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得多久,陆寄风才悠悠醒转,花了一会儿功夫,才想起自己坠下山崖。

  他张眼四顾,眼前已是星光闪烁的夜晚,自己竟已昏迷了一整天。陆寄风慢慢起身,所幸手足筋骨都没有受伤,只有些瘀痕及擦破的皮肉小伤,衣服被勾破几处而已。

  陆寄风仰首一看,眼前的山壁高耸,尽头云烟飞拂,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自己由这么高之处摔下,竟没有摔成一团烂泥,实在不可思议。

  陆寄风叹了口气,靠着山壁坐下,一面行功,一面让自己冷静。真气在体内行了一遍小周天,陆寄风稍感精神奕奕,脑子也更加清楚。他渐渐平静,回想起自己坐在大石上的情景,确定是有人将他推下去的。他直接想起是那名青衫客,他一定是没被师父打死,又回到原地,杀自己出气。

  他想起曾经见过眉间尺跃下这片绝崖。难道由那片大岩跃下,有法子安然无恙地抵达谷底吗?

  陆寄风仰头仔细地看着高处,虽然不见尽头,还是决定一试,便将真气上提,发足往山壁奔去!

  他一口气不换,笔直上奔了几百尺,便无以为继,只得抓住突出的山岩,身子攀在半空中,略事喘息。

  陆寄风再度运功调息,又往上奔了百来尺,便无法再攀上去了,抬头看高处,依然没有尽头。

  陆寄风只好放弃攀壁,慢慢地贴着壁面而下。经这么一攀壁,双手已伤痕累累,陆寄风环顾周围,石砾杂草,荒芜至极,不辨东西南北。

  一阵微弱的青光吸引了他的注意,陆寄风朝着光线传来的方向走去,走出没几步,脚下便踢到一样硬物。

  借着月光一看,原来是白惨惨的骷髅。

  陆寄风暗自奇怪:「此人为何死在此地?他也是摔死的吗?」

  可是放眼四顾,遗骨残缺不全,不知其他的部分在何处?此时既是黑夜,他也无心寻查这个人的死因,只是更加快脚步朝光线的方向行去。

  约莫走了两刻钟,他才来到一处山洞,幽暗的绿光是由此处传来的。越是走近,那光线更是摇曳模糊。等他走到山洞外,便已几乎不见。

  只见山洞内一片黝黑,并无野兽的气味,陆寄风略一迟疑,便索性先入山洞休息一晚,明晨再看清这山崖底下究竟是什么样的所在。

  山洞内颇为干燥,借着微光,隐约可见地面上似乎散了不少杂草,陆寄风举脚略为拨拢一些长草为垫,便打坐其上,居然十分柔软。陆寄风心下稍安,不久也渐渐睡着了。

  睡梦迷糊之间,身上亦不觉寒冷,次晨,阳光明耀,照醒了他。陆寄风一觉醒来,精神奕奕,正欲起身,忽然发现身上披着一件淡紫色的长袍。

  陆寄风大惊,抓着紫袍一跃而起,会是谁在他身上披了这件紫袍?陆寄风发了一会儿呆,细看手上的紫袍,紫袍虽然轻暖,但颇为陈旧,难道是从前有人遗留在此,自己昨夜不知不觉随手抓了盖上的吗?

  陆寄风尚未想出头绪,一望此地,登时倒吸好几口气。

  山洞内,白骨成堆,这是一座乱葬岗!

  居然有这么多白骨,重重叠叠堆积在此!四周散落着不少刀剑武器,可见死在此地者,几乎都是武林中人。陆寄风只想到要拔脚而出,一个踉跄,却被一样坚硬之物绊倒,身子一倾,再勾到紫袍下端,重重地往前扑跌了出去。

  陆寄风原本就满是擦伤的两手,被这么一磨,更是鲜血迸流,痛不可言。

  眼前竟有一双穿着锦皂绣鞋的脚,半掩在玄色罗裙下。

  陆寄风一怔小心地站起,拍了拍身上灰土,眼前赫然端坐着一副白骨。这具白骨略显纤细,端坐于高起的石座上,身上衣冠俨然,服色是汉朝宫廷深衣,头上也戴着繁丽灿然的金冠,金冠上缀着一圈透明的宝石,颗颗都有指甲大小。

  陆寄风趋上前细看,那些透明的宝石似乎有些眼熟。陆寄风忽然想起:冷后葛长门的彩带末端,正缀着相同之物。

  一想起冷后葛长门,陆寄风心有余悸,登时对这副完整的女性遗骨心生厌恶,看了看那堆积如山的白骨,想道:「为何这些遗骨乱七八糟,只有这副不但完整,而且衣冠整齐,倒像是好好地被收葬在此山洞里的?」

  陆寄风一时好奇,靠上前去正欲细看,不料骨骸突然往前一倾,抱住了他!

