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一指引爆

    流沙战场，九座擂台之上，灵光爆裂，呼喝震天。


    战斗从一开始进入了白热化。为了那十五年一度的排名与资源，为了宗门与个人的荣耀，年轻修士们皆尽全力以赴。剑气众横，元素奔流，契约兽的咆哮与利爪撕裂空气，不时有身影血洒擂台，或被裁判及时救下，或惨叫着被阵法传送离场。


    然而，在这片沸腾的喧嚣中，纵横派所在的区域却显得有些过于安静。


    李中仙，聿寒澈、李长宁等核心弟子并未第一时间上场。他们沉稳地观察着各个擂台上的对手，分析者着其功法特点，战斗习惯与弱点。这是柳清欢在养伤前与他们定下的策略——前期不必争一时长短，摸清潜在强敌的底细更为重要。


    刘三思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一会儿为某个精妙的灵武技惊呼，一会又为某个绚丽的魔法拍手，圆溜溜的眼睛忙个不停，时不时还扯扯身旁洛绝尘的袖子：“师尊你看！那个会喷火的狮子好威风！不过感觉没我家毛毛壮实！”


    “哇，那个人居然能变成影子，好厉害！”


    洛绝尘戴着黄鲤鱼面具，安静地坐在众人之间，琉璃般的眸子透过面具，平静地扫过擂台。观察这须弥大陆年轻一代的实力层次，了解各方势力的功法路数，对他而言比亲自下场更有价值。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高台之上，凌烟洛氏的席位中，洛千仞阴鸷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过纵横派的方向，尤其是那个戴着面具的幼小身影。秘境之仇，杀子（将得力手下洛老四视若己出）之恨，让他胸腔如同岩浆翻滚。


    “三长老，那小孩似乎没有上场的意思。”身旁的心腹低声道。”


    洛千仞眼中寒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不上场？由不得他！杀了我们洛氏的人，还想置身事外？”他沉吟片刻，对心腹传音入密，吩咐了几句。心腹领命，悄然退入身后的人群中。


    很快，一个流言如同无形的瘟疫，在部分区域的观战者中悄然蔓延开来。


    “听说了吗？纵横派那个戴面具的小孩，就是之前在秘境里杀了凌烟洛氏好些高手的那个！”


    “什么？就是他？看起来才五六岁吧？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有人亲眼所见，手段狠辣着呢！凌烟洛氏这次丢了大脸，岂能善罢甘休？”


    “可他好像没上场啊？”


    “哼，怕是知道自己惹了祸，不敢上了吧？毕竟年纪小，之前说不定是用了什么禁忌手段，现在露怯了。”


    这些议论声音不大，却精准地传入了一些有心人的耳中，也隐隐约约飘到了纵横派区域。


    李中仙眉头微皱，聿寒澈眼神更冷了几分。他们知道，这是凌烟洛氏的伎俩，意在逼洛绝尘出手，或者至少败坏他的名声。


    刘三思也听到了些风言风语，小胖脸气得鼓了起来，叉着腰就想站起来反驳，却被身边的顾清风按住了。


    “三思，冷静，狗吠而已，何必理会。”顾清风低声道，目光却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就在这时，一座擂台上，异变陡生！


    一名来自“烈风佣兵团”的彪形大汉，刚刚以狂暴的姿态将自己的第三个对手——一名小门派的弟子轰下擂台，取得了三连胜晋级。他志得意满，享受着四周的欢呼与敬畏的目光，目光扫视台下，带着挑衅。


    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了纵横派区域，看到了那个戴着面具、格外显眼的幼童，以及旁边那个气鼓鼓的小胖子。联想到刚刚听到的些许流言，又见纵横派似乎无人敢第一时间应战他这“强者”，一股莫名的优越感和表现欲涌上心头。


    他伸出粗壮的手指，竟然直接指向了纵横派方向，瓮声瓮气地喝道：“纵横派没人了吗？让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来看戏？还是说，你们纵横派只会躲在小孩后面？”他这话语粗鄙，却极具煽动性，顿时引来了一片哄笑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目光。


    “你胡说！”刘三思再也忍不住，猛地跳了起来，小脸涨得通红，指着台上大汉，用尽力气喊道：“你凭什么说我师尊！你这么大个人，怎么可以欺负小孩呢！要不要脸！”


    “师尊？”


    刘三思这一声“师尊”喊出口，不仅让台上的大汉一愣，也让周围许多不明真相的观众愣住了。


    纵横派弟子，不是都称呼那孩子为“小师兄”吗？怎么这个胖小子叫的是“师尊”？


    师兄与师尊，虽一字之差，意义却天差地别！师兄是同门间的敬称，而师尊，那是传道授业解惑之师！一个六岁孩童，何德何能，能被同门称为“师尊”？


    除非……他的实力、地位，远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联想到秘境中关于他瞬杀凌烟洛氏高手的传闻，一些人看向洛绝尘的目光，顿时从之前的轻视、好奇，变成了惊疑与凝重。


