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 太了解了

　　内城区，弗朗茨邸。

　　“砰——！”

　　一声重响撞开大门，径直冲入大客厅的安森面色紧绷，下意识的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正好是下午四点整。

　　从接到传令兵送来的消息，他就直接把后续工作全部委派给了施利芬中将和参谋长卡尔·贝恩，自己马不停蹄的直线狂奔，片刻没有耽误的赶了过来。

　　精致宽敞的客厅内此时显得相当拥挤，大部分是坐在沙发和地毯上，吃着面包和咖啡在整理文件的陆军文官，还有些医生打扮的身影，聚集在走廊侧小声讨论着什么。

　　从进门之前他就发现了…整个弗朗茨邸似乎已经变成了半开放式的办公室，看着壁炉和房间角落，楼梯下堆积如山的文件报告，已经完全能想象过去几天这里都发生了什么。

　　“安森·巴赫大人！”

　　刚刚在和一个医生讨论什么的小书记官艾伦·道恩最先发现他，赶紧上前；来时安森已经知道了，那个被派来的传令兵就是小书记官安排的，告知传令兵他的位置后，小书记官就先赶了过来。

　　原本还在埋头赶报告的陆军文官们这才察觉到走进门的身影，惊喜或者说惊讶的纷纷抬头，无数双眼睛从房间的各个角落袭来。

　　“安森·巴赫执政？！”

　　“执政大人！”

　　“总司令……”

　　……陆军文官们有的满脸震惊，有的刚刚入职眼神中充满憧憬，有的保守派出身表情相当复杂，神态各异的起身敬礼，围聚在安森周围。

　　向在场的军官们逐一回礼致意后，安森平静的穿过人群，顺带着也把小书记官带到了走廊前：“情况怎么样了？”

　　“我刚刚和医生们聊过，索菲娅大人应该是过度劳累引发的问题。”小书记官一秒钟都不耽误，也没有兜任何圈子：

　　“她平时就经常熬夜工作，几乎从不锻炼身体，长期生活作息不规律，再加上这次的工作强度过于…很多原本只是小问题的病症，集中在这一次爆发了。”

　　安森微微颔首，并没有说什么，但这过分平静的模样一下子就把旁边的医生吓坏了；他们刚刚才知道这就是三执政之一的安森·巴赫，在长戟河击败皇帝之人！

　　“请您放心，我们一直在尽最大的努力照顾索菲娅·弗朗茨部长的身体，以秩序之环的名义发誓，绝对不会出任何意外！”医生的嘴有些哆嗦，汗水瞬间浸湿了整张脸：

　　“一切都在可控的范围内，完全不需要有任何担心，索菲娅大人她只是……”

　　还想要继续说下去的他被安森抬手打断：“只有一个问题，我现在可以进去吗？”

　　“啊？可、可以，完全可以！”

　　医生连忙点头：“其他医生们刚刚结束治疗，只有安洁莉卡小姐一个人在房间内照顾，您可以直接敲门。”

　　“谢谢。”

　　点头示意的安森独自一人上前，轻轻敲响了房门。

　　………………………………

　　印象中安森记得自己应该没有来过索菲娅的寝室，但房间内的装潢却让他总觉得相当熟悉；大概是因为某位大小姐给人的印象过于强烈，即便没有亲眼所见，依旧能想象她生活的地方多么精致，奢华。

　　索菲娅·弗朗茨正静静地躺在床上，眼眶的黑眼圈和略显欠打理的头发都在透露着她这段时间的经历；究竟要怎样的忙碌，才能让向来精致优雅的大小姐，不得不露出疲惫和潦草的模样。

　　为安森开门的小女仆安洁莉卡一声不吭，只是默默走到旁边为他煮起了咖啡，沉默中仿佛有着无数的声音在呐喊，比哭泣和尖叫更有力量的声音。

　　同样一声不吭的安森静悄悄走到索菲娅的床边，坐下来的同时拿起了床头柜上的某份报纸，打开来随便翻阅了几下，就这么守候着沉睡的少女。

　　时间不断地流逝，安洁莉卡的咖啡似乎永远也煮不好了。

　　“……四点半了，您如果还不睁眼，那我也只能告辞了。”

