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序者
幽蓝的能量光芒在粗犷的炮口前疯狂压缩、跃动，刺得程默几乎睁不开眼。死亡的气息冰冷地舔舐着他的眉心。阴影中的男人——那个扛着旧世界重武器的铁塔身影——手指稳稳地压在激发钮上，眼神锐利如淬火的钢锥，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证明你不是污染！证明你配得上‘钥匙’之名！现在！”
“我活着…就是证明！”程默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从被挤压的胸腔里硬生生抠出来。他死死盯着那张在幽蓝炮口光芒下半明半暗、线条冷硬如刀劈斧凿的脸。那轮廓…那眉宇间深深刻着的、如同某种烙印般的冷峻…一个被刻意尘封在记忆角落的身影猛地撞进脑海！模糊的童年照片…母亲偶尔提及又迅速转移话题时眼底深藏的痛楚…“程…程振山？”这个名字带着血沫从他齿缝里迸出，带着惊涛骇浪般的震惊和一种被至亲背叛的尖锐刺痛，“是你？爸？！”
阴影中的男人——程振山——嘴角那抹近乎冷酷的弧度纹丝不动，仿佛被呼唤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代号。他肩上的武器能量核心嗡鸣声更加低沉危险。
“血缘在旧世界有意义，在新世界，只是…变量。”程振山的声音毫无波澜，像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证明你的价值。否则，你体内的‘基石’碎片，将由‘破晓’回收，作为对抗‘园丁’的武器。你的…污染，将被清除。”他的目光扫过程默皮肤下应激般剧烈窜动的乳白光丝，“你失控的力量，就是引它前来的灯塔！看看你身后！”
程默猛地回头。
光池中心，那个悬浮的、如同神明般冰冷的“园丁”，那双冰湖般的眼眸，正穿透空间，牢牢锁定在程振山肩上那件蓄势待发的旧世界武器上！那件武器散发出的、迥异于新世界温和能量场的、带着硝烟与毁灭气息的幽蓝波动，显然被“园丁”判定为一种更显著的“不稳定污染源”！
“园丁”那只曾发出毁灭光束的手，再次缓缓抬起。指尖，纯净到令人心悸的乳白光芒开始无声汇聚，比刚才更加凝练，毁灭的波动如同实质的潮汐般扩散开来，瞬间压过了程振山武器的嗡鸣！目标，赫然是破晓组织藏身的金属穹顶裂口！
“侦测到高威胁旧纪元武装！污染源性质：高危熵增型！威胁等级：灭绝级！指令：优先清除！”巨大冰冷的声音如同末日审判，再次响彻程默的意识。
“妈的！”程振山低吼一声，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凝重。他肩上的武器炮口猛地调转方向，幽蓝的光芒暴涨，死死锁定光池中的“园丁”。双方如同即将对撞的彗星，毁灭性的能量在无声中疯狂蓄积！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炸药！
“爸！住手！别刺激它！”程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嘶声喊道。他体内的“基石”力量在两大毁灭源头的压迫下疯狂激荡，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闭嘴！”程振山厉声打断，额头青筋暴起，眼神却依旧死死锁定“园丁”，没有半分动摇，“证明！或者死！程默！选择！立刻！”
就在这千钧一发、三方力量即将失控碰撞的瞬间——
“啊——！”
一声凄厉到非人的惨叫，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程默自己的灵魂深处猛地炸开！
那声音充满了无法想象的痛苦和一种被彻底撕裂的绝望！
“呃啊——！”程默如遭重锤猛击，双手死死抱住头颅，身体不受控制地弓起，仿佛要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来抵御那源自灵魂的剧痛！他皮肤下窜动的乳白光丝骤然变得混乱、狂暴，如同失控的电流！
“宿主！检测到意识海剧烈风暴！核心烙印区域…高维冲突爆发！”普罗米修斯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骇和混乱，“是…是林素云女士的残留意识碎片！它…它在被强行抽取！”
“抽取？！”程默的意识在剧痛中一片混沌。
“是…是‘园丁’！”普罗米修斯的声音带着绝望，“它在执行‘彻底净化’！它要彻底清除林素云女士的残留人格碎片！抹除…最后的污染源！”
“不——！”程默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双目瞬间赤红！那不仅仅是他母亲的碎片！那是他在这冰冷新世界唯一的、最后的、属于“人”的温暖锚点！是他在绝望深渊里抓住的唯一稻草！
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贯穿他的灵魂！他“看”到了！在他的意识海深处，那枚象征着“钥匙”的晶片烙印正在剧烈震荡！烙印旁边，一团极其微弱、却坚韧地散发着温暖乳白光芒的意识碎片——那属于林素云的最后一点“人性”——此刻正被无数条从虚空探出的、冰冷纯粹的乳白色“秩序之线”死死缠绕、拉扯！那些“线”散发着和“园丁”指尖光芒同源的、绝对理性的气息，正一点一点地、残酷地将那团温暖的碎片从沉默的灵魂烙印上剥离、拖拽向虚无！
母亲碎片在无声地尖叫、挣扎！属于林素云的、带着无尽眷恋和不舍的意念碎片，如同濒死的蝶翼，疯狂拍打着程默的意识：
“默…儿子…抓住我…别让它…拿走…记忆…拿走…‘爱’…”
“不！妈！抓住！”程默在灵魂深处发出泣血的嘶吼，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连同体内那狂暴的“基石”能量，不顾一切地涌向意识海深处，试图斩断那些冰冷的“秩序之线”，将那即将被拖走的温暖碎片拉回来！
他的身体在现实世界剧烈抽搐，皮肤下的乳白光丝疯狂乱窜，时而明亮时而黯淡，气息混乱到了极点。
“干扰源核心…剥离…遭遇…非逻辑…抵抗…”巨大冰冷的声音在程默意识中响起，带着一丝极其细微的、属于系统的困惑和…迟滞？“抵抗强度…超出计算…关联性…锁定…‘钥匙’载体…”
光池中，“园丁”抬起的手，指尖凝聚的毁灭光芒微微晃动了一下，似乎程默灵魂深处那惨烈而“非逻辑”的抵抗，对它绝对理性的程序造成了难以理解的扰动。
“废物！”程振山看着程默痛苦翻滚、力量彻底失控的样子，眼神中的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决断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连这点残留的‘污染’都割舍不断！你根本掌控不了‘基石’的力量！你只会毁了‘破晓’最后的希望！”
他眼中寒光一闪，做出了决断！那一直对准“园丁”的炮口，幽蓝光芒骤然熄灭！炮身猛地向下一沉，炮口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瞬间转向——目标不再是“园丁”，也不是程默！
而是程默身边地上，那颗小女孩遗落的、此刻正因恐惧和混乱能量场而剧烈搏动、光芒急促闪烁的乳白色种子！
“爸！你要干什么？”程默在剧痛中捕捉到那致命的转向，魂飞魄散的嘶吼！
“清除变量！回收能量！”程振山的声音冷酷如铁，手指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激发钮！
一道幽蓝色的、带着旧世界毁灭气息的能量光束，并非多么强大，却精准、迅疾、狠辣无比，如同毒蛇吐信，瞬间撕裂空气，射向那颗毫无防备的种子！
“不——！”小女孩的尖叫和程默绝望的咆哮同时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