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0章：坑

　　【您知道么？】

　　【康拉德喜欢管您现在正在采用的这种战术叫做城市化。】

　　【我觉得，您应该听说过这个词。】

　　【而且我也很好奇：您究竟为了这个计划准备了多长时间？】

　　+我认为更值得好奇的是：你和康拉德为什么会聊到这种话题？+

　　【……】

　　【您总不能指望我们两个在食尸鬼群星这种地方打运动战吧？】

　　……

　　科摩罗的战事正日益焦灼。

　　但这并不影响帝国军队名义上的两位军事领袖，在履行他们各自职责的同时，将相当一部分精力，放在彼此的挖苦和试探上。

　　主要是摩根在挖苦和试探帝皇：而人类之主更多是在被动的防御，但偶尔也会在恰当的时候反唇相讥。

　　这种言语上的交锋是极近的：几乎相当于在面对面的交火。

　　虽然从外界看来，在科摩罗战争开始后的第一时间，阿瓦隆之主就和她的两位原体兄弟一起离开了帝皇的身边，安格隆与伏尔甘都走上了最前线，而蜘蛛女皇的则是置身于更后方的【指挥部】：但这里距离帝皇也有数千千米的距离。

　　没办法，科摩罗实在是太庞大了。

　　但这种现实中的距离却不会影响父女二人在精神世界中的比邻而居，也确保了他们间通话的私密性。

　　毕竟还没有黑暗灵族会疯狂的敢于窥探这两位杀神的内心。

　　不过，精神领域中的谈话，固然不会为外人所知，但这也意味着彼此之间的遮掩与谎言都失去了作用。

　　无论是摩根还是帝皇，想要在精神领域上欺骗过他们的灵能感官，都是不亚于用剑杀死圣吉列斯的难度。

　　即便是对于彼此，银河中第一和第二优秀的灵能者也做不到互相遮掩。

　　是的：早在乌兰诺的战帅仪式结束之后的某个时间段里，掌印者马卡多就曾在一次私下的谈话中，向蜘蛛女皇坦诚了她的灵能技巧已经远超过了自己。

　　按照掌印者的形容来说，帝皇是所有人都无法抗衡的太阳，除非原体们能够得到超过现实宇宙之外的力量，否则他们根本没有资格与他们的基因之父同台竞技：但即便是能够得到外援的帮助，也并非是所有的原体都有能力挑战帝皇。

　　真正有能力成为帝皇之敌的原体最多不会超过五个。

　　而在这其中，身为灵能者的摩根自然是掌印者最重视的目标，他亲口承认蜘蛛女皇如今的水平仅次于他的父亲，至少是已经超过了掌印者的：不过鉴于马卡多也从来没有见过帝皇的全力，所以他也不知道第一和第二之间究竟有多少差距。

　　但肯定都比他强：这点毫无疑问。

　　至于马格努斯？

　　按照马卡多的描述，普罗斯佩罗的绯红之王同样拥有着能击杀他的能力，所以他能从马卡多手中夺走第三的位置：但第三和第四里的差距实在太接近了，如果拥有足够的机会和准备时间，掌印者也不是没有办法能够杀死马格努斯。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千子军团的基因原体从一开始就缺少【战斗精神】。

　　对这一点，摩根是认同的。

　　而与马格努斯相比：站在她身后的人类之主则是太具有【战斗精神】了。

　　即便他已经将绝大多数精力都放在了保护网道盾构机，以及监视亚空间四神有可能的入侵和搅局上：但摩根依旧无法在言语中对剩下的一小部分精力占据优势。

　　她还得防备着帝皇的反扑。

　　别忘了，在精神世界，他们两个可都无法遮掩住内心的所有想法。

　　蜘蛛女皇固然可以用她飘忽不定的性格和时不时发作一下的乖张，在帝皇面前暂时保住小秘密，但在她的本性早已被帝皇熟知甚至已经人尽皆知的现在，想做到百分之百的隐瞒，已然不可能。

　　而帝皇也在面对相同的困境：虽然摩根与人类之主相处的时间远不如荷鲁斯，但凭借着更深厚的合作与更敏锐的心思，蜘蛛女皇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帝皇，她甚至要比马卡多都更了解帝皇，对于帝皇的想法和行为逻辑早已深谙于心。