  陆寄风大惊,原来自己所立之处,地面下有活动的机栝,他一走动便踩动石板,掀斜了骨骸所坐的活动石阶,将骨骸往他的方向推来。

  更为精妙的是他方才整个人趴倒,竟没有触动机关,必定要起身行动,才会启动机关。陆寄风被这副白骨紧紧抱住,全身如坠冰窟,自然伸手挣扎,他越是挣扎,一双瘦骨抱得更紧,陆寄风吓得全身冷汗淋淋,深深吸气缩骨,欲溜出去。不料这一缩骨,骨骸便也缩紧缠抱,陆寄风反倒无法吐气,上身被困锁得更是痛楚难受。

  陆寄风不敢再乱动,以免被困得更紧,他想拖着白骨往外逃,可是白骨像是生长在石上一般,根本拉不动。欲奋力震碎这副白骨,他真气一发出,就像投入了无底大海一般,消失无踪。

  陆寄风全身已是大汗淋漓,完全无策,害怕得几乎要哭了出来。他大着胆子注视着与自己正面相对的骷髅,只见骷髅两个巨大的眼眶内,放出幽幽的光泽,正注视着他。

  陆寄风右转过脸,骷髅中的眼珠子便转向他的方向;陆寄风这下子更是吓得全身发抖,闭紧了眼睛不敢再看。

  过了好久,陆寄风才又慢慢睁开眼睛,反正都已经被抱住了,再恐怖也不会比现在更可怕,陆寄风苦笑道:

  「前辈,你不知已经害死过多少人,也许我和在场其他的人一样都化作枯骨,你自肯松手,但是……但是晚生是不死之身,就要这样海枯石烂地和你缠在一起,未免太……太……」

  说到后来,他已语带哽咽,一想到自己在未来无止尽的生命里,永远被困在此,陆寄风几乎要发狂,忍不住放声大叫,借着这不断的无意义嘶喊,略为发泄他的恐惧。

  陆寄风叫到喉咙都哑了,眼泪也流了不少,直到筋疲力尽,声嘶力竭,才昏迷了过去。

  陆寄风被困到夜里,已整整一天,被白骨紧锁的肩臂早已完全失去知觉,他想了不下百种脱身的可能,通通不可行。而他也想通了:这具白骨绝对不是真的人骨,人骨不可能这么坚硬,想必是有人巧设机关,做了一副人骨形状的锁扣,但这个机关是为了防护什么?

  陆寄风转头东张西望,这个山洞里,必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才要这样防备他人。

  他又悲从中来,想道:

  「我被困着,就算让我发现了什么稀世奇珍,又有何用?」

  但是想通了抱着自己的并不是真的白骨,而是机关,便敢细看它的样貌。骷髅的眼睛内幽光微闪,此时天暗,他应该看不清楚才对,但是陆寄风很早以前就发现:服过天婴之后,自己夜间的视力也比一般人好得多,因此他竟能一清二楚地看见骷髅的眼眶中,发光的黑色之物似是一片黑玉,黑玉上隐约刻有什么纹路。

  原来制作机关之人,在骷髅内装了黑玉,看起来便像是眼光流转。月光透过骷髅的空隙,在黑玉上投射出几道交错的光线,陆寄风定神一瞧那光线交织的图纹,便忍不住再度大叫,这回的叫声中,却是充满了欢喜之意!

  那是机关图!

  光线在黑玉上投射的白光交错成一张极小的投影简图,一般人绝对看不懂,但陆寄风性喜机巧,平日便擅于制作巧器,一看见这简图的画法,顿感比什么都亲切。

  简图上的线路应是布在白骨上的关节机要,陆寄风循线在脑中推测一番,便认定白骨背后应该有弹簧机栝,若要试开机关,得环抱住白骨。一想通这点,陆寄风忍不住笑了,自己只想要挣脱,根本没想过反要抱紧白骨,设计此机关之人果然聪明。

