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不祥的紫光

    库房内的空气骤然凝固，只听见冰晶被腐蚀而后碎裂的声音。


    刑堂弟子的皮肤下突然鼓起数个小包，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豸在血管中游走。他的眼球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血丝，嘴角咧开一个超出人体极限的弧度，露出沾着黑色粘液的牙齿。


    “蛊虫？”伊莎银尾一摆，鳞片与青石地面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她十指间凝聚出淡蓝色水幕，水幕表面流转着古老的娜迦符文，“主人小心，是活蛊！”


    洛绝尘瞳孔微缩，那些皮下蠕动的黑影带着浓郁的暗元素气息，这蛊跟数日前的去蓬莱岛见的倒是有七分相似，却又掺杂着某种更阴冷的力量。


    “咔啦——”


    刑堂弟子的袖口突然撕裂，数条黑线如离弦之箭激射而出。那些蛊虫细如发丝，却在空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鸣。


    伊莎的水幕被轻易穿透，娜迦符文瞬间黯淡无光，蛊虫直扑洛绝尘面门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洛绝尘眼底闪过一道七彩虹光。原本凶猛的蛊虫突然急刹，像是遇到天敌般疯狂扭动想要后退，甚至不惜自相残杀试图改变方向。


    白衣小童抬起肉乎乎的小手，掌心浮现一个微型漩涡。那漩涡看似不起眼，却让周围的烛火都为之扭曲。


    “过来。”他轻声道，声音里带着不属于孩童的威严。


    蛊虫身上的黑气被生生抽离，化作缕缕暗流没入他掌心。洛绝尘体内，混沌灵根中的暗星微微转动，将这些暗元素尽数吞噬。失去能量的蛊虫如干枯的落叶般簌簌落地。


    “暗灵根？！”聿寒澈手中的青瓷药瓶“啪”地碎裂，冰晶顺着指缝蔓延。他死死盯着洛绝尘掌心尚未消散的黑色漩涡，“你竟然能吸收暗元素...”


    聿寒澈这般询问并不奇怪。


    那日除了洛绝尘、顾北夕和痴心尊者外，东篱用驱梦术修改了所有弟子记忆，将目睹暗元素吸收的场景替换成“奉掌门之命处理蓬莱事务”的假象，所有弟子都笃信东篱是来善后的，记忆里连暗元素的残痕都没留下，那段记忆就像被彻底抹除一般。


    洛绝尘眨了眨眼，虹光消散得无影无踪：“寒澈哥哥说什么呀？这些虫子好可怕。”说着往后退了半步，小脸恰到好处地发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突然传来“咚”的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撞击金属。


    那个贴着【禁】字的铁匣裂开一道细缝，暗紫色的光晕从缝隙中渗出。


    刑堂弟子突然抽搐起来，七窍中钻出更多蛊虫——这些新出现的蛊虫每只背上都带着诡异的紫色斑纹，翅膀振动时发出令人头晕目眩的嗡鸣。


    “暗影晶石泄露了！”伊莎的银尾鳞片全部竖起，在昏暗的库房中闪烁着冷光。她迅速结出一个复杂的手印，在三人周围布下隔音结界，“主人，这些蛊虫吸收了晶石的暗元素！”


    聿寒澈袖中飞出十二根冰针，每一根都精准地避开要害，将发狂的刑堂弟子钉在墙上。他快步走向铁匣，靴底不小心踩碎的蛊虫尸体渗出紫黑色液体，在地面腐蚀出细小的坑洞：“这蠢货肯定经常用蛊虫试探这禁匣，导致虫子产生了变异。”


    令人意外的是，素来有严重洁癖的聿寒澈，面对靴底的脏污只是蹙了下眉头。看来蓬莱岛的经历，确实让这位“贵公子”改变了不少。


    洛绝尘趁机后退两步，小手在背后悄悄结印。残刃上一道裂纹亮起微光，地面阴影中悄然伸出一只透明小手，将铁匣旁几瓶丹药卷入袖中——正是其他炼药弟子存放在此的“养气丹”和“凝神散”。


