蓝色革囊。

  看上去有八十左右年纪,长像十分唬人,头皮光光泛淡淡蓝影,整个脸面也隐泛蓝光,一字眉,斗鸡眼,狮子鼻,阔鼻唇,嘴唇皮也泛着蓝色。总之,他浑身上下都是蓝,蓝的教人心惊肉跳,毛骨悚然,阴森森充满鬼气。

  他冷然看着躺在四周的男女老少,自言自语地说道:“很好,很好,都死了。”

  踱到姥姥身旁,又阴阴一笑道:“五十年,如花似玉的美女已成白发老妇,你怎想到有今天呢?今天你不要怪我,你不死,我非死不可。你的功力骇人听闻,大概已练成绝传的玄门罡气,所以唯有你死,我才可以重见天日。今日五怪已死其四,你也该死而无憾。”

  他张目四顾,目光落在前倾的香车上,又喃喃地说道:“色字头上一把刀,难怪佛门子弟为首戒。一切都因为香车中的美人,多可怕啊!北固老儿收徒不慎。这狗东西祸延师友,你不该有全尸的。”

  说道探囊取出一颗蓝色的豆大丹丸,扣指一弹,丹丸直射两丈外夺魄神剑沙东旭的尸体。

  沙东旭的尸骨,冒起一阵蓝烟,渐渐膨胀,片刻,却像冰山融化似的,只剩下一袭衣履和寸裂的一堆蓝色骨格。

  “我得看看,香车上的美人,美到如何模样,真的令人值得肝脑涂地吗?”

  他缓缓走近香车,伸出蓝色手爪,猛得掀开绣帷。

  就在他一看之下,浑身突然一震,刚“哎”了一声,豆大的汗珠突在额上冒出,手亦无力地垂下。

  他还来不及转身逃命,车内突然传出一声隐隐轻雷,他知道跑已来不及,仰面便倒,背一沾地,突然贴地飞出五丈外。

  一股淡淡轻雾,由车中缓缓飘出。

  五毒天尊退出五丈外,刚站好身形,一声怒吼响自他身后,一股雄浑的掌风已经袭到他的后心。

  他闪电似的横飘八尺,倏然转身一看,丈外站着一个少年郎,正是文俊。

  文俊冷冷地说道:“人死了,你还不放过,还想对付车中人,哼!快取出解药来!”

  五毒天尊怒火上冲,真想一掌半小子劈了。但他不能,刚才车中的怪事把他吓了个胆裂魄飞,怎敢逗留?他一声不吭,闪电向北逸去。

  文俊喝道:“不留下解药,走得了吗?”展开身形追去。

  前奔的捷如飞星,后追的迅似奔电,渐渐的,双方的距离拉近了。

  百毒天尊愈来愈心惊,他在跳跃的同时,衣袂中曾泄出一缕淡淡蓝烟,但是大出意料之外的,小伙子根本不受烟的影响,破空而来,全然无惧。

  他苦修一甲子以上的轻功,已至炉火纯青之境,可是小伙子却比他高上半分,他怎能不惊?走不掉,只有一拼了。

  他猛地斜飘两步,倏然转身,怒叫道:“滚!”并且一掌劈出,劲风怒号,疾如奔雷。

  文俊也时时提防,一掌猛击,“叭”一声巨响,劲道接实,双双被对方掌风震得后退。

  “在本天尊的紫胆草所浸的百毒蓝掌下,沾者必死,小娃娃,你快准备后事。”

  文俊闻言一怔,伸掌一看,了无异状,他冷笑道:“百毒蓝掌岂奈我何,咱们再来一掌。”声落人也急进,一记“力撼泰山”猛地拍出来。

  百毒天尊怒叫道:“你找死。”也是一招“力撼泰山”。

  两人都志在必得,掌心凝聚毕生功力,罡风锐号,石破天惊。

  轰然一声大震,百毒天尊退后五尺,蓝袍飘动,额上青筋不住扭曲。文俊功力虽然日来精进千里,但到底不如百毒天尊精纯,飞退丈余,玉面略冷灰白。

  但他身经玉浆洗练,不但百毒不侵,且坚逾金刚,转瞬间,即真气重聚。他身形刚定,发出一声清啸,“虎扑扫”身法倏出,挟无穷威猛力道,疯狂猛扑。

  轰然巨响中,官道四周飞沙走石,尘埃弥漫,人影乍合乍分,三进三退,百毒天尊悚然而惊。他想:“这小子功力虽不如我,但不怕震伤,而且反震的力道似乎有增无减,更不怕百毒之侵体,这样下去,他已立于不败之地。反之,我将有力竭之虑,这小子委实有超人能耐。只有用佛手中的销金奇毒伤他。”

  于是百毒天尊怒喝道:“这样拼下去无尽期,兵刃上见过真章。”他撤下蓝汪汪的佛手,缓缓向前斜指。

  文俊看了他奇门兵刃蓝色佛手,心中一凛,伸手弹开剑囊,握着天残剑柄,冷然道:“佛手中空,中藏毒物,老怪,你少打歪主意,留下解药,可以保你一世英名。”

  “娃娃,你料得不错,佛手中藏有奇毒,沾着一滴,管救你骨肉化泥。”

  “老怪,你如沾上,难道可以解吗?”

  “不成,这东西乃天下奇毒,任何人也无法幸免,老夫自难例外。”

  文俊狂笑道:“哈哈,咱俩看谁在劫难逃,玩火焚身,也许死的是你自己。”

  “你在做白日梦!”他踏前一步道:“以一甲子修为的内家真力迫出毒液,凭力道就可洞壁穿洞,你怎能幸免?”

  “废话少说,上吧!”一声剑啸,天残剑倏然出鞘。

  百毒天尊神色骤变,情不自禁后退一步,惶然问道:“你……你是恨海狂人弟子?”