  他努力伸长双臂去摸索白骨背后,陆寄风的脸便与骷髅靠得更近,忍不住又「咦」了一声,此时月光西移,骷髅空隙透进来的光线也出现微妙的移动,似乎要织成另一个图形。

  陆寄风屏气凝神,专心地看着月光移动方向后改变的光线图。

  此时约是子时,光线定在黑玉上本已有的浅浅刻槽上,又成了另一张机关图。

  这个图似乎是地图,陆寄风将它牢牢记住;再等下去,果然,丑时投入骷髅内的月光,又交成另一图形。

  寅时会有别的图吗?陆寄风好奇心被挑起,已不急着挣脱,眼睛紧盯着骷髅的眼眶,随着寅、卯时日升月落,日光也能透入新的图样,而且更加清晰。

  整整十二个时辰里,骷髅内的黑玉上,共显示出十二张机关或地图。陆寄风一一记熟,才试着伸手抱住白骨,摸索脊椎自颈而下第七节,真气自指端少商穴射出,硬生生将此节捺下。

  顿时,身上一松,整副白骨发出喀啦之声,垮散一地。陆寄风这才喘了口气,瘫坐在地。

  一掀衣袖,身上被白骨紧抱之处竟已泛出黑色,毫无知觉了,换作一般人,必定早已被缠死。陆寄风略整心神,已不急着逃走,反倒拾起那散在一旁的骷髅,捧在手间仔细观察,越看越是佩服设计这片黑玉光图的前辈。白骨既散,已脱离了他原先安置的位置,不管日光怎么透过骷髅间隙,都只能映出无意义的线条。可见当初设此机关之人,只要让有智慧解开束缚者知道他的其他十一处机关。一旦脱身,机关图也从此消失世间。

  而若是有智慧解脱之人,没有留心到还有其他十一图,那么这位前辈的苦心岂不是付诸流水了吗?

  到底有什么苦衷,让他这样细心多虑,甚至宁可将自己的目的永远沉埋呢?

  陆寄风依其中一图指示,踩出大有、同人方位,找到地上所布的一个机栝,将之掀起,再移动原先白骨所坐的石阶,轻易挪开,底下果然有狭窄的阶梯。

  陆寄风随手拾起地面上遗落的一柄剑,带在身上,又到山洞外捡拾了一捆枯枝,点起火折,才小心地步下石阶。眼前似是向下延伸的漫长走道,十分潮湿,伸手所触及的石壁也冰冷至极。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陆寄风双脚突然踩着水滩,阶级尽处,竟是阴暗的地下水流。

  陆寄风带下来的枯枝已烧去一大半,不跃下水便无出路,只好弃了火把,跃入冰冷的水流中,朝东游去。

  所幸越游越是开阔明亮,陆寄风大为振奋,一阵幽香飘散在空气之中,片片梅花顺水而流,眼前豁然明媚,竟是一片粉白淡紫!

  陆寄风爬上岸,看得目眩神迷,此地幽香隐隐,遍植着无数梅花,各种品种颜色交映争辉。

  一般的花以盛开为美,梅花则以半残为美;一般的树以茂盛为美,梅树则以老枯为美,难得的是此地的梅树每一株皆古劲遒拔,姿态端雅,遍是古意。陆寄风赞叹不已,漫步其间,梅瓣片片飘落,早已铺满了地面上,连踩在上面都令人觉得不忍。

  此地绝尘清幽,陆寄风完全忘了身处生死难料之境,只顾欣赏花海。

  在其中一株梅树下,花瓣几乎要埋住一处高起的石碑,陆寄风轻轻拂却落花,只见一方粉色光滑的石碑,刻着「冷袖埋香」四字。

  陆寄风喃喃念道:「冷袖埋香……冷袖?这个名字好熟悉……对了,师父说过的,剑仙门祖师爷司空有的二弟子便是叫做冷袖。」

  不知这是巧合,还是此地真的与剑仙门有些渊源?陆寄风心知自己猜不出所以然,对着碑略一沉思,便起身随意漫走,以期发现些什么。走了许久,竟感到头晕了起来,连忙坐下,想道:「不妙,此地遍是花海,东西南北不辨方向,可能是个阵局!」

  小事休息,再起身走了一会儿,赫然又来到「冷袖埋香」碑前。可见梅花树的安排果然是阵,而非随意生长。

  确定是阵局之后,陆寄风不紧张反而高兴,设法破阵,正是他最爱的消遣之一。反正此时生死难料,不如专心想着破阵之法,也能打发时间。

  陆寄风面带微笑,再度重走了两三遍,花了约莫三个时辰,便掌握了完整的阵势走动方向,哈哈一笑,直取生门,信心满满地走出梅花障。

  陆寄风笑着暗想:「这位布阵的前辈,必定也是做那白骨机关之人,不知究竟是谁?若是我先遇上您,非苦求您收我为徒不可!」

  自己入剑仙门时,可一点也没有这兴奋之情。步出阵局,前方小径半隐在松柏林间,尽处矮篱粉壁,竟是清幽绝俗的屋舍。

  陆寄风快步奔去,亟欲知道是什么人住过此地,才奔了几步,一个踏空,居然整个人落下地穴!

