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四章 不战斗就无法生存
苍白的暮色在蔓延。
就像旧时的画家为了节省画板的消费，直接用白色粉刷掉旧有的画作，直接在上面重新作画一样。
只不过此时的对方使用的画板是天空而已。
从已经落入地平线的夕阳开始，以最后一点燃烧的余辉为引子，所有的色彩都像是混入水中的油墨，呈现出丝丝缕缕的斑斓层次，却又迅速的归于一处。
先是大地的绿色与茶色，再是代表着茫茫云海的白色，最后，就连这颗星球上占据了大部分的水蓝色也未能幸免。
它们一寸寸的被吞没，霎时间，在这种宛若积雨云汇聚在一起的灰暗白色中，已经变得昏暗的天空居然因为色调的变化而重新明亮了几分。
罗兰伸了个懒腰，倚在床头，望着远方的云海。
在欣赏了一会儿这覆盖全球的异质化景象之后，他才微微掀开了盖在身上的金发。
虽然没有被褥，但作为大恶魔的本体，萝拉的金发有着比天鹅绒丝绸更加美好舒适的质感。
因为具有生命的缘故，这如活物一样的发丝会像主动的缠上来，照顾到每一个微小的细节。
犹如被千百双手同时按摩着全身一般。
尤其是兴起的时刻。
它甚至会感受着情绪，在在需要的时刻涌上来，缓缓的包裹住罗兰与萝拉。
总而言之，虽然初见时让人有些微妙。
但只要实际体验一下，就会明白那是完全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十分美妙的感觉。
感受着手中冰凉而光滑的触感，罗兰的手也轻轻摘下几缕黏在少女身上的发丝。
顺势沿着脖颈轻柔的眼神下去，来到雪白的脊背上。
“唔……”
身上的触感让萝拉发出了迷迷糊糊的呓语声。
但在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后，大恶魔几乎就放弃了抵抗，昨晚的经历让她理解到这只会让罗兰更加兴奋。
再者，她还没有完全从疲劳中回过神呢。
尽管脸上红润无比，看上去精神奕奕的样子，但萝拉的眉眼中满是倦怠。
大恶魔与融合让她几乎不用担心体力不足的问题，可这并不代表她就能无视掉精神上的消耗。
对于以心之光起家的罗兰而言，精神上的联系与肉体的重要性几乎不相上下，加上这本就是融合萝拉本质的过程。
在模拟创星图的重量面前，即使身为被动的那一方，也必然要消耗掉大量精力。
所以，在自尊和困倦中稍稍思考了一下后，萝拉很快就选择了任由罗兰施为。
面对这样摆烂一般的抗议，罗兰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并没有如少女所愿。
虽然最开始的确有理论经验无法应用到实践的生涩感，但作为知识深渊的守护者，昨晚的萝拉很快就克服了这个缺点，甚至以此为参考，反过来应用到自身上。
拜此所赐，罗兰现在对于少女弱点一清二楚。
“罗兰！”
在他体贴却又温柔的摩挲下，连续发出几声抗议的闷哼都没有效果的金发少女抬起自己的俏脸，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怎么了？”
看着像是炸毛的小猫一样张牙舞爪的萝拉，罗兰无辜的低下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混蛋，人渣，变态，明明昨天一刻都没有停歇，你就这么难以满足吗……嘤！”
这幅故作正经的无耻模样让萝拉的表情更加愤然了，但在现实面前，大恶魔酝酿许久的怒斥还是画风一转，变成了充满暗示的轻吟声。
可恶……这不是已经完全被这家伙变成了真正的女人嘛！
萝拉的脸颊越发红润起来，金砂般的发丝也如同流淌的河水一般拂过罗兰的手腕。
这显然是少女对罗兰行动表示顺从回应。
肌肤上那层妖艳的绯红，与好似身处温泉般，蒙上了一层水汽的美眸都已经暴露了大恶魔现在的心绪。
但罗兰并不满足于此，只是不急不缓的继续着之前的动作。
很快，萝拉那平日里都保持着傲慢表情的俏脸，已经布满了红晕。
樱唇轻启，发出若有若无的呻吟。
本就湿润的眸子，也稍稍有些目光涣散起来。
突然间，萝拉的身体紧绷起来，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平衡，径直跌进了旁边罗兰的怀抱里。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等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少女才抬起头，紧紧的搂住了罗兰的脖子。