    台上的彪形大汉也被这声“师尊”噎了一下，但随即恼羞成怒，觉得被一个小孩和一个小胖子落了面子，厉声道：“小胖子胡言乱语！既然你叫他师尊，那他肯定有点本事咯？敢不敢上来跟你爷爷我过两招？不敢就闭上嘴，滚回娘胎里吃奶去！”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纵横派众人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李中仙缓缓起身，准备亲自上台教训这个口无遮狂之徒。


    然而，就在他起身的刹那，一道清冷平静，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的声音响起：


    “三思，退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洛绝尘缓缓站了起来。他轻轻拍了拍义愤填膺的刘三思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然后，他抬起小手，不紧不慢地，将脸上那副活灵活现的黄鲤鱼面具，取了下来。


    面具之下，是一张精致如玉、却稚气未脱的脸庞。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清澈见底、宛如琉璃般的眸子，此刻正平静无波地望向擂台上的大汉。


    整个喧闹的流沙战场，仿佛在这一刻，因为这张过于年轻的脸庞和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而出现了刹那的寂静。


    高台之上，凌烟洛氏大长老洛千仞的瞳孔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就在那张脸完全显露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几乎难以捕捉的熟悉感掠过心头。这小孩……轮廓似乎在哪里见过？但这念头一闪即逝，快得抓不住。也难怪他认不出，记忆中那位已然陨落的前少主，是个常年面色蜡黄、身形瘦弱、眼神黯淡的病秧子，与眼前这个灵气逼人、面容精致如玉的孩童，简直是云泥之别。


    即便活着......不过短短九个月，又怎么可能有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定是自己多心了。他将这丝莫名的熟悉感归咎于对方同是洛氏血脉可能带来的微弱感应，眼中重新凝聚起计谋得逞的阴冷光芒。他成功逼出了这小子，目的已然达到。


    洛绝尘目光扫过台上嚣张的大汉，又淡淡地瞥了一眼高台上凌烟洛氏的方向，最后看向主持高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呼延院监，诸位前辈。”


    “依苍云学院与各派共定之规，参赛者需骨龄三十以下，且经由各派内部选拔推荐。我洛绝尘，入门尚晚，未参与纵横派内部选拔，依规，并无参赛资格。”


    他话语清晰，条理分明，先将自己置身于规则之外，堵住了那些想以“不敢应战”来攻讦他的口舌。


    随即，他话锋微转，琉璃般的眸子看向台上那脸色变幻的大汉，语气依旧平淡：


    “然，此人公然辱我纵横派门楣，言语无状，欺凌幼童。身为纵横派一员，若置之不理，岂非让人以为我派可欺？”


    他向前踏出一步，小小的身影在巨大的擂台映衬下显得格外单薄，但那股自然而然散发出的沉稳气度，却让人无法忽视。


    “规矩是规矩，但尊严，需要自己捍卫。”


    “我，洛绝尘，纵横派伏月真人座下亲传弟子，今日不以流沙之战参赛者身份，”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传遍全场，


    “仅以纵横派弟子之名，登此擂台，清理狂徒，维护师门尊严！”


    “此战，无关积分，无关排名，只论——对错！”


    话音落下，满场皆寂！


    伏月真人亲传弟子！


    这个身份，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了滔天巨浪！那位传说中的存在，竟然收了弟子？而且还是这么一个年幼的孩童？


    听着耳边传来的阵阵压抑不住的惊呼，感受着无数道瞬间变得灼热、惊疑、敬畏的目光，洛绝尘琉璃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讶异。


    “没想到，‘老头’师尊的名声……还挺大。”他在心中默念了一句。随即，一丝极淡的忧虑掠过心头。师尊和阿离师姐为他彻底拔除剧毒、重塑根基、封印擎神之力时所受的道伤，他是知道的。“……不知道他们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


    刹那间，所有之前的疑惑、轻视，似乎都有了答案。为何他能被称“师尊”，为何他能在秘境中做出那般惊人之举……


    台上那彪形大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踢到了一块多么坚硬的铁板！他只是想挑衅一下，踩踩纵横派扬名，却没想到直接引出了那位神秘真人的亲传弟子！


    洛绝尘不再多言，在万千道震惊、疑惑、期待的目光注视下，迈步，从容不迫地，向着那座擂台走去。


    他没有动用任何身法，只是普通的行走，但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众人的心跳之上。


    凌烟洛氏的洛千仞，眼中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阴冷光芒。他成功逼出了这小子，无论此战胜负如何，他都达到了目的。若胜，自然最好；若败，也能借此窥探此子的真实实力底细。