  陆寄风惊呼一声,及时攀住地面,身子悬挂在地穴的半空中,低头一看,脚底都凉了,地穴底部,竟插着密密麻麻的竹尖!万一自己落了下去,绝对已经被刺成蜂窝了。

  陆寄风惊魂未定,还好自己没掉下去,正要使劲攀出去,眼前土壁上居然刻着两行斗大的字:

  「尔智谋绝世,武亦有修,何苦自乱方寸,躁进突奔?宜步步为营,谦恭入室,勉之,勉之!」

  陆寄风忍不住骂道:「我若是掉下陷阱,还看得见这些字吗?如何勉之?前辈您未免刁钻得过分!」

  这一路走来,果真步步是险,陆寄风爬出陷阱,低头下望那遍地竹刺,不由得苦笑连连,这个陷阱反是一路之中,最算不了一回事的关。

  陆寄风道:「算了,想是前辈您亦料定这个小陷阱杀不了一路闯至此之人,只是个下马威罢了。晚生受教。」

  他想通做此陷阱之人的用意只是警告,要他谦恭地步入屋中,虽不明其意,还是依言而行,慢慢地顺着小径而走。

  推开两扇翠竹所编的门,宽广的屋内垂覆着一层又一层的淡蓝轻帷,若隐若现,梅花隐约的香气飘荡周围,陆寄风一重又一重地拂开帷帐,他注意到地面上凌乱地散着几颗棋子,或是几张零散破碎的纸卷,拾起一看,似是残缺不全的画稿。

  陆寄风看不出所以然来,只好继续往前走,穿过了这间满是帷帐的厅堂,便进入一条走道。陆寄风觉得不对劲,这间屋子不大,绝不可能容得下这么长的走道。或许屋子只是一个入口,不知通到什么地方?

  走道七拐八弯,眼前冷光莹莹,陆寄风快步进入,顿觉寒气透骨。

  眼前的小室,尽是坚冰,陆寄风花了一会儿功夫才适应了此地的光线,定神瞧去,更是讶异得合不拢嘴。

  在正前方,一大块方形的坚冰至少有十尺长宽,冰里赫然有人!

  陆寄风连大气都不敢透,慢慢地走近,看清被困在冰中之人,是一名女子。女子一身雪白衣裳,平躺在冰中,双手交叠于胸前,好像睡着了一般,栩栩如生的容貌,美得不可方物。陆寄风从未想过女子之美,可以美至如此地步!

  陆寄风登时呆了,细看着那纤细的手,雪白的手背上隐约透出青色血管,映着粉红色的指甲,那安安静静地歇在胸前的一双纤手,便令人极想一亲芳泽。而隐隐约约之中,陆寄风竟感到此女容貌有几分像云若紫,细看之下,不管是眉眼神态,更是越看越有云若紫的影子。

  陆寄风怔然良久,心口突然间像被打了一拳,他想到这就是长大后的云若紫,竟然在风华正茂之时死去,寂寞地躺在冰中,陆寄风禁不住悲从中来,眼泪登时滑落,最后索性放声大哭。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伤心,那有如沉睡的女子似有种难以言喻的魔力,牵惹起无端的愁思。

  陆寄风哭得正伤心,背后传出一声长叹,有人哑着声道:「错了!错了!」

  陆寄风吓了一跳,急转过身。

  在他背后之人,须发皆白,高挑清瘦,苍老的脸上五官深刻清癯,年轻时必定十分英俊,只是他的神情之中,带着一股难以化去的忧郁。

  陆寄风擦了擦泪,疑惑地看着他。老人也正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陆寄风,露出疑色。

  陆寄风道:「请问前辈,什么错了?」

  老人白眉略一紧,声音干哑地说道:「哭错了。」

  「哭错了?」

  「号啕大哭,鼻涕眼泪,难看!」

  他说话时的声音平板沙哑,咬字不甚清楚,似乎很不习惯说话。

  陆寄风不解地看着他,道:「那要怎么哭才对?」

  老人道:「要这样。」他望向冰棺,脸上神情凄然,眼神温柔,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果然是无限深情款款,旁观者亦为之心痛。

  陆寄风见他伤心如此,不敢出声打扰他。老人抬手拭去眼泪,转头盯着陆寄风,问道:「是你杀了司空无?」

  陆寄风一愣,道:「没有哇!」

  老人眼睛一扫,陆寄风只觉眼前一花,佩在腰间的刀已被老人持在手中,他连老人如何取刀的手法都没看见!

