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难友”

    莫忘尘听闻关雎急报，清隽的眉宇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未再多言，只对云舒、聿寒澈、柳清欢三人微一颔袖，身形便如清风般掠过庭院，瞬息消失在客舍回廊深处，赶往蓝溪住处。


    庭院内，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肖豪杰、管馨馨和顾清风三人依旧头顶水桶，噤若寒蝉，只是眼珠子忍不住往新加入的两位“难友”身上瞟。洛绝尘和刘三思苦着小脸，各自捧起那凭空出现的沉甸甸水桶，乖乖站到队伍末尾。


    “嘿，你俩也栽了？”肖豪杰顶着水桶，脖子不敢乱动，只能用气声悄悄问道，语气里带着点“找到组织”的小兴奋。


    刘三思捧着水桶，小嘴一瘪，奶声奶气地抱怨：“我们才不是栽了…我们是被呼延院监吓回来的！”


    “呼延院监？！”管馨馨倒吸一口凉气，头顶的水桶晃了晃，她赶紧稳住，“你们居然撞上他了？还能全须全尾地在这儿罚站？”


    顾清风一脸同情：“那确实比我们惨点，我们只是被下山的丹丘兄撞见，顺手拎回来的。”


    “双手举平，腰背挺直。禁止交头接耳，禁止用灵力取巧。”聿寒澈清冷如霜的声音响起，不含半分责备，却让五个小家伙瞬间绷直了身体，不敢再交头接耳。


    云舒轻轻叹了口气，走到洛绝尘身边，看着他脸上尚未摘下的黄鲤鱼面具，柔声道：“小师兄，先把面具摘下来吧，顶着它更累。”她声音温软，带着安抚的力量。


    洛绝尘默默点头，小心翼翼地解开系带，将那个活灵活现的黄鲤鱼面具取了下来，露出一张写满“我知道错了”的小脸，随即将面具收回纳戒中。


    柳清欢则踱步到刘三思身旁，折扇“啪”地一合，轻轻敲了敲小家伙圆滚滚的肚子，语气带着几分调侃：“三思啊，我观你面相，今日恐有‘破财之灾’，可是把零花钱都贡献给糖人摊子了？”他摇摇头，故作叹息，“下次若想尝鲜，大可禀明师长，自有正大光明之时。这偷溜之举，岂是君子所为？”


    刘三思圆脸一红，讷讷道：“柳、柳师兄，我…我没买成糖人…钱还在呢…”说着还下意识地捂了捂自己的小荷包，那欲盖弥彰的样子逗得一旁的管馨馨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又赶紧死死抿住嘴唇，肩膀却控制不住地抖动。


    云舒见状，连忙打圆场，温声道：“好了好了，清欢师兄你就别逗他了。”她走到洛绝尘和刘三思中间，轻轻帮他们调整了一下举水桶的姿势，“手臂再平一些，不然一会儿该酸了。坚持住，半个时辰很快的。”


    聿寒澈虽未再言语，但那清冷的目光如同尺子般扫过每个人的站姿，让五个小家伙（尤其是刚才偷偷说话的）立刻挺直腰板，目不斜视，心中叫苦不迭，只盼这半个时辰能过得快些。


    庭院内重归寂静，只有夜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某个小团子（主要是刘三思）因为手臂渐渐发酸而发出的、细微又可怜的抽气声。


    苍云学院的晨钟撞破云海，距离流沙秘境开启只剩三日。


    洛绝尘趴在窗棂上，看着各派修士在广场上来往穿梭，小手指无意识地在窗框上画着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紧张与期待的躁动。


    “听说秘境里时间流速不同。”刘三思抱着新买的《秘境指南》玉简，胖乎乎的手指在上面划来划去，语气带着惊叹，“玉简上说，外面两天，里面可能是两个月呢！我们能找到好多好多灵草灵石了！”


    他话音未落，隔壁院落突然传来“啪嚓”一声瓷器碎裂的脆响。


    洛绝尘踮起脚尖望去，只见关雎房门前，深褐色的药汁洒了一地，在青石板上蜿蜒出触目惊心的痕迹。蓝溪虚弱地靠在廊柱边，脸色苍白如纸，而更令人心惊的是，她耳后那冰蛛毒纹，比昨日又清晰了几分，幽蓝色的蛛网状纹路已然爬到了颈侧，在清晨的阳光下泛着诡异而冰冷的蓝光。