　　“你就不能再有点耐心么，这么着急干什么？”

　　床上的索菲娅毫无征兆的扭过头来，一脸怨怼的看向被报纸挡住的安森·巴赫：“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变成这样的？”

　　角落里仍然在煮咖啡的小女仆一个踉跄，差点儿把滚烫的咖啡泼在身上。

　　是的，还没等进门之前安森就已经借助“异能”透视了整个弗朗茨邸，知道索菲娅根本就没事，只是过度疲劳导致身体出了些问题，多休息就能恢复过来。

　　事实上就在进门前一秒，她还强忍着睡意一边看着报纸上自己的“成就”，一边享用小女仆精心准备的点心。

　　之所以进来之后安森故意保持沉默，除了配合索菲娅的表演之外，也是要让她无论如何稍微休息一会儿。

　　“抱歉，我错了。”

　　放下报纸的安森赶紧露出了充满歉意的真诚笑容，顺便把话题朝其他方向引导：“能够在事先有准备的前提下，将数万大军从南部要塞快速移动到克洛维城，简直惊为天人！”

　　“嗯，这还差不多……”少女心满意足的微微眯眼，嘴角忍不住上扬：

　　“别打岔，我说的不是这个！”

　　不是的话就别这个表情啊…安森在心底吐槽，脸上却“是是是，好好好，我都懂”的表情：“明白，不这么做的话，我也没有正当理由立刻来一趟弗朗茨邸。”

　　“原本我是打算让克里斯蒂安议长大人告诉你的，毕竟是你的兄长，值得信任而且见面也顺理成章；但他也是别人重点监视的对象，目标太大。”

　　索菲娅叹了口气，似乎还是感到自己的计划不够完美：“这样的话，只能冒险让你直接来一趟了。”

　　安森微微颔首，在确认了克洛维城的兵力配置和路德维希的一系列安排之后，他大概已经能猜到索菲娅接下来的计划，但不能直接说穿：

　　“路德维希应该也很快就会过来了，我要怎么和他交涉？”

　　“非常好，立刻抓到了问题的关键，不愧是你！”

　　早就打好腹稿的索菲娅很是兴奋的称赞道，尤其是想到自己接下来的计划之后：“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稳住路德维希，让他百分百确信你没有任何野心，以及我本人性命垂危这两件事。”

　　“克洛维城是在他的手中爆发暴乱，又被你亲手镇压的；虽然我们都明白责任不在他，但在国民议会和各派系的眼中，这就是最好的实力展现；所以决不能让路德维希在这个时间做出鱼死网破，不顾一切的疯狂举动。”

　　“如果有必要，可以暗示等到我死之后，你愿意把陆军部交给他，自己只要能保留目前的职位和风暴军团就好；至于克里斯蒂安议长那边，他也早就准备好了各种辞职归乡的理由。”

　　“在我最不知所措的时候，克里斯蒂安告诉我谁能稳住克洛维城的局面，谁就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索菲娅缓缓在床上坐起来：“幸运的是我们做到了…保王派完了，你现在是博格纳子爵与他残党们最后的指望，他们想不想都得把赌注压在你身上。”

　　“陆军部的军官们自不必说，叛乱军官们就是与我们为敌下场的最好证明，再之后只要能说服其他国民议会的代表，就将彻底奠定局面。”

　　“好在，我们有一位非常优秀的议长，非常善于引导议会思考问题的方向。”

　　“看来你们都全部都已经计划好了？”

　　安森略微有些惊讶，如此严丝合缝的布局，实在是不符合他印象中这位大小姐的形象，简直能看到某位总主教的影子。

　　“没错，而且很完美。”索菲娅眉毛上挑：

　　“你现在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去见见那些家伙，见足够多的人，让他们相信你就是他们最完美的，也是唯一的选择，奠定我们过去四天为此所做的全部努力。”

