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响（下） 第一百一十四章 命运（上）

    新元历558年2月15日。


    克鲁斯德联邦，远东北区，乃布斯克平原，乃布斯克城市，“临时协作会”办公驻地“宏伟巨楼”。


    提前离开具有浓重家乡氛围的鸟居镇，来到乃布斯克的星野翔太，自进入显得异常平静，甚至十分和谐、平静的乃布斯克城市时，总能感觉到一股逐渐渗透进灵魂深处的压抑和寒冷。


    虽说在克鲁斯德和炎火帝国的历法中，2月的确属于隆冬时节，但由于乃布斯克西北部的冰域山和东边广袤无垠的艾温特莱地区，使得乃布斯克总是在这个季节显得格外温暖和舒适。


    而寒冷，则是一种危险的异常。


    原本，星野翔太认为，乃布里乌斯死亡后，乃布斯克城市的市民和军队应该显得格外愤怒，为带领他们抗击“无心人”和失落者的伟大长官而哭泣，至少也应该举行隆重的纪念活动，以表达对沙涅娃为首的联邦委员会的愤怒。


    但从城市南部检查点一路步行到“宏伟巨楼”的星野翔太并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悲伤气氛，甚至，连一点属于人类的烟火气息都未曾见到。


    一路上佩戴“冰莲花”的城市护卫队成员们只是例行公事地为星野翔太更新了证件，引导他通过几处重要的检查点，为他提醒了经过大量工程建设后变更频繁的道路。


    这些原本应该要么热情、澎湃，有干劲，或是激动、悲伤、痛苦落泪的城市军队成员，却显得格外冷静。


    不，与其说是冷静，更不如说是冷酷，一种近乎失去了灵魂，被某种非凡力量操控之后失去全部情绪的麻木。


    星野翔太知道，在没有了解清楚具体情况之下贸然询问这些底层的士兵，非但难以得到正确的答案，还会引起造成这种气氛的幕后主使产生警觉。


    索性，他也有样学样，保持着一种麻木的冷静，沿着电气灯照耀的水泥道路中速前行，在未明时刻刚过，天空中还残留着些许长夜带来的浓重漆黑之下，迎着黯淡与微明，来到了那扇红色与冰蓝色交织的，映衬着克鲁斯德双头鹰图案，以及来自炎火帝国巨龙图案的巨门下。


    “我是星野翔太，‘暗夜调查团’的‘执命者’，接到了组织内‘奇迹使徒’风间零次，以及城市临时负责人亚特兰卡长官的命令，前来组织述职，请在通报长官后放我进去。”星野翔太语气平缓，不卑不亢地对面前这几张新面孔的乃布斯克护卫队成员道。


    面对这种半是要求半是命令的“请求”，眼前几个全身穿着厚重银白色科技风机甲的护卫队成员，先是从下到上地扫视了星野翔太一眼，而后拿起一台对讲机低声讲了几句后，便将巨门拉开了一个小角，放星野翔太进入了“宏伟巨楼”。


    由于半个月前，乃布里乌斯为了与沙涅娃为首的联邦委员会对抗，将乃布斯克绝大多数的能源投入战场，以至于一到夜晚，整个城市都陷入了电力不足的困境。


    即便是最为重要，安保程度达到S级别的城市行政中心“宏伟巨楼”，也会陷入寂静的黑暗之中。


    原本，星野翔太以为这些都是各方势力为了争夺乃布斯克主导权而散布的谣言，但当他真正踏入这座阔别许久的“巨楼”时，才深切感受到了真正的漆黑。


    原本伫立于一层的象征着克鲁斯德的“双头鹰”，此刻虽依旧保持着昂首挺胸，口衔火把的仰视姿态，但失去了长期附着其上的电气灯光或是煤油灯耀后，显得格外地阴森可怕。


    那颗由克鲁斯德先祖亲手从龙族眼部摘取的“奥里卓根宝石”，此刻像是石像鬼的通红之眸般凝视着一切敢于擅入之人，魔鬼与死寂的气息笼罩着泛着可怕白灼光点的“宏伟巨楼”，宛若一座来自冥界的亡者之“城”。


    由于乃布里乌斯带走了大量无法返回的军队，使得整个乃布斯克出现了严重的人力短缺。虽说“奉献组”和“临时行政长官”亚特兰卡引入了大量的失落者和半失落者，却依旧没能彻底缓解问题。