  “不,他老人家对在下有援艺之恩,但无师徒之名,在下还不够资格列入他老人家的门下。”

  “你可知道我老人家的过去,与恨海狂人的恩怨牵连?”

  “在下一无所知,也没知道的必要,在下只为你囊中的赤琼草解药,要是你冲着天残剑而来,在下接着就是。”

  “那也好,你倒承受了恨海狂人的气质,骄傲,狂放,但你自问成吗?”

  “哈哈!成与不成,手底下自有分晓,我进招了。”

  “慢着,恨海狂人一生没打过败仗,你可别辱没了这把天残剑。”

  “你说对了,在下倾全力而为,自天残剑下逃生的少之又少,它在在下手中,还未灭当年的威风。”

  “希望这次你也能保全天残剑的令誉,你将得到解药,也得到好处,先留下你的大名。”

  “姓名不必问,我自己取的绰号,恨天狂龙。”

  “人中之龙,好!豪气可资赞赏,我进招了。”

  蓝佛手向前一引,突然蓝光漫天,挟着无穷力道迎着文俊冲去,霎时罡风厉吼。

  文俊的天残剑徐徐下降,心神合一,潇洒地发挥精微剑势,在瞬息之中,攻出了数剑。

  万千锈影贴地飞旋,闪电似彻地而来,与蓝光一触,发出阵阵清鸣,蓝光向后上方飞退,接着一声长啸,锈影怒张,追逐着蓝光,冲天而起。

  龙韬十二剑精妙处,就是一招中变幻莫测,先迫敌随我意而动,而后一击而中。

  “大地龙腾”先攻敌下盘,荡开对方兵刃,乘隙猛进,百毒天尊只有一条路可走,向后上方飞退,这就是如手使指,他不得不随手而动。

  半空中风动雷鸣,劲气锐啸。在这时,他突蓝光一闪,箭似向左两丈外疾落。

  锈影向上一升,突然折向斜飞,逐着蓝光飞掠而下,这是“苍龙入云”身法。

  文俊身剑合一,凌空下扑,似一道小小的龙卷风,“嗤”一声,旋了一个六丈大小的圆圈,“唰”一声又横射五丈方行人影重现,双方相距五丈对立。

  百毒天尊蓝脸向上升起一阵淡淡蓝雾,满是汗渍。他手中蓝色昆仑沙棠木所造的佛手,两侧印了三道裂痕,深约一分;这是天残剑拂拍所成的遗痕。

  他叹息了一声,将佛手插好,对文俊道:“老夫仍是心劳日拙,不敌神奥的天残剑法。你,剑法仍差,当年在恨海狂人剑下,三招不到差点儿呜呼哀哉。而且,你内力委实未登堂入室,还得痛下苦功,日后独尊武林,乃指日可待之事。”

  他解下腰中蓝色皮囊,抛给文俊,又道:“老夫不拟出山,但被北固叟所迫,要重行称霸江湖,实非老夫所愿,故仅带三五种奇毒,以作防身之用。那老太婆是当年的双仙五怪两条龙的双仙之一,名叫瑶台仙子华佩芝。你救醒了她,对她说:百毒天尊深悔当年,四十年难消心中之疚,今还她一臂一耳;不要找我了,天下之大,足可容下我这残废孤零老头。囊中有各种解毒奇药,有绢书一本,说明各种症候,及用药之方,赠给你造福武林,我走了!”

  说完,伸左手在右臂上一抹,再一拂,蓝色的右臂和一只左耳,“噗”一声跌落尘埃,淡蓝色的色液几如喷泉。他头也不回,大踏步走了。

  文俊怔怔注视着他的背影,心中泛起一阵哀伤,突然叫道:“老前辈……”

  “好自为之,珍重。”百毒天尊声落,蓝色身影加快,消失在官道转角处。

  ※※※

  四周寂静如死,人躺,马横,凄凉之至,早先那场激烈的打斗,早将行人吓得飞逃,故这时鬼影皆无。

  片刻,文俊如飞而至。到了现场。他打开蓝色皮囊,取出一个小玉瓶,倒出十余朵朱红的干枯小花球,一一往众人口中塞去。

  雷平兄弟、姥姥和两位姑娘,当他将花塞入姑娘口中时,顺手撕下她半幅衣袖,掩住她半敞的酥胸。他转过身,给老头塞入一朵,然后正要掀起车帘,突然他自语道:“不成,里面是不许张望的闺阁内眷。我不能看的。”

  取了一朵瑶花,由车帘隙中伸入。再擦亮火折子,燃着一朵,在十余匹牲口鼻端熏上片刻后,方闪身躲在丈外的草中,隐身以待。

  最先醒的是姥姥,然后是凤姑娘。瑛姑娘刚座起,惊叫一声,赶忙捉住倏落的罗袖,诧异地说道:“姥姥,是谁救了我们?”

  “不知道,但绝不会是百毒老怪,谁有西昆仑的朱瑶花呢?我想不久会真相大白的,走吧!”

  众人整理颓顿不甚的骏马,各自走了,走在最后的是那部香车,雷平兄弟垂头丧气,闷闷不乐。走着走着,雷平突然道:“张大爹,我兄弟不才,险些误了小姐性命。请归禀李大人,我兄弟无脸再留,即将回归嵩山。李大人即将告老还乡,实是明智之举,这年头犯不着冒风险。”

  “雷师父,你是说不管我们了吗?”老头惊慌地问。

  “我兄弟不是有始无终的人,李大人对我雷某云天高谊,未报万一,我们不会半途而废的。送小姐返府后,我们就走,但府衙安危,自有人暗中照应!”说着,逐渐去远,只留下一缕幽香。

  文俊直到马车去远,才悄悄撤走,直奔南昌。

  远远的看到南昌城廓,他喃喃自语道:“我得赶上一程,也许她们不在南昌逗留呢?”

