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道不同

　　暗紫色闪烁的云层下，超自然的混沌雷霆不断炸响，曾位于此地的地质考古基地，早已被深不见底的深渊巨坑取代。

　　如擎天支柱般的晶簇巨柱，仿佛从地心生长而出，冲向云霄高达千丈，宛如山峰。

　　晶柱通体剔透的折射着诡异的虹光，宛如液化的星辰在其中流淌，任何一座克莱尼恩文明建造出的摩天巨楼，在如此巨峰面前，也显得犹如渺小如草木。

　　柱内光影闪烁，时而有无数参天枝干在扭曲伸展，时而有幽蓝色的人类手臂痉挛挥舞、血肉触须扭动、昆虫节肢变化，每一道闪烁，都带着万亿生灵的不甘和愤怒，循环往复地经历着生命的萌芽与毁灭，裹挟那滔天的能量试图撕裂这看似脆弱的透明牢笼。

　　“此世第一个生命的诞生之所原始之海中第一抹思绪之流的闪动.”

　　水晶柱外，一条虚浮于祭坛台阶上的脊椎尾鞭，托着其半具骸骨上身，在空气中缓缓摇曳。

　　那漂浮的亡灵巫妖敞开的胸肋间，填满骨缝的璀璨虹光似卷须般缭绕，骷髅眼眶中晶体化的眼球，打量着那晶柱内汹涌的惊涛骇浪。

　　“这就是诞生于万万亿灵智火花闪烁中的神明，难怪如此抽取力量，也好似用之不竭。”

　　卡拉兹克非人的嘶哑声音带着一股痴迷，即便是那位过往对自己而言，可谓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在这样的力量面前也显得贫乏。

　　“严谨的说，祂远未成为真正的星神，充其量只是具尚在灵智中孕育的胚胎，也是一具将要夭折的胎儿。”这片空间中响起似有似无的声音，以洛雷利特语淡淡的诉说着其本质。

　　巫妖的自语为之一滞，谦卑的交叠血肉干枯的手掌，低下畸变的带角颅骨。

　　但渴望，让他忍不住斟酌起态度，试探着发问：“恕我愚钝，伟大的尊者，如果您能得到这股力量，为何.为何还要将其”

　　“你想驾驭神魂~？”

　　低沉的笑声中，好像带上了一抹嘲弄。

　　卡拉兹克只得态度谦卑道：“您卑微的仆人，只是想沐浴伟业下的一抹荣光.”

　　但那冥冥中的笑声戛然而止：“那你就不该让我失望卡拉兹克，你的学生没能困住他，我看到了他的到来.啊.斯库什，那愚昧的血巫也在干扰我的计划。”

　　闻言，卡拉兹克愣了愣，变得有些慌张，连忙沉声发誓：“我已经让那些凡人阻挡此世任何土著靠近仪式地，我保证，会亲手杀死那西大陆的乡巴佬。”

　　然而冥冥之中的声音，却为巫妖的话语带上了出乎意料的冷意：“.你在嘲笑我吗？”

　　“请恕罪，主人，我怎么敢？”卡拉兹克的灵魂一阵刺痛，整个骨头架子在半空中颤抖起来，有些不明所以。

　　“即使如魁扎拉尔之辈如何短视，他也不是你这可悲的存在可以比拟如果他在无数种命运的可能中，都注定了失败，你又如何能狂妄？

　　我只要你拖延住他就够了。无论他身上有什么秘密，时刻已至，便没有人能违逆尊主的意志。”话音落下，缠绕着卡拉兹克的混沌风暴重新消散。

　　“如果你做不到，那就用你那学生所做出的相同牺牲，弥补这份过错。”

　　听到最后的警告，卡拉兹克那水晶化的眼眸中光芒闪烁起来：“如您所愿，我会不惜一切确保仪式过程不被打扰。”

