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海妖的来历

　　在五海之上的传说中，美人鱼又有着另一个更具神秘色彩的名字：海妖。

　　安吉尔刚离开北大陆，与克莱恩一起展开海上旅行时，就曾遇到过因为自己的美貌与神秘感，将自己当成海妖的小孩。

　　现在她看着被渔网层层裹住的真正海妖，也不禁感慨白玛瑙号上的堂娜和丹顿将自己认错确实情有可原。

　　这条……目前只能称之为“条”的海妖被细网眼的渔网紧紧包裹，赤身裸体，胸口高高鼓起，但由颈部至半鱼尾、半人腿的尾部皮肤覆盖着逐渐增厚的鳞片，在夕阳下呈青蓝色，像一件设计独特的晚礼服。

　　和有鱼类特征的尾部相比，海妖的头部就几乎与人类一致了，而且是那种较为美丽的年轻女性，面部有着未成年少女的青春、活泼气息，双眼紧闭，淡色的眉毛紧紧蹙起，闪亮的金色长发在海水的湿润下紧贴肩背部的鳞片皮肤。

　　但在阳光的照射下，在空气的干燥中，海妖体表覆盖的海水正飞快地蒸发消失，随之而来的是她分叉的尾部不断向人类的双腿转变，鳞片也逐渐隐入皮下，正处在“人类”和“超凡生物”的夹缝之中，让人难以分清她属于哪一侧。

　　和我在神战遗迹之中见到的那些她的同类一样……安吉尔嘀咕着，再次看向围观的水手们，等待解释。

　　很快，在他们七嘴八舌的叙述中，安吉尔了解到了海妖被捕的全部经过。

　　在海上，许多没有紧急任务的船只会在航行时顺便放下拖网，捕捞一些路过的海鱼，将它们处理后，作为新鲜食物的一大来源。

　　毕竟不是每艘船都有蒸汽客轮那样的承载力，能带上足够全船客人、船员食用的丰盛食物，而且在海上待久了，大家总会需要些新鲜的肉类，而非腌透了、晒硬了的肉干。

　　今天，像往常一样撒下渔网，等候鱼儿自动钻入网中，给大家填肚子的水手们很快发现一侧的拖网变得沉重不堪。这在他们的印象中并不少见，往往是拖网捞到了一些木板、酒桶等废弃物，因此在不影响正常航行的前提下，他们并未在意。

　　直到黄昏时分，水手们收起拖网，清点收获时，才发现这条渔网中困着一条漂亮的美人鱼，而非他们想象中的海洋垃圾。

　　“她甚至把渔网里的鱼都吃光了，另一边至少网到了20斤海鱼！”一名水手愤愤不平地说道，目光有些惧怕，又有些好奇地望向躺在甲板上的海妖，“我们正在商量怎么处理她，您就来了。”

　　“听说鱼人的肉质非常鲜嫩，她既然吃掉了我们的鱼获，那不如我们就吃她吧？”

　　一名年轻的水手跃跃欲试地建议道。

　　“蠢货，那是鱼人，这是海妖，完全是两种生物……我见过鱼人，它们长着鱼脑袋，有鳃，就是纯粹的怪物，和她完全不一样！”

　　另一名年长的水手训斥道。

　　“确实，我品尝过鱼人的脸颊肉，那是可以生吃的珍馐，但捞上来的这个是美人鱼，是传说中能够歌唱，能与人交流的海妖……”安吉尔赞同地点了点头，看向一旁沉思着的伊莲，“伊莲船长，你来决定如何处理她吧。”

　　虽然将决定权交给了“红发女郎”的船长，但安吉尔相信自己刚才所说的话、表达的意思，聪慧的“阴谋家”已经能够明白。

　　“威廉，你带人准备一个大木桶，装些海水，先把这位睡美人放在里面，等她醒来，试试看能否和她交流，弄清出没在苏尼亚海的海妖怎么会到千里之外的中程岛附近来……今天晚餐的鱼虽然不多，但可以额外开一桶酒，除了值夜班的都可以喝个够。”

　　伊莲环视四周，迅速吩咐道。

　　意外之喜让水手们欢呼起来，除了几個轮值的倒霉蛋外，其他人迅速忘记了海妖的存在。

　　安吉尔也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网兜里的美人鱼被放进装满海水的巨大木桶中。

　　在水分的滋润下，她身上的鳞片迅速恢复了瑰丽的蓝色，尾部也有了一些变化，重新化为硕大的鱼尾，紧蹙的双眉舒展开来，覆