  就在他刚要加快脚步的瞬间,突闻到身后一缕淡淡幽香,中人欲醉,他心中一动,蓦然转身望去,一丈外,姥姥卓立道中,凤、瑛两姑娘左右而立,她们脸含微笑向他颔首。

  文俊心中一凛,三个人已到了自己身后近丈,竟然不带丝毫响动,甚至风声也丝毫未闻,她们的功力岂不到仙侠之境吗?

  “孩子,你腰悬百毒天尊的蓝色革囊,救我们的是你了,难道你和百毒天尊有渊源吗?”姥姥说道。

  “不是的,姥姥,小可适逢其会,迫他留下解药,但他却将药囊慨然相赠。”他踱到姥姥身前,抖开布包,里面是一只蓝色的手和一只耳朵,他神色一正,又道:“百毒天尊临别,嘱小可面禀姥姥,小可正欲向姥姥面禀。”便将百毒天尊所说的话一一说了。

  “五十年,老身早将这段仇恨淡忘,假如不是偶然相遇,而致兴起愤慨,我怎会找他们?生死有命,老身行将就木,且已是世外之人,我不会去找他的。”

  “姥姥能超然物外,倒令小可惑然不解。”

  “孩子,别轻视老身,你认为夫仇不报,就不配为人?”

  “小可正是这意思。”

  “其实先夫并非安身在会仙峰头,那不过是借此脱离武林,隐世之借口而已,不过先夫身受奇毒,武功尽失是事实。用得着去找他们报仇吗?会仙峰头,可以说是五怪成全了我们。”

  “哦,原来如此。五怪今天死的是不是太冤了吗?”

  “半点不冤,他们都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魔头。假使今天他们不死,往后江湖上不知要有多少人埋骨地下呢?”文俊不住点头,深以为然。

  姥姥又道:“孩子,你就回头用朱瑶花救醒我们的吗?”

  “这个……这个……”

  “别这个那个的,我要你说是或不是。”

  “对不起,我不知道。”他收起一臂一耳,向路旁草丛一钻,以剑掘地,连布包一起埋了。

  ※※※

  这是一处高高的河岸,赣江在下面缓缓奔流,江面辽阔,江心有座小岛,河岸旁芦草繁茂,间有竹林和草丛。他不愿和她们夹缠,跃下河滩,向林丛中一钻,顺河岸而下,径自走了。

  他乘船过了赣江,在潮王洲一家农舍里借住,休息了三天,细研师伯所遗的阴阳数理之学,和百毒天尊所赠的解毒真经。

  三天中,他足不出房,功力又进一层。

  而这三天三夜之中,南昌府却有人追寻他的行踪。

  那神秘的香车并未离开南昌,姥姥三人三骑在第二天访方启程北上。南昌府经常有狞恶凶悍的人物出现,挨店搜查。

  第四天一早,他重行上道,直向九江府走去。

  入夜,他到了九江府属的德安县,这一带又进入了山区,横越了赣江大平原,重新看到了山峰,又是一番景象。

  往北十余里,回马岭下一条三岔道。往北,是往瑞昌的小道;沿东北官道走,可到星子,傍庐山直达九江。

  他要到九江雇船上上航到武昌,再沿汉水走大巴山。

  一早拾掇行囊,踏上旅途,他仍是一身土佬布衣,唯一不同是胁下多了一个蓝色的大革囊。

  远远的看到了回马岭,那是绵绵不绝壑深峰峻的山区,在朝霞中隐现翠色,远山暗影若隐若现。

  一骑骏马绝尘而来,越过他的身畔,走向回马岭。

  不久,又是三匹,也是向回马岭而去,马上都是劲装大汉,漠然伏鞍狂奔。

  蹄声方止,后面又是蹄声如雷,奔来两匹骏马。

  文俊心中一动,暗说:“怎么,这条道上难道又要发生事故?”

  他脚程甚快,三岔口在望。三岔口右侧,是一座破落了的凉亭,左侧是一栋孤零零的倾圮茅屋,除了狐鼠,没有人会在这山岭鬼魅横行的地方辟室而居。

  凉亭塌了一角,另一角尚可遮蔽风雨。远远的,他已感到有点不对劲,心中油然生出警兆,只觉心潮澎湃,没来由的烦躁充满胸襟。他想:“今天怎么啦?为什么心神不安呢?”

  两只乌鸦在他头顶上掠而过,那凄凉嘶哑的啼声,十分刺耳,令人毛骨悚然。

  “难道今天有大事发生吗?怎么我似乎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迫得心胸似是难以负荷?不会是危机来了罢?”

  是的,危机来了,空气中存在着看不见摸不着的紧张气氛,林荫草莽中荡漾着重重杀气。

  在文俊还在三里以外时,凉亭后树丛中暗影里,传出阵阵轻微耳语。

  “三堡主,你说这小子准是恨海狂龙?”

  “不会错的,道兄。那天在抚州官道,他蓦尔失踪,恨海狂人却突然现身;假使他们人与龙之间,没有丝毫渊源,你想会有那么巧吗?”

  “三堡主,就凭这点线索,我看有点靠不住!”这是另一个苍老的嗓音。

  “巴兄说的也是,可是另有线索,请听殷某道来。自那天恨海狂龙现身,在下即派人盯梢,发现那几个少年男女在南昌失踪,可能是由水路走了,而那小子却独自在官道上赶程,他腰中那短布囊委实可疑。恨海狂龙一直不见踪迹,天残剑只有一把,这几天中,同时出现恨天狂人和恨海狂龙,而都是使用天残剑,其中定有缘故,依在下看,假使这小子囊中是天残剑的话,嘿嘿……”

  “又是怎样?”

