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木制令牌

    三人离开纵横派地界后，洛绝尘并未选择召唤小白白飞行，也未动用任何代步工具，而是选择了最原始的徒步，向着西北方向稳步前行。


    起初的几日，穿行在云澜国边境相对平缓的丘陵与平原，沿途还能见到不少城镇村落，官道上商旅往来，颇有人间烟火气。洛绝尘不疾不徐，仿佛真的只是在游山玩水，偶尔会停下来，观察沿途的植被、地貌，甚至在一些集市中稍作停留。


    刘三思起初还能按捺住好奇，但随着路途拉长，他终是忍不住问道：“师尊，咱们为啥要这么慢悠悠地走啊？让小白白带我们飞，不是快多了吗？听说吉尔魔格地带可远了！”


    洛绝尘脚步未停，玄黑面具下传来平静的声音：“行走，亦是修行。观天地，察微末，体悟风土人情，有时比单纯的赶路更有价值。而且，”他顿了顿，“过早暴露我们的实力和伙伴，未必是好事。”


    霁泠崖默默点头，他明白师尊这是想在进入真正的险地前，尽可能多地了解外部世界的信息，并且保持低调。


    随着他们逐渐远离云澜国区域，地势开始变得崎岖，人烟也越发稀少。官道变成了崎岖的山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原始的、略带压抑的气息。


    十数日后，一片连绵的黑色山脉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愈发明晰。空气中隐隐传来一种不同寻常的能量波动，带着一丝隔绝与警告的意味。


    “快到了。”霁泠崖清冷的声音响起，目光望向山脉方向，“前方应该就是吉尔摩格地带的外围区域。”


    又前行半日，当他们来到山脉脚下时，眼前的景象让刘三思轻吸了一口气。


    前方，肉眼可见一道淡灰色的、几乎笼罩了整个天际线的巨大能量屏障，如同一个倒扣的碗，将山脉更深处与外界隔绝开来。屏障上流光隐现，散发着稳定而强大的空间波动，显然不是自然形成。


    “这就是吉尔摩格地带的外围屏障了。”霁泠崖停下脚步，清冷的目光注视着前方，语气带着一丝回忆与对比，“五年前，我随苍云学院小队前来外围试炼时，这里还没有如此规模宏大、且运转稳定的整体屏障。那时只有几处重要的入口和节点设有较强的禁制与监察法阵，其余区域多是依靠地形和零散的警戒法阵进行隔离。如今看来，这几年间，大陆各方势力对吉尔摩格地带的重视和管控，已经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屏障？管控？


    霁泠崖的话，让洛绝尘心中微微一动，五年前洛叔带他穿越的那个“青冥山古碑口结界”，恐怕就是当时通往吉尔摩格地带（或其边缘缓冲区域）的某个古老入口或隐秘路径。那时的防护，更多依赖于天然地形和古老的、不为人知的结界节点，远不似如今这般，建立起如此庞大、显眼且统一的能量屏障进行整体封锁。


    这无不昭示着吉尔摩格地带正在变得越来越“重要”，也越来越“危险”，以至于大陆各方势力不得不联手，加大管控力度。


    “这屏障，”洛绝尘收回思绪，神识悄然探出，细致感知着屏障的强度与结构，“主要作用是空间隔离与身份识别。强度足以阻挡圣阶以下的强行闯入，但对圣阶以上似乎留有‘门路’。”


    霁泠崖点头补充道：“正是。如今想要进入屏障内部，正式探索吉尔摩格地带，通常需要持有各大势力（如苍云学院、各大宗门、帝国官方等）颁发的特定身份牌，并且往往需要领取或报备对应的探索、清剿、采集等任务，才能获得通行权限和活动范围许可。像学院弟子，通常只能跟随导师，在划定的‘安全试炼区’内活动，严禁私自深入。”


    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对于一些信誉良好、实力达标的老牌佣兵团，或者接受特定雇佣的强者小队，限制会宽松一些。他们可以通过缴纳高额保证金、完成指定的‘贡献任务’或提供担保等方式，获得范围更广、自由度更高的通行权限，甚至可以申请进入接近核心区域的边缘地带执行高危任务。毕竟，真正的危险和资源，都在深处，需要有人去应对和获取。”


    “佣兵团么……”洛绝尘听到这就若有所思，直接用纵横派弟子的身份固然可行，但过于显眼，容易引起不必要的关注，尤其是可能存在的“影殿”或“圣教”眼线。化名加入某个势力或佣兵团，倒是个不错的掩护。