　　但这也带来了一个问题。

　　一个在科摩罗战役开始之前：就一直在困扰着蜘蛛女皇的问题。

　　【……】

　　摩根打开了帝皇赠予她的地图。

　　网道毒瘤的全貌在她的面前一览无余。

　　就像之前说的那样，科摩罗是一座非常非常巨大的城市。

　　摩根在踏入科摩罗时，释放出的那道覆盖三十八万公里远的毁灭浪潮，是一次绝对的天启级别的攻击：它足以毁掉三十二个地球或者太阳系中所有的行星，但是在科摩罗那诡谲莫测的空间中，蜘蛛女皇的蓄力一击也仅仅是拆光了一个边缘城区而已，虽然这已经是科摩罗自大陨落后这些年来，遭遇过的最严重的攻势了。

　　但距离毁灭它：还差的远。

　　通过人类之主的地图，蜘蛛女皇能够清晰的看到，在前方等待他们的，是一座怎样宽广的恶意巢穴：至少还有几十上百个城区屹立在他们的前进道路上，每一个都如同原体先前拆毁的那般巨大，而这还仅仅是科摩罗的上层地域，至于那些塞满了着底层贱民和危险实验室的底巢，则是一个没有任何人能够回答得了的问题。

　　不过，摩根也不关心这个问题，如果她的猜测的没错的话，他们的任务最多也不过延伸到要拆到每一片上层区域，那些下城区根本不用放在考虑之内。

　　原因也很简单。

　　虽然科摩罗的上下城区的确是按距离地面的距离远近来区分的，但归功于这座城市本就十分神奇的结构，科摩罗真正的地基却是屹立于上层区的核心区域。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能够将科摩罗的上层区域彻底摧毁的话，那么处于底部的下层区域就会因为整体塌方而一同沦陷：这种神奇到仿佛只会发生在亚空间里的事情在网道中居然也出乎预料的正常。

　　而按照这张地图的描述，加上摩根自己的实力和底蕴：虽然她无法一口气摧毁掉整个科摩罗的上层区域，但倘若黑暗灵族们拿不出能够制衡原体的手段，蜘蛛女皇大可以多花点时间来达到她的目的。

　　几周，或者几个月，甚至更久：摩根可以慢慢的拆毁掉这个网道毒瘤。

　　当然，这些前提都是建立在帝皇的这张科摩罗地图是基本正确的情况上的。

　　毕竟这座城市的宽广已经远远超过了原体的探查极限，摩根只能依靠帝皇的情报。

　　蜘蛛女皇不是没有尝试过用灵能能力在脑海中勾勒出科摩罗的大体轮廓，这对接下来的作战肯定有好处，而且，如果不是实在迫不得已的话，像这种重要情报，阿瓦隆之主不喜欢依赖帝皇。

　　倒不是心里有什么过意不去的坎儿。

　　摩根只是单纯的不信任自己的父亲。

　　蜘蛛女皇已经习惯了帝皇在每一次大事件上都会掉链子一次的【惯性】：而从网道远征的开始到现在，人类之主还没有做出过任何一个让人血压升高的行为，这让接下来的战斗时光变得格外危险。

　　不过，哪怕是灵能的女皇，想要做到这件事情是极其吃力的：且不说科摩罗的宽广甚至需要用光年来计算，单单是其竖向的维度跨越就已经超过了常理，上层区与下层区之间相隔者动辄星系的距离，而那些最重要的建筑干脆扎根于另外的维度，根本不存在于网道之中。

　　蜘蛛女皇本有心细细探查。

　　然后，她身旁那位刚刚睁开了眼睛的寂静修女，就再次安详地躺在了地上。

　　没办法，蜘蛛女皇只能将她更多的时间用在研究帝皇的这张科摩罗地图上。

　　但她也很快发现了新的问题。

　　【这不是一张军事地图。】

　　阿瓦隆之主在心中喃喃自语：她很确定她的基因之父肯定能听到。

　　【父亲。】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这不会是你当年在科摩罗旅游的时候拿的旅游地图吧？】

　　+别说得这么难听。+

　　帝皇的声音从遥远的方向传来。

　　他似乎正置身于一种烈火燃烧的噼啪作响声中：摩根猜测，那可能是网道盾构机开始运转时的声响。

　　+我当年可是付过钱的。+

　　【……钱？】

　　+科摩罗在灵族大陨落后，曾试图将自己包装成一座旅游城市。+

　　+你知道的：这里有丰厚的，独特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我当时也是慕名而来，在这座城市里度过了一段相当漫长的时间。+