  “恨海狂人根本并无其人,就是这小子弄的玄虚。”

  “这倒有点蹊跷,且擒住他再说。”

  “快到了,咱们准备,这一面由在下与地狂星汪老弟负责;正北就请巴兄率阎王谷的人拦截了;西面请道机道兄率武当道友出手;退路就请穿云手周老弟堵截,这就走。”

  “师兄,那小子身手不弱,在清泥渡瞰江楼,剑拔弩张高手云集之际,他亦毫无惧色,咱们得小心些!”那是甘州双英老大杨敬堂的声音。

  “我知道,你两人在后拦截,由我先上,可别辱没了咱们崆峒的名头。”

  文俊心生警兆,一面走一面结扎浑身零碎,百宝囊和剑囊的锁口都打开了,暗自留心戒备,大步向三岔口走去。他耳目锐利,将近凉亭,已经略有所觉,但他不在乎。

  凉亭距三岔口不到二十丈,他刚抵凉亭,突变已生。

  三岔口上人影倏现,最先由树丛中出来的是个高大白衣人,阴森森鬼气冲天,他是阎王谷守护神巴龙,人称白无常,这人文俊不陌生,氲氤山庄的熟面孔。

  白无常的身后,高高矮矮的人员不少,有些生面孔,也有熟面孔,都是些穷凶极恶的人。

  文俊心中暗叫一声“糟”,倏然止步。

  四面八方人影急闪,团团围上。

  右面凉亭,是三堡主和一群蛇神。

  左侧林缘,是武当的追魂三星道机和一群牛鼻子。

  后面拦截的,是崆峒的高手穿云手周方和甘州双英,更有七七八八一群牛鬼蛇神。

  四批人各守方位,一双双怨毒厌恶的眼神,全集中在文俊身上,文俊冷然环视,傲然叉手屹立,神色丝毫未变,俨若天神当关而立。

  巴龙说道:“小狗,氲氤山庄你跑得可快,烧得也够绝!”

  道机也接口道:“矮脚虎死因不明,你该还道爷一个公道。”

  穿云手阴阴冷笑说道:“逍遥鬼的血债,你该还了。”

  最后说话的是三堡主,他木无表情的说道:“孩子,你做的好事太多了,这儿的人都来找你,你可是杀了小周郎闻人霸的恨海狂龙?大大夫敢做敢当,何不坦然相告?”

  是的,大丈夫敢作敢当,文俊已知今天不用天残剑,要脱身比登天还难,不如敞开来算了,死也死的光明些啊!他漠然一笑,冷冷地说道:“三堡主不愧为老江湖,你问对了。”

  文俊爽快地一承认,这些人反而心惊啦!

  三堡主神色一变,悚然问道:“恨海狂人与阁下有何渊源?”

  “渊源?嘿嘿!你用不着问这么多。”一声剑啸,天残剑倏然出鞘,锈影倏现倏隐;在这一瞬间,出鞘入鞘,快得令众人难以看清他的手法,端的快极。

  众人心中骇极。三堡主退后一步,问道:“闻人霸与你无仇无怨,你为何杀他?”

  “好个无怨无仇!告诉你,这血海深仇有你一份,难道无极观主就该死吗?你这债也还之不远了!”

  “无极观主并非全然无咎,你是他什么人?”

  “小爷的师伯,你该明白了!”

  三堡主惭愧地低下了头,对无极观主的死,他一直心中内疚,茫然做声不得。

  追魂三星怒道:“矮脚虎又和何人有怨,小狗你说!”

  “武当调教的好门人,哼!矮脚虎和那个什么逍遥鬼,要夺小爷的雷音洞府秘图,不死何待呢?”

  “雷音洞府秘图!”所有的人都惊叫出声。

  “在你身上吗?”穿云手急问,抢前数步。

  白无常向前欺近,追魂三星也不落人后,只有三堡主呆呆地沉吟,并未移动。

  文俊不知厉害,从怀中取出染有师伯血渍的绢图,转头向穿云手扬了扬,说道:“在又如何呢?你想要吗?”

  “给我!”穿云手大喝,飞身扑上。

  “滚你的!”文俊大吼一声,一掌劈出,乘势横飘近丈,刚好避过白无常扑来的身手。

  “噗”一声响,穿云手被雄劲的掌力击得暴退八尺。

  文俊自己也吃了一惊,他想不到这三天中功力又精进了不少,仅这轻描淡写的一掌,竟能将穿云手击伤。

  他稍一惊诧,身形略慢,右侧劲风已然压体,左侧的白无常一击不中,发出一声鬼啸,已如影附形追到,腥臭的玄阴尸毒中人欲吐。

  他发出一声清啸,左掌猛吐,向白无常拍去,右手将雷音秘图纳入怀中,天残剑倏然出鞘,向右便挥。

  “呼!”“锵鎯……”文俊被白无常的僵尸毒功所发的浑雄的力道震的侧射丈外,而他右侧的追魂三星可灾情惨重,长剑被天残剑挥成三段,身躯被文俊的强烈冲劲撞的“叭”一声往后便倒,他的命却保住了。

  文俊和白无常拼了一掌,感到暗暗心惊,幸而他的筋骨不怕挨揍,百毒不侵,歹毒的僵尸毒和玄阴尸毒伤不了他,故而安然无事。

  白无常面色益厉,他心中更惊,心道:“这小子的功力难道已练到三花聚顶?或是不坏身法吗?这掌他竟然不死,僵尸毒亦劳而无功,委实令人难以相信。”

  白无常一击未将文俊收拾,心中虽惊,也更震怒,一声鬼啸,蓦地欺身而上,他轻功之佳,快如闪电,人未到,干瘦的长爪已伸出袖口,劈面便抓,腥风狂飙似的向四面暴涨。

  文俊也是一声长啸,天残剑一招“飞星逐月”迎面点出。

  毕竟双方功力相距悬殊,剑法虽奇妙难测,却无法和这功力深厚的老江湖一较长短,天残剑被雄劲的僵尸毒功一撞,向上一扬,白无常的大袖,已惊雷似的在下方向上猛击,相距又近,看来是糟了。

