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风平浪静

    千嶂幻境的惊变影响深远，其引发的恐慌和猜疑并非短时间内能够平息。


    团队战决赛因这场意外已无法继续进行。苍云学院与各方势力紧急磋商后，最终宣布团队战成绩按现有积分排序，纵横派凭借之前出色的团队协作和关键战役的胜利，积分高居第三，仅次于苍穹阁与瀚海阁。


    同时，苍云三院联合发布郑重声明，将不惜一切代价全力调查幻境异变真相，并成立由三院精锐组成的联合侦缉司。对于那神秘声音的末日预言，官方统一口径，定性为“邪祟惑乱人心之言”，旨在安抚各方情绪，稳定大陆局势。


    起初，流言四起，人心惶惶，“圣教”、“纪元终末”、“须弥崩毁”等词汇在暗地里疯狂流传。但随着数日过去，大陆之上并未出现更多明显的崩坏迹象，天空依旧湛蓝，灵气运转如常。


    那场惊变与骇人警告，在官方有意的淡化处理和日常生活的冲刷下，仿佛真的只是一次较为严重的秘境事故，逐渐从寻常修士和百姓的日常谈资中淡去。然而，这根警惕的刺，却已深深埋入了各大势力高层的内心深处，暗中调查与戒备从未停止。


    由于各派在千嶂幻境中均有弟子受损，为了公平起见，后续进行的辅助职业决赛规则也进行了调整：每个门派仅允许派出一位代表参与单项决赛。


    经过两月有余的休养和准备，各项榜单在相对低调的氛围中陆续出炉：


    十大练药师排名：纵横派云舒，凭借其光系魔法士对药性的独特感知和《天愈术》的辅助，在炼制疗伤、净化类丹药上展现出惊人天赋，虽因年轻经验稍逊，仍以一手炼制出的、蕴含生命气息的“净灵丹”跻身第十，令人刮目相看。


    十大炼器师排名：纵横派李长宁，在李中仙的指导和自身对土系元气沉稳特性的理解下，专注于防御型法器的炼制。他修复并强化的一面“玄龟盾”，因其卓越的防御稳定性和灵力的高效传导性，获得评委认可，位列第九。


    十大驯兽师排名：纵横派刘三思！


    这小胖子本不被看好，但在决赛环节，当其他参赛者的契约兽或多或少因陌生环境和对手气息而躁动时，他的伙伴“毛毛”（冰血暴熊）却表现得异常温顺乖巧，甚至能准确执行一系列复杂的指令，更隐隐散发出一丝令评委都感到心悸的、难以言喻的古老威压（自然是噬心尊者的暗中影响）。加之毛毛与刘三思之间那近乎心灵相通的亲密无间，最终爆冷杀入前十，位列第七！


    让萧山敬长老笑得合不拢嘴，连呼“傻人有傻福”。


    宗门势力总榜（综合个人战、团队战、辅助职业等所有积分）最终裁定：


    1.苍穹阁


    2.瀚海阁


    3.纵横派(强势崛起，位列第三！)


    4.玄天宗


    5.凌烟洛氏


    6.上清观


    7.幽冥谷


    8.魏家


    9.百草门


    10.天音阁


    纵横派此次可谓名利双收，不仅总榜高居第三，门下弟子更是遍地开花，在各个领域都崭露头角，彻底奠定了其新兴强宗的地位。


    而关于洛绝尘让李长宁帮忙下注的结果……


    当李长宁将那几个匿名下注的凭证兑换回来时，带回的灵石数量让见多识广的莫忘尘都微微挑眉。尤其是“纵横派团队战积分前三”和“洛绝尘将于团队战中登场”这两个当初被视为痴人说梦的高赔率盘口，为洛绝尘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巨额回报，其财富瞬间跃升至一个惊人的数字，只不过此事极为隐秘，仅有寥寥数人知晓。


    最终，随着正赛尘埃落定，流沙之战的氛围陡然一变，从紧张激烈的比拼，转向了轻松愉悦的交流。


    接下来，便是历届流沙之战最受年轻修士欢迎的环节——怡乐盛会！


    这里不再比拼武力修为，而是较量才情、风度、雅趣与财富。


    十大才子榜，考量的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综合修养与独特见解。


    十大佳人榜，则要求不仅要有倾国倾城之貌，更需兼通音律、舞蹈、技艺等，方称得上才色双绝。


    十大富豪榜，则简单直接，公开比拼财力与资源底蕴，是各大商会与世家子弟展示实力的舞台。


    一时间，苍生城内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诗会、画展、拍卖会、舞宴轮番上演，各大酒楼、园林人满为患。年轻修士们脱下战袍，换上华服，呼朋引伴，纵情声色。仿佛要将前些日子千嶂幻境积累的阴霾与对未来的隐忧一扫而空，尽情沉醉在这片短暂而极致的繁华与喧嚣之中。


