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真实与虚幻
“不是幻听。”
苏明向前迈出一步，刻意将脚步声变得更加沉重。
少女的肩膀开始剧烈抖动，她慢慢转过头，湛蓝的眼睛里已然蓄满了泪水。
当看清来人时，那些泪珠终于决堤，顺着脸颊滚落。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艾莉亚哽咽着想要起身，却因为腿软跌坐在地。
她伸出颤抖的手，又在即将触碰到苏明时缩回，仿佛害怕眼前只是又一个幻影。
布鲁斯识趣地退到一旁，像个尽职的守卫般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尽管整个禁区都在它的掌控之下，但它明白这一刻对主人有多重要。
苏明眼底闪过一丝紫金光芒，蹲下身握住她冰凉的手，
“是真的。”
曾经的苏明触碰不到她，但现在在【破妄观真】的真实加持下，他整个人都化作了“真实”的具现。
触碰到真实温度的瞬间，艾莉亚像被烫到般缩回手，随即她不可思议地一愣，直接扑进苏明怀里放声大哭。
三百年的孤独与等待在这一刻决堤，她的泪水很快便浸湿了苏明的衣衫。
“我每天都会来这里......每天都会和掌印说话......”
她哽咽着说，“我怕你回来时找不到人......”
“怎么会呢，我又不是笨蛋。”
苏明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然后顿了顿，正色道，
“我回来了。”
艾莉亚抬起朦胧泪眼，重重地点点头，
“嗯！”
苏明开始讲述起他离开后的故事，从踏入深渊时的生死一线，到直面海神时的惊心动魄，他口才极好，将故事讲得津津有味。
而艾莉亚也是一个合格的听众，乖巧地坐在他身旁，小手托着下巴，静静地听着，湛蓝色的眼眸亮晶晶的。
她幻想着自己也是故事中的一员，哪怕只是个小小的配角，也足以让她欢喜一场。
“后来我便遇到了它——【贯穿虚实之眼】，它便是将你们困于此的罪魁祸首......”
苏明笑着道，“我帮你们报仇了，‘咔嚓’一下子就把它劈成了两半。”
不过艾莉亚对这些并不太在意，她真正关心的，是苏明口中那个鲜活的世界。
三百年来，她一直被困在这片灰暗的天空之下，从未见过真正的蓝天、白云，或者是绚烂的霞光。
“外面的世界......真的很美吗？”
苏明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是的，比你能想象的还要美。有真正的阳光，还有带着咸味的海风，下雨前泥土的气息，冬日的初雪......”
少女闭上眼睛，仿佛身入其境，
“真好......真好啊......”
直到一丝凉意落在她的小手上。
她猛然睁眼，瞬间愣住。
是雪。
原本灰暗的天空渐渐被皎洁月光取代，鹅毛大雪从天而降，落在艾莉亚的掌心，带来真实的冰凉触感。
苏明眼底流转着银白色的玄妙光芒，虚实权柄与【道法自然】完美融合，在两人周围构建出一片梦幻般的景象。
“这、这是......”
少女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景象。
他们此刻正站在一片洁白的沙滩上，月光将细软的沙粒照得晶莹剔透。
远处，深蓝色的海水轻轻拍打着岸边，发出舒缓的涛声。
雪花落在海面上，转瞬即逝。
“喜欢吗？”苏明轻声问道。
艾莉亚没有回答，她颤抖着脱下鞋袜，赤脚踩在沙滩上。
脚下冰凉又柔软的触感让她发出小小的惊呼。
“是真的......是真的！”
她蹲下身，捧起海水尝了尝，咸涩的味道当即让她皱起小脸，却又忍不住笑起来。
苏明看着她像只快乐的小鹿般在海滩上奔跑，心中涌起一阵酸涩。
这虽然是幻境，但每一粒沙、每一片雪、每一滴海水，都因虚实权柄而变得无比真实。
她突然拉起苏明的手，“我们去游泳好不好？”
苏明失笑，“现在可是冬天。”
“没关系！”
少女已经脱掉外套，只穿着单薄的衣裙就往海里冲。
冰冷的海水没过脚踝，她打了个哆嗦，却笑得更加灿烂。
“苏明！快来！”
她站在及膝的海水中向他挥手，月光为她镀上一层银辉，宛若海中精灵。
苏明叹了口气，缓步走向她。
海水确实刺骨，但看着艾莉亚开心的样子，这点寒冷算不了什么。
突然，一个大浪打来，将两人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两人抬眼看去，正是布鲁斯，它生在禁区，长在禁区，也从来没见过真正的海，此时它同样兴奋，索性在海浪里欢快打滚。
艾莉亚惊叫一声，随即哈哈大笑。
她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浓密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却比任何时候都鲜活生动。
“这是我经历过最棒的事了！”她大声宣布。
苏明看着她，无奈一笑，将她身上的水珠蒸发，同时衣服也变得干燥温暖。
“咦？”艾莉亚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变化。
“别感冒了。”苏明笑道。
少女歪着头看他，忽然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
“谢谢你带我看海。”她小声说。
苏明愣了一下，随即揉了揉她的头发，
“以后有机会，带你去看真正的海。”
艾莉亚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
“嗯，真的。”
他们在海滩上漫步，艾莉亚像发现新大陆般寻找贝壳和海星，苏明则用虚实权柄创造出各种海洋生物让她惊喜。
月光下，两人一狗的影子在沙滩上拉得很长。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直到天边泛起微光，艾莉亚才依依不舍地说，
“天快亮了啊......”
