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今天是个大日子

　　“我已经和王的经纪人联系好了，我们就在王的家门口等着。到时候王开车出来——有两辆车，其中一辆是有他的家人，由经纪人开，王自己开一辆，看到我们后他会停下来，马克你就带着机器上车。”

　　在租用的办公室里，2M传媒公司的老板兼制片人马修斯·赫尔姆正在对他的合伙人兼好友兼摄影师马克·梅德利交待工作安排。

　　“只能你一个人上去，坐在副驾驶，把镜头对准他，拍就完了。”

　　梅德利一边检查机器，一边点头：“OK。”

　　王和泰恩的纪录片，他们已经拍摄了好多天，跟着泰恩这支球队去了慕尼黑，拍摄他们的训练，也拍摄了每个新援加盟的场面，还有球队的一些日常。

　　经验已经十分丰富了，按理说并不需要赫尔姆专门交待，但今天的情况有些许不同，赫尔姆不想有任何闪失。

　　因为今天是泰恩专门为王烈准备的加盟仪式。

　　对所有王烈的粉丝们来说，这可是个大日子。

　　今年一月二十一日，王烈从索福联以自由球员的身份转会泰恩，但在当时俱乐部却只是发布了一则视频来宣布王烈的转会。

　　甚至连一场让王烈和主教练同在记者们的镜头面前亮个相的新闻发布会都没有。

　　当时还有人嘲笑王烈犹如丧家之犬，就连签下他的俱乐部都不愿意花钱为他举办欢迎仪式了。可见他到底有多人憎鬼厌……

　　虽然后来俱乐部澄清了不举办加盟仪式是王烈要求的，他只想尽快投入球队的训练中，早日踢上比赛。

　　可还是有很多人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所谓“真相”，到处散播王烈众叛亲离的传言。

　　哪怕后来王烈在泰恩表现出色，赢得了所有人的支持，这些黑子们也会说：“那又怎么样？他去泰恩的时候还不是悄无声息，连个发布会都不敢开。咋了咋了？是不想开吗”

　　直到泰恩俱乐部官宣他们会在这个夏天为王烈专门准备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

　　这些黑子们才又蛰伏下来，等着下一次找到机会再从下水道里冒出来群起攻之。

　　现在泰恩俱乐部为王烈精心准备的欢迎仪式终于要在今天召开了。

　　为了这场欢迎仪式，泰恩还邀请了一些著名歌星来到利泽公园球场献唱——有些受邀的歌星已经发了社媒动态或者vlog，表示自己很期待在泰恩球迷们面前表演，为王烈这样的超级球星送上祝愿。还有歌星表示自己一直都是王烈的粉丝，从王烈的身上感受着前进的力量……

　　这些歌星们的社媒动态或者vlog下面，基本上成了王烈全球粉丝们的大聚会，热闹非凡。

　　也很难说是这些歌星来给王烈捧场，还是他们在蹭王烈热度……

　　毕竟在歌唱领域，这些歌手都是明星，但王烈的影响力绝不仅止于足球。尤其是在以三十八岁高龄率领一支名不见经传的保级球队拿到欧冠资格后，王烈的影响力愈发深远。

　　另外据说泰恩俱乐部斥巨资请知名音乐人为王烈专门谱写了一首英雄赞歌，歌名就叫《非凡之心》。这首歌也将在本次欢迎仪式上首次被唱响。

　　这样的排场，可以说已经突破了足球巨星加盟仪式的上限。

　　或许泰恩俱乐部也看到了那些黑子们的话，于是他们憋着劲想要给黑子们一记超级超级巨大的耳光：

　　谁才是丧家之犬？！

　　谁才是众叛亲离？！

　　※※※

　　因为欢迎仪式在傍晚，所以今天泰恩的训练只有上午半天。

　　球员们结束训练后先各自回家，下午再去利泽公园球场集合，在更衣室里换好为王烈加盟特别订制的纪念T恤，最后以现场嘉宾的身份见证王烈的“加盟”。

　　而他们的家属亲人则都会在专门的包厢中盛装观礼。

　　艾略特·戈茨把目光投向维蒂尼，巴西小子兴奋地不行，走路的时候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在扭，一副恨不得现在就直接去利泽公园球场等着的样子。

