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灰烬小镇

    见洛绝尘没有回答是否初次前来的问题，杨锋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多嘴了，连忙补救般地继续说道：


    “这片外围区域，包括前面的‘灰烬小镇’，还算是相对‘安全’的地方，来往的大多是像我们这样的小型佣兵队，或者一些实力有限的独行侠，采集点外围草药，猎杀些低阶魔兽维持生计。像刚才的黑狼团，仗着有圣武师团长坐镇，已经是这片外围区域比较霸道难缠的角色了。”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和谨慎交织的神色，声音压低了些：


    “不过，这些都只是外围的小打小闹。灰烬小镇及周边区域的真正秩序，或者说，真正的话事权，实际上掌握在三大佣兵团手里。”


    杨锋指了指前方隐约可见的小镇轮廓，语气中带着敬畏与忌惮：


    “小镇最东头那片连绵营房，是‘烈风佣兵团’的地盘。他们是三大团里规模最大、成员最多的，作风在佣兵里算相对正派，主要承接大型商队护卫、指定区域清剿、甚至偶尔会协助苍云学院或帝国官方执行一些围剿任务。他们的团长‘狂狮’雷烈，是成名已久的圣魔师二星强者，据说和苍云学院那边也有些交情。”


    “圣魔师？！”一声压低却难掩惊诧的轻呼从旁边传来。


    是刘三思。他瞪大了眼睛，脸上的嬉笑神色收敛了不少，显然被这个级别的名头震住了。


    在纵横派内，圣阶（无论是圣武师还是圣魔师）都是长老级别的存在，足以坐镇一方。在这偏远的灰烬小镇，那个烈风团长，圣魔师二星！这实力，放在云澜国一些大宗门里，都算得上顶尖战力了！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戴着玄黑面具的洛绝尘，心里嘀咕：不知道师尊现在什么境界了，对付这些人应该……没问题吧？但这么快就遇到这种级别的对手，还是让他心里紧了紧。


    霁泠崖清冷的脸上没有太大波动，但那双总是平静的眼眸深处，也掠过一丝凝重。圣魔师……这个层次对他而言，目前还是需要仰望的存在。他放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微微蜷缩了一下。


    杨锋听到刘三思的惊呼，连忙摆手，压低声音道：“这位小兄弟，小声些！这些大人物的话题，咱们私下说说就好，千万别在外面议论。”


    “嗯，明白。”刘三思立即收敛嗯道，脑子也灵活运转很快，他好奇问，“那第二大佣兵团是？”


    “是血刃。”杨锋回答道，继续指着前方，以及语气更谨慎了些，“在小镇中心地带，赌场、酒馆、地下交易所最密集的区域，是‘血刃佣兵团’说了算。”


    “他们以凶狠好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闻名，成员多是亡命之徒，掌控着小镇大部分见不得光的产业。像黑狼团这种，据说就跟血刃团有些不清不楚的联系，经常帮他们处理一些脏活。血刃的团长‘血屠’巴鲁克，是圣武师三段，其手段极其残忍，没人愿意招惹。”


    “最神秘的，是‘幽影佣兵团’。”


    杨锋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眼神下意识地扫了扫周围，“他们人最少，行踪也最诡秘，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据说擅长侦查、暗杀、窃取情报这些见不得光的活计。没人知道他们的驻地具体在哪，团长是谁，实力如何。


    但另外两大团对他们都颇为忌惮，据说他们背景很深，可能和某些大势力甚至……界外的力量有联系。”


    介绍完三大佣兵团，杨锋脸上露出苦涩：


    “至于像我们‘疾风’这样的小型队伍，在工会里登记的多如牛毛，但基本都是挣扎求存。接不到高报酬的任务，成员实力有限，装备也差，三天两头就听说哪个小队全军覆没或者被迫解散。


    工会甚至有规定，连续三个月无法完成最低任务指标，或者正式成员数量长期低于五人的佣兵队，会被强制除名，收回一切权限。”


    他握紧了腰间的木制令牌，眼中闪过挣扎与不甘。


    就在这时，旁边的树林小径传来脚步声和人语，隐约能听到“黑狼团”的只言片语。


    杨锋脸色一变，立刻收声，对洛绝尘三人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黑狼团的人可能去而复返，或者去通知他们团里更厉害的人了。