　　【啊，我能猜到。】

　　摩根点了点头。

　　【毕竟这张地图上标注了几千家酒店和二十四小时便利餐厅。】

　　【但请恕我直言，父亲：这对于我们的军事行动有什么帮助吗？】

　　+我觉得这张地图已经够详细了。+

　　根据声音的波动，蜘蛛女王的脑海中竟勾勒出了一个身着白衣的科学家形象。

　　她的父亲正在做实验么？

　　摩根眨了眨眼睛。

　　她想到了自己心中的那处不安。

　　而她没有继续隐藏着不安：因为无论是机械神教们有些怪异的举动，还是帝皇自开战以来的动作，不让摩根内心中那个原本只是恶意揣摩的想法，正在一点一点的变成令她恐惧的现实。

　　【父亲。】

　　笼统的扫视过面前的战场，在确定了黑暗灵族的攻势已经因为她先前的那一次重点打击而陷入到低潮后，蜘蛛女皇才慢慢的转过了头来，看向自己的后方：她的肉眼自然看不见帝皇的身影，但盾构机那如恒星般的体积和光芒实在是太耀眼了，让她依旧可以遥遥地锁定住帝皇。

　　而人类之主也感受到了，他的女儿从数千千米外投来的视线。

　　他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因为他意识到摩根心中的狐疑和怒火正在增长。

　　+怎么了？+

　　但即便如此，帝皇的话语依旧是如此的坚定，仿佛她真的毫无秘密可言。

　　【父亲。】

　　原体的眉头跳了跳。

　　【我只是想再确认一下，您应该还记得我们这次军事行动的目的吧？】

　　+当然。+

　　帝皇的声音没有任何迟疑。

　　而摩根只是在自顾自地讲述。

　　【您向我保证过，您和网道盾构机已经为了这次科摩罗之战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我们不需要经历任何的波折：只需要抵挡住黑暗灵族的反扑，等待您率领机械神教挖掘出足够的原材料即可，花费的时间最多不会超过十个月，我们会在现实宇宙中的战争彻底失控之前回归，这是确保情况不会失去控制的唯一办法。】

　　+没错：所以呢？+

　　【没什么。】

　　【我只是想确定，你还记得这些事。】

　　蜘蛛女皇的瞳孔中闪烁着光芒。

　　【毕竟掌印者他们的所有军事目的，都是为了支撑到您的军队回归，而您向他们许诺的时间是不超过一年，倘若因为欺瞒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导致泰拉的军队没能在预期时间内等待您的回归的话，那么对于战争的影响会是毁灭性的。】

　　【无论对于马卡多、多恩、还是黎曼鲁斯来说：他们都承受不起这个代价。】

　　这正是摩根所担忧的。

　　她太害怕了，她害怕帝皇对于网道军团的所有人都撒了一个逆天大谎。

　　甚至对马卡多和多恩都撒了谎。

　　这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而且，摩根也不太相信帝皇动员了如此庞大的力量，仅仅是为了挖掘一些原材料。

　　他不可能这么克制。

　　他的内心中肯定有更贪心的地方。

　　这可是网道啊。

　　这可是科摩罗啊。

　　前者是帝皇一直以来的奋斗目标。

　　而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是唯一一次能够贴近成功的机会。

　　帝皇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克制？

　　反正摩根是不太相信。

　　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推测：帝皇宣称的军事意图根本不是他最开始的目的。

　　他肯定会想要更多。

　　+……+

　　人类之主似乎迟疑了一下。

　　但这个停顿实在是太短暂了，短暂到摩根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我知道。+

　　在精神世界中，人类之主颇为罕见的敞开了他一直紧闭的心门，让摩根能够直观的窥探到他内心的想法：他的每一句话的确都是发自于内心的，没有欺骗，也没有蜘蛛女皇最担心的隐瞒。

　　他说的都是实话。

　　+我可以向你保证，摩根，我来科摩罗的唯一目的就是挖掘足够的原材料。+

　　+这不会花费超过预期的时间。+

　　【……】

　　摩根沉默了。

　　她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一句发自于肺腑的实话。

　　纵然是以她对帝皇的偏见和理解，她也看不出其中的可疑点。

　　也许……的确是她想多了？

　　想来，人类之主也不会在这种至关重要的事情上继续出现什么差错吧？

　　不过……

　　她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嘶……

　　到底忘了什么呢？

　　摩根为此而皱紧了眉头。

　　她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回到眼前的战场上：黑暗灵族们已经掀起了又一波大规模的反扑。

　　而蜘蛛女皇则是在心里嘀咕着，同时又在默默的祈祷：祈祷她是多虑了。

　　但无论如何。

　　就算帝皇对他们隐瞒了什么。

　　她现在能做的，也只有拼尽全力地打赢眼前这场战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