  老人瞄了刀一眼,更是奇怪,道:「玲珑刀?玉海玲珑门有传人?」

  陆寄风忙道:「刀不是我的,是我捡到的。」

  老人冷笑,脱下刀鞘,随手一劈,竟平平地削下壁上一片坚冰,道:「这宝物,捡到?」

  陆寄风道:「我真的是捡到的!信不信由你!」

  老人冷冷地睨视他一眼,道:「你是哪来的?」

  老人问话极为无礼,陆寄风敬重他是长辈,忍耐着道:「晚生是剑仙门下第八代弟子。」

  老人白眉微挑,道:「你师父是眉间尺?」

  老人的语气更冷,但是语调已较为平顺,或许是开口说了一些话之后,渐渐习惯了。

  陆寄风道:「是。」

  老人脸色更加难看,倏地伸手按住陆寄风的头顶,只要内力一吐,就能震碎他的头颅。老人怒道:「眉间尺白费心机了!你未杀死司空无就闯入梅谷,我杀你便不违誓言!」

  陆寄风要害被制,心头猛跳,还是笑嘻嘻地说道:「你打死我好了,杀我原本比杀司空无容易些。」

  老人手中一震,怒道:「说什么?」

  陆寄风道:「历代掌门都杀不死司空无,岂止是才加入几个月的晚辈我无能?」

  老人怒气腾腾地说道:「只入门几个月?哼!难怪哭得这样难看!」然而他却放下了手,怀疑地看着他,道:「是不是眉间尺杀死司空无了?」

  陆寄风道:「也没有。」他本想说师父还被打成畸形,但不知眼前老人的身分,他对剑仙门既有了解,也很有可能是敌人,便不对他说出师门虚实。

  老人登时大疑:「难道……你自己走来?」

  陆寄风不答,双手负在背后,悠悠哉哉地绕着冰棺走了半天,看了半天,才道:「嗯,此地机关重重,能活着来到此地,晚辈也有几分幸运。」

  他装出自己对一切了然于胸的样子,老人脸色更是奇怪。

  陆寄风看着冰中美女,不由得又发了一会儿怔,叹道:「唉,佳人不知为何长眠于此?」

  老人一听他这么说,满面戾气登时尽消,恢复悲哀忧郁之色,步上前去,一手轻抚着坚冰,温柔地注视着棺中女子。

  陆寄风猜到八九分,道:「她是你的情人?」

  老人摇了摇头,道:「我一生不敢如此奢望。」

  「那么她是何人?」

  「废话!她自然是我师父。」

  陆寄风惊讶得讲不出话来,脑中迅速地将所有的事串连一遍,失声叫道:「她……她就是祖师爷?」

  老人怒瞪了陆寄风一眼,又道:「废话!」似乎这是一点也不稀奇、人人都应知道的事实。

  陆寄风脑中乱成一片,但有些事又似乎一下子豁然大明,当初眉间尺说司空有跃下山崖而死,又说她的弟子们,只有朱长沙活下来,定下剑仙门只传一徒的规矩(事实上也是剑仙门的入门条件太苛,想多收徒弟也不容易),眼前之人既然也是她的弟子,除了冷袖的名字合上了拍之外,就没有别人了。

  陆寄风道:「冷袖老前辈,你一直在此陪伴祖师爷?」

  冷袖哼了一声,还是说道:「错!是师父在此陪着我。」

  陆寄风大为好奇,道:「这不是一样?」

  冷袖大摇其头,道:「大大的不一样!师父青春美丽,而我是已死之人,自然是师父陪着我了。」

  陆寄风道:「祖师爷年轻美丽,可是已死,但你虽老而……还活着。」

  他及时想起「老而不死」下面是接「谓之贼」,硬生生改口。

  冷袖哼了一声,淡淡说道:「谬论!生死之别,岂有如此简单?我虽身体还活着,可是抱定了我已死的想法,我便是死了;师父身体虽死,可是她的意思,还有后人执行,有如她活着,这样你懂了吗?」

  陆寄风口中称是,心里却在想:冷袖以为眉间尺遣人来此地寻找他,似乎是有什么目的。这个目的也许便与设置机关的前辈所苦心掩藏的物事有关。遂试探着笑道:

  「懂也罢,不懂也罢。晚生既已到此,岂能空手而回?」

  冷袖一怔,脸又沉了下去,道:「哼,你果真有所求而来!咱们到外头去说!」

  他便转身往外走,陆寄风更加有恃无恐地笑道:「祖师爷沉眠百余年,难得听人说话,想必无聊得很,我们就在此谈好啦,何必到别处去?」

  冷袖回过头,望了陆寄风几眼,冷笑道:「很好,你也知道在祖师爷面前,我绝不说半字虚言,也就必须守信了。眉间尺本来就不要脸,又收了你这么个奸巧的弟子,剑仙门真是越来越不成材了!」

  陆寄风微笑道:「你在她面前不说虚言伤她的心,离了她多远,才可以说虚言?一里?十里?你对她的忠诚只有这么一里十里吗?」

  冷袖怒道:「胡说!我对她的忠诚爱慕,无远弗届!」

  陆寄风道:「是啊!那么不管在何处,你都不能说虚言,欺瞒于她,何止限于此窟?」

  冷袖又被逼得无话可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终于忍不住仰首放声长啸!长啸声真气宏沛,震得冰窟内冰柱纷纷折落,大地一片震动!

  陆寄风惊骇得脸都白了,跌倒在地。冷袖的长啸声中,还带着无限悲苦,无限痛悔之意,惊涛骇浪般的长啸声中,冷袖狂奔而出,一眨眼便已不见人影,但是长啸声犹在冰窟内激旋回荡。

  过了好久,那啸声才渐渐平息,陆寄风耳中嗡嗡作响,好不容易才慢慢起了身,咋舌瞠目。

  「好宏大的真气……冷前辈为何突然发狂?他一个人在此生活了这么久,难道已经疯了吗?」

  可是想想冷袖的说话,又不觉得他神智错乱。他啸声的悲恸,令陆寄风心里也不好受,暗自希望他别伤心过度。

  陆寄风想了一会,转头望着棺中的司空有许久,不禁神驰意荡,喃喃道:「若是杀死司空无,能让祖师爷活起来,对弟子笑上一笑,便是死也没有遗憾!」

  一想起她被司空无背弃,独自孤苦地练剑授徒,又屡遭挫折,陆寄风忍不住再度鼻酸,哭了一会儿,才对着冰棺叩头,道:「弟子不敢多扰祖师爷清眠,暂且告退了。」

  陆寄风往冷袖奔出的方向而去,一步一回头,极不舍得就此离开司空有,好不容易才狠狠地下定决心,大步奔离此处。

  冷袖所奔出的方向,出口是一片树林,陆寄风边走边看,扬声唤道:「冷袖前辈!你在哪里啊?」

  四周寂然,只有他的回音激荡来回着。突然间他脚踝一痛,像是被电流贯穿全身一般,连叫都来不及叫出声,登时倒地不起。

  陆寄风眼前立刻白茫一片,什么都不知道便昏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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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终于与我追了十年的女神结婚了,这一刻,我泪流满面,这一刻,我发誓,我会一辈子爱她,给她幸福,给她想要的一切。   当我穿着笔挺的西装牵着她,走过那些祝福的人群,一刹那间,我感觉这一切都是那么的虚幻,如同在梦境之中,只有当穿着白色婚纱的她,伸出那只手指,让我为她戴上一枚金灿灿的戒指之时,我才有一种抓住了她,抓住了幸福的感觉。   “梦中的婚礼”的旋律在一刻响起,我亲吻着并没有太多表情的她,感...

网游之绝世无双

没有心的人,还能活吗?   胸前的神秘晶石,绚烂的异能世界。   传奇英雄的归来,剑刃所指,无所匹敌。   携美同行,演绎绝世无双。

从火影开始做打工人

木叶历54年。木叶暗部出现了两个超级天才。一个叫宇智波鼬,一个叫秋原神乐。一个是村子里的工具,为了木叶不惜一切代价,除了他的弟弟宇智波佐助;一个自称是村子里的工具,为了木叶也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包括宇智波鼬的弟弟宇智波佐助。

都市超级高手

上班途中遭遇车祸,却意外觉醒天赋神通,从此踏上人间争霸之路!   看一介凡人如何人生逆袭,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西游我唯唯诺诺,诸天我重拳出击

姜妄穿越了,成为驻守在南天门的小小天兵,本以为拥有造化玉碟碎片已经是最大的金手指...直到某天,他听到了耳边传来的提示音:“次元聊天群诚挚邀请你的加入!”从此姜妄开始了在次元诸天的修行之旅。大千世界,在苍穹榜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写十个!永生世界,开局就把永生之门给抓了!阳神世界,登临彼岸?不,我就是彼岸!西游我唯唯诺诺,诸天我重拳出击!!!而当猴子打上南天门,不由得瞪大了瞳孔,因为鸿钧老祖,正恭谨的跟一个南天门小兵,请教着遁去的一!

