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防弹玻璃照进控制室，程默揉了揉酸涩的双眼。他整夜未眠，监视着外界的变化。血色裂痕在白天看起来不那么骇人，但程默知道那只是假象。


    监控屏幕上，城市方向的浓烟比昨夜更多了。偶尔会有零星的枪声传来，但大多数时候只有一种诡异的寂静。程默调出各个摄像头的画面，检查安全屋外围情况。


    东南角的画面让他瞬间绷直了身体——地上有几滩暗绿色的黏液，周围的草全部枯萎了。那是猎食者的踪迹。


    "比前世提前了整整一天..."程默低声自语。他迅速切换到红外模式，扫描整个厂区。没有热源反应，暂时安全。


    厨房传来锅碗的轻响，母亲已经起床在做早餐。程默犹豫了一下，从武器柜取出一把紧凑型手枪塞进后腰。他不想吓到母亲，但更不想在危机来临时手无寸铁。


    "睡得好吗？"林素云端着两盘煎蛋和罐头肉走出厨房，眼下挂着明显的黑眼圈。


    程默摇摇头，接过盘子："你应该多睡会儿。"


    "睡不着。"林素云坐下，无意识地搅动着食物，"我一直在想养老院的那些老人..."


    "妈。"程默放下叉子，声音硬了几分，"我们讨论过这个。"


    "但他们没有准备，没有食物，没有——"


    "我们也没有多余的资源！"程默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你知道养活一个人每天需要多少食物和水吗？长期来看——"


    一阵刺耳的警报声打断了他的话。程默跳起来冲向控制台，母亲紧随其后。主屏幕上，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接近安全屋大门。


    "是个孩子！"林素云惊呼。


    程默放大画面。那是个十岁出头的女孩，满脸血污，睡衣破烂不堪。她疯狂地拍打着安全屋的大门，不时回头张望，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她。


    "是隔壁农场老刘家的女儿！"林素云抓住程默的手臂，"我们必须救她！"


    程默的手指悬在门禁开关上方，犹豫了。前世他见过太多这样的陷阱——暴徒利用小孩或老人的可怜相诱使幸存者开门，然后一拥而入。


    "可能是陷阱。"程默咬牙道。


    林素云难以置信地瞪着儿子："她才十二岁！"


    女孩突然发出一声尖叫。监控画面边缘，一个黑影正以惊人的速度接近——那是一只猎食者，比程默昨晚看到的更大，背部隆起几根骨刺，在阳光下泛着寒光。


    "开门！"林素云尖叫着扑向控制台。


    程默抢先一步挡住她："来不及了！"


    画面中，猎食者已经扑向女孩。千钧一发之际，女孩猛地滚向一旁，抓起地上一根铁管砸向怪物。这个动作显示出超乎年龄的冷静和敏捷，让程默眉头一皱。


    猎食者嘶叫着后退，但没有离开，而是开始绕着女孩转圈，像猫戏弄老鼠。更可怕的是，它似乎刻意避开了所有监控摄像头的正面角度，仿佛...知道这些设备的作用。


    "它在试探。"程默心头一紧。前世的猎食者没有这种智能，它们只凭本能攻击。


    "程默！"母亲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那是条人命啊！"


    程默深吸一口气，迅速做出决定。他打开武器柜，取出一把装有消音器的步枪和一套防护装备。


    "我去救她。"程默边穿戴装备边说，"但你必须留在里面，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开门。"


    林素云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程默检查了弹匣，快步走向气闸室。在门开启前，他最后看了一眼监控——女孩还在与猎食者周旋，但已经体力不支；更远处，树林边缘似乎还有动静...


    气闸门缓缓打开，程默压低身形冲了出去。猎食者立刻察觉到新的猎物，转头向他发出嘶鸣。程默没有犹豫，举枪瞄准，扣动扳机。


    "噗噗"两声闷响，猎食者的左眼和颈部爆出绿色液体。但它没有倒下，反而被激怒了，以Z字形路线向程默冲来。


    程默稳住呼吸，连开三枪，全部命中怪物的胸口。猎食者终于踉跄着倒下，但仍在挣扎。程默上前补了一枪头部，确保它彻底死亡。


    "快起来！"程默对吓呆的女孩吼道，"跑向那个门！"


    女孩如梦初醒，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就在此时，程默的余光捕捉到树林边的异动——又是两只猎食者，而且体型更大。