    就连纵横派驻地内，也弥漫着一种放松的氛围。


    “师兄师姐，我们也去看看吧！听说今晚镜湖上有花魁竞演，还有好多好吃的！”刘三思兴奋地嚷嚷着，小胖脸上满是期待，对那传说中的富豪榜和美食充满了向往。


    云舒与管馨馨相视一笑，轻轻整理着彼此略显素雅的衣裙。


    管馨馨眼中带着期待，柔声道：“才子佳人，风雅之事，去看看也好，总比整日修炼来得有趣。”


    云舒也温柔点头：“听闻此次天音阁的仙子也会献艺，若能一睹风采，也是幸事。”


    聿寒澈依旧清冷地站在窗边，但对拍卖会上可能出现的一些稀有药材表示了关注：“若有冰系或水系的稀有药材，倒可留意。”


    柳清欢摇着折扇，温润一笑：“如此盛会，不去领略一番，倒是可惜了。正好也看看这大陆年轻一代的风华。”


    这时，顾清风用剑鞘轻轻碰了碰旁边正拿着块绒布，一丝不苟擦拭着那柄门板般宽厚重剑的肖豪杰，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笑意：


    “喂，豪杰，听说才子要比试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正好，咱俩许久没比试这个了，趁此机会分个高下？看看谁才是纵横派真正的‘文武全才’？”


    让人意外的是，肖豪杰这次竟没有立刻反驳。他缓缓放下重剑，那张向来憨直的脸上竟露出几分认真，瓮声瓮气却带着笃定：


    “比就比！别以为你剑快，下棋就能赢我。上次在岛上，你那‘珍珑局’可是输了我三子。”


    顾清风眉梢一挑：“哼，那是你运气好！这次咱们琴、棋、书、画，四局定胜负！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怕你不成？我的《泼墨山河劲》正好还没机会施展！”肖豪杰拍了拍胸脯，竟也毫不示弱。


    原来这两人平日除了练剑，在琴棋书画上也没少暗中较劲，只是外人很少知晓。


    众人见他俩竟真要在这风雅事上较劲，都不由得露出莞尔之色，连日来的疲惫与压抑似乎也冲淡了不少。


    洛绝尘依旧戴着那副黄鲤鱼面具，安静地坐在角落的椅子里，双脚悬空，轻轻晃动着。琉璃般的眸子透过窗棂，望向远处灯火璀璨、笙歌渐起的苍生城夜景。顾清风和肖豪杰的对话让他面具下的嘴角也微微弯了一下。


    随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纳戒中那枚来自呼延觉罗修的黑玉令牌，心中若有所思。


    “也好，”他轻声自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便去看看。”


    怡乐盛会如期而至，苍生城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喧嚣与奢靡。


    镜湖之上，画舫如织，灯火璀璨，丝竹管弦之声彻夜不息。


    纵横派众人也换下了门派服饰，融入这片繁华。


    顾清风与肖豪杰果然一头扎进了才子比试的场地，一个抚琴奏出金戈铁马之音，一个挥毫泼墨竟显山岳厚重之势，引得围观者啧啧称奇，虽最终未能跻身十大才子之列，却也赚足了眼球，两人互相不服，约定回去再战。


    云舒、管馨馨与聿寒澈等人则流连于各大拍卖行与珍奇展会，倒也收获了几样心仪的药材与材料。


    刘三思更是如鱼得水，凭借着洛绝尘下注赢来的“零花钱”，在各大美食摊位与富豪云集的宴会上狠狠体验了一把挥金如土的滋味。


    在城中最高的观星阁露台上，花木心陪着伤势初愈的彦久笙凭栏远眺。


    下方是万家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与天际银河交相辉映。


    “感觉如何？”花木心轻声问道，目光落在彦久笙依旧有些苍白的侧脸上。


    彦久笙雪白的长发在夜风中微微飘动，清冷的眸子映照着璀璨的灯火，少了几分往日的空灵，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柔和。“好多了。”她轻声回应，“只是……还有些不真实。”


    流沙之战的惨烈与眼前的太平盛景，仿佛是两个世界。花木心将一件薄披风轻轻搭在她肩上，柔声道：“世事无常，但眼前的灯火是真的，便值得珍惜片刻。”


    而在另一处相对安静的湖畔柳树下，关雎拦住了正要转身离去的蓝溪。


    “蓝溪。”他低声唤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蓝溪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他，肩膀微微绷紧。


    “我……”关雎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别以为你救了我，就能抵消我哥哥的命！”蓝溪打断了他，声音清冷，带着刻意的疏离，“人各有志，你有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纵横派于我，是新生之地，也是我积蓄力量的地方。


    我们之间，只有旧怨，再无其他。你……好自为之。”