  文俊百忙中收招不及,左手剑诀变掌,大吼一声向下疾拍,天残剑向右挥去,急射白无常另一只大袖。

  双方都快如电光走石,快的肉眼难辨。

  “砰!”“嗤!”劲风狂啸,剑声震耳,文俊的身形直射三丈之外,脸色冷白,白无常虽站立原地,但左大袖被天残剑划开一条尺长的裂口。

  文俊身形未落,突觉劲风压身,并传来一声毫无人气的厉喝:“给我躺下。”

  文俊临危不乱,一扭虎腰,身形半旋,突向侧方飞躺,天残剑“回龙引凤”反手便点,稳住身形,这是八形身法的绝技,世所罕见。

  罡风余劲着身,他只觉得真气一窒,不由大吃一惊,身形一定,只觉愤火中烧。

  暗袭他的人,是一个奇怪的矮鬼,这个人不陌生,白鹿岭曾有一面之缘,正是宇宙神龙两门徒之一,地狂星汪年,不用问,刚才挨了他一记九绝掌,不然真气怎会一窒?这是他第三次领教九绝掌力,故而失惊。

  眼见杀师伯凶手现身,文俊气涌如山,热血奔腾,一声清啸,身剑合一腾身猛扑地狂星。

  地狂星被文俊奇妙的身法怔了一怔,杀机突涌,年来文俊身材高了许多,面容也稍有改变,当年的稚态已不复见,所以他先前并不知文俊就是荆山老叟的徒弟,因文俊提起无极观主是他的师伯,恍然大悟,那一掌已用了八分真力,仍未将文俊置于死地,难怪他心中发狠。

  当年荆山夺宝,为的是雷音遗宝九如玉佩,白鹿岭杀了荆山老叟得了九如心法,也为的是雷音大师的遗物。

  今天见文俊身怀雷音洞府秘图,岂有不动心之理?三堡主不动手,他可耐不住啦!故而他才倏然下手。想不到文俊根本不惧九绝掌力,右手多了一柄银光灿烂的长剑,信手猛挥。

  文俊被柔和而劲道无比的九绝掌力一阻,真气一窒,剑气和身形同时一挫,耀目银光恍如火树银花,已经在剑影中一穿而入,“嗤”一声裂衣声突响,胸衣立破,血渍斑斑的绢图飘落尘土中,要不是他躲得奇快,那一剑力道足可穿铜,他浑身虽说坚似金钢,也难抵挡那吹毛可断的银剑一击。

  绢图飘落,文俊已用蛇缠身法脱出银剑重困,到了丈外路旁,他惊魄初定,身后已响起追魂三星的怒吼道:“逍遥鬼的命你还定了。”声到剑到,剑气如风袭到。

  文俊愤火中烧,虎吼转身,一剑击出。

  他含忿出手,形同拼命,“怒海藏针”绝招乍出。

  无数剑影飞出,剑气凛然,将追魂三星的长剑逼出围外,一道淡淡的暗影地射迎面抢来的胸膛。

  追魂三星是武当后起的高手之一,他只觉得四周的气流向外流散,剑影在他四周急旋狂舞,身不由己向前一凑,感到胸口一麻,他狂吼一声,左手三枚五角银星脱手扔出,口角泛血,身子慢慢往后坐倒,胸前留下了天残剑特有的细小剑痕。

  文俊一剑伤敌,三枚银星已自着体,两人相近咫尺,万难躲开,“噗噗噗”三声,五角银星将胸前破衣割得纷纷四散飞扬,结实的胸肌留下了无数丝影,幸而未伤。他身内潜力经九绝掌力一击,神奇的潜力能发挥无遗。

  追魂三星一死。武当的十一名老道眼也红了,同时鼓噪,挺剑向上一围。

  还好,那地上的雷音洞府秘图替文俊解去一场大难,真是天意。

  图的三面,白无常和阎王谷的人各站一方,堡主和地狂星又是一方,崆峒派也占了一方,其中以崆峒派的实力为最弱,三伙人注视着绢图,全都将功力运至十成,准备大打出手,将图夺下来。

  情势异常紧张险恶,似乎四周的空气也随之凝结了,谁都不敢贸然下手。先动手的人,准会受到其他两拨人的攻击,但谁愿放弃这武林至宝。

  谁也不知道这图是真是假,但却无人愿意放弃,人的贪念真是奇怪的东西,不知害了多少英雄好汉。

  这下一来文俊可轻松多了,武当的十一名老道,岂是他的敌手?

  武当的玄门剑阵,在江湖享誉最盛,武当的八禽轻功身法和八卦剑法,也是江湖的双绝。可是,十一个人惊急怒齐来,首先就是自乱章法,而且,文俊的功力在他们之上,集天下六派剑法之精英的龙韬十二剑,又是何等的博大精深!十一个三流老道,岂是文俊的敌手?

  就在暴喝连声、剑影漫天中,响起一声清啸,十一个人中倒下两个,剑影速旋,捷如闪电,突出重围,消失在莽莽的森林中。

  文俊知道,他要是不走,准走不了啦!三堡主也许能搏个平手,但白无常和地狂星的功力任谁也接不下,死有重于泰山轻如鸿毛,他不像所有的武林朋友一样,为了一点儿虚名和意气,虽枉送性命也不惜。

  那绢图师伯也曾说过是假的,是赝品,不值得用性命去取回,留给这些人拼命也是大好之事。

  他去势如电,隐入古林。

  在林中侍至天黑,方换上一身青色短褂,将天残剑包在包裹内,仅露出囊口,往背上背好,找了一根小竹杖,重新上路。那蓝色的大革囊,他用破衣裹了,仍悬在腰上,踏着月光,径奔星子。