苏明看着远处海平线上渐渐升起的朝阳，轻声道，
“是啊，新的一天要开始了。”
晨曦中，少女的笑容比阳光还要耀眼。
“那......我们明天还能来看海吗？”
苏明点头，“只要你喜欢，随时都可以。”
艾莉亚欢呼一声，扑进他怀里。
海风轻拂，带着咸湿的气息，卷起两人的衣角。
在这虚实交织的幻境里，三百年的孤独似乎都被治愈了。
良久良久。
少女抬起头来，睫毛上挂着不知是泪水还是海水，嘴角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
“......可以了，我已经满足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飘散的雪花，却又坚定如海岸的礁石。
她抬手抹了抹眼角，湿意未散，却笑得比朝阳更明亮，
“有你这句‘随时都可以’，就已经足够了......我不能只顾着一个人享受。”
她望向远方。
即便仍然是一望无际的海。
但她知道，在海的背后，沉睡着无数与她相同的灵魂——被禁锢的、沉默的、等待救赎的同胞们。
苏明凝视着她的侧脸，沉默良久。
他深吸一口气，低声问道，
“......准备好了吗？”
他眼底泛起一丝紫金色的微光。
艾莉亚闭上眼，同样深吸一口气。
咸涩的海风灌入胸腔，仿佛将三百年的执念与期待都汇聚成最后的勇气。
“无时无刻。”
她睁开眼，湛蓝的瞳孔倒映着晨曦，
“我，我们都在为这一刻准备着。”
苏明微微颔首，银白色的光芒开始从他体内涌现。
虚实权柄的力量在他手中凝聚，形成一个旋转的光球。
苏明轻声念道，
“虚实相生，幻梦终醒。”
光球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如涟漪般扩散开来，席卷整个城市废墟。
光芒所过之处，湛星居民们的身躯逐渐变得透明，散发出柔和的蓝光。
三百年的束缚被解除，他们终于从虚幻中解脱，回归到灵魂的本真状态。
艾莉亚睁开眼，发现自己漂浮在空中，身体轻盈如羽毛一般。
她惊奇地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然后抬头看向苏明，眼中满是感激的泪水。
“谢谢你，苏明。”
她的声音空灵，“谢谢你给了我们自由。”
所有获得解放的湛星灵魂都向苏明鞠躬致意。
他们的感谢之情化为无数金色的光点，汇聚成一条璀璨的河流，涌入苏明体内——这是最纯净的信仰之力，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感激。
苏明感到一股温暖的力量充盈全身，这不是神血的躁动，而是一种更为崇高、更为神圣的感应。
他仿佛听到了万千灵魂的低语，看到了无数生命的祈愿......
“我们该走了。”
艾莉亚的声音将苏明拉回现实。
她的灵魂已经开始上升，与其他湛星人一起，向着黎明的天空飘去，逐渐消失在晨光中。
“再见，谢谢你。”
她最后看了一眼海。
布鲁斯走到苏明身边，轻轻蹭了蹭他的腿。
苏明这才发现自己脸上有温热的液体滑落。
他拭去泪水，望向空荡荡的废墟。
三百年的虚幻梦境终于破灭，但某种更为珍贵的东西在现实中生根发芽。
那是湛星居民们最真挚的祝福，也是苏明踏上成神之路的第一块基石。
“我们走吧，布鲁斯。”
苏明转身说道，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坚定，
“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