    直到星野翔太来到了地下一层那间属于“暗夜调查团”的“真理大厅”门口，负责“保护”，或者说是监视着他的护卫队成员，始终只有一人。


    “风间零次长官，星野翔太长官到了。”护卫队士兵的嗓音略显青涩，但隔着厚重的科技风装甲，始终带有一丝混沌与迭音，在漆黑的空间中显露出一股阴森与可怖。


    然而，伴随着“真理大厅”的大门发出令人感到极度不适、头晕目眩的刺耳噪声后，护卫队士兵的声音，连带着他高大的身躯一并不见了踪迹，只剩下一条铺满了红色蜡烛的通道，以及那熟悉的厚重与沙哑并存的声音。


    “辛苦了，进来吧，具体的事情来‘真理之间’再谈吧。”


    “是的，风间零次首领。”星野翔太恭敬地单膝跪地，右手紧捂胸口，头颅微微低下，做了个混杂了克鲁斯德与契丹里斯的礼节，以示对领袖权威的绝对尊重。


    一阵急促的风声掠过耳畔后，星野翔太的面前出现了一只延伸至视野尽头，却望不到终点的红色地毯。两侧平行放置的深红蜡烛，此刻也在魔源力的诡异波动之下纷纷燃烧起来，散发着纯粹而又令人感到极端诡异的通红光辉。


    当星野翔太伸出沾满了稀土和血腥污垢的右脚，即将踩在被烛光裹挟的，仿佛通向深邃宇宙的红色地毯之时，属于风间零次的“双声道”混响之音，再度传入星野翔太的耳畔。


    “离开了组织总部五年了吧？”


    “是的，首领。我潜入沙涅娃的领地诺瓦亚斯克已有十年，最后一次来到总部向乃布里乌斯长官述职，的确是五年之前……也就是新元历553年6月10日。”星野翔太回答道，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眼前这处属于“真理大厅”最中心的位置，右手却不经意间背到身后，开始默念用于结灵的咒语，涌动体内相对充盈的黑暗系魔源力，以备不虞。


    好在，预想的一切危险情况并未发生，或许是乃布斯克的确人力短缺，这些临时控制城市的领袖并没有想要伤害自己人的想法，或许是实力不足不敢轻举妄动。


    总之，风间零次的语气虽然变得强硬、严厉了不少，但并未做出任何实质性的举动。


    “你连‘暗夜调查团’的规矩都忘了吗？？？”


    “我知道规矩。”星野翔太不卑不亢地用已变得深沉而漆黑的双眸，凝视着那群呈现不规则摇曳的烛光，道：


    “可我没有实现规矩的条件。首领，乃布里乌斯长官曾说过，那个被取缔的组织已经彻底消失了，以后也不会存在专门收集‘序位魔物’的组织了。人类、龙族、魔物与神明都是造物主创造的伟大自然的产物，没有人可以凌驾于造物之上，成为真正的统治者所在。


    “龙族忤逆了造物主的意志，使得18个种族屈服于龙吟之下，造物主便降下圣物，将龙族流放。而人类，自从进入蒸汽时代之后，就不断打破自然规则，企图成为大陆的主宰。于此，造物主便利用人性的贪婪与黑暗，借由伊万诺夫与伊凡二十二世之手，降下了‘无心人病毒’的天罚，使得长夜成了纪元的主宰。我没有条件使用序位魔物，我也不想再滥用它们了。”


    “可进入‘真理之间’，必须使用它。”风间零次十分耐心地听完了星野翔太的“狡辩”，却依旧保持着身为领袖的威压与严厉，“‘命理银币’并非外界流传的那种操纵命运与气运的不祥之物，它只是你个人命运的外显。


    “‘真理之间’容不得无福之人闯入，即便是暂时的运气波动导致气运降低，也会受到暗夜之主的惩罚。所以，星野翔太，请拾起你脚下的‘MB-888：命理银币’，向空中抛出三次，只要两次正面朝上，暗夜之主便会给予你‘幸运’与赐福。”


    “我尊重领袖，尊重规则。”星野翔太微微欠身，道。


    紧跟着，一阵厚重的金属坠地之声出现在星野翔太的脚下，他弯腰拾起这枚雕刻着炎火帝国首领“炎君”的宽大银币，将部分黑暗系魔源力灌注其中。


    很快，一阵急促的黑白交替的闪耀过后，两圈深红的光芒将星野翔太裹挟其中。


    随着他漫不经心地将“命理银币”连续抛起了三次，周围那些随机摇曳的烛光迅速恢复了正常，而面前漆黑的通道似乎变得略微亮堂了一点，红毯的尽头，终于出现了那扇熟悉的，契丹里斯与克鲁斯德文化交融的小门。


    “三次正面向上，看来星野翔太你最近的运气的确不错。暗夜之主会给予你赐福，‘真理之间’也会向你开放。请沿着这条地毯，踏过属于真理的烛光来到属于‘暗夜调查团’的房间。我们等候你多时了，有关达克和莱特的情报，需要你向我们和‘临时协作会’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