    一旁的刘三思却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他挠了挠头，努力消化着这些复杂的规则：“等等等等……泠崖师弟，你的意思是，咱们想进去，还得先找个‘工作’（指任务），或者……加入个什么团，让他们给咱们发‘门票’（指通行权限）？”


    他掰着手指头，试图理清思路：“师尊说过要低调，眼下我们不能大摇大摆直接进去。”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又想到一个问题，“可是，咱们去哪找靠谱的‘团’啊？还有那个什么保证金、贡献任务，听起来就好麻烦，还要花钱？”


    霁泠崖看着刘三思那纠结又努力理解的样子，清冷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解释道：“三思师兄，这附近有个小镇，叫灰烬小镇，那里就有各大佣兵团的招募点和任务发布处。我们可以先去那里了解情况。至于保证金和贡献，对于实力足够的人来说，未必是障碍。”他说着，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洛绝尘。以师尊的实力，任何佣兵团恐怕都会抢着要，条件自然可以谈。


    “灰烬小镇？”刘三思眼睛一，这次他听明白了关键，“就是能打听消息、买东西、还能找办法进去的地方？”他立刻来了精神，“那师尊，咱们是不是先去那个灰烬小镇？打探打探消息，也了解一下怎么才能进去？”他摸了摸手上的储物戒，补充道：“而且，咱们下山前接的那些任务，地点都在屏障里面吧？总得先弄清楚门路和里面的最新情况。”


    洛绝尘微微颔首，并未直接回答，但脚步已转向了灰烬小镇大致的方向。霁泠崖见状，默默跟上。这就是默认了刘三思的提议。


    行不过五里，尚未见到小镇轮廓，前方的密林中却隐约传来了兵刃交击的铿锵声、粗野的怒骂，以及某种低阶大型魔兽濒死般的痛苦咆哮！


    三人几乎同时放缓了脚步，交换了一个眼神。


    洛绝尘玄黑面具下的眉头几不可查地微蹙。他并不想节外生枝，但前方是通往灰烬小镇的必经区域，冲突或许会带来麻烦。


    “去看看。”他声音平静，率先收敛气息，身形如同融入林间阴影，悄无声息地向前潜去。


    刘三思和霁泠崖立刻效仿，三人如同鬼魅，几个起落便靠近了声音来源，隐匿在一棵需要数人合抱的巨大古树之后，向前望去。


    只见林间一片被践踏得一片狼藉的空地上，正上演着一场混乱而激烈的冲突。


    冲突的双方，显然是两个不同佣兵团的小队。


    其中一方，人数约七八人，衣着相对统一，胸口绣着一个咆哮的狼头图案，攻势凶狠，配合也更为默契，为首的是一个手持双手重剑、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的壮汉，修为约在高级灵武士巅峰。他们围着一头刚刚被杀死的、体型庞大的刺脊野猪，显然是在争夺这头魔兽的材料归属。


    另一方则只有五人，衣着较为杂乱，看起来像是一个临时拼凑的小型佣兵队，修为参差不齐，最高者是一个手持长枪、面容坚毅的青年，约莫高级灵武士六星左右，此刻正勉力支撑，身上已带了伤，其余几人更是狼狈。他们似乎处于明显的下风，被狼头佣兵团的人压着打。


    “黑狼团的杂碎！这头刺脊野猪明明是我们先发现并击伤的！”那持枪青年格开劈来的刀锋，怒喝道。


    “放屁！谁杀死就是谁的！这吉尔魔格的规矩你不懂吗？”剑眉壮汉狞笑一声，重剑带着恶风狠狠劈下，“识相的赶紧滚，还能留条小命！”


    “大哥，跟这群废物啰嗦什么！抢了东西，那个小妞长得不错，抓回去乐呵乐呵！”另一个瘦高个佣兵淫笑着，目光不怀好意地瞟向对方队伍中一个穿着皮甲、手持短弓、面容姣好的女箭手。


    那女箭手脸色一白，咬紧下唇，射出的箭矢都因愤怒和恐惧而微微颤抖。


    战斗愈发激烈，狼头佣兵团仗着人多势众，下手狠辣，眼看那五人小队就要支撑不住。


    树后，刘三思看着眼前的冲突，尤其是看到那女箭手惊恐的眼神和持枪青年勉力支撑的狼狈，忍不住凑到洛绝尘身边，压低声音问道：“师尊，他们好像快撑不住了……那个黑狼团的人太欺负人了！我们要不要……帮帮他们？”