　　帷幕之上的目光穿透越发混乱与脆弱的帷幕，从卡拉兹克的身躯上挪开，望向那被囚禁的神魂。

　　通天晶柱内，无数条幽蓝色的手臂肢体中，似有一张由不同虚像拼接的面孔浮现：“你会失败的”

　　“你在和我交流？盖娅的力量让你拥有了主动的意识吗？”来自灵界的声音依旧带着高傲。

　　“我的失败，我也能看到不少.你所言的又是哪一条命运？”

　　晶柱中的面孔似呆滞起来，好像在试图模拟智慧生灵的思维，然而直视无限延伸的时光波涛，目睹不同位面交织错乱，彼此矛盾，又时而化为虚影的未来闪烁的星之魂在这庞大的无限光景之中陷入了沉默。

　　“.即使你被孕育的时光远超我万倍，在我眼里，你依旧是个懵懂稚嫩的孩童.克莱尼恩。

　　看到的多，并不代表着能决定什么是注定的，无论从上游还是下游的波动，只有当运动的因果碰撞在一起后诞生的，才是真正的未来，何况，即便是这样的未来，也并非无法更改。

　　否则现在牢牢束缚你的力量，你认为来自哪里？”

　　“祂尚未苏醒，也已然苏醒，不要着急，当你和吾主融为一体，终将明白，唯有不朽，才能打破注定归于虚无的终点。”灵界的最深处，水晶构成的宏伟尖塔内，回荡着他古井无波的声音。

　　“时之河掀起的浪涌，永远无法阻挠我追随不朽的尊主，踏上这对抗‘尹涅’逆转终焉的浩渺之路。”

　　引擎轰鸣撕裂云层，几架护航的战机飞过，运输机舱门打开的瞬间，狂风裹挟着硝烟灌了进来，吹得莱昂那一头越发疏于打理的黑发在风中摇曳。

　　俯瞰大地——城镇如碎蜂窝般燃烧，划分旧国度城区与荒野的原始森林如巨兽匍匐在北方的地平线上。

　　如果不是古生物学者在此地发掘了可能是生命起源的原始汤遗迹，这个国度过去或许根本没有几人知晓。

　　“即将着陆。”耳麦里传来飞行员沙哑的报告。

　　地面部队的炮火已先一步犁过森林边缘，橙红色的炸点亮起又熄灭，装甲战车掩护着大量突击部队在火光中若隐若现，下方城镇的亡灵与皈依瓦拉瑞的邪教军队被彻底清除，教团主力正在建立防线和阵地。

　　得益于血裔大张旗鼓的进攻，那效忠所谓异星神的邪教眼下显然并未对这个位置布下重兵阻挠。

　　这里的部队将是前进后援，也将是吸引潜在敌人关注的诱饵，与之相同的诱敌队伍，在周边还有三处，但唯有莱昂所在的才是主攻方向。

　　莱昂走出机舱，抬眼望向远方那耸立入云好似世界支柱般的水晶巨峰。

　　他彻底确信血裔的情报没错。

　　那远非凡人能塑造的巨物只有在灵界力量外溢最严重的地方才有形成的可能。

　　登上一辆战车，快速抵达枯萎凋零的森林边缘，护卫的装甲战车终于也不得不在崎岖的外围荒野停下。

　　车辆载具无法通过如此茂密崎岖的庞大山林。

　　老实说，根据情报，这片地区过去只是克莱尼恩上的一个积贫小国，显然根本没有资源改造领土内古老的自然地貌。

　　他只得跃下乘驾，率领着全副武装的英灵骑士和最精锐的教团部队，步行踏入了漆黑一片的死寂山林。

　　莱昂想祈祷自己运气够好，没准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通过密林摸到那水晶巨峰的脚下。

