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举世皆敌的温柔

　　“……泰恩已经结束了在慕尼黑的集训，昨天上午飞回了纽卡斯尔。球队主教练萨姆·麦克尼尔宣布给球队放假一天半。”

　　“从放假一天半这事儿来看，说明麦克尼尔对球队在集训中的表现还算满意。但我不知道他有什么好满意的，踢了四场友谊赛，只赢了一场。面对德乙球队都没赢下来……如果这就是花重金打造的新泰恩，那么我认为泰恩俱乐部投资人悬着的心已经可以死了……”

　　一档网络直播节目中，劳伦斯·达多莫正在激情开麦输出。

　　这期节目的主题原本是展望一下各支英超球队在新赛季的表现，并不只是说泰恩一支球队。

　　但是讨论着讨论着，话题就向泰恩集中，节目中有很大一部分篇幅都是在讨论泰恩的情况。

　　出现这种情况并不意外，因为这档节目请了劳伦斯·达多莫这个著名的“王烈黑”。

　　或者这就是节目制作组想要达到的效果。

　　毕竟泰恩是如今的流量担当，在网络上但凡和泰恩有关的消息，都是评论最多，讨论最热烈的。

　　作为网络节目制作人，流量就是他们的生存密码，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该这么做呢？

　　虽然在达多莫对泰恩激情输出的时候，主持人看起来是站在泰恩这边反驳达多莫的，可是制造争议本身也是吸引流量的一种手段，而且是非常行之有效的手段。

　　如果都是顺着达多莫的话说，那么话题很快就会从泰恩身上转移出去了。

　　哪像现在，达多莫说一句，主持人反驳一句，达多莫为了证明自己观点的正确，就只能不断输出。

　　节目效果就有了。

　　此时此刻网络直播间的评论区里就多了很多闻讯赶来看热闹的“乐子人”，他们中很多其实都不在意达多莫说的对不对，也不关心泰恩究竟如何，他只是想要看吵架而已。

　　也有王烈的粉丝和黑子们在评论区里大战，硝烟弥漫，尸横遍野。

　　这些情绪最终都转换成了这档节目的流量数据。

　　这么一个并不算是太知名的网络节目，实时在线人数甚至达到了十万加！

　　王烈和泰恩的双重流量加在一起，就是这么恐怖。

　　其实泰恩原本是没有这种流量的，之前有也都是王烈带来的。

　　但是今年夏天，泰恩凭借自己的“钞能力”，硬生生把自己干到了“热搜榜”第一名。

　　凡是被泰恩抢了引援目标的球队球迷都在骂，而那些暂时还没被抢的球队球迷则在密切关注泰恩的新闻，生怕一觉醒来天塌了——自己球队的目标球员被泰恩抢了。就算没被抢，被泰恩盯上了球员身价肯定也要跟着涨，毕竟对方球队可以说我这球员被泰恩看上的，你就说你涨不涨价吧？