像是怕对方就此跑路一样，好似潮水一样的金发再次涌了上来，将二人的身体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
虽然她的语气很平静，但配上这幅像是向屈辱的现实妥协一样的表情，显得格外诱人。
比起直接的甜言蜜语，这幅的因为没法逃离魔爪，只好投怀送抱的妥协反而更让人觉得可怕。
甚至让人难以分辨这是少女想要从当前处境脱身的演技，还是纯粹为了给罗兰留下更深印象的自然为之。
正因如此，才值得期待啊。
扩散之恶，这份比起星杯的增幅要甚一筹的本质，在脱离单一世界，脱离命运的束缚后，或许能创造出远超自己想象的价值。
莫名的，罗兰产生了强烈的预感。
“当然是等你说明喽，这种没头没尾的话语谁会懂啊……”
看着情不自禁舔着嘴唇的萝拉，他的嘴角微微勾起，轻声说道。
“如果真的想拜托别人做什么的话，不好好的说出来可不行呢。”
这样的话对于因为与灵媒合二为一，拥有了真正生命，神智已经有些迷失，本能的展现出兽性的少女来说，无异于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都是你的错，害我的灵媒变成了没有你活不下去的身体，”
过了半响，萝拉将纤细的玉指按在罗兰的胸膛上，将对方慢慢压倒，吐气如兰。
“所以，倒是给我好好的负起责任来啊！”
————
踩在如初雪一般雪白的浪涛上，罗兰伸了个懒腰。
他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愉快神色。
不管是身后的压力还是贪婪的野心，都让他对自身的每一次进步甘之如饴。
更不用说这回是对人类恶之理的补全了，它与罗兰的十字教之道一直是息息相关的。
那种浑身每一个细胞都被充盈的力量覆盖的感觉，也只有初次感受到神秘真实性的感动可以媲美。
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力量，罗兰露出满意的笑容。
但很快，他又挑了挑眉。
“尽管模拟创星图进一步得到了升华，但也只是质和量的改变，在雏形的进度上没有前进一丝一毫吗……”
罗兰有些遗憾，但他也并非不知晓这一现象的原因。
因为模拟创星图本来就不应该拥有雏形这种诡异的阶段。
它理应只有被孕育中和诞生两种状态。
虽然这是不论是谁都会感到垂涎的宝物，但它对于战斗力的直接强化并不明显。
当然，这是可以理解的。
能达到触模拟创星图的境界，将自己宇宙观放大，无论是个体还是神群，都必然是怪物中的怪物，是超越了无数世界与神明尸骸的至强者。
就它们而言，无可比拟的力量只不过是最基本的一环而已，它们自身的战斗力本来就是超规格的，根本不需要通过模拟创星图的重量来提升实力。
模拟创星图的诞生，只是为了保持这种战斗力的措施而已。
如果稻苗长势喜人，当丰收的时候，麦穗的重量就会反过来压弯稻秆，自然的垂落脱离，所谓的宇宙观，就是这样的产物。
因此，弱者虽然能利用模拟创星图，但仅限于完整的果实。
被孕育状态下的它是一个巨大的混沌系统，只有能创造它的强者才能驾驭。
不过到那时，他们也根本没有不需要就是了。
像罗兰这种还未正式入门，就提前拥有了更加深邃的道路之理，还不止一种，并且有着身为敌人的答案可供参考，从而以此平衡系统得以驾驭这一大杀器的家伙，完全是规格外存在，根本不在常识的范围内。
有了模拟创星图的雏形，对于其他人来说好比天渊之别的关卡，对于罗兰而言，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填入养分就好。
只要循序渐进的塑造自己的宇宙观，他就可以毫无阻碍的跨过面前这道完美的阻碍，获得更高维的升华。
不过，作为提前获得了这一入场券的代价，为了应付第六天直射，罗兰也没有这种用一场场冒险去积累的机会就是了。
“世界上没有什么偶然，有的只是必然。”
罗兰幽幽的低语着。
起始与终结在大多道途的构建中都有着重要的意义。
对于支撑着他起点的永劫轮回之理来说，更是核心中的核心。
