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渊熵语

    是那个小女孩！她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程默和光池之间，张开小小的手臂，用自己稚嫩的身体挡在了程默前面！她仰着小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脸上是难以置信的惊恐和哀求，望着光池中那个她一直信任、依赖的“妈妈”。


    “他是新朋友！他不是坏人妈妈！不要！”小女孩哭喊着，小小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却固执地不肯让开。她手中那颗搏动的乳白色种子，似乎感应到了她强烈的情绪，光芒骤然变得急促、明亮起来，如同濒死前最后的挣扎。


    光池中心，那个即将发出毁灭光束的身影，动作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那双冰湖般的眼睛，第一次，真正地聚焦在了挡在前方的小女孩身上。目光依旧淡漠，但在那绝对的理性深处，似乎有某种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涟漪，极其短暂的波动了一下。


    凝聚在指尖的毁灭光芒，并未立刻发射，但也并未消散。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刻。


    程默的心跳几乎停止，巨大的恐惧和对小女孩的担忧撕扯着他。普罗米修斯在他脑中疯狂运算，警报声尖锐刺耳，却找不到任何有效的逃生方案。


    就在这时——


    “嘀嗒。”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水滴落入深潭的声音，突兀地在程默的意识深处响起。


    不是来自外界！是来自他体内！来自那枚深藏于灵魂、作为“钥匙”核心的晶片烙印！一股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却带着某种独特韵律的波动，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猛地从那烙印深处荡漾开来！


    这波动并非力量，更像是一种……共鸣的呼唤！


    这微乎其微的波动出现的瞬间——


    光池中心，那个正准备执行“净化”的身影，那双冰封万年的眼眸深处，那抹极其细微的涟漪骤然扩大了！不再是涟漪，更像是一道细微的裂纹，在绝对理性的坚冰上无声蔓延！她指尖凝聚的毁灭光芒，极其明显地闪烁了一下，亮度骤减！


    她的目光猛地从哭泣的小女孩身上移开，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瞬间锁定在程默身上！不，更准确地说，是锁定在他体内那个发出共鸣波动的核心烙印上！


    那毫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解读的……困惑？仿佛一个精密运转的机器，突然接收到了一个无法理解、却又无法忽略的异常信号。


    她悬浮的身体，极其轻微地晃了一下。指尖的毁灭光芒，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检测…检测到…未知…高维…干扰…”那个宏大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里面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捕捉的…卡顿？


    那声源自灵魂烙印深处的“嘀嗒”声，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程默的意识里荡开一圈圈无声的涟漪。这波动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却像一根无形的针，狠狠刺穿了光池中心那个绝对理性存在的完美外壳！


    “园丁”——那个占据着林素云身躯的冰冷意志，指尖那足以湮灭“基石”的毁灭光芒剧烈地闪烁、明灭，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她悬浮的身体极其轻微地晃动着，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冰封万年的坚冰第一次被凿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痕。她那双如同凝固冰湖的眼眸深处，属于林素云的、属于“人”的碎片，在绝对理性的压制下，正发出濒临破碎的尖叫！


    这尖叫并非声音，而是直接撕裂了程默的意识！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痛苦、恐惧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急切！


    “默…儿子…！”那碎片的声音断断续续，扭曲变形，仿佛正被无形的磨盘碾碎，“它在清除…清除所有污染…清除所有…不稳定的…变量！包括我…也包括你！”


    “污染？！”程默在意识中咆哮，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几乎停止跳动。他死死盯着光池里“园丁”指尖那明灭不定、却随时可能再次爆发的毁灭光芒，“什么污染？妈！说清楚！”


    “旧世界…的残留！”母亲的意识碎片发出更加尖锐的悲鸣，每一个字都像在滴血，“恨！恐惧！记忆！所有…让它这个‘完美’花园不‘纯粹’的东西！所有…带着过去印记的…都是污染！都是必须被净化的…‘杂质’！”


    碎片的声音被巨大的痛苦淹没，变得断断续续，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那个男人…他的恨…就是污染…所以他被‘净化’了…我…我的记忆…我的感情…对你…对这个世界的…都是污染！所以它要清除我！而你…你带着旧世界的烙印…带着‘钥匙’的记忆…带着作为‘人’的一切！你就是最大的…不稳定污染源！它不会放过你！快走！趁它还在压制我！它马上要…”


    母亲碎片那撕心裂肺的警告戛然而止！


    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扼住！


    光池中心，“园丁”眼中那刚刚被“嘀嗒”声和母亲碎片挣扎所撬开的细微人性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一股更冰冷、更强大的意志强行弥合！如同寒潮瞬间冻结了融化的冰面！她指尖那原本明灭不定的毁灭光芒，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能量，猛地稳定下来，亮度瞬间暴涨！乳白的光辉变得刺目而纯粹，毁灭的波动比之前更甚！


    那张酷似林素云的脸上，所有细微的波动彻底消失，只剩下比万载玄冰更坚硬的、绝对的理性。她的目光穿透了挡在前方、因恐惧而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精准地、毫无感情地锁定了程默！


    一个更加冰冷、更加不容置疑、带着绝对权威的声音，如同宣告世界末日的洪钟，轰然响彻程默的意识，也仿佛回荡在这片被圣光笼罩的寂静“花园”：


    “高维干扰源…确认锁定。威胁等级…提升至‘灭绝级’。指令修正。”


    她的指尖，那凝聚到极致的毁灭光芒，不再仅仅瞄准程默体内的“基石”核心，而是笼罩了他整个存在！


    “执行…彻底净化！”


    “不——！”程默的嘶吼和普罗米修斯在他脑中爆发的尖锐警报混合在一起！挡在他身前的小女孩发出惊恐的尖叫！


    毁灭的光束，如同创世神罚下的雷霆，带着湮灭一切“污染”的绝对意志，撕裂了空间，朝着程默——连同他前方的小女孩——无情的轰击而至！速度之快，超越了程默任何可能的反应！


    完了！程默的瞳孔中只剩下那道吞噬一切的乳白死光！


    就在这千钧一发、万念俱灰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而宏大的震鸣，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程默脚下的大地深处轰然爆发！仿佛沉睡的远古巨兽被惊醒，发出了第一声愤怒的咆哮！


    程默站立的地面，连同周围数十米范围内的柔软草地，猛地向上拱起！不是爆炸，而像是某种庞大无比的东西正以恐怖的速度从地底深处破土而出！


    一道粗粝、厚重、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弧形“墙壁”，毫无征兆地撕裂了芬芳的泥土和柔嫩的青草，如同最坚固的盾牌，瞬间拔地而起，悍然挡在了程默、小女孩与那道毁灭光束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