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新来的屁股（上）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清晨总是不那么美好。

　　随着一声巨响，peace maker的办公楼不断震颤。刚刚下了夜班准备洗漱睡觉的方悦像是触电一样一个激灵，赶紧冲向了报警系统所在的位置，像是砸核桃一样狠命一敲，整个办公楼的警示灯全部闪烁，并且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

　　“敌袭！敌袭！”

　　所有人都从清晨的迷蒙或者夜班的困倦中清醒过来，有人抄起了板凳，还有人手里拿着挑水用的扁担，更多人拿出一个硕大无比的书包，慌乱地往里面装瓶装水和方便面。

　　如果这里遭受袭击，那么违章建筑很有可能会在转瞬间变成一片废墟，大家会被活埋。一旦活埋，想在地下生存下去，等待救援，水和食物是必须的。

　　如果不是那声巨响，没人会觉得这个警报是真的。

　　虽然说按照联盟机关的工作手册描述，联盟机关的任何一个部门，任何一个分部，任何一处建筑，都有可能遭受到邪恶力量的袭击。但是这里的人们从来没有想过会遭受袭击。

　　其实，犯罪大概分为三种类型。第一种情况是原本不想下手，却由于冲动所以酿成惨祸。第二种是无差别下手，哪怕就是有人和他擦肩而过，说不定也会酿成悲剧。第三种则是有预谋的犯罪，想要获得某种利益。

　　放到超能力犯罪这个范畴当中，大部分的情况属于第三种。如果没有利益所在，说什么都不会成为袭击的目标，这是多年以来总结出来的经验了。

　　所以，这个破烂大楼不应该成为被袭击的目标的。就算这里面所有人都被一瞬间干掉了，也不会影响到联盟机关的战斗力。就算将这里夷为平地，也不会找到什么值钱的设备——事实上，大部分的东西都是大家东拼西凑、利用建筑能力和修复能力搞出来的。

　　什么都得不到的犯罪，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

　　然而那一声巨响，比任何理论和过往经验都具备现实意义。破烂大楼里的擦屁股能手们正乱作一团，慌里慌张搞出一条临时防线来。虽然大家长于防守和治疗，但实在是缺乏进攻手段。如果敌人打了过来，就只能向总部求援。

　　“我去，什么情况！”江上从一片尘埃当中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

　　“有人袭击我们！”方悦手里拿着锅盖，锅盖上面已经覆盖了一层强化过的水泥，“老大你干嘛拿着水果刀？这玩意儿管用？”

　　“屁话！要是真的有人想干掉我们，拿着激光剑也没用哇！”江上被尘埃呛得直咳嗽，“我正吃苹果呢！”

　　“吃苹果还削皮，你太奢侈了！”

　　“少废话，刚一个震动，我的苹果都不见了！安琪，安琪呢？快发动能力求援啊！”江上大喊。

　　“队长，你压着我了。”

　　尘埃散去，江上才发现自己身下是娇小的安琪。

　　“我去，你跑我下面干什么！”

　　“我跟队长一起跑进来的，队长没看见我。”安琪非常不悦，“我刚试着发信号了，但是刚刚的冲击把电力系统给切断了，我连不上网。”

　　“关键时刻掉链子，你这通讯组长怎么当的！”方悦激烈吐槽。

　　“刚刚的冲击带着强磁场干扰，现在无法使用手机，只能用我们的专用网络。可是现在断电了。”安琪倒是相当冷静，“倒是你的人为什么不去抢修电力！”

　　“我，我出的去吗我！”方悦无奈地说道，“鬼才知道有没有二次冲击，说不定我还没找到哪儿断线了，我就被流石砸死了！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江队用了劣质的配电器和电缆，一砸就坏！”

　　“你大爷！你摸着你的良心说话，你刚刚抢的几袋泡面是谁省吃俭用给你买的！”江上怒火冲天，“在场的弟兄姐妹们给我听好咯！建筑组的小子们抽十个人现在都跟着方悦去修电力系统，剩下的跟我一起搞个防御墙出来！通讯组的弟兄们不断尝试发求救信号，医疗组的保护好自己，看见有弟兄受伤就赶紧上去治疗。告诉你们，这活儿干不好就特么扣工钱！”

　　“干好了有赏吗？”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有人弱弱地问了一句。

　　“干不好大家都没命！”

　　大家面面相觑，这可真是要命。

　　其实以往的状况比这要惨烈得多，可是好歹施暴者的注意力在超级英雄身上，而不在他们一对废柴身上。所以哪怕情况再怎么危机，他们也总能见缝插针把任务给完成了。可是现在就不行了，对方的袭击似乎就是冲着他们来的，如果真的打起来，那后果不堪设想。

　　方悦嗷嗷怪叫几声，带着十个人就向一片混乱中冲了过去，由于还是不断有建筑材料下落，方悦他们一边跑一边发动能力，把那些原本砸向他们的建材瞬间改造成护盾，带在了身上，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是一群收破烂的，满身你都是废铜烂铁。