　　克莱尔·奥尼发现戈茨看着维蒂尼的方向发呆，就问他：“怎么了？”

　　戈茨回过神来笑道：“突然想起了往事……我有没有给你讲过？当初王第一次推开这扇门的时候，迪恩和维蒂尼几乎要干起来了，我拼命劝阻，但怎么都拉不开他们……如果不是王突然到来，我估计最后他们两个脸上都会带伤去训练……”

　　奥尼很惊讶：“还有这事儿呢？”

　　戈茨点头：“你猜王看见这一幕的时候说的是什么？”

　　“这我哪儿知道……”

　　戈茨笑起来：“他说‘这是你们独特的欢迎仪式吗？’”

　　听见这话，奥尼也笑了：“完全可以想象当时的画面……”

　　戈茨感慨道：“结果现在真的要给他搞一个独特的欢迎仪式了……我总觉得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结果只是半年前。”

　　“因为这半年间发生了太多事情，让人觉得好像过去了很久一样。”虽然当时不在泰恩，可是泰恩的变化，奥尼这个在其他球队的人也时常耳濡目染。

　　不只是他，所有人都得承认，这半年，对于泰恩来说实在是太精彩了……

　　“是啊……”戈茨再次把目光投向维蒂尼。

　　当初和他起冲突的桑尼已经不在这里了……

　　同为泰恩出身的球员，戈茨到现在还是会为桑尼·迪恩的离去感到遗憾。

　　在那半个赛季里，他无数次想过，既然王和迪恩配合的那么好，俱乐部会不会出手重新把迪恩留下来？

　　但故事并没有像他所希望的那样发展下去，迪恩最终还是去了伦敦肯辛顿。

　　今年夏天泰恩的更衣室大门非常忙碌，不断被推开，不断有新人加入。

　　泰恩这支小球队如今已经可以吸引各路好汉加盟，拥有了比之前大得多的声望。

　　就连克莱尔·奥尼这样还没有完全进入职业生涯末期的球员，都宁愿回到泰恩来做轮换球员。

　　但我们的“泰恩男孩”却要在这个夏天背井离乡，去漂泊闯荡。

　　※※※

　　“桑尼！”从训练场上下来，理查德·波顿就搂住了迪恩的脖子，在他耳边悄悄说：“晚上去我家，我约了博比、希拉斯和杰夫他们，下周联赛就开始了，我们最后嗨一次……”

　　他以为迪恩会很痛快的答应，因为他没叫多少人，也不会玩得很晚，完全不影响第二天的训练。

　　没想到迪恩却拒绝了：“抱歉，理查德。今天晚上不行……”

　　“咦？为什么？”

　　“晚上我有一些私事……”

　　“私事？！”波顿听见了关键词，他瞪大眼睛。

　　“别瞎想，理查德。如果我有女朋友了，我第一个带来给你认识。”迪恩摇头道。“真的是私事。”

　　波顿见迪恩的表情严肃又认真，也没有继续开玩笑：“好吧，那我们晚上自己玩了。如果你想来，随时欢迎。”

　　他做了个打电话的动作。

　　目送波顿走远的背影，迪恩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叫住他。

　　※※※

　　“我穿这身怎么样？”

　　唐星梅站在衣帽间的门口，将一件裙子放在胸前问王烈。

　　“诶这件好看！”

　　王烈用力点点头，他还同步加重了语气。

　　但唐星梅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丈夫夸赞背后如例行公事般的机械感。

　　于是她皱眉道：“你这也太敷衍了！每件衣服你都说好看！”

　　被妻子识破后，王烈也很委屈：“我说的是实话啊，确实都好看嘛……”