　　还有很多就是纯粹看热闹的“乐子人”，他们才不管这名球员被谁挖走了，他们只想看血流成河。

　　泰恩和那些球队打的昏天黑地，制造出足够多的新闻、乐子和段子，他们就高兴。

　　整个欧洲都感受到了被泰恩支配的“恐惧”。

　　其实当初中东资本刚刚收购泰恩的时候，也上演过类似的戏码，只是影响力完全没有这次大。

　　为什么？

　　因为当时的泰恩声望实在是太低了，就算他们愿意在转会市场上大撒币，真正有能力有追求的球员也没几个愿意来的，最终能来的大多数都是一些“边角料球员”。

　　这么一来，对豪门俱乐部的冲击就更小了。

　　但这次不同，泰恩获得了欧冠的参赛资格，他们上赛季后半段的表现怎么样，全欧洲都有目共睹。

　　再加上有王烈给他们背书，对那些真正有实力的球员吸引力就非常大了。

　　马德里FC的中场大师愿意来，巴塞罗那竞技和斯高斯人、伊萨慕尼黑看上的顶级球员也都先后被泰恩截胡，就是泰恩吸引力变强的最好证明。

　　那些之前高高在上的豪门，现在也感受到了泰恩带来的恐怖气息。

　　什么豪门底蕴，什么悠久历史，在泰恩不计代价的钞能力面前，什么都不是。

　　大家都是职业球员，有几个人踢球不是为了钱呢？

　　荣誉当然很重要，可是荣誉又不能当饭吃，更多时候大家还是要靠薪水养家糊口的。

　　荣誉其实属于精神追求，你连基本的物质追求都还没有被满足的情况下，奢谈什么精神需求就是一种PUA。

　　况且如今泰恩在转会市场上的咄咄逼人，也体现了他们的野心，他们绝对不只是为了这一个赛季的欧冠。

　　按照他们的人员配置，不少专家名记都认为泰恩应该是要追求继续参加欧冠。

　　如果可以相对稳定的获得参加欧冠的机会，那么泰恩这支名不见经传的小球队说不定真能完成虫子变蝴蝶的蜕变呢？

　　※※※

　　“你还好吗，亲爱的？”

　　正拿着手机看直播的萨姆·麦克尼尔听见妻子在身后询问。

　　他回头，就看见妻子一脸关心。

　　“很好啊，怎么了？”他问。

　　妻子指着手机屏幕说：“你竟然都在看那个著名黑子的节目了，我有些担心……”

　　麦克尼尔笑起来：“原来是因为这个……达多莫虽然是个混蛋，但是我想从多个角度来总结一下球队这段时间的表现，黑子也能提供不一样的视角嘛……”

　　“但是一个能说出‘进球伤害球队’‘冠军伤害球队’的人，视角就算再不一样，又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妻子不解。

　　“有没有价值不知道，但肯定会有一些常人想象不到的角度，或许可以为我们提供参考。你还记得我们主场和索福联比赛开始前，泰恩球迷们展示的那个巨型TIFO吗？”

　　妻子点头：“记得，就是那个‘欧冠之路’嘛。”

　　“对。其实球迷们TIFO的本意是泰恩全队朝着欧冠联赛的参赛资格努力，希望我们能够成功击败索福联，拿到下赛季的欧冠资格。但是达多莫为了阴阳王，却角度清奇地将之解读成泰恩的目标是赢得欧冠冠军……”

　　“但老实说没有几个人相信他那套。”妻子说道，“泰恩赢得比赛后，大家都在嘲讽达多莫呢。”

　　“没错。但也就是那场比赛之后，王对我说，他已经找到新赛季球队在欧冠中的目标了，就是夺冠，赢得欧冠冠军。”

　　妻子目瞪口呆地看着丈夫，她完全不知道这事儿。

　　麦克尼尔笑着说：“我不知道王是不是从达多莫那里得到了启发，毕竟他经常喜欢干这种打脸的‘好事’。所以你看，哪怕是达多莫这样的白痴，在某些时候也是可以发挥价值的。”

　　他摊开双手。

　　“况且达多莫刚才有一点说的其实有道理，那就是我们引援太多，球队需要磨合，要让每个人都理解彼此，需要时间。所以你没看在签下亚当·利特尔之后，我们一直都没有再买过人吗？这是我给俱乐部提出的要求，我认为现在阵容已经足够了，我们需要的不是继续增强纸面实力，而是磨合队伍……”

　　妻子却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一样，伸手打断了他：“你等一下，萨姆。欧冠冠军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麦克尼尔解释道：“因为是王私底下对我说的，所以我也没有对外说过，现在知道这个目标的人还不多……”

　　“所以你们第一次参加欧冠，就想要夺冠？”

　　麦克尼尔纠正她：“不是‘你们’，那是王的目标。”

　　“那你呢？你的目标是什么？”

　　“老实说，我没给球队的第一个欧冠赛季设立什么目标，能打到哪儿算哪儿。我更多的精力还是准备放在联赛中……其实我也有一个‘疯狂’的目标。”

　　麦克尼尔举起双手，弯曲手指做了一个“引号”的手势。

　　“是什么？”

　　“就是能够争取下赛季还能参加欧冠。”