    几位若是不嫌弃，不如先随我们去灰烬小镇暂避？镇上人多眼杂，有工会规矩和三大团间接维持秩序，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乱来。


    而且，阁下若是想进入屏障内的真正吉尔摩格地带，也必须先去小镇的佣兵工会办理手续，获取通行权限。”


    洛绝尘听着杨锋的介绍，对灰烬小镇的势力格局有了初步了解。三大佣兵团，各具特色，尤其是那个神秘的“幽影”，让他留了心。


    他略一沉吟，点了点头：“可。”


    杨锋闻言大喜，连忙招呼队员收拾好战利品（主要是那头刺脊野猪的材料），引着洛绝尘三人，迅速离开了这片刚刚发生冲突的林间空地，沿着一条更为隐蔽的小径，朝着灰烬小镇的方向快速行去。


    路上。


    “杨某忘了问，阁下，不知该如何称呼？”杨锋小心翼翼地问道。


    “守夜。”


    洛绝尘直接报出了这个临时想好的名字，声音透过玄黑面具，带着一种夜色的沉静与疏离。


    “我叫刘火。”刘三思脑子转得飞快，给自己起了个听起来更普通、也带点“火气”的化名。


    “凌崖。”霁泠崖言简意赅，用了本名的谐音，同样低调。


    杨锋连忙将这三个名字记在心里。


    他们的身影刚刚消失在树林中不久，几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便出现在之前战斗过的地方，正是之前逃走的一名黑狼团斥候和他带来的同伴。


    他们看着空荡荡的场地和残留的打斗痕迹，骂骂咧咧了几句，也转身朝着小镇方向疾奔而去，显然是回去报信了。


    在杨锋的带领下，洛绝尘三人很快抵达了灰烬小镇。


    小镇并不如其“灰烬”之名那般破败荒凉，反而透着一股粗粝而旺盛的生命力。


    街道虽不算宽阔，但铺着还算平整的石板，两旁是高低错落的石木结构房屋，酒馆、铁匠铺、药剂店、杂货摊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几家挂着暧昧灯笼的场所。


    空气里混杂着酒香、汗味、金属与魔兽材料的气息，行人多是带着兵刃、神色精悍的佣兵，偶尔有满载货物的驮兽慢悠悠走过。


    整体虽显杂乱，却有一种独特的秩序和生活气息。


    杨锋带着他们穿过几条相对僻静的巷子，来到小镇边缘一处略显陈旧但还算整洁的院落前，门口挂着一个不起眼的木牌，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旋风图案——正是疾风小队的徽记。


    “这里就是我们小队的据点了，地方简陋，几位不要嫌弃。”杨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随即转头对院子里正在擦拭武器或整理材料的几名队员喊道，“小芸，阿健，快收拾一间干净的屋子出来，给守夜阁下他们暂住！”


    院子里的队员，看到队长回来还带了三个生面孔，都有些惊讶，但见杨锋神色恭敬，立刻行动起来。


    然而，就在小芸他们刚要转身去收拾房间时，院门被不客气地推开了。


    一个穿着灰色制服、胸前别着佣兵工会徽章、面容冷漠的中年执事带着两名护卫走了进来。他目光冷淡地扫过院子里略显寒酸的陈设和杨锋等人，最后落在杨锋身上，公事公办地开口，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杨锋队长，工会月度审核即将截止。疾风佣兵队本月任务积分严重不足，累计未达标已进入第三个月预警期。


    按规定，若截止日前仍无法补足最低积分要求，或队伍正式在册成员低于十人，公会将强制注销‘疾风’佣兵队编号，收回所有权限及驻地使用权。”


    他顿了顿，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我这次来，是例行通知。你们还有最后三天时间。好自为之。”


    说完，他甚至不等杨锋回应，便转身带着护卫离开了，仿佛多待一刻都会沾染这里的“晦气”。


    院子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疾风小队的队员们脸色都灰败了下去，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那名叫做阿健的年轻队员更是忍不住，声音干涩地开口：“锋哥……这个月的指标……还差很多。我们接的那些零碎任务，根本不够……如果再接不到像样的任务，我们……”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所有人都明白。