　　“怎么可能？总有好看和不好看！”

　　王烈摇头：“那没有，就是都好看。因为都是穿在你身上的，所以好看。如果不是在你身上，那这些衣服就都是路边一条……”

　　唐星梅被王烈这种直男式的赞美给气笑了：“这些衣服穿在那些模特身上可比我好看多了！我到底好不好看，我还不知道吗？”

　　王烈感受到妻子的小脾气，但他还是坚持自己的说法，只是语气要弱了许多：“可对我来说，你就是最好看的，比那些模特明星好看多了……”

　　唐星梅笑出了声，但这次不是被气笑的了，而是真的在笑，开心的笑。

　　笑完之后她也释然了：

　　她本来也不是美女，如果不是因为在少女时与王烈认识，那么她应该就是个普通人，在茫茫人海中无论看多少眼都找不出来的普通人。

　　只是因为她成为了王烈的妻子，她才被更多人知道，似乎变成了某种意义上的“明星”。

　　可是她知道，自己和其他球员那些真正的明星妻子、女友们比起来差得远呢，那是自己无论怎么化妆、打扮都追不上的容貌差距。

　　以前王烈总是在外界刻意隐藏自己，所以她不用经常抛头露面，出现在公众眼前。她倒也乐得做个真实的自己，没有什么容貌焦虑。

　　结果那天晚饭的时候王烈突然告诉她，打算带她一起在欢迎仪式上亮相。

　　说实话，唐星梅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慌张。

　　要知道那可不是普通的欢迎仪式啊！

　　为了这场仪式，泰恩从上赛季结束后就开始在做准备了。

　　光是球场里就有六万五千人，更不要说这场欢迎仪式是要对全世界直播的！

　　无数电视台、网络平台全都买了转播权，新闻里说预计全球可能有十二亿人会收看这场欢迎仪式……

　　简直太夸张——上一届世界杯的决赛，也不过十六亿人收看！

　　要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亮相，她丈夫当然没问题，可是她有些畏惧……

　　她最开始是想要拒绝的，但王烈不同意，并且说他已经把这个安排告诉了俱乐部，他们也是按照这个方案准备彩排的。

　　好不容易她终于点头答应要去了，就一直开始为穿什么衣服、画什么妆、做什么发型焦虑。

　　今天上午王烈的经纪人费尔南多·克莱门特请了专门的发型师来给她做发型，一会儿还有专业化妆师上门给她做妆造。

　　再搭配精心挑选的衣服。

　　她这才有那么一点信心在世界面前站在王烈身边了……不，其实心里还是忐忑不安，不怎么自信的，总觉得或许大家只是因为她是王烈的妻子，出于对王烈的尊重和喜爱，才对她口下留情的，谁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评价自己的呢？

　　但是在刚才王烈的“土味情话”中，唐星梅释然了。

　　为什么我要为自己的长相感到焦虑呢？

　　到时候我应该告诉全世界：

　　没错，站在王烈身边的就是我，唐星梅，他的妻子。

　　如果你们要评价我的长相、身材……都随便吧，我不在乎。

　　因为在他与世界横眉冷对时，你们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女人却能被他温柔以待。

　　想到这里，她把手中的昂贵的奢华晚礼服扔到了一边的凳子上，对王烈说：“算了，我就和孩子们一样，穿你的球衣好了。”

　　王烈以为妻子生气了，连忙说：“别啊，你穿这裙子真的很好看，我没骗你，真的！”

　　唐星梅笑着摇头：“我不是在和你赌气，我是说真的。到时候你会穿球衣，两个孩子也穿球衣，所以我也要穿。我们是一家人啊。”

　　王烈仔细观察妻子的表情，听她刚才说话时的语气，确定妻子应该是真的没生气，这才问道：“你确定？”

　　“确定。”唐星梅点了一下头。

　　“那化妆师一会儿就来了……”

