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二十年来第二人

　　维蒂尼起床之后，果然在楼下餐厅里看见了正在给他准备早餐的爸爸。

　　他还是连夜赶了回来。

　　“爸你什么时候到家的？”维蒂尼问道。

　　爸爸回头看了一眼儿子说道：“凌晨一点？或者是两点……我没注意时间。”

　　“那你还起来给我做早饭？你不困吗？”

　　“年纪大了睡眠少。”

　　说完他将煎好的培根和煎蛋、肉肠放在盘子里，往餐桌上端。

　　“吃饭吧。”

　　坐在餐桌上，爸爸看着儿子吃早饭，一切如常，并没有要面对记者的紧张忐忑。

　　倒是他紧张的回来之后都睡不着觉，辗转反侧到清晨，干脆就起床来给儿子做早饭了。

　　现在看着儿子如此镇定，他忍不住问：“你想好了？”

　　维蒂尼一边吃饭一边点头：“想好了。”

　　他试图再努力一下：“要不再想想？”

　　维蒂尼摇头：“用不着了，爸。我昨天晚上差点没睡着，就因为一想到今天要把自己的理想告诉大家，就激动的不行！”

　　见过了一晚上儿子还是这个想法，当爹的确认他应该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被热血冲昏了头，便不再挣扎了。

　　但他作为爸爸兼经纪人，还是会在接下来努力和其他俱乐部保持联系，为儿子准备后路。

　　只是这些后路中应该就不包括马德里FC了……

　　他可以想象，等儿子公开拒绝马德里FC，会让阿尔瓦罗·皮宁多么生气。

　　之后他应该也没必要再往马德里跑了。

　　想到这里，爸爸也专心吃起早餐，不再胡思乱想。

　　※※※

　　王烈还没到更衣室，就看见主教练麦克尼尔站在更衣室门口，一副正在等人的样子。

　　看见王烈来，他就抬手打招呼：“王，福斯特先生有事情找你，去我办公室聊聊？”

　　王烈并不意外主教练会来找他，甚至都没问什么事儿，也没有去更衣室里把背包放下，就直接跟着麦克尼尔走了。

　　他就在麦克尼尔的办公室里见到了球队总经理威尔·福斯特。

　　看见王烈进来，原本坐在椅子上的福斯特站起来，主动向王烈走来，提前伸出手与王烈握手，并对他解释了找他来的原因：

　　“大家都知道维蒂尼和你的关系很好，你们经常独处。所以我和萨姆都想向你求证，维蒂尼有对你提过要去马德里FC吗，王？”

　　王烈先是点头，引得福斯特和麦克尼尔对视一眼，随后就在两个人的脸上都看见了惊惶的表情，于是他便笑道：

　　“维蒂尼只是给我说了马德里FC对他感兴趣的事情，却并没有说要去马德里FC……所以你们别紧张，就我所知，维蒂尼不仅不会离开，反而还会想要留下来。”

　　“留下来？”福斯特和麦克尼尔再次对视一眼，都很奇怪。

　　福斯特又问道：“那他爸爸为什么会出现在马德里体育城外？如果他不去马德里的话，就完全没必要让自己的爸爸专门跑一趟啊……”

　　王烈耸肩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不知道他爸爸为什么要去马德里，但我知道维蒂尼为什么会留下来。”

　　福斯特和麦克尼尔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发问：“为什么？”

　　※※※

　　维蒂尼今天没有早早出门，去和王烈加练，而是刻意等到了正常的时间抵达诺森伯兰足球城大门外。

　　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记者们最多。

　　如果他提前来的话，就没几个记者能抓住自己了。

　　果然，当他的车子抵达训练基地门外时，早就等候在那里的记者们蜂拥而至，把他团团围住。

　　这一幕对于维蒂尼来说并不陌生。

　　自从他的偶像转会加盟泰恩之后，这已经是他第三次面对这种大场面了。

　　第一次是因为传言球队内讧。

　　第二次则是因为他一时口快，暴露了球队冲击欧冠资格的目标。

　　想到这里，维蒂尼突然有些想笑。

　　前两次都是被动应对，而这次则是他主动出击。

　　一直待在偶像身边的他，竟然也有了直面媒体舆论的勇气……

　　他似乎不再害怕那些人对他品头论足、指指点点了。

　　王烈曾经对他说过，一个真正内心强大的人，是不会在意别人怎么看待他的。

　　于是他想，自己现在应该要比以前强大了吧？

　　他降下车窗，主动把头探出去，对着那些蜂拥而上的记者们微笑质疑：“早上好，诸位。”