娇术

重生成前朝忘恩负义的逃难女,正逼得一个小豆丁去卖身为仆。季清菱看着小豆丁身契上的名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大爷,咱们打个商量,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既然将来您要出将入相,能不能就放过我这一遭?

炼神

只有经历重重磨难,遍体鳞伤之后活下来的人,才可以成为强者和英雄,坐拥无数财宝,掌握亿万生死。   这个世界上,只有极少数人能够享有最后的荣耀,而绝大多数人只能成为冰冷的墓碑。   所谓的规矩和法律,都只是用来束缚弱小者,被强者践踏,在这个世界,不看身份,只看实力,唯独实力,才是永恒。   第一声春雷炸响的时候,秦逸睁开双眼,眸中神光湛然,体内一亿八千万星辰,蠢蠢欲动……

仙界科技

“太上老君,护你那金丹干嘛啊?我不拿你的金丹……这炉子我拿走了哈!”   沈冰玩的一款修仙手游忽然连通了仙界,修仙什么的都是浮云,倒是从仙界获得的物品竟然解析出了黑科技,一张新手传送符弄出了量子传送技术,这特么是要吊打全世界啊!   超视距望远镜技术、人工智能、超级材料……这一切都只因为他在仙界弄了些小玩意儿。   “别在我面前谈技术创新、科技革命,我们公司只玩黑科技!”

美女的透视高手

林天的眼睛意外拥有了透视与读懂人心的能力。处于社会最底层的大学生林天,开始一步步在商场崛起。护花冰清玉洁的校花,解救婉约成熟的学姐,帮助妖娆妩媚的警花。曾经的普通大学生,与明艳如花的美女们,演绎出一场动人心弦的爱情故事。

罪恶成神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百世善人陆仁甲在现实世界当中不过是一个三流专科毕业生,浑浑噩噩为了一日三餐整日奔波。   神秘的老乞丐,突如其来的“恶神系统”,成为适格者的那一刻,神秘的四大元界,多如牛毛的大千世界,精彩纷呈的小千世界纷至沓来。   “既然做好人没有饭吃,那么就让我做恶人中的恶人!”陆仁甲沉声喝道。

小奶包她又软又凶

【新书《许你在心尖放肆》青梅竹马超甜宠文,小可爱们可以预收藏一波哦!】徐嘉衍有病,病名叫作见不得江沅哭,小姑娘一哭他就止不住心软腿软。 只到某天,不小心瞥见那盈盈一握的半截腰肢,他觉得自己病得更重了。 就……忍不住想让她哭。 偏偏还不想治病—— 要命! 一句话简介: 伪奶包VS真学霸; 青梅竹马,相爱相杀; 只陪你,从校服到婚纱。

穿越时空再续情缘

穿越倾国美女也遭罪:命犯桃花,数次坠崖,什么都没做,身边却满是追求者?夺了人宠、又遭人害、失忆一次又一次,未来到底还有什么在等着她?   他,冷酷太子,曾经抛弃却又欲索爱;   他,冷血王爷,对她苦苦痴缠;   痴情将军,默恋情深;   声声呼唤、谁知我心?   心中所爱,身处何方?   一次穿越、演绎了一场爱恨情仇、波折不断、危机四伏、战火连天的人生,经历多少世事和磨难,有情人是否终能成眷属?

杀道侣后,修仙界恶女成魔门老祖

【女强+升级+无cp+杀伐果断】 谢昭临曾是宗门首席云清月——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道侣大典上死于天罚。 那个筑基期的小师妹哭诉几句,全宗上下就像中了蛊般要她让出道侣。 当她元婴威压碾碎负心人时,九霄神雷却劈向了她。 残魂苏醒,她发现自己成了“恶毒师姐”,人人唾弃。 “既然天道不公……”谢昭临冷笑捏碎宗门令牌,转身投入魔门,“那本座便做那最恶的鬼!” 赌鬼哥哥卖她抵债?杀! 侍女想出卖她换前程?杀! “未婚夫”想把她献祭给邪修?杀! 凡是挡她前路之人,都会成为她脚下的累累白骨。 后来,天道亲自下场劈她,却见她魔气缠身,轻笑:“你以为,我还是当初那个任你摆布的棋子?” PS:本书又名《恶女转修魔道后杀疯了!》 所有人智商在线,非无脑反派,小师妹有系统,所有人都是修仙界本土人。

绝世剑姬

再次睁眼之时,世界已然天翻地覆。   前一世的神秘镇宅古剑,在这一世终于寒光耀世,诸多光怪陆离之事纷至沓来。   通天路,白骨阶,登临万古,成绝世大帝!