　　妻子知道为什么丈夫会说这个目标是“疯狂的”了。

　　因为对于很多非豪门球队来说，参加欧冠其实是一个“甜蜜的陷阱”。

　　因为缺乏多线作战的经验和能力，他们在参加欧冠、欧联杯等欧战赛事时，都会大幅度影响到联赛中的表现。

　　最终导致球队可能在欧战中表现出色，但是在联赛里却濒临降级，或者干脆就是确定降级。

　　当然也有可能欧战中也没有什么好成绩，联赛中却陷入了降级区。

　　泰恩这支一个赛季前还在为保级而战的球队，现如今却第一次参加欧冠，如果她的丈夫是一个正常人，有正常的想法，那么最切实际的目标应该是确保球队在多线作战的时候，不要降级。

　　换句话说，泰恩还是得为保级而战。

　　结果她丈夫脑子里想的竟然是在多线作战的情况下，依然能够拿到联赛前四名！

　　确实疯狂，只不过……

　　她轻笑起来：“如果我没有先听到王的目标，那么我会觉得你一定是疯了，才会有如此大胆的想法。但现在……哈！我突然觉得那是一个非常务实的目标。”

　　麦克尼尔也被自己妻子这话逗笑了：

　　“是啊，和王的那个目标比起来，我倒显得胆小了……”

　　妻子问：“那你对王的目标是怎么看的？或者说王把他的这个目标告诉你，肯定不会只是为了和你闲聊对不对？”

　　“当然，想要实现他那个疯狂的目标，单靠他一个人可做不到。他是希望得到球队的支持。”

　　“那你是什么想法？”妻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丈夫。

　　她其实已经看出了丈夫的想法。

　　果然在妻子面前，麦卡尼尔非常痛快地承认道：

　　“我想试试。”

　　妻子没有憋笑：“哈！我就知道，你一定动心了！”

　　“有几个教练能够在欧冠冠军面前不动心呢？”

　　“能拿到吗？”

　　麦克尼尔摇头：“我不知道，尽力而为吧。”

　　妻子感慨道：“感觉自从王来了之后，泰恩的变化真是太大了。我还记得你刚刚接手这支球队时，和我谈的都是能不能保级成功。结果现在我们的话题已经变成了能不能拿到欧冠冠军……”

　　“因为王是个真正冠军级别的球员，他无论走到哪儿，身处什么环境，心里想的永远都是和冠军有关的事情。这也是当初为什么我一定要让泰恩签下王的原因。”

　　妻子笑起来：“怎么？难道那个时候你就想要拿欧冠冠军了？”

　　麦克尼尔摇头：“当然不是。但是对于深陷内忧外患泥潭的泰恩来说，确实需要王这样的冠军级球员，来给球队注入一种精神。我当时只是希望利用王的精神来帮助球队保级的，哪想到……效果好的大大超出我所料。”

　　“恐怕不只是超出你所料，全世界当时都没有一个人猜到了。王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以前你和他在索福联当队友的时候，我虽然觉得他很强，但也没有脱离我的认知，他再强也还是在能找出几个像他那样的。可是他来泰恩这半个赛季的表现，我找遍了世界足坛的历史，都没找到另外一个能像他这样的人。”

　　麦克尼尔的妻子说道，她显然不是那种对足球一无所知，或者顶多能分得出越位与否的女人。

　　“对了，你之前不是说俱乐部要给王开一个加盟仪式吗？时间定了吗？”

　　麦克尼尔点头道：“确定了。八月八日，星期六。据说威尔找懂中国文化的人了解过，‘八’这个数字在中国是人人都喜欢的幸运数字，当年中国首届奥运会的开幕日就是定在八月八日，所以他们也把王的加盟仪式定在了这一天。”

　　“俱乐部总经理还真是用心了，王一定感受到俱乐部的诚意了吧？”

　　妻子这么问完，就看见丈夫笑了一下，她好奇地问：“怎么了？”

　　麦克尼尔笑道：“但王其实不想安排在这一天。他本来是想安排在新赛季首轮比赛前，利用热身结束，比赛开始前的那点时间在球场里和来看球的球迷们打个招呼，就算是完成欢迎仪式了。但威尔不同意，他觉得太敷衍了，配不上王的地位。最后还是我出面说服王的。”

　　“你怎么说服他的？”