    更妙的是，阴影小手还顺走了一块被随意丢弃在角落的赤铜矿边角料。


    “封！”聿寒澈咬破指尖，鲜血在铁匣上画出血色符咒时竟凝结成冰。紫光不甘地闪烁几下，最终被压回匣内。他转身时，正看见洛绝尘“不小心”碰倒药架，各种药材洒了一地。


    “小师兄对丹药感兴趣？”聿寒澈眯起桃花眼，指尖凝聚出一朵冰莲。


    洛绝尘抱着一罐蜂蜜似的粘稠药液，小脸写满无辜：“这个闻起来好甜...”说着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活像个贪吃的小童。


    伊莎突然游曳到两人之间，银发无风自动：：“主人，刑堂的人往这边来了。”她的银眸倒映着远处晃动的火把光亮，以及至少五个腰佩刑牌的身影。


    聿寒澈深深看了洛绝尘一眼，突然轻笑出声：“今日之事，还望小师兄...”他指尖一弹，冰莲化作雾气笼罩住昏迷的刑堂弟子，将其冻结在一层薄冰中，“守口如瓶。”


    “今天发生什么了吗？”洛绝尘歪着头，肩头的残刃适时发出“嘎吱”声响，仿佛在打哈欠。他眨着天真的大眼睛，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只是个误入库房的普通孩童。


    离开材料库时，残刃在布条下微微发烫。洛绝尘摸了摸袖中顺走的丹药，小脸上浮现出与年龄不符的算计神色。


    方才吞噬的暗元素正在体内流转，让混沌灵根中的暗星明亮了几分。


    “养蛊的刑堂弟子，封印暗元素的晶石...”他小声嘀咕着，蹦蹦跳跳地朝迂回走廊走去炼器坊，“看来众横门派里有趣的东西不少。”


    炼器坊的老执事见到洛绝尘肩头的破铁片，花白眉毛拧成一团，脸上的皱纹都挤成了川字：“小祖宗，你这...这是要回炉重造？”


    他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锈迹斑斑的刀身。


    “修修就好啦。”洛绝尘踮脚把残刃放在铁砧上，从袖中排出顺来的丹药，瓷瓶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用这些当酬劳。”


    老执事眼睛一亮——那些养气丹的成色分明是药堂首席弟子的手艺。那些养气丹的成色分明是六品炼药师弟子的手艺，瓶底还刻着“清风”二字。他捋起袖子，露出左臂上一条栩栩如生的青蟒刺青：“老夫今日便用这祖传的'青蟒火'给你镶个玄铁刃口，砍柴切菜保管顺手！”


    风箱拉得呼呼作响时，洛绝尘坐在门槛上清点战利品。除了十几瓶丹药和赤铜矿，阴影小手还顺走了一小包星砂，想着它可以绘制品级不错的符纹。


    火星四溅中，他将赤铜矿按在残刃最细的那道裂纹上，看着矿石如糖浆般缓缓渗入铁锈之中。


    “这第二味材料。”他轻声道。残刃震颤着发出嗡鸣，锈迹脱落处露出赤铜色的纹路，隐约形成火焰状的天然回路。虽然距离重铸还差得很远很远，但至少不再像随时会断裂的废铁。


    老执事用青蟒火淬炼的玄铁刃口在暮色中泛着冷光，与原本的锈迹形成鲜明对比，倒有种奇异的美感。


    暮色渐沉时，洛绝尘扛着焕然一新的“砍柴刀”回念邪山居所。


    路上遇到几个匆匆赶往济世观的刑堂弟子，他们腰间的蛊囊都在经过时不安躁动，甚至有蛊虫不顾主人压制，疯狂撞击囊壁试图逃离。


    “果然...”他摸了摸残刃上新镶的玄铁刃口，光滑如镜的刀面映出一双泛着虹光的眼睛，“那些蛊虫能感应到我体内的暗星。”


    当纸鹤穿过窗棂时，洛绝尘正在将丹药分门别类。他展开信笺，莫忘尘飘逸的字迹间夹杂着水纹，每个笔画都仿佛有流水在缓缓流动：


    「明日辰时，带你的刀来碎空山符纹阁。——莫忘尘」


    信纸在烛火上化为灰烬，灰烬却诡异地排列成一个小小的符纹形状，持续了三息才散去。洛绝尘把玩着最后一瓶凝神散，嘴角微扬。他知道，明天要见的可不止莫长老一人——那些被暗元素吸引的“虫子”，很快就会自己送上门来。


    窗外，月光被乌云遮蔽了一瞬。墨轩台中济世观方向的夜空隐约泛着不祥的紫光，那光芒与铁匣中泄露的暗元素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