    "该死！"程默一边后退一边射击，掩护女孩跑向安全屋。第一只猎食者被击中前肢，暂时减缓了速度，但第二只却绕了个大圈，直奔女孩而去。


    程默咒骂一声，调转枪口。三发点射，两发命中，猎食者哀嚎着倒地。女孩已经到达气闸室门口，林素云正从内部开门。


    "进去！别回头！"程默命令道，同时继续后退射击。更多的嘶鸣声从树林中传来——至少有五六个猎食者正在聚集。


    最后一发子弹击穿了最近一只猎食者的头颅，程默趁机冲向正在关闭的气闸门。一只利爪几乎擦着他的后背划过，防护服被撕开一道口子。


    气闸门在身后重重关闭，消毒喷雾立刻从四面八方喷出。程默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透过玻璃，他看到几只猎食者愤怒地撞击着大门，但很快被高压电流击退。


    "你没事吧？"林素云扶起女孩，检查她的伤势。女孩颤抖着摇头，眼睛却一直盯着程默，目光中有种与年龄不符的锐利。


    "谢谢您...谢谢您救了我..."女孩啜泣着说，但程默注意到她的眼泪流得太过...精准。


    "你叫什么名字？"程默站起身，手依然放在枪柄上。


    "刘小雨...我爸爸是..."


    "农场的老刘。"程默接过话，"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女孩——刘小雨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昨晚...那些怪物来了，爸爸把我藏在地窖里...今早我爬出来时，所有人都..."


    林素云心疼地抱住女孩："可怜的孩子..."


    程默没有放松警惕："你家农场离这里有四公里，你一路跑过来的？"


    小雨的身体僵了一下："我...我骑了自行车，但在树林里被那些东西追..."


    程默正想继续追问，监控警报再次响起。这次画面显示的是正门——十几个手持各种武器的人正在集结，为首的正是老李。他们不知用什么方法暂时瘫痪了外围电网。


    "该死，内外夹击！"程默冲向控制台，启动备用电源。老李一伙人已经开始用自制的燃烧瓶攻击大门。


    "妈，带她去客房，锁好门。"程默命令道，"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林素云想抗议，但看到儿子严峻的表情，最终点了点头，拉着小雨离开了控制室。


    程默迅速检查所有防御系统。猎食者暂时被电网击退，但老李一伙人已经突破第一道防线。他们开着一辆加固过的卡车，直接撞开了外围栅栏。


    "尝尝这个。"程默按下几个按钮，围墙上的隐蔽炮口伸出，喷射出高压辣椒水雾。几个暴徒立刻捂着眼睛惨叫起来，但老李似乎早有准备，戴着游泳镜继续指挥进攻。


    "果然有内鬼。"程默冷笑。知道这些防御细节的只有参与施工的人。他启动第二套方案——声波驱散装置。


    刺耳的高频声波让大多数入侵者痛苦倒地，但老李和几个核心成员戴着耳塞，已经接近主建筑入口。他们开始用焊枪切割安全门。


    程默打开武器柜的暗格，取出一个遥控器。这是他最后的底牌——埋在正门地下的定向炸药。但使用它意味着杀人，而母亲永远不会原谅他...


    焊枪的火花四溅，安全门开始发红。程默的手指悬在引爆按钮上，汗水顺着太阳穴滑下。


    就在这时，监控画面突然显示一个异常情况——那群猎食者放弃了围墙，转而扑向老李一伙人。惨叫声瞬间响彻厂区。


    程默惊讶地看着这一幕。猎食者通常优先攻击独处的目标，而不是武装团体。更奇怪的是，它们似乎...很有策略，先解决外围的暴徒，然后包围核心成员。


    老李疯狂射击，但猎食者的速度远超人类反应。一个接一个，他的同伙被扑倒、撕碎。最后只剩下老李自己，背靠卡车，绝望地挥舞着一把砍刀。


    最庞大的那只猎食者——体型几乎是其他的两倍——慢慢逼近老李。在发起致命一击前，它突然抬头，直视监控摄像头，仿佛知道程默在看着。然后它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掉了老李的半个脑袋。


    程默的血液凝固了。那不是野兽的行为，那几乎是一种...表演。


    猎食者们没有继续攻击安全屋，而是拖走几具尸体，消失在树林中。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厂区再次恢复寂静，只剩下几滩鲜血和残肢证明刚才的屠杀确实发生过。


    程默缓缓放下遥控器，双腿发软。这些猎食者与前世完全不同——它们有策略，会协作，甚至可能有一定的...智慧。


    "程默？"母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发生什么了？我听到了尖叫..."