　　气势汹汹的记者们没想到维蒂尼竟然会用微笑面对他们，一时间不少人甚至不敢提问了，不知道前方是不是有什么陷阱在等着自己……

　　见大家只是看着自己，却沉默不语，维蒂尼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他有些着急，干脆主动问他们：“你们是不是有问题要问我？”

　　那急切的表情就好像在告诉他们“没关系，尽管问！快问啊，快问我！”

　　如果维蒂尼是那种一肚子坏水喜欢折腾媒体记者的人，记者们恐怕真的不敢开口询问。

　　但他不是，最后还是一个中国记者向他提问：“维蒂尼，你的爸爸兼经纪人出现在了马德里FC的训练基地外，外界有很多关于你的传言，你能向关心你的人解释解释吗？”

　　因为维蒂尼是王烈的粉丝，所以中国记者在面对他的时候无论是用词还是语气都很客气的，表达了对王烈迷弟的尊重。

　　维蒂尼听见这位中国记者对他提出的问题，正是他想要听到的，便咧嘴开心地笑起来。

　　见他这个样子，围在他驾驶位旁边的记者们更加疑惑了。

　　就算眼前这位中国记者尽量控制住了措辞，可问题本身没有改变，为什么维蒂尼却会显得如此高兴？

　　对于维蒂尼来说，这位中国记者的问题完全就是来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他在对方问完问题后，就立刻回答道：

　　“是的，是的，我必须要对你们解释清楚这件事情！事实上，马德里FC对我确实有兴趣，这是真的……”

　　他话没说完，但只是他现在说的这些内容，就足够让在场的人都变得骚动起来——以前马德里FC和维蒂尼之间眉来眼去，只是大家的猜测，一直没有得到马德里FC和维蒂尼本人的承认。

　　现在维蒂尼竟然就这么直接承认了！

　　难道他是真的已经和马德里FC达成协议，所以可以不用理会泰恩这边的感受和别人的看法了？

　　但接下来维蒂尼所说的内容让记者们的大脑集体宕机了一秒钟。

　　他说：“但以后不会再有了！我的爸爸这次去马德里，就是为了告诉他们，我不会离开泰恩！”

　　“啊？”

　　在场的记者们被维蒂尼这一百八十度的掉头给撞的大脑都暂停工作了一下，接着他们才反应过来维蒂尼这话是什么意思。

　　最开始问他的中国记者用不太确定的语气追问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你拒绝了马德里FC？”

　　维蒂尼用力点头：“对！没错！我拒绝了马德里FC！我不会去马德里！所以事情就是这样的，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记者们中有人点头，有人摇头，还有人目光呆滞。

　　见大家都没有继续提问，维蒂尼就说：“既然我已经回答了你们的问题，那么是否可以让我离开了？”

　　他指了指被记者们堵住的大门方向。

　　那些堵路的记者就像是提线木偶一样，沉默地退开来，把路给他重新让出来。

　　维蒂尼微笑着对他们道谢，再摆摆手，重新关上车窗，驾车穿过这群还处在震惊中的记者们，驶入训练基地的大门。

　　在车里他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帅呆了，他攥起拳头，为自己挥了挥。

　　而在车外的记者们看见维蒂尼如此兴奋，也实在是想不通这又是那么好兴奋的……

　　等维蒂尼离开之后，记者们才彻底回过神，他们纷纷议论起来。

　　刘忠对郭学全说：“可以啊，老郭，这就问出了大新闻！维蒂尼竟然拒绝了马德里FC！真是让人想不到！”

　　也不怪这些记者们反应如此强烈：

　　拒绝马德里FC的球员不少，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想去马德里FC踢球的。但当着这么多媒体记者的面，公开拒绝马德里FC的却不多。

　　最近二十年来，只有两个人。

　　而且很巧，都是巴西人。

　　一个是罗尼尔·纳西门托，一个就是今天的维蒂尼。

　　最起码在这件事情上，维蒂尼已经和他的国家队前辈，巨星罗尼尔是一个档次了……

　　所有记者都意识到他们刚刚得到的是什么惊天大新闻！

　　于是在冷静下来之后，纷纷掏出手机开始抢发新闻报道。

　　“突发：维蒂尼公开拒绝马德里FC！”

　　“快讯：维蒂尼对马德里FC说‘不’！”

　　“维蒂尼亲口辟谣，真相令人不解……”

　　“震惊！维蒂尼竟然对马德里豪门做出这样的事情！”

　　……

　　※※※

　　“为什么？”威尔·福斯特和麦克尼尔同时问道。

　　王烈解释：“因为维蒂尼有一个比去马德里FC踢球都更伟大的目标……或者说是梦想。”

　　说到这里，他却卖了个关子，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意味深长地看向俱乐部总经理威尔·福斯特：“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把他的梦想说出来……”