    李中仙等人欲言又止，最终选择相信洛绝尘。他们知道，这位小师兄（师尊）的手段，远非常理所能度之。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洛绝尘缓缓走上了擂台，与那比他高大数倍、肌肉虬结的彪形大汉，遥遥相对。


    裁判看向主持高台。呼延觉罗修黑袍下的目光微微闪动，缓缓颔首。规则之外，这种为维护师门尊严而进行的“私斗”，在历届流沙之战中并非没有先例。


    “准。”冰冷的声音落下，意味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得到了官方的默许。


    擂台上，阵法光幕升起。


    彪形大汉感受着对面那孩童身上毫无灵力波动的平凡气息，心中稍定，凶性再起：“装神弄鬼的小孩！看爷爷我怎么拆了你的骨头！”他怒吼一声，地阶灵武士的狂暴灵力轰然爆发，周身肌肉贲张，如同一个人形凶兽，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一拳朝着洛绝尘狠狠轰来！拳风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爆鸣！


    面对这足以开碑裂石的恐怖一拳，洛绝尘却是不闪不避。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轰来的拳头，只是微微抬起了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一缕微不可查的混沌气流悄然流转，隐含着暗元素的吞噬与一丝强行撬动的金之锋锐法则。


    就在那砂锅大的拳头即将临身的刹那——


    他动了。


    并指如剑，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大汉轰来的拳头腕关节处！


    “噗！”


    一声轻微的，如同气泡破裂的声响。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没有灵力狂暴的宣泄。


    那彪形大汉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脸上狰狞的表情瞬间凝固，转化为极致的惊骇与痛苦。他感觉自己的手腕仿佛被一根烧红的铁针刺穿，所有凝聚的拳劲在这一刻土崩瓦解，整条手臂瞬间酸麻无力，狂暴的灵力如同泄闸的洪水，在经脉中逆流乱窜！


    “呃啊！”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庞大的身躯如同喝醉了酒般踉跄后退，险些栽倒在地。


    而洛绝尘，依旧站在原地，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了衣角的尘埃。


    他缓缓收回手指，看都未看那满脸惊骇的大汉一眼，目光平静地望向裁判。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唯有那大汉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一招？


    不，甚至算不上一招。


    只是一指。


    仅仅一指，便废了一名高级灵武士的攻势，让其瞬间失去战斗力！


    这一刻，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无论是看台上的普通观众，还是各派席位的长老弟子，心中都掀起了惊涛骇浪。


    原来……传闻非但毫不夸张，甚至可能还低估了！


    这个纵横派的幼童，伏月真人的亲传弟子……


    其实力，简直深不可测！


    洛千仞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孩童展现出的实力与气质，和他记忆中那个废人般的影子愈发重叠不上了。但那指尖流转的、似是而非的力量气息，却又带着一丝令他隐隐不适的熟悉感。他心中冷哼，无论如何，此子既与纵横派和伏月真人牵扯甚深，便更需尽早除去。


    纵横派区域，李中仙、李长宁、云舒、聿寒澈等人直到此刻才彻底松了口气，大家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掩饰的震撼。他们虽知这位辈分奇高、平日里甚至会礼貌称呼他们为“哥哥”、“姐姐”、“叔叔”的小师兄实力不凡，却也没想到竟到了如此举重若轻、深不可测的地步。


    刘三思更是兴奋得小脸通红，紧紧攥着拳头，与有荣焉地挺起了胸膛，仿佛刚才在擂台上大展神威、一指败敌的是他自己一般。


    洛绝尘本人却已重新戴上了黄鲤鱼面具，隔绝了外界灼热的目光，平静地坐回位置，继续当一个安静的观察者，仿佛刚才擂台上的一切与他无关。


    夜幕降临，苍生城灯火璀璨，比白日更加喧嚣。酒肆茶楼中，人们唾沫横飞地议论着白日的战况，“伏月真人亲传弟子”、“六岁幼童”、“一指败敌”成了出现频率最高的词汇。


    然而，另一个消息如同旋风般，在各大势力的高层之间传递，迅速冲淡了擂台带来的震动——四海商会将于今晚举行一场高级拍卖会，而压轴之物，据说与那神秘无比的“破镜丹”有关！


    破镜丹，出自纵横派伏月真人之手，虽名义上仅为一品灵丹，却因其逆天功效，价值远超寻常高阶丹药。它能让卡在大魔导师或大灵武师巅峰的强者，凭空增加三成破入圣级的几率！对于某些困于瓶颈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老怪物以及他们背后的势力而言，此物堪称无价！


    一时间，各大势力的代表、一些隐世不出的老怪，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城中心那栋最为宏伟的建筑——四海商会拍卖行。暗流随之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