    “这是怎么了...”刘三思放下玉简，脸上满是担忧，刚要跑过去看个究竟，却被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拦住。


    “别去。”柳清欢不知何时已来到他们身后，银线星图袍袖在晨风中轻晃，他望着隔壁院落，轻轻摇头，“蓝师妹所中之毒非同寻常，需特定解药。莫长老出手也只能维持她这六天的生命，关师弟他已经三天没合眼了。”


    洛绝尘面无表情地观望着，即便体内混沌灵根中的水元素光点正在震颤。


    见关雎被莫忘尘叫去取药，刘三思道：“师尊，蓝师姐，是不是又毒发了？我们要不要——”


    “嘘。”洛绝尘突然捂住小伙伴的嘴。


    他琉璃般的眼瞳深处泛起彩色波纹，声音轻得如同耳语：“我有个办法能平息蓝姐姐的痛苦，但你要帮我望风。”


    两个小身影猫着腰溜到隔壁院落，屋内只剩昏迷的蓝溪。冰蛛毒已经蔓延到她左脸，肌肤下蛛网状蓝光忽明忽暗。


    “好可怕...”刘三思打了个寒颤，“像有蜘蛛在她身体里结网。”


    洛绝尘没有回答。他小手悬在蓝溪颈后三寸，暗元素灵根如同发现猎物的蛇，从他掌心钻出几缕紫黑色雾气。那些雾气在空中扭结成奇特的符文，正是九转灵昙上记载的“噬”字诀——水元素吸取。


    “哇...”刘三思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小嘴张成了O型，用气声惊叹，“不、不愧是师尊...”他虽然看不懂那复杂的符文，却能感觉到周围空气中的寒意似乎被搅动了。


    一丝丝极寒的毒气被缓缓抽离，蓝溪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瞬。但洛绝尘知道这只是杯水车薪，根源未除，毒素很快会再次蔓延。他停下动作，小脸因消耗而略显苍白。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两个小团子一惊，洛绝尘迅速散掉手中的暗元素，拉着刘三思躲到了厚重的帷幔之后。


    关雎端着新煎好的药推门而入，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焦虑。然而，当他快步走到床边，习惯性地查看蓝溪的状况时，动作却猛地一顿。


    他敏锐地注意到，蓝溪眉宇间那几乎刻入骨髓的痛苦纹路，似乎淡去了一些。虽然脸色依旧苍白，耳后的冰蛛毒纹也仍在，但那种仿佛被无形蛛网死死缠绕、透不过气的窒息感，竟减轻了些许。就连她微弱的呼吸，似乎也比刚才平稳了一分。


    关雎愣住了，端着药碗的手微微颤抖。他不敢置信地俯下身，指尖轻轻拂过蓝溪依旧冰凉的脸颊，试图确认这不是自己的错觉。


    “溪儿...？”他低声呼唤，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的希望。


    静息片刻，他轻轻掀开自己的衣襟——心口的火焰胎记正在发烫。


    “半年为期...”玉掌门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中回响，那只冰蛛在掌门的掌心挣扎的画面挥之不去。


    窗外忽然传来扑簌声。一只纸鹤穿过结界落在案头，展开后露出霁泠崖歪歪扭扭的字迹：


    「申时三刻，醉仙楼丙字房


    ——关于赤阳砂的消息」


    纸鹤在关雎掌心化为灰烬，他呼吸明显急促起来，连告别都忘了说，转身就冲出门去，衣角带起一阵疾风。


    帷幔后，刘三思捂着嘴大气不敢出，直到脚步声远去才小声说：“关师兄跑得好急啊……”


    洛绝尘没有回应，他目光复杂地看向关雎激动离开的方向，想到那天玉叔说的“赤阳砂换解药，这凤凰血为引的方子...”


    凤凰血......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那个小哥哥霁泠崖身上封印的，或许比关雎心口血的更为纯正。


    “走了。”刘三思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压低声音提醒，小脸上还带着点做贼心虚的紧张。


    洛绝尘收回目光，最后看了一眼床上呼吸似乎平稳了些的蓝溪，点了点头。两个小身影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溜出了房间，融入了廊下的阴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