　　“来呗，妆还是要做的。你老婆也不会真的完完全全素面朝天去你的欢迎仪式嘛，那不叫真实，那叫没礼貌。衣服就随便了，一条牛仔裤，一双运动鞋，一件你的球衣。”

　　王烈见妻子态度坚决，就没有继续再劝，并且提出了个新想法：“那一会儿你和孩子们坐我的车走。”

　　这次轮到妻子吃惊了：“不是说有摄制组跟拍你，让我们坐费尔南多的车吗？”

　　“嗐，反正都要在全世界面前亮相了，还在镜头里躲躲藏藏在做什么？你们是我的家人，却不在我的车上，总感觉怪怪的。”

　　王烈这么说，唐星梅就点头答应下来：“行，那你让费尔南多别来了……”

　　王烈摇头：“还是得让他来，我开他的商务车，要不然不好坐。况且，他还得把化妆师送来啊。”

　　“哦哦，对对对。”

　　唐星梅说完，转了个圈在沙发上坐下来，决定做回“真我”的她心情十分放松，对傍晚的那场欢迎仪式也变得期待起来：

　　“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场面啊……”

　　※※※

　　乔恩·伯格手脚并用地爬到椅子上面，然后小心翼翼将挂在卧室墙上的妻子和孩子的照片都取下来。

　　他动作很慢，双手还在不停颤抖。

　　他花了一些时间才把两副相框都取下来，先用衣角依次擦掉玻璃上的浮灰，再把它们迭在一起。

　　接着他一只手抓着两个相框，另外一只手扶住椅子靠背，缓缓爬下。

　　双脚都踩在地板上后，他才松口气。

　　然后他把相框装进了准备好的背包里。

　　在他哆哆嗦嗦将背包拉链拉上时，从窗外楼下传来了罗比·迪克西的大嗓门：

　　“乔恩！乔恩！准备出发了！！”

　　乔恩·伯格提起背包，走到窗边，就看见他那几个老伙计们这个时候就站在他家门外，包括矿工酒吧的老板柯林斯父子。

　　“酒吧关门了？”伯格探出头去大声问。

　　西奥·柯林斯指着身边的儿子哈里·柯林斯说道：“逆子不愿意留下来看店。”

　　哈里吐槽道：“明明是你不愿意！”

　　西奥·柯林斯说的理直气壮：“废话！今天可是我欢迎王的大日子，我怎么能够不到场呢？”

　　“说的跟你是今天的主角一样……”哈里小声嘟囔，但大家都听到了。

　　“哈哈！”看见这对父子俩吵嘴，伯格就笑起来，然后他说道：“稍等，我马上下来。”

　　很快伯格锁好门，然后把钥匙揣在外套口袋里，再拉上拉链，轻轻拍了拍，确保钥匙是在里面的。

　　做完这些他才转过身来对等候的伙计们说：“我们走吧。”

　　一群人向路口走去。

　　他们路过了伫立在街角的矿工酒吧，紧闭的大门上挂着“今日歇业”的牌子。

　　他们继续往前走，从小路拐上大路，从旁边过来一群人，看见他们就打招呼：“嘿！伙计们！”

　　于是他们也举手回应：“啊哈！老伙计！”

　　打完招呼两群人就合流到一处，并行向前。

　　然后又遇到了相同的人群，打招呼，并流，同行……

　　如此反复，有越来越多的人群从这个街区的大街小巷中涌出来，最终合并到这条大路上。

　　在走向地铁站的路上他们互相打招呼，兴奋地聊起对一会儿欢迎仪式的期待，交流着对新赛季的展望，点评球队在引援和热身赛上的表现。

　　叽叽喳喳的声音汇聚在一起，最终在人流的上方形成了声浪，随着人流向前进，轰隆隆的声音也向前奔涌。

　　就好像那条已经在这座城市间穿行流淌了上千年，在这片土地上奔腾了上万年的泰恩河，一刻不停歇地奔向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