    杨锋死死攥着腰间那枚父亲留下的、刻着旋风图案的木制令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看着队员们颓然的表情，看着这处父亲经营了半辈子、如今却可能保不住的小小院落，眼中充满了血丝，那是一种深深的不甘与近乎无力的挣扎。


    难道……父亲留下的“疾风”，真的要在自己手中，像风一样消散吗？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的声音打破了院子里凝重的沉默。


    “如果，”洛绝尘看着杨锋紧握令牌的手，以及他眼中那份不甘，淡淡开口，“我们加入你们呢？”


    声音不大，却像是一道惊雷，劈在了院子里每一个人心头！


    杨锋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戴着玄黑面具、气息深邃的少年。


    守夜阁下……刚才说什么？


    加入……我们？


    这个实力深不可测、连黑狼团副团长都能一个字吓退的神秘强者，要加入他们这个即将被工会除名、穷得叮当响的疾风佣兵队？


    不仅仅是他，小芸、阿健和其他队员也全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洛绝尘，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阁……阁下……”杨锋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突如其来的、难以置信的希望而颤抖起来，“您……您不是在开玩笑吧？我们疾风……现在这个样子……”


    洛绝尘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我需要一个在吉尔摩格活动的合法身份，你们需要人手保住队伍，完成任务。各取所需。”


    他顿了顿，补充道：“临时加入。队伍日常事务你负责，我不干涉。但涉及重要行动，需听我安排。”


    杨锋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巨大的惊喜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重重地、用尽全力地点头，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守夜阁下肯加入，是我们疾风天大的荣幸！一切……一切都听阁下安排！”


    他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是抓住了一座从天而降的巍峨靠山！


    他立刻转向还在发愣的队员们，激动地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快把最好的那间屋子收拾出来！不！把我的房间收拾出来给守夜阁下！小芸，去工会，立刻报备！疾风佣兵队，新增临时成员三人：守夜、刘火、凌崖！”


    队员们这才如梦初醒，狂喜之色瞬间取代了绝望，手忙脚乱却又充满干劲地行动起来。


    看向洛绝尘三人的目光，充满了无比的感激、敬畏，以及一种绝处逢生的炽热希望。


    小芸更是抹了抹眼角，清脆地应了一声，像一阵风似的跑出了院子，朝着佣兵工会的方向冲去。


    杨锋握着那枚令牌，感受着上面父亲残留的体温，又看着眼前这个将改变他们所有人命运的神秘面具少年，心中百感交集。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疾风”的命运，将彻底不同了。而灰烬小镇的平静水面下，或许也将因这位“守夜”的到来，掀起前所未有的波澜。


    就在杨锋刚刚为洛绝尘三人办理完临时入队手续，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正盘算着接下来该去接哪个有把握又够分量的任务时，佣兵工会厚重的大门被“哐当”一声粗暴地踹开！


    一股混杂着汗臭、血腥和跋扈的气息扑面而来！


    大厅内瞬间一静，所有佣兵都下意识地看向门口，随即不少人脸色微变，流露出忌惮或厌恶的神色。


    只见门口涌入一队人马，约莫二十来人，个个身形剽悍，眼神凶狠，胸口清一色绣着一个狰狞的狼头，正是黑狼团的标志！为首两人，左边是之前在林中狼狈逃窜的刀疤壮汉（此刻他脸上惊惧犹存，但更多了几分怨毒），右边则是一个身材更加魁梧、满脸横肉、左眼带着一道可怖疤痕的光头巨汉，他气息浑厚，赫然是一位圣武师一段的强者！显然，他就是黑狼团的团长——绰号“独眼狼”的巴图！


    “是谁？！”巴图声如洪钟，震得大厅嗡嗡作响，他那仅剩的独眼凶光四射，扫视全场，“敢动我黑狼团的人，还抢了老子的货！活腻歪了？！”


    刀疤壮汉（副团长）立刻伸手指向角落里的疾风佣兵队，尤其是站在杨锋身侧的洛绝尘，尖声叫道：“团长！就是他们！就是那个戴面具的小子！还有疾风队那几个废物！”