八零好孕美人,搬空家产改嫁绝嗣大佬

文粟好不容易得到证据,然而却在揭露丈夫和妹妹奸情的路上出车祸。 好消息:人没死 坏消息:人昏迷 被用心培养的儿子拔掉了呼吸机,在渣男贱女和白眼狼面前不甘地咽了气。 一睁眼,又回到即将被下药的前夕。 不经意间发现祖传戒指竟然是一方空间。 又意外发现儿子不是儿子,丈夫不是丈夫。 那又如何? 反正自己从地狱来,管你是谁,上辈子欺负她的人一个也不会放过。 报复出气后搬空家产,准备带着孩子过逍遥自在日子。 竟然被大佬猛烈追求,非要给孩子一个家。 这大佬是不是眼瘸? “我绝嗣,你有孩子,正好!” 绝嗣? 好啊! 反正孩子们闹着要爸爸,绝嗣的大佬不得不说是最佳人选。 “放心!我很会演戏,绝对会帮你打好掩护!没人会知道你......不举!” 大佬不说话,一昧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举不举。 一个月后。 文粟对着最爱的蒸鱼,捂着胸口陷入沉思。 呕! 两年后。 文粟对着好不容易又重新爱上的蒸鱼,再次捂着胸口。 呕呕! “陆以勋!说好的绝嗣呢?!” 大佬委屈:“难道我还不够绝世吗?对你和孩子一心一意,工资全部上交,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白天晚上我都很、能、干、的!”

姜女贵不可言

众所周知,萧元度是棘原城中一霸。 整日价打围追兔斗鸡走狗、眠花宿柳游船吃酒,更兼烧杀抢掠,总之是无恶不有。 十足十的强梁莽霸王,偏偏有个好老子,没人能奈他何。 听说这莽霸王就要成亲了。 城中百姓日日烧香夜夜拜佛,都盼着能给娶个母夜叉好降降他。 可惜天不从人愿—— 新妇是打南边儿过来的,袅袅娜娜,孱孱弱弱,说话高声一些都恐惊着她。 众人无不扼腕:这样一朵娇花,怕是要折在那莽霸王手上喽! ~~~~~~~~~~~~~~~~~ 【前方有坑】 1、朝代背景有参照,但总体架空,私设很多,考据党慎入。 2、无意外不断更,撒泼打滚求宠幸。 3、等我想到再说^_^。

穿成马甲大佬的妹妹

《穿成马甲大佬的妹妹》 【1v1双洁,催眠术,锦鲤,团宠】 刚继承到亿万家产的顾漾穿书了,成了书中鸠占鹊巢、下场凄惨的假千金。 开局陷害真千金女主,逼迫反派当血库,正派反派都得罪了个遍。 为了苟到结局,顾漾果断和顾家极品们划分界限,跟女主赔罪,给反派补血,自力更生不作死。 然而—— 顾父顾母:“不管怎样,漾漾都是我顾家千金!顾氏集团也有漾漾的一份!” 弟弟顾沛:“我只有顾漾一个姐姐!姐,顾家都给你!” 女主顾矜:“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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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正?什么是邪?   若天地无情,我宁化身邪君。   仙,魔,妖,与我无意。   征战天地,斩神灭魔,只为红颜重生。   成神算什么?没有你,一切都没有意义。   与天争命,君临天下!   红颜玉陨悲苍穹,战体欲血泣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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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并不是生命的终结。   因为这个世界上,有鬼。 锲子 锲子 鬼学家   屋里黑乎乎的。   一个女人躺在床上,床很大,朱红色,像是三人床。   女人穿着睡衣,蜷缩成一团,长发遮住面目。   “啪!”地一声响,似乎有个东西在屋子里炸裂,震耳欲聋。   蜷缩着的女人猛然展开了身子,她的骨骼发出‘咔嚓’一声脆响,如同机械启动一样。   女人的双腿蹬直,双手展开,平伸在体前。   一团绿幽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