    霁泠崖没有说话，只是看向洛绝尘，等待他的决定。


    洛绝尘玄黑面具下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战场，对于这种在吉尔魔格外围司空见惯的佣兵冲突，他本不欲理会。弱肉强食，本就是这片土地的法则之一。


    然而，就在他准备示意两人离开，不要节外生枝时，他的神识敏锐地捕捉到，在那五个人的小队中，那个持枪青年在格挡间隙，下意识地摸向腰间一枚看似普通的木制令牌，那令牌上刻着一个模糊的、类似旋风的图案。


    这个图案……洛绝尘心中微微一动。


    很快，那剑眉壮汉久攻不下，似乎失去了耐心，眼中凶光一闪，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枚黑红色的符箓，符箓上闪烁着略显粗糙、但与近几年大陆上声名鹊起的风云阁出品的爆炎符有七八分相似的纹路——这显然是其他势力模仿风云阁的制符窍门后，自行研制的山寨版攻击符箓！


    他狞笑道：“既然你们找死，那就别怪老子心狠了！尝尝这‘烈阳符’的滋味！”


    虽然只是仿制品，符箓散发出的火元素波动不如正品风云阁符箓那般稳定精纯，反而带着几分躁动不安，但威力依旧不容小觑，足以对高级灵武士造成严重威胁！若是在这五人中间炸开，后果不堪设想！


    那符箓散发出不稳定的狂暴火元素波动，显然威力不俗，若是在这五人中间炸开，后果不堪设想！


    持枪青年脸色骤变，厉声道：“小心！快散开！”


    然而，他们被对手缠住，仓促间难以完全避开。


    刘三思见状，更是急道：“师尊！”


    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细微的、几乎融入风声的破空声响起！


    一枚肉眼难以察觉的、由高度凝聚的冰晶凝结而成的细针，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射中了刀疤壮汉捏着符箓的手腕！


    “呃啊！”刀疤壮汉只觉手腕一麻，剧痛传来，仿佛整条手臂的经脉都被瞬间冻结！手指不由自主地松开，那枚尚未激发的爆炎符箓脱手向下掉落！


    是聿寒澈的玄冰针域技巧！虽然刘三思主修冰系，但这等对冰元素精妙入微的操控，显然是洛绝尘暗中出手，模拟了聿寒澈的手法，既解决了危机，又未暴露太多自身实力。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交战双方都是一愣。


    狼头佣兵团的人惊疑不定地看向四周：“谁？！哪个藏头露尾的家伙敢管我们黑狼团的闲事？！”


    那五人小队也趁机后退，聚拢在一起，持枪青年警惕地环顾四周，拱手道：“不知是哪位朋友出手相助？‘疾风佣兵队’感激不尽！”


    洛绝尘知道无法再隐匿，便从树后缓步走出，刘三思和霁泠崖紧随其后。


    看到走出来的竟然是三个看起来年纪不大、其中两个更是少年模样的人（洛绝尘戴着面具，身形已拔高，但气质依旧年轻），而且穿着普通，不像是什么大势力出身，黑狼团的人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不屑的嗤笑。


    “我当是谁，原来是三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鬼！活得不耐烦了是吧？”刀疤壮汉捂着依旧麻木疼痛的手腕，恶狠狠地盯着洛绝尘三人，尤其是戴着面具、气息最为晦涩的洛绝尘，“刚才是你搞的鬼？”


    洛绝尘没有理会他的叫嚣，目光直接越过他，看向那名持枪青年，声音透过面具，平静无波：“你们是疾风佣兵队？”


    持枪青年见这面具人气质不凡，身边两个少年也气息沉稳，不敢怠慢，再次拱手：“正是。在下杨锋，是这支小队的队长。多谢阁下刚才出手。”


    洛绝尘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他之所以出面，一方面是因为那令牌图案引起了他的兴趣，另一方面，既然决定介入，便需掌控局面。他需要从这些常年在吉尔魔格活动的佣兵口中，了解最近的情报。


    他转而看向那刀疤壮汉，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这头猎物，归他们。你们，可以走了。”


    这话一出，黑狼团的人顿时炸了锅。


    “小子！你算什么东西？！”


    “知道我们黑狼团背后是谁吗？！”


    “我们的团长可是圣武师高手！识相的赶紧磕头认错，再把身上值钱的东西留下，或许能饶你们一命！”