    说完，她不再停留，快步离去，融入不远处喧嚣的人流，只留给关雎一个决绝的背影。


    关雎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拳头紧紧握起，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洛绝尘依旧戴着那副黄鲤鱼面具，小小的身影在人群中并不起眼。他看似随意闲逛，神识却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覆盖着四周，捕捉着那些隐藏在欢声笑语下的异常波动。


    他能感觉到，这浮华之下，的确潜藏着几缕与千嶂幻境中同源的、阴冷污秽的气息，只是极其微弱，且飘忽不定，难以追踪。


    方才关雎与蓝溪那短暂而压抑的对话，也未能逃过他敏锐的感知。


    就在他驻足于一个售卖古老符文的摊位前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我们又见面了。”


    洛绝尘没有回头，面具下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些看似残缺的符文上，仿佛随口应道：“小哥哥，这么巧，你也对这些破烂感兴趣？”


    白清宸走到他身侧，与他并肩而立，目光却并未看向摊位，而是落在洛绝尘的面具上，低声道：“并非巧合，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哦？”洛绝尘终于侧过头，琉璃般的眸子透过面具看向他，带着一丝玩味，“找我何事？莫非苍穹阁也缺钱了，想找我这个‘富豪’借点灵石？”


    白清宸被他噎了一下，清俊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随即正色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千嶂幻境中，多谢你……最后出手。”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霁泠崖他……回到家族后，状态似乎有些不对。他提到过你，说唯有你，能解开他身上的枷锁。”


    洛绝尘轻轻“哦？”了一声，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探究的意味。


    白清宸继续道：“我与霁泠崖虽分属不同宗门，但私下有些交情。他身上的凤凰血脉被封印，性情也因此……我希望，若有机会，你能帮他一把。”他的眼神锐利而坦诚，带着剑修特有的执着，也带着一丝对友人的关切。


    洛绝尘闻言，却是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种与其外表不符的淡然：“他的路，我已为他指好。能否走到我面前，看他自己的造化。”这话语中的含义，显然是他与霁泠崖之间已有不为人知的约定和考验。


    白清宸微微一怔，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他敏锐地察觉到洛绝尘话中深意，似乎霁泠崖的处境并非表面那么简单，而眼前这个神秘孩童早已布局。


    洛绝尘不再多言，转身欲走。


    “盛会虽好，终有散时。”他背对着白清宸，摆了摆手，“小哥哥，保重。”


    说完，他小小的身影便如同游鱼般滑入熙攘的人群，几个闪烁便消失不见。


    --


    怡乐盛会的喧嚣渐远，流沙之战正式落下帷幕。


    各宗门势力开始陆续踏上归程。


    在苍云学院专门为瀚海阁安排的别院中，气氛却有些凝滞。纵横派众人已收拾妥当，准备启程，但此刻，他们都看着站在院落中央，面对瀚海阁阁主霁无涯的关雎。


    霁无涯负手而立，面容威严，目光平静地看着关雎，那眼神深处是审视，是衡量，也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期待。他没有说话，只是在等待一个答案。


    关雎紧抿着唇，握着剑柄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脑海中回荡着母亲临终前虚弱却执着的叮嘱：“雎儿…若有朝一日…你父亲…瀚海阁…回去…那是你的根…”母亲的遗愿，如同沉重的枷锁，与他这些年在纵横派感受到的温暖与归属激烈冲撞。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对着霁无涯，也是对着身后的同门，缓缓屈膝，单膝跪地，声音低沉而艰涩：


    “关雎…愿遵从母亲遗命，认祖归宗…留在苍云学院，入瀚海阁修行。”


    此言一出，纵横派众人神色各异。


    李中仙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但更多的是理解。他深知家族与血脉的牵绊。


    柳清欢轻叹一声，折扇合拢，温润的眸子里带着惋惜。


    云舒眼中满是不舍，轻轻唤了一声：“关师兄…”


    蓝溪则别过脸去，望向远方的天空。


    顾清风性子最是直接，他上前一步，重重拍了拍关雎的肩膀，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关木头！既然选了，就别给咱们纵横派丢人！在瀚海阁也要打出名头来！”


    管馨馨眼圈微红，轻声道：“关师兄，保重。”


    肖豪杰挠了挠头，瓮声瓮气道：“以后打架……记得留点情面。”


    关雎低着头，不敢看蓝溪的背影，也不敢看其他同门的眼睛，只是沉声道：“诸位同门……保重！关雎……永世不忘纵横授艺之恩！”


    莫忘尘神色清冷，对此结果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淡淡道：“路是自己选的，好自为之。”说罢，袖袍一挥，“我们走。”


    纵横派一行人，带着复杂的情绪，转身离开了别院。蓝溪几乎是立刻就跟上了部队，步伐又快又急，始终没有回头。


    霁无涯看着纵横派众人离去的背影，又看向跪在面前的关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淡淡道：“起来吧。既入我霁家门墙，过往种种，皆需放下。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瀚海阁核心弟子，霁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