    唰！


    大厅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了疾风小队这边。怜悯、好奇、幸灾乐祸……各种眼神交织。


    杨锋和疾风队员的脸色“唰”地白了。他们没想到黑狼团这么快就摇人报复，而且来的还是团长本人！圣武师啊！在他们这些小佣兵眼中，那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杨锋下意识地挡在洛绝尘身前，尽管他知道这可能毫无意义，声音干涩地对巴图道：“巴……巴图团长，之前是误会，那头刺脊野猪……”


    “误会你妈！”巴图粗暴地打断他，独眼死死盯着洛绝尘，他能感觉到这个面具少年身上有种让他很不舒服的晦涩气息，但这并未让他退缩，反而激起了他的凶性，“在老子地盘上动老子的人，还让老子的人跪地求饶？小子，不管你是谁，今天不留下点东西，别想活着走出这个门！”


    他大手一挥：“给老子围起来！”


    二十多名黑狼团精锐立刻如狼似虎地散开，将疾风小队连同洛绝尘三人团团围住，兵刃出鞘，寒光闪闪，煞气腾腾。大厅里的其他佣兵纷纷后退，生怕被殃及池鱼，但也没人离开，都等着看好戏。


    “守……守夜大人……”杨锋冷汗涔涔，看向洛绝尘，声音发颤。他虽然感激洛绝尘救命之恩，但面对圣武师压阵的黑狼团，他实在不知道这位神秘强者是否还能应对。


    刘三思虽然也有点紧张，但更多是兴奋，他悄悄握紧了拳头，体内冰系魔力开始流转。


    而霁泠崖眼神冰冷，指尖已有淡淡的火苗跳跃。


    就在这剑拔弩张，巴图狞笑着准备下令动手之际——


    “够了！”


    一个威严而略带不悦的声音从工会二楼传来。


    只见楼梯上，缓步走下一名身着暗红色皮质劲装、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男子。


    他步伐沉稳，周身隐隐散发着不弱于巴图的圣武师气息，胸口绣着一把滴血的短刃——血刃佣兵团的标志！在他身后，跟着几名同样气息不弱的血刃团精锐。


    “巴图，这里是我血刃的地盘，不是你撒野的地方。”中年男子冷声道，他是血刃佣兵团的副团长，负责灰烬小镇工会的日常秩序，“要解决恩怨，去外面，或者上生死台。别坏了工会的规矩，惊扰了其他客人。”


    血刃佣兵团，三大佣兵团之一，掌控着小镇大部分灰色产业，实力雄厚。即使是嚣张如巴图，也不愿轻易得罪血刃的高层。


    巴图脸色变幻了几下，强压怒气，对着血刃副团长拱了拱手：“雷副团长，不是我不懂规矩，是这小子欺人太甚！动我的人，抢我的货，还让我的人当众下跪！这口气不出，我黑狼团以后还怎么在吉尔魔格混？”


    雷副团长目光转向洛绝尘，眼中闪过一丝审视。


    一个戴着面具、气息古怪的少年，能让黑狼团副团长下跪？确实有些门道。但他并不认为这少年能抗衡巴图，更不愿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和一个快解散的疾风队，跟黑狼团彻底撕破脸。


    他沉吟了一下，淡淡道：“既然如此，按老规矩，上生死台。


    恩怨两清，生死由命，不得再行报复。如何？”


    生死台，是灰烬小镇乃至许多佣兵聚集地解决无法调和矛盾的传统方式。


    一旦上台，生死自负，旁人不得干预，事后也不得追究。


    巴图闻言，独眼中凶光一闪，狞笑着看向洛绝尘：“小子，敢不敢？只要你敢上台，无论输赢，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要是怂了，现在就给老子磕头认错，再把身上值钱的东西和那个小妞（指小芸）留下，老子可以考虑放你们一马！”


    他将选择权抛给了洛绝尘。在他看来，这个面具小子要么被吓破胆认怂，要么就是上台送死。


    一个气息古怪的年轻人，能有多厉害？最多也就是高级巅峰，怎么可能是他这身经百战的圣武师对手？


    “守夜，不能答应他！”杨锋急道，“巴图是圣武师，心狠手辣，生死台上从不留活口！”


    疾风队其他成员也纷纷劝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