　　森林中参差的树影在微风中摇曳，宛如鬼魅，数以千计全副武装的教团士兵，借助夜视设备谨慎的穿行在崎岖不平的林间山地。

　　夜视仪将黑暗化为模糊的绿幕，一阵阵枯枝断裂的轻响在士兵们前进步伐下在耳边回荡。

　　跟随在莱昂周围的骑士们倒是没有佩戴夜视仪器，他们本就是“亡魂”，双眼在漆黑中能看到活人无法窥见的另一种视野。

　　耳机中不断回报各个部队间的位置和状态。

　　快速的行军走了很久，优秀的方向感知让莱昂不断估算自己和那巨峰的距离

　　突然，端着机枪走在莱昂身侧的卡尼斯放缓了脚步。

　　“这感觉”狼家少主将武器瞄向了远处的漆黑。“地下有东西，不是活的，数量庞大！”

　　莱昂眼神一凛，在耳麦中发出警告：“所有人注意，地面下可能藏有活尸，准备战斗！”

　　可话音未落，左侧林中骤然炸响枪声，侧翼的教团连队方向火光闪烁，嘶吼声昭示着已有部队遇袭。

　　枯萎的手爪破土而出，一道道好似被生者唤醒的身影，咆哮着钻出泥土，扑向各处的士兵。

　　地表如活物般翻涌，无数亡灵从泥土中爬出，尖叫声撕裂夜幕，整个森林沸腾起来。

　　莱昂扣动扳机，将冲出阴影的尸鬼挨个轰碎，侧身打飞一头从树冠上跃下的亡灵怪物，冈格尼尔击碎的碎片如冰屑迸裂，那亡灵怪物半结晶化的身躯倒飞出去。

　　林中的部队在指挥官的命令下收缩队形，一束束弹幕划着刺耳的呼啸，洞穿亡灵，爆裂的尸快和晶体碎片如殞地萤火，点亮了幽暗灌木和枯树。

　　仿佛杀不完般的尸鬼不断从前方黑暗中冲来，就好像这片国度的死者都聚集在这座森林中一般。

　　莱昂猛然意识到这是敌人用来警戒的警报，一如法师们所惯用的戒备手法。

　　低调潜入的意图很可能已经破产，莱昂命令周围的教团部队于两翼掩护，也不再小心翼翼，当即率领圣战骑士舍弃远程火力的优势，一头迎面突入漆黑的尸潮，争取在敌人的军队反应过来前，加速为队伍开辟道路。

　　感受到前方汹涌的魔力波涛越发明显，莱昂与奥莉薇娅在队伍前方屠戮的效率也越来越急切。

　　突然，火光闪烁的暗林中忽然响起一连串凄厉的惨叫，从后方传来的危险预感，迫使莱昂停下脚步。

　　喝令后方汇报情况的声音，在频道中如石沉大海，只听到周围的部队试图向中心靠拢的请示。

　　“其他部队跟随骑士连队，保持前进，那里交给我！”莱昂制止了他们的意图。

　　他让卡尼斯继续带队前进，随即叫上奥莉薇娅全速奔向陷入静默的位置。

　　还没有靠近，奥莉薇娅便嗅到了浓浓的血腥气息。

　　莱昂顿足，点亮护灵圣灯。

　　霎时间，上百具残缺的教团士兵尸身，遍布在林地周遭。

　　荷枪实弹的战士们毫无反抗的被屠戮一空，然而地上除了尸鬼和活人的惨尸，却无任何看起来能够杀死他们之物的迹象。

　　“小心！”奥莉薇娅眉头轻蹙，突然闪身一剑斩落了某种无形之物。

　　仅比她慢了半拍，莱昂回身挥舞枪刃，熔炎闪过，将不同角度袭来的风息摧毁。

　　清脆的断裂声响起，下一秒，却感到脚下突兀一空。

　　坚实的地面顷刻间塌陷下去，四周土地如巨口般轰然升起，在震耳的巨响中包围过来。

　　战斗魔法！？

　　“抓紧！”莱昂喝道。

　　光翼伸展，他一把托起身后的少女，纵身飞上半空。

　　——轰隆！

　　状如兽口合拢的土层，带着千吨之势徒然崩溃塌陷，森林中的枯木被成片冲倒，一时间地动山摇。

　　莱昂震动背后的关节，飞升高度，望着下方宛如山洪般的景象心惊不已。

　　这种等级的法术远超寻常施法者的想象，刚刚若非躲闪即使，自己恐怕会被这恐怖的质量直接压成肉泥。

　　“.我以为还得多碾死些蚂蚁才能找到你”