　　威尔·福斯特举起手：“我可以向上帝发誓，不会把今天在这间屋子里所听到的内容传出去。”

　　麦克尼尔也同样发誓自己不会出卖王烈。

　　见状王烈就笑着说：“不过维蒂尼也没有让我不许告诉其他人，所以应该是可以说的吧……”

　　接着他稍作停顿才说出了维蒂尼当初对自己说的那番话：“他对我说，与其考虑加盟一家豪门，为什么我们不创造一家豪门呢？”

　　威尔·福斯特和麦克尼尔两个人集体愣住了。

　　啊都没啊出来，就只是瞪大眼睛，满脸震惊。

　　※※※

　　由于昨天晚上回了位于纽卡斯尔市中心的妈妈家住，所以等迪恩驱车开到诺森伯兰足球城大门外的时候，又是一次“踩点”到。

　　他还担心被记者们堵在大门口采访会导致自己迟到。

　　可是等他真的到了训练基地大门外时，才看见那里并没黑压压一片记者。

　　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仅有少数一些球迷在门外守候着。

　　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记者们突然都不感兴趣了？

　　他狐疑地开进了训练基地，真的没有记者突然窜出来拦住他采访……

　　见鬼了！

　　※※※

　　威尔·福斯特最先反应过来，他追问道：“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维蒂尼的意思是说他想要将泰恩打造成豪门？”

　　王烈点点头：“对的，他就是这个意思。”

　　福斯特得到肯定回答之后没再说话，仿佛在独自消化。

　　旁边的主教练麦克尼尔则问王烈：“那你是怎么看的，王？你怎么看维蒂尼的这个理想？”

　　福斯特也看向王烈。

　　王烈微笑着说：“我最开始也挺吃惊的，但是想了一晚上之后，我觉得未尝不可。泰恩有很好的硬件设施，有雄厚的资金支持，差的只是成绩。只要我们能多拿一些冠军，并且延续下去，不出十年，泰恩也可以被视作是‘豪门’。”

　　在麦克尼尔和福斯特两人看来，王烈轻描淡写般说出的正是最难的事情。

　　“冠军可不是那么容易赢的。”威尔·福斯特说。

　　“没错。”王烈点头，“但值得一试。我不知道泰恩最终会不会成为豪门，但我觉得维蒂尼的理想值得一试。最起码为球队的未来提供了一条思路。克莱顿竞技最开始也不是什么强队，但现在谁敢说他们不是‘豪门’？”

　　他这话引得旁边的麦克尼尔连点头。

　　克莱顿竞技的例子确实很有说服力，直到本世纪初，克莱顿竞技在英格兰足坛，都不算是一支很有竞争力的球队。但当时的他们有一个慷慨且热爱球队的老板，他已经为这家俱乐部投入了超过十年的时间。

　　当时很多人都觉得他为球队付出的金钱最终会打水漂。

　　结果就在2005-2006赛季，克莱顿竞技第一次赢得了英超联赛冠军。

　　那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他们先后赢得了十二个联赛冠军，其中包括最近的英超三连冠。

　　当然让他们从强队真正变成“豪门”的，还是那三个欧冠冠军。

　　拿不到欧冠冠军，你就没资格说自己是“豪门”。

　　其实从克莱顿竞技拿到第一个欧冠冠军开始，欧洲足坛就把这支球队视作“豪门球队”了。后面那两个欧冠冠军，对于“豪门”克莱顿竞技来说，不过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罢了。

　　福斯特却摇头道：“你说得对，王。但克莱顿竞技从他们拿到第一个英超冠军再到第一个欧冠冠军，可是隔了十六年的时间啊！如果算上他们换老板，那就更久了……”

　　“所以第一个冠军其实很重要。在克莱顿竞技赢得第一个英超冠军的那个赛季，他们踢得磕磕绊绊，能够拿到冠军也有运气成分——如果不是最后时刻的绝杀，搞不好冠军就飞了。看起来这次夺冠没有什么说服力……”

　　王烈说道。

　　“……但这个冠军对克莱顿竞技来说，却有非常积极正面的作用和影响，让克莱顿竞技的球员们更有信心，也让俱乐部管理层坚信他们之前做对了……这样他们才能继续坚持下去，直到十六年后他们第一次赢得欧冠。”

　　福斯特说：“首先泰恩到现在还没有赢得联赛冠军。其次我们也不知道具体还需要多久才能拿到第一个冠军和第一个欧冠。第三，就算按照克莱顿竞技的时间来算，十六年。维蒂尼能够在泰恩待十六年吗？我们都知道这很难，对不对，王？”