  星子,南唐所建,称为镇,那儿传说有一座落星石,在当时,是南康府治,依山面水,是湖广的一座名城。

  鄱阳湖的流水,静静地在城南奔流,北面远处的五老峰,像五个雄伟的老人,正俯瞰着这个小城,注视着滚滚而流的江水,默默地诉说着历史的过去。

  不久以前,鄱阳湖朱皇帝和陈友谅一场大战,风烈火炽,烟雾涨天,湖水为之尽赤,这一场空前残忍的大悲剧,至今仍有遗痕。

  文俊到了星子,正是二更时分。他在大南门码头附近一家小店歇了,用过晚饭后便信步到码头走去,他想:“如果找到船到武昌,忆不甚好。”他可不知道这里只是湖中的一个小城府,怎能找到去武昌的船呢?去九江的船到是随处可找,但比旱路还要远,除了运货,没有人找船去九江。

  星子虽不够繁华,但既是南康府,也不会冷清多少,沿湖畔停了不少大小船只,码头沿城一带的地方,灯火辉煌,形面三教九流社会人士聚会之所,唱曲儿的,卖药的走方郎中,看相卜卦,落魄的卖解江湖客……,都各找地盘,吆喝着赚顾客们的钱。

  文俊上身是宽大的布褂儿,腰间藏着百宝囊和蓝革囊,手中挟着以布囊密封的天残剑,他在江湖树敌太多,故而小心行事,处处提防。

  他沿码头走了一趟,不得要领,在宜昌他碰了钉子,不敢冒然从事。

  找不到船去武昌,他不找了,往灯火辉煌的地方信步走去。

  他对医卜星相等不感兴趣,他不是宿命论者的信徒。走了不远,他向卖解的场子走去。

  三个书呆子在谈书,三个屠夫在谈猪,武林朋友只对拳脚有兴趣。

  夜市正在高潮,人相当多,他好不容易挤进圈子,静静地观看。

  场中有四个大汉,赤着上身,露出小山丘似的胸肌,兵器架上列着十八般兵刃,旁边安详坐着两个年在八十以上短打扮的老人。

  四周有几个小伙子举着大灯笼,正中偏北摆着三把椅子,旁边立着两个一二十岁的娃儿,一男一女,生得十分清秀,像是兄妹的样子。

  猛听老人一声清叱道:“打家伙!”

  中气十足,声如洪钟,兵器架旁三个伙计起劲地打着锣鼓,劲头十足。

  一个彪形大汉,在兵架器上拣了一对流星锤,走至场中,猛得一出手,锤影漫天飞舞,愈拨愈大,像在众人鼻尖上掠过,大家纷纷走避不及。

  当当当三声锣响,流星锤一飞冲天,在半空中一阵急旋,然后又倏然降落,大汉蓦地伸掌。手一挑,双锤直向兵器架上飞去,整整齐齐地落在原地不动,周围响起了暴雷的一阵喝采声。

  文俊暗自点头道:“这是移力借力上乘内功,劲道收发由心,难得的是他可以卸去两丈外的劲道,二百斤的冲力消失不易,他并不尽是混饭的人物哩!”

  大汉待采声沉寂,方向周围行礼,亮声儿说道:“在下柯干,祖籍东海,自幼练了几手把式雕虫小技,使以混饭糊口,今天途经贵地,久仰贵省高手如云,乃藏龙卧虎之地,武林名宿之都;在下冒昧,愿向诸位高明请益,并博君一笑,孩儿们!”

  “爹爹可是叫我们啊?”

  两小童笑嘻嘻地回答。

  大汉也笑着回答:“不是叫你们,难道是叫我吗?”

  “来了!”两小童左右一分,快步到场中,抱拳向四周行礼,在大汉左右两旁叉腰一站,清澈的大眼笑意流露。

  “这是一双不成材的小子丫头,也是在下的儿女。”

  柯干含笑道:“孩儿们!”

  “爹,不用叫,吩咐就是。”

  “南康府山明水秀,龙蟠虎踞之地,你们且演一套小轻巧功给叔叔伯伯瞧瞧,别叫叔叔伯伯笑话了。”

  “是的,爹爹。”

  声落,人闪,两个小娃娃神定气闲,一左一右绕场急走。

  “这些人来意似有不善,不像卖艺来的,倒似有为而来,口吻带有火药味,东头那老儿,眉心略锁,心事重重,那已修至由神返虚的一双老眼,只在人群中一瞥,定不简单。”文俊心中暗想,有意无意地留心两个老人的动静。

  两娃娃愈转愈急,似乎脚不沾地,就在两人相合瞬间,女娃儿一声轻笑,凌空跃起八尺,头下脚上直落。

  男娃娃步法不变,双掌上伸,不偏不倚接住女娃双手,就这么双手一接,绕场疾走三匝,女娃儿倒立在上,竟然丝纹不动,男娃儿也若无其事,举步如飞。

  人丛中采声雷动,大呼大叫,就在采声中,女娃儿身轻似燕,被男娃抓住双手,猛地一转,转了十个圆圈,姿态美妙极了。

  猛地一声银铃似的轻笑响起,女娃儿像只断了线了风筝,向场中飞去,男娃儿也身形乍起,翻了三个筋斗,亦向场中落去。

  柯干哈哈一笑,一挫虎腰,双手倏长,男女娃儿分毫不窒的落在他的一双手掌上,都摆了一个金鸡独立的架势。

  柯干平举双臂,转了三圈,喝一声:“滚!”将两娃娃一摔,两小翻了个筋斗落下地来,在如雷的掌声和叫好声中,三人拱手为礼,连说“献丑”!

  锣鼓声又止,柯干叫道:“兄弟!”

  三个大汉齐声应诺,大踏步走到场中,向四周行了个礼,在柯干对面分坐着。

  “刚才小娃娃献了丑,兄弟们,该咱们大个儿的啦!”