　　嘶哑如骨骼摩擦的声音在林地四处响起，竟是莱昂所能听懂的费鲁语。

　　“出于对一位法师领主的尊重让我看看，你如何能得到尊者高看一分。”林地一角呼如星光般闪耀，莱昂本能在危险来袭前闪躲着坠入林地。

　　似毫无危险的射线凝光追逐着他落入森林的轨迹，盲目的闪烁了一下，消失不见，但被扫过的一整排树木，则在轰隆隆的倒塌声中拦腰倾覆。

　　莱昂远远退却，一头冷汗的命令通讯中所有部队远离此地，接着收起光翼遁入一处凹地躲藏身形。

　　他很怀疑是不是不巧迎面撞上了瓦拉瑞本尊，但对方的挑衅却也不那么像是傲魔会说的话。

　　奥莉薇娅猛地推开莱昂，目光回头仅略作对视，便扔下身上的本地武器，手持圣剑，蹬足飞速奔入林间。

　　莱昂抬眉，恍然，默契的当即再次张开天翼。

　　“我接受你的挑战！巫师！”

　　大喝回应，他激活沸腾之心，飞上枯木冠顶，端起枪刃朝方才释放法术的地点极速飞驰。

　　腰间幻痛突显，一刹那窥见被腰斩的幻象，莱昂旋身甩出一张涅蒂牌，再度险之又险的避入林间。

　　异域巨熊的咆哮震动大地，狂躁的恐山熊沿着莱昂的意愿朝那放射光芒的方向横冲直撞。

　　半身探出阴影的骷髅亡灵眼眶，中水晶闪烁。

　　唤灵学派？有趣的法术，但也就仅此而已吗？

　　巫妖的转动指骨，咯咯哒作响的骨骼有节奏的敲击，好似用不完的法力滚滚注入脚下的大地。

　　阻挡在巨熊去路前的枯木一瞬间恢复了生机，磅礴的生命力催使无数枝干缠上巨熊的肢体和身躯，又不断崩裂，一根崩断，两根崩断，三根.密密麻麻的巨木层层叠叠绞住熊怪，直到只剩下它徒劳的嘶吼。

　　一阵爆响从巫妖身后传来，他虽有些惊讶竟有土著人士兵靠近，但却连头都懒得回过。

　　自不量力。

　　撞入其背后的火光画着U型弧度调转过来飞入来时的方向。

　　然而没有听到惨叫出生，他才感到些许诧异。

　　然未及转头，颈骨已断。

　　带角的骷髅头飞旋，几乎同时响起的咔嚓声，让卡拉兹克看到了自己那坚如星钢的骨骼被Z形的完美斩击劈碎。

　　怎么可能？

　　啊.原来是圣阳禁卫.

　　颅骨坠地，锐不可当的剑刃即刻贯穿头骨，将其钉在地上。

　　望着崩出的水晶眼球，奥莉薇娅一脚踩碎，这才稍稍呼出压抑的气息，按住耳机。

　　“解决掉了。”

　　听闻得手，莱昂顿住奔走，收拢显眼的光翼，他收回了那嘶吼着的卡利斯托，朝奥莉薇娅的方向赶去。

　　看来对方法力惊人，却没什么实战经验.念头才刚刚升起，可在看到奥莉薇娅脚下骸骨的那一刻，周围瞬间灰化的景象让他又止住了步伐，几欲爆出粗口。

　　“同一个当，能上两次，我得放低对阁下的评价了，你若一开始飞走，我还兴许追不上你的速度

　　阁下愿以身为饵，我又何尝不是”

　　那嘶哑的声音再度回荡起来，只是这一回，在这片扭曲的空间中变得格外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