　　安琪则组织了通讯组的同事们，结成了一个不断连接网络信号的强烈信息流，一旦电力恢复，网络接通，这个携带者大家求救信号的信息流就会瞬间传到总部的传达室，再由传达室的值班老大爷喝几口浓茶，唱一段儿洗脑神曲，填写几张表格，重新把信息流打包，发往总部的各个科室。

　　如果幸运的话，大概在踢了两轮皮球之后，总部会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派几名二三线的超级英雄到现场看一看，因为总部可能会认为，这帮以节约为原则的家伙们制造的报警系统，很有可能会误报。

　　考虑到这可能是事关生死存亡的一次战斗，江上已经使出了全力。方悦带走了建筑组最精英的几个废柴去全力抢修电力系统，剩下的人虽然建筑功力不算弱，但明显速度不太行。身为一个复合型超能力者（虽然能力都不强），江上将自己的能力发挥到了最大。只见他手中绿色的光芒不断闪耀，将还在坍塌的一部分建筑完全稳固住，但这就是杯水车薪，违章建筑的脆弱程度超过了他的想象，刚刚堵住一处，另一处又要坍塌，他根本就没时间去搞一面经过强化的墙壁，来挡住袭击者的一次全力冲击。

　　“那个，江队长，要我帮什么忙吗？”有人在他身边弱弱地问了一句。

　　“你眼瞎呀！没看见我这儿缺素材了吗？快快，把那条钢筋给我，我要做过支撑结构先撑一会儿。”

　　“好的。”那个问话的人轻声答应一声，递给江上一条钢筋，“还有呢？”

　　“有功夫问我，还不赶紧去帮那帮小子去造墙壁？我去我平时都怎么教育你们的？要随机应变，随机应变你懂不？”江上气哼哼说了一句，“看见没？就那儿！那儿是距离冲击地点最近的位置，我估计一会儿对方就要从这儿打过来，你快去帮他们在那儿造一面墙！”

　　“好的队长，可是材料……”

　　“我说你有没有脑子！材料不是遍地都是吗！咱们这破楼就是破烂堆起来的，到处都是建材！”

　　“明白队长。”

　　那人脆生生回答一句，然后化作一团红光，飞向了漏洞所在的位置，帮助几个建筑组的小伙子一起造出一面墙。

　　“行啊手脚很快。”江上夸了一句，收不停歇，依然在不断修修补补，“你，哎就你，别发呆啦！你以为一面墙能挡住那帮超能力白痴吗？快想办法再搞一个出来！”

　　“明白队长。”那人又答了一声，然后四下寻找材料。

　　“老大！电力已经恢复了！通讯组的可以……”方悦满头大汗，跑回来报喜，然而他还没有说完，声调就变了，“老大，你旁边！”

　　“什么？”江上被他一喊，瞬间手忙脚乱，差点儿把刚刚补好的窟窿又捅开。

　　他扭头，这才发现多了一个陌生人。

　　不，应该说并不陌生。

　　前两天的那次工作当中，他见过这个女孩。亮红色的披风上绣着云朵一样的纹章，橙黄色的战甲覆盖着她的身体。

　　那个叫灵风的超级英雄。

　　“那个……江队长，还有别的事情要帮忙吗？”她一脸迷茫，瞪大眼睛看着江上。

　　“帮你姥姥！”江上怒骂一声，“你不是英雄吗？还不赶紧给我把敌人打跑咯？站着看热闹啊！”

　　“可是队长，没，没敌人。”她有点儿不好意思，“我降落地太猛了，所以不小心造成了冲击。”

　　江上全明白了。

　　根本就没有什么敌袭，这是必然的。没有哪个超能力罪犯会傻不拉几攻击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除了一堆破铜烂铁，袭击这里什么都得不到。

　　理论和经验才是王道，什么现场随机应变，那是蒙人的把戏。

　　“我的飞行能力和其他的超级英雄前辈有点儿不一样，我是驱动磁场让自己飞起来的，所以在飞行的时候会造成磁场混乱，降落时候如果收不住，造成的冲击可能会损坏电路……”

　　灵风还在喋喋不休解释着自己的超能力，可江上已经头晕眼花。

　　他原本以为是自己着手调查匿名爆料的事情引起了爆料者的注意，对方想直接利用暴力手段干掉整个部门，搞了半天原来是这么回事。

　　从紧张和绝望到现在的无厘头，人生大起大落真是太刺激了。

　　“你今儿早上出门没吃药是不是……”看着自己辛苦经营的办公场所变成了这幅鸟样子，已经虚脱了，“给，给老子赔……”

　　说完这句话，超负荷使用能力、精神受到强烈刺激、苹果不知道丢到哪儿去的江上，倒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