  中间大汉说道:“是的,大哥,咱们可不能让乡亲们失望。”

  柯干说道:“正是这意思。论英雄,江湖车载斗量。”

  左首大汉接口道:“六大门派中英才辈出,高手如云。”

  右首大汉接口道:“双雄一霸,大名如雷贯耳。”

  柯干道:“兄弟们,你们忘了震动江湖的一件大事和一个人。”

  中间大汉问道:“大哥说的是谁?”

  “事出在本省,人也在本省,也是最近的事情。”

  “大哥是说,九现云龙突现九江之事?”

  “徐大爷名列武林三认之首的仁义大爷,不是奇闻。”

  “那么……”

  “我说的是另一条龙。”

  “啊!是了,大哥是说今早三岔口突然现身的恨海狂龙?”

  “二弟,你说对了,恐怕这一天中,恨海狂龙的大名,早传千里以外了。”

  “大哥是根据传闻,就认定他是英雄吗?”

  “天残剑闯武当剑阵,在天下无敌高手中从容而逸,你说他不是英雄?”

  “大哥,在我未睹以前,遽以断语,智者不为。”

  “二弟,等你目睹的时候,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恨海狂龙真的发狂?”

  “狂倒未必,只是他喜怒无常,生得头如巴斗,眼似铜铃,有千斤神力,动不动就要杀人的。”

  “大哥好像见到了似的,真有那么可怕?”

  “这武当崆峒门下,和富有内双雄的门人,岂能有假?”

  “南康府真是卧虎藏龙之地,出了这么一位英雄,值得喝采。”

  “所以咱们得卖点力气,别在英雄的乡里人现……”

  眼字未落,“嗤”一声锐啸,一枚灰黑色的小棋子,飞落柯干脚下,插入地中一半。

  任谁也没有看清是何人所发,除了文俊。

  他已看出那发棋之人,更已看出那小小的三角棋中,隐泛金色,正是江湖传言,令人魂飞胆破的“二等阎王令”。

  他悄悄地转身挤入人丛,悄悄地追在一个大汉身后,若无其事地往前走,消失在城内。

  四个大汉神色一紧,还以人有人来找场,张目向四周搜索可疑形迹,两个老头见那三角灰旗,脸上蓦然变色的站起来。

  两个小娃娃走到铁旗旁,男娃娃正要低身拔。

  老人厉喝道:“不许动!”

  “咱们收场。”

  四个彪形大汉脸上变色,知道事态严重,便强笑着拱手向观众请散,并督促伙计收家伙。

  “准备香烛。”老人木然地吩咐。

  好奇的观众,远远地望着。

  老人家取下一只朱红托盘,接过伙计点好的香烛,在小旗南面插好,拱身道:“柯某告罪,恭诸钧令返店,三天中客店待罪,请!”

  双手拔起小旗,运内劲插在托盘内,再将香插上,老小六人挑着家伙走了。

  文俊倒是江湖经验太差,他盯着人家,却未留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这藏龙卧虎之地,人家既敢在大众之下留旗示警,岂是等闲之人?

  而且,二等阎王爷令除了十大报应神身怀此物外,极少有人可获此项殊荣,也就是说,除了阎王谷的一流高手,不会有此凶物。

  县城不大,不消片刻便由南门出了北门郊区,这一带,全是木屋,有点像我们常见的贫民区般,街窄、巷深,而且曲折盘旋。

  这些地方,是远离繁华,高尚尊荣另一个天地,除了从紧闭的门缝中漏出的一丝灯光外,连野狗也找不到半只,他们太穷了,养不起狗。

  文俊跟着那修伟的人影,相距十丈外缓缓转入一条小巷,那人背着手,一摇三摆信步而行,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过,步履从容而缓。

  转了两个弯,那人突然在另一个转角处停下了,似在低头沉思。

  文俊毫不在意的抚弄着天残剑,刚欲停步,突然微风一拂,一缕极微弱的风声发自身后,他想转身,但已经晚了半步,一个阴森森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朋友!安静些,你要一动,可就要怨你自己了。”

  阴森森的声音并不使他动容,只是背心上那一点冷冰冰的物体却令他心中一凛。

  他知道,那是一把极为锐利的剑尖,一缕寒芒和恰到好处的内力,由背心传到他的脉穴上。

  他心中虽暗凛,但却暗中冷笑,心道:“这家伙轻功已登堂入室,但手法却未免拙劣了些。”

  但他的口中却毫无感情地说道:“朋友,你这是什么意思?要钱?对不起!你要失望。”

  “嘿,等会儿你就明白了。”阴森森的声音回答!好冷!

  被跟踪的人容的转过来,缓缓转到文俊身前,凝视着文俊,他那目中可洞肺腑的寒芒,并未能使文俊退缩。

  半晌,他阴森森地笑道:“你的胆子可真大,你可知道你跟踪的是谁?”

  “是你!”文俊也阴森森的回答。

  “我是谁?”

  “你自己说,我听着。”

  “百毒书生辛……”

  “哦,十大报应神的辛啸天,久仰久仰。”

  “你说对了。”

  “那么身后的定是氲氤散人玄清老道了,你们是从不落单的,就像狼与狈般。”文俊的声音冷冰冰的。

  “住口!”

  身后的氲氤散人突然厉喝,剑尖似要贯穿而入:“小狗你敢胡说八道?哼!”

  百毒书生摇手道:“道兄,别和他一般见识,咱们许久没有见过这种有骨气的后生晚辈了,和他谈谈也好。”

  背后的寒气一敛,在百毒书生的身左,多了一个手提宝剑、面泛怒容的老道,灰白的头发挽了一个道士髻,青常服、半统靴,满脸皱纹,稀疏的八字眉,一双阴沉的山羊眼,薄嘴唇,脸色青中冷灰。

  他冷笑道:“这小子的胆子比他的人还大,不知死为何物,既知你我十大报应神的名号,竟还敢出口伤人,宰了他算了。”

  “哼,十大报应神没什么了不……”

  “你还嘴硬?”声出剑到,快得肉眼难辨,冷森森的剑尖已经点到文俊胸前的要穴上。

  文俊屹立如山,连眼皮都没眨一下,漠然地说道:“你敢情怕我吗?”