    "没事了。"程默迅速切换监控画面，不让她看到外面的惨状，"他们...撤退了。"


    林素云走近控制台，小雨跟在她身后。女孩的目光扫过各个屏幕，在某个血腥画面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开。


    "那个...老李呢？"林素云问。


    程默犹豫了一下："死了。"他没有说细节，"外面现在很危险，我们必须加强警戒。"


    林素云点点头，转向小雨："你需要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我女儿小时候的衣服应该还合身..."


    程默看着母亲带女孩离开，眉头紧锁。太多疑点了：女孩的出现时机太巧，她逃生的细节经不起推敲，还有那些猎食者的反常行为...


    他调出之前的监控录像，仔细查看女孩接近安全屋的画面。放大后，程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细节——在女孩出现前的几分钟，树林边缘的监控曾短暂失灵，画面出现了几秒雪花。而就在那段时间，女孩"凭空出现"在了距离安全屋五十米处，没有任何接近的过程。


    "不可能..."程默倒吸一口凉气。他继续查看录像，更加毛骨悚然的发现让他几乎窒息——当猎食者追击女孩时，有那么一瞬间，两者的动作几乎是...同步的。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程默脑海中成形。他迅速打开电脑，调出安全屋的设计图，特别是通风系统的结构。如果他的猜测是对的...


    "妈！"程默猛地站起来，冲向客房，"离她远点！"


    客房门虚掩着。程默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血液凝固——小雨站在房间中央，手里拿着一把手术刀抵在林素云的喉咙上。而母亲的表情不是恐惧，而是...困惑。


    "聪明的程先生。"小雨的声音完全变了，带着一种非人类的嘶鸣，"但还不够聪明。"


    程默缓缓举起双手："你想要什么？"


    "很多很多。"小雨的嘴角扭曲成一个不可能的人类弧度，"但首先是...你的系统。"


    程默心头一震。她知道物资返还系统的存在？这不可能！


    "什么系统？"他试图装傻，同时悄悄移动脚步，靠近藏在书架后的紧急报警按钮。


    小雨——或者说占据小雨身体的什么东西——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重生者，你以为只有你获得了'礼物'吗？"


    林素云突然开口，声音异常冷静："儿子，它不是你认识的小雨。那孩子早就..."


    "闭嘴，老女人！"假小雨怒吼，手术刀压得更紧，一丝鲜血顺着林素云的脖子流下。


    程默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最后警告，放开我母亲。"


    假小雨讥笑道："否则呢？你——"


    程默猛地扑向报警按钮。刹那间，整个安全屋响彻刺耳的警报声，所有门窗自动锁死，通风系统关闭。假小雨被突如其来的噪音分散了注意力，林素云抓住机会，用肘部猛击它的腹部。


    程默趁机冲上前，一把拉开母亲，同时拔出手枪。假小雨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你们...都会...成为...食物..."它的声音断断续续，最后变成纯粹的嘶鸣。


    程默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子弹击中小雨的胸口，但伤口处流出的不是鲜血，而是那种熟悉的暗绿色黏液。


    "去地下室！"程默推着母亲往外跑，"启动隔离协议！"


    他们刚冲出客房，身后就传来布料撕裂的声音。程默回头一瞥，只见小雨的身体像破布娃娃一样被从内部撕开，一个介于昆虫和爬行动物之间的生物正挣扎着钻出来，体型迅速膨胀到几乎塞满整个房间。


    程默对着怪物的头部连开三枪，然后重重关上防火门。门后传来疯狂的撞击声，但暂时被挡住了。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林素云脸色惨白，但出奇地冷静。


    "拟态者。"程默拉着母亲向地下室跑去，"猎食者的高级形态，能模仿人类...前世没见过这么早出现的。"


    他们到达地下室，程默迅速锁好防爆门，启动独立供氧系统。安全屋上方传来重物倒塌的声音和玻璃碎裂的脆响。


    "它会找到我们吗？"林素云问。


    程默检查着监控——大部分摄像头已经失灵，但还能看到拟态者在二楼肆虐。"暂时不会。地下室有铅层屏蔽，它感应不到我们。"


    林素云突然抓住儿子的手："儿子...那个真正的女孩...小雨..."


    程默沉默了片刻："恐怕早在遇到我们之前就已经..."


    林素云闭上眼睛，一滴泪水滑落。当她再次睁开眼时，里面燃烧着程默从未见过的怒火。


    "告诉我，怎么杀死那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