　　王烈面对挑刺一样的总经理，却并没有露出不耐烦和不满。

　　因为他知道，如果福斯特真的对维蒂尼的理想不屑一顾，他大可以随便打个哈哈，说几句漂亮话就糊弄过去了。

　　但他现在却在很认真的挑维蒂尼理想中的毛病和不现实之处。

　　这意味着什么？

　　挑货才是买货人啊！

　　所以他也耐心回答总经理的疑问：“维蒂尼说要把泰恩打造成豪门，是他的理想。理想未必一定要在他手里完成，但有这个理想，却可以让他以此为目标努力奋斗。能有这个理想，维蒂尼已经超过了很多人。虽然他的这个理想看起来有些幼稚，毕竟泰恩能否成为豪门，可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也不是球员说了算，甚至就算我们所有人都齐心协力，如果在某场争夺冠军的比赛中，运气不好输掉了，那可能成为豪门的梦想也就破灭了……”

　　说到这里他耸肩摊手：“足球是圆的嘛，一切皆有可能。但难道因为难就不去做了吗？”

　　威尔·福斯特鼓起了掌：“说得好，王！难道因为难就不去做了吗？那么你会做吗？”

　　王烈笑了——兜了这么一大圈，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呢？

　　微笑中他回答福斯特：“赛季结束前，我不会考虑续约的事情。但是只要我们拿到了欧冠资格，就可以开始续约谈判了，福斯特先生。”

　　“啪！”威尔·福斯特听到王烈这话，兴奋地拍了一巴掌。

　　两个月了，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随着王烈表现越来越好，他就一直想要和王烈重新签份合同，将双方原本一年半的合约延长。

　　至于延长多少还不好说，但必须延长！

　　只是他屡次去找王烈的经纪人，却都得到了“王不会改变主意”的回答。

　　就是说王烈坚持只在泰恩踢到世界杯前，很显然他是把泰恩当做他参加世界杯的工具了。

　　可福斯特没有任何怨言，能够被当工具也好啊……

　　他巴不得王烈能够把泰恩当工具再多使用几年呢！

　　而现在，因为维蒂尼的一个理想，他终于从王烈这里得到了他想要的承诺！

　　“如果王你能和我们续约，那我对于泰恩能够成为豪门这件事情，倒是多了很多信心！”福斯特兴奋地说道。

　　麦克尼尔也很高兴：“下赛季我们有王和维蒂尼，我觉得我们在欧冠中也有一战之力了！”

　　※※※

　　桑尼·迪恩推开更衣室的门，就看见雨果·贡杜兹特别热情地迎了上来：“哎呀！你终于来了！桑尼！快进来快进来，把门关上……”

　　法国人热情地让迪恩以为自己去了阿姆斯特丹的红灯区……尤其是他伸手拉自己进来的样子和语气都像极了那些站街女郎。

　　于是他想要挣脱贡杜兹：“干嘛啊？我可是正经人……”

　　贡杜兹对他解释道：“我们大家都在问维蒂尼，他是不是要去马德里FC的事情。但他却坚持要等人都到齐了再说……现在就差你这一个了！”

　　迪恩环顾四周，然后一眼就找到了贡杜兹这番话的错漏：“王也不在呢！王才是最后一个！”

　　“我已经提前给王说过了。”维蒂尼的声音响起，接着他转向所有人，举起双手：

　　“现在我正式回答大家刚才的问题：我会不会去马德里FC？当然不会！我不会去马德里FC！不仅不去马德里FC，我哪儿也不去！我就留在泰恩！”

　　听见维蒂尼这么说，迪恩忍不住冷哼一声：

　　屁大点事儿，还要什么等所有人都到齐了再说？好大的架子！

　　他甚至有些阴暗地想维蒂尼之所以一定要等自己来了再说，是不是就为了讽刺已经提前决定离队去肯辛顿的自己？

　　更衣室里显然也有不少人和迪恩是一个想法，他们等了半天，就等到这么一个结果，实在是让人失望。

　　雨果·贡杜兹这个乐子人很不满，他抱怨道：“嗐！就这事儿啊！你早说啊，维蒂尼！一句话的事儿而已，犯不着这么隆重吧？”

　　不少人跟着点头附和，还有人起哄：“散了！散了！没热闹看了！”

　　维蒂尼却并不在乎大家的态度，而是继续大声说道：“我愿意留在泰恩是因为我有一个梦想！这个梦想就是……我想要让泰恩成为豪门！！所以我不去豪门，我要创造豪门！”

　　无论是桑尼·迪恩，还是雨果·贡杜兹，或者是艾略特·戈茨……不管是谁，此时此刻在更衣室里的泰恩球员们，全都愣住了。

　　之前的起哄声戛然而止。

　　王烈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推门而入，看见一个个呆若木鸡的队友们的。

　　仿佛他们都被按下了时间暂停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