　　少女拼命的睁大眼睛，她现在已经疲惫到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昏过去，哪怕大脑一片混沌也要将最后的内容全部说出来，哪怕靠在床上身体也在微微发抖：

　　“如果我们失败了，克洛维将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所以我们决不能失败…从圣徒历九十五年，北港水兵叛乱至今，所有人为这一天所做的所有努力，都将在你的身上得到应验。”

　　“究竟是完成变革的洗礼，成就全新的时代，还是依旧被过去的力量束缚，继续沉沦，崩溃，最终堕落；整个秩序世界，都在见证着我们的事业究竟是否正确！”

　　安森沉默了片刻，嘴角流露出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

　　“这句话，好像也是某个家伙里的内容吧？”

　　“是啊，我很喜欢。”

　　索菲娅的脸上再没有过去被发现“黑历史”的羞恼，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下来：

　　“如果明天的我再也不会醒来，这就是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所以……”

　　“给我记好了！”

　　………………………………

　　“你说什么，什么叫命垂一线？！”

　　前来通报的陆军部官员话还没说完，路德维希就已经完全坐不住了，整个人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的：“她几天前还好好的呢！”

　　“就是因为这几天的过度劳累，彻底拖垮了部长大人她的身体。”陆军部官员老老实实的解释道，唉声叹气的摘掉了自己的帽子：

　　“非常遗憾，路德维希执政，但医生那边给的答复非常不乐观，按照索菲娅部长最后送来的文件，命令我们在她无法继续工作的时候，直接向您汇报所有情况。”

　　“向我汇报，你确定吗？”

　　“是的，那是索菲娅部长四天前下达的命令，也就是在尼古拉斯陛下的棺材被送回来的当天。”陆军部官员一板一眼的沉声道：

　　“当然…现在安森·巴赫执政已经回来了，他现在的身份是陆军部级别最高的军官，所以具体情况您可能还要征询一下他的意见才行。”

　　“……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沉默了片刻的路德维希表情若有所思：“既然我现在已经是陆军部的直接负责人，那我需要索菲娅·弗朗茨这段时间的全部的工作记录，什么时候可以送来？”

　　“现在，我已经带来了。”官员就像是猜到了他会问什么似的，将满满一包文件放在他身旁的桌子上：

　　“这是部长办公室过去五天的全部记录，包括访客人员名单也在里面，应该能对您有些帮助。”

　　说完，这名官员也不多做停留，便立刻转身告辞。

　　几分钟后，面无表情的罗曼副官从旁边的房间推门而入：“您真的相信他说的那些？”

　　“我就是被黑法师迷惑了心智变成一个纯粹的傻子，也绝对不会相信这种程度的鬼话！”路德维希冷哼一声，刚刚震惊的表情早就一扫而空：

　　“安森·巴赫刚刚抵达克洛维城，索菲娅就出事了，克里斯蒂安议长也完全联系不上…太巧了，这么巧合的事情除了提前安排，不存在第二种可能！”

　　“索菲娅…她以为这种把戏就能让我麻痹大意，太天真了！装病这种小手段连陆军学院的教授都蒙不住，也只有她这种不谙世事之人才以为能让别人上当了。”

　　路德维希看了看桌子上的文件包，立刻有了盘算：“她不是还打算拿陆军部当诱饵吗？很好，那我这就去接管，看看她究竟着不着急！”

　　“罗曼，你立刻派人去找克里斯蒂安议长；现在我是陆军部的话事人了，护卫议长的陆军部卫兵如果还阻拦就是抗命，直接下枪抓人！”

　　“是。”

　　罗曼副官毫不犹豫答道，但出门前仍然忍不住提醒道：“路德维希大人，您要不然还是先见一面安森·巴赫，至少要弄清他接下来的计划……”

　　“无妨，我实在是太了解他了，这家伙没有绝对的把握不会有任何行动…他刚刚抵达克洛维城，不可能有任何准备。”路德维希冷笑：

　　“直接断掉他所有可能的后援，才能真正抓住他的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