    刀疤壮汉更是气极反笑，虽然手腕依旧疼痛，让他对洛绝尘有些忌惮，但己方人数占优，而且他并不认为这三个年轻人能翻起什么大浪。


    “看来不给你们点教训，你们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刀疤壮汉眼中凶光毕露，示意手下围拢上来，“兄弟们，给我上！废了这三个不知死活的小子！”


    七八名黑狼团佣兵，包括那名瘦高个，纷纷亮出兵刃，狞笑着向洛绝尘三人逼近。他们身上煞气涌动，显然都是刀头舔血的亡命之徒。


    杨锋见状，脸色一变，上前一步挡在洛绝尘身前，急道：“阁下，你们快走！黑狼团不好惹，不能连累你们！”


    刘三思看着逼近的敌人，非但不惧，反而有些跃跃欲试，他看向洛绝尘：“师尊？”


    霁泠崖也默默运转起法术，周身隐隐有炽热的气息流转。


    面对围拢上来的敌人，洛绝尘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仿佛在叹息他们的不自量力。


    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防御或进攻的姿态，只是对着冲在最前面的刀疤壮汉，以及他身后那些面目狰狞的佣兵，轻轻地、如同驱赶蚊蝇般，吐出了一个字：


    “滚。”


    没有怒吼，没有威压爆发。


    然而，就在这个字出口的瞬间，一股无形无质带着威严与冰冷杀意的气息，以洛绝尘为中心，无声地扩散开来！


    这股气息并非针对杨锋的疾风小队，而是精准地笼罩了所有黑狼团的佣兵！


    “噗通！”“噗通！”


    首当其冲的刀疤壮汉和那几个冲在前面的佣兵，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胸口，又像是瞬间坠入了万年冰窟！


    他们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转为极致的恐惧与骇然！


    体内奔腾的灵力骤然凝滞，双腿一软，竟是不由自主地跪倒在了地上！


    后面几个佣兵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脸色煞白，浑身颤抖，连兵刃都几乎握不住，仿佛看到了什么世间最恐怖的存在！


    仅仅一个字，一个眼神（虽然隔着面具，但他们仿佛能感受到那面具下冰冷的目光），便让这群凶悍的佣兵彻底失去了抵抗的勇气！


    “魔……魔鬼……”


    “饶……饶命……”


    刀疤壮汉牙齿打颤，语无伦次，之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只剩下无边的恐惧。他毫不怀疑，只要对方愿意，一个念头就能让他们所有人神形俱灭！


    洛绝尘懒得再看他们一眼，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对杨锋淡淡道：“处理你们的猎物吧。”


    杨锋和他的队员此刻也完全惊呆了，看着刚才还不可一世的黑狼团佣兵，此刻如同鹌鹑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又看看那个戴着玄黑面具、气息深邃如渊的少年，心中充满了震撼与敬畏。


    “多……多谢阁下！”杨锋回过神来，连忙躬身道谢，态度比之前更加恭敬了十分。他示意队员赶紧去收取刺脊野猪的材料，同时警惕地看着那些跪地的黑狼团佣兵。


    杨锋等人手脚麻利地将那头刺脊野猪身上有价值的材料快速切割、收起。整个过程，那些黑狼团的佣兵依旧跪伏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喘，更别提阻拦了。


    直到疾风小队处理完毕，小心翼翼地退回到洛绝尘三人身侧，刀疤壮汉才敢微微抬起头，脸上血色全无，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阁……阁下……我们……我们可以走了吗？”


    洛绝尘没有看他，只是挥了挥手，如同驱散一群恼人的苍蝇。


    得到这个信号，黑狼团的佣兵们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起身，连掉落在地上的兵刃都顾不上捡，相互搀扶着，头也不回地朝着山林深处仓皇逃窜，生怕跑慢了一步。那狼狈的模样，与之前的嚣张气焰判若云泥。


    看着他们消失在密林深处，杨锋才长舒一口气，再次向洛绝尘深深一揖：“今日若无阁下出手相助，我等恐怕凶多吉少。大恩不言谢，不知阁下如何称呼？日后若有差遣，我疾风小队定义不容辞！”


    他身后的队员，包括那名女箭手，也纷纷行礼道谢，眼中充满了感激与好奇。


    洛绝尘玄黑面具下的目光在杨锋腰间那枚木制令牌上再次扫过，语气平淡：“举手之劳。你们是常年在吉尔摩格地带活动的佣兵？”


    “正是。”杨锋点头，“我疾风小队虽然规模不大，但在这外围区域也混迹了数年，对地形、魔兽分布以及一些常见的危险还算熟悉。阁下……可是第一次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