　　麦克尼尔道：“首轮联赛我们主场打威顿希尔我对王烈说，比赛日就是比赛日，除了比赛什么都不应该考虑，球队应该集中精力在备战中，不能受到场外因素的干扰。如果在那场比赛前开欢迎仪式，会影响全队注意力的。我用球队利益来说服王，他就没话说了，只能接受威尔给他安排的这个日子。”

　　妻子对丈夫竖大拇指：“还是你懂王啊！”

　　麦克尼尔摇头：“不，实际上我正在试图更全面的了解他，因为我发现自己以前对他的印象其实已经不适用于现在的他了。有些时候我甚至会产生错觉，就是我的记忆可能出了错，王不是那个样子的……我之前刚给你讲过的嘛，以前王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不容易亲近，很难相处。”

　　妻子说：“对，所以你在球员时期和他的关系就非常一般，顶多只能算是普通同事关系而已。”

　　“嗯，他以前朋友真的不多。在索福联唯一算得上他朋友的人也只有恩里克·万德森。但两个人的来往也不是那么多……我说句不好听的，当时的王更像是一个无情的足球机器，他眼中和脑子里都只有训练、比赛、进球和胜利。而现在……”

　　说到这里麦克尼尔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而现在，他在保留了以前的好胜心之外，还多了一些温度……”

　　※※※

　　“俱乐部把我的欢迎仪式定在了八月八日。”

　　晚饭的时候，王烈当着全家人的面宣布了这个消息。

　　“好嘢！”儿子王子琦振臂高呼。

　　“好嘢！”女儿王梓霖则有样学样，也和哥哥一样举手欢呼。

　　唐星梅问他：“结果你最后还是同意了俱乐部的安排？”

　　她知道这个日期背后的事情，因为丈夫对她讲过。

　　“嗯。”王烈点头，“萨姆说如果把欢迎仪式放在和威顿希尔的比赛前，恐怕会让队友们分心。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那样做不够严肃，确实应该认真对待……”

　　他在这么说的时候，唐星梅就将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托着下巴，深情的凝视着眼前的男人。

　　以前外面几乎所有人都说王烈不近人情，不通世故，是个难以接近，更难以亲近的人。

　　她却没有这样的感受。

　　因为在她面前的王烈从来不是外界所说的那样。

　　她想王烈应该只是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追求极致这件事情上，自然分不出更多的心思和精力去照顾他人的感受。

　　但就算如此，这个她从少女时期就认识的大男孩却唯独愿意对自己温柔以待，二十多年来从未改变。

　　她年轻时总有人认为王烈明明是个钢铁直男，一点也不懂浪漫，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却会喜欢上他。

　　这些人懂什么？

　　一个在全世界面前都刚强如铁的男人却只愿意对你一个人微笑，这是多么极致的浪漫啊……

　　不过现在这个男人也愿意与这个世界慢慢和解，她也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

　　毕竟看着她的英雄在与世界的战斗中遍体鳞伤，头破血流，她也难免心痛。

　　只是为了对他表示支持和鼓励，自己从来不会展现出来软弱——如果他真的要与全世界为敌，那我也陪他！

　　现在她很高兴丈夫不用走到那一步，看着他和周围的人相处融洽、愉快，她也开心愉快。

　　王烈终于注意到了妻子凝视的眼神，他问：“怎么了？”

　　唐星梅也从刚才的恍惚中回过神神来，微笑着轻轻摇头：“没什么。所以欢迎仪式的时候，我们可以去现场观礼吗？”

　　听见妈妈这么说，两个孩子顿时扭头看向爸爸，眼神既期待又紧张。

　　因为他们都知道爸爸不允许他们去现场看他比赛的……说是为了他们的安全。

　　虽然他们也不知道去现场看个比赛有什么不安全的，难道是害怕足球流氓吗？

　　不过他们还是听了爸爸的话，心里再想看也只能忍着。

　　“我就是要说这事儿呢。”王烈感受到了孩子们目光中的含义，他扭头对两个孩子笑道：“不只是去现场观礼，到时候你们两个人和妈妈一起，会和我一起参加欢迎仪式。我们四个人一起在泰恩球迷们亮相，和他们打招呼。”

　　两个孩子没有发出欢呼，而是呆呆地看着爸爸，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别说孩子们了，就连唐星梅都目瞪口呆地看向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