  老道狠狠地说道:“要你说的自然要说,不要你胡说。”

  “小爷想到就说,别吓唬人,拿开!”声色渐厉。

  老道真的吓了一跳,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普天之下,敢对呼喝的人简直没有,他如略一用力,剑尖便可穿透胸衣,直抵肌肤。冷冷地说道:“你是对道爷发令么?”

  “你说对了,我叫你将剑挪开,这种拙劣的威吓手段幼稚之至,只配用来吓下三滥的小贼子才有用!”

  “哈哈!你敢承认你是下三滥了。”老道狂笑,剑尖微颤。

  “我叫你拿开!”文俊声色俱厉地说。

  “喝!小子,你得醒着说话。”其实他的剑双颤了一下,显然被文俊的沉着和声色俱厉的神情镇住了,笑声早止啦!

  “我没睡着,要不然,你也得怨你的自己了。”

  “我不会怨自己的。”老道恼羞成怒,剑尖微扬,文俊的胸衣缓缓地向上裂开,半寸,一寸,一寸二,将近天突穴了。

  “锵鎯”一声,寒芒连闪,剑啸连连,人影乍分。

  文俊早已运功护体,那奇异的护体潜力一迸,剑尖便被震开,同时用天残剑连鞘一撩,将剑挑开,双方真力一触,同时被震退三步。

  两人都快,像电光一闪而没,把老道骇然变色,自己所发的真力被人震回,他怎能不变?脸上赫然变色。

  天残剑鞘无恙,只是剑囊已被划破三寸,现出又黄又黑的鞘影。

  百毒书生也是一惊,脱口道:“不简单,小子,江湖后浪推前浪,我辛啸天领教你两手儿看看!”

  说着,他放下手踏前两步。

  “你一身奇毒,毫无人性,小爷不愿和你在这儿动手,免得遗毒伤害无辜,走!咱们五老峰下见。”声落,人已凌空上了屋面,向北掠去。

  百毒书生和氲氤散人急起直追,暗影中也先后闪出三条黑影,鬼魅似的向三人的去向追去。

  九幽凌虚魅影端的神妙,不到两里地,文俊已将他们两人扔后了三十丈,氲氤散人比百毒书生略高,仅快了两丈。

  他两人愈来越心惊,眼见文俊去势如电,不由悚然变色。

  “这小子自投罗网,此人不诛,后患无穷,快招呼!”百毒书生说。

  氲氤散人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身形仍然猛进。

  文俊一闻啸声,心中一动,他想:“五老峰乃是武林朋友出没之所,也是白莲会圣地范围,这两个家伙无端发啸,莫非是召唤爪牙吗?且让他们先走,必要时就……”

  他突然加了二成劲,以骇人听闻的速度一闪而逝。

  半里以外是一座黑黝黝的树林,文俊一入林,向左一折,消失在林中不见。

  百毒书生和氲氤散人突觉文俊身形加快,愈去愈远,片刻就形影俱渺,只惊得倒抽一口凉气,但他们已发出召唤同伴的啸声,有恃无恐,仍然狂追不已。

  可是等他们一出树林,早已不见任何形影了,两个老江湖追不上一个小晚辈,谁的脸上都挂不住,向远处五老峰的暗影狂奔而去,十分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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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神你人设崩了》 【娱乐圈+学霸+微玄幻+无逻辑】 孟拂到十六岁时,江家人找上门来,说她从小就被人抱错了,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就被异世女记者灵魂占领两年。 好不容易夺回身体—— 豪门母亲:童少是留学生,你高中就辍学了,虽然你们是娃娃亲,不要强求。 父亲:歆然也是我的女儿,希望你跟她好好相处,多向她学习。 弟弟:我只有江歆然一个姐姐。 ** 在夺回身体前,孟拂是《全球偶像》女团节目里排名第四什么都不会被全网黑的花

名门闺杀

上一世出身政治世家,却因身体的原故让她被保护的很好,也不得不渐渐养成了端庄恬静的性子。 这一世出生名门,却是母亲早逝,父亲忽视,后母刁难,祖母冷淡。 人人都道王三娘柔顺宽厚,却不知她也曾万千宠爱集一身,也曾刁钻跋扈,蛮横娇纵。 面对一干粉墨登场的鬼魅魍魉你争我斗相互倾轧,她只看成办公室职场硝烟 面对一波波来势汹汹的敌对势力,战还是和?这是个问题! 爷爷说,如果非要伤害一个人,必须灭其复仇之力,才能断其复仇之念。 爸爸说,手段可以狠厉,态度一定要温和。 奶奶说,要学会宽恕,不要轻易与人为敌。 若非战不可,便不死不休。 妈妈说,不要找错了对手,否则还没开始你就输了。

我医武双绝,走出保安队就无敌

秦玉香说,宁愿嫁给一条狗,也绝不嫁给顾惜玉! 立婚约时,顾家给了秦家价值20亿的礼金! ~ 感情和金钱,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 阎王叫你三更完,一针增寿三百年! 阎王让你活千年,惹我你就立马完!

三国:我带黄巾闯天下

【爽文】+【穿越】+【无系统】+【反贼】+【黄巾嫡系】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张义穿越汉末成黄巾军张角的侄子。 开局面临朝廷大军围剿,无奈率领残兵远遁辽东皮岛。 入乐浪,破三韩,战扶余,灭高句丽,收邪马台。 大搞殖民地建设,建八旗佣兵制,传太平道,行均等富民策。 搅动天下诸侯造反,天下十三州分裂十二王,各据一方。 铸铁炮,造大船,练铁骑,兵出鸭绿江,由北向南逆转乾坤,一统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