而他用降维打击绝杀魔罗的王牌——那被提前具现化出来人类恶之理，同样有着这既没有尽头，也没有开始的空洞性质。
……自己当初毫不犹豫走上这条荆棘之路的时候，说不定真的有命运在作祟。
一瞬间，有着这样的念头在罗兰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毕竟，万灵之钥虽然也展现出了用超越命运轨迹的唯一性，但向未来的自己借贷这件事与其说是命运，倒更像是一种闭环。
就像契灵一样，获得这份力量，就必然会受到影响，但最终会成为怎样的人与经历和性格脱不了关系。
嗯……至少读过未来后就一脸自信的来挑战自己的青子已经充分说明命运的不可靠。
总而言之，知晓了未来的只鳞片羽，离胜利的结果差得实在太远。
更何况……对于那位第六天波旬而言，会坐视这种闹剧，本身就很不可思议。
理的存在比所谓的话语和行动都更能展现使用者的性格，不管是强者还是弱者，波旬都只会一视同仁的毁灭。
罗兰微微一笑，转过头。
他所注视的地方空无一物，但那双纯净透彻的真红色瞳孔中，却倒映着被双翼包裹的璀璨天使。
“久等了，艾华斯。”
“还有一点时间，不去告个别吗？”
为了在末期维持宇宙的稳定，已经没有余力用物质形态展现自我的艾华斯摇了摇头，善解人意的说道。
“不用。”
罗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拒绝了艾华斯的好意。
那些白色的斑驳，正是紧贴着宇宙的新天地留下的残渣，在它们将一切染白前，的确还有不少空闲。
但是——
“所谓的人类……如果要为了幸福而努力的话，就不能给自己留下余地哦？”
罗兰耸了耸肩，轻笑了一声。
“我可不想留下什么打完这场战斗就会回来之类的flag，就算真要说些什么，等回来也一样的，我有这个自信。”
“受教了。”
通过传授智慧来断绝迷惘的天使露出了温柔而典雅的笑容。
艾华斯没有任何质疑——那映射着她的形象眼眸中，所见的色彩只有着令人心醉的璀璨。
身为引人向善的天使，她理应说出更加正确的话语，比如告诫罗兰不要如此自大，毕竟那怎么看都不是可以小看的对手之类的。
但艾华斯什么都无法说出。
所谓的奇迹，绝不是教人放弃努力的轻率话语，而是用贯彻信念的日常，用毫无迷惘的行动共同组成的光辉之道。
她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将命运夺走的东西，用等量的回报补足。
“不过，毕竟是像英雄一样踏上战场的时刻，要是没有女孩子为你加油未免也太可怜了，所以，虽然我平常给予的都是祝福，但这次就破个例吧。”
下一刻，外貌美丽而圣洁，高贵而不可侵犯，挥动着白色羽翼的美人在交织的光芒的中缓缓现身。
她的眼神凛冽而冰冷，好似居高临下俯视人间的天国使徒，但望向海面上的少年时，那份寒意却如同冰雪般笑容了。
迎着罗兰困惑的目光，从天而降的天使离他的面庞越来越近。
然后，
——一触即分。
“别沉迷于恶魔的诱惑与欺瞒，只要你仍在追求幸福，天使的恩惠就会永远相伴与你。”
“祝君武运昌隆。”
来不及更多的体会那温软而甜蜜的气息，在艾华斯白玉般的俏脸就在看不出情感成分的光芒中迅速消散了。
诶？
忽然被这么大的热情眷顾，罗兰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和科隆尊也太不对付了”
沉吟了半晌后，罗兰才轻笑了一声。
“不过，借你吉言。”
下一刻，差点让整个宇宙翻转的涟漪再度重现。
罗兰只是站在原地，他周身的景象却像高速疾驰的车窗外一般，飞速的化为模糊的线条。
先是云海与天空，在是大地与岩层。
先是闪烁的群星，在是引力与黑洞。
在模拟创星图的作用下，罗兰的迅速来到了新天地与宇宙的交点。
在集合之外的领域中，不详的蛇影已经若隐若现。
对于生命来说，战斗的理由有很多。
友情，胜利，甚至只是单纯的喜好，因此用打一架的方式来互相了解对于强者来说，早已成了习惯。
但不管对于自己还是第六天之蛇来说，这些都只是无用的点缀的。
因为就算抛去这些多余的因素，在巧合中相遇，他们依然会开始厮杀，连沟通都不需要。
而支撑他们战斗的，只有一个理由。
一个相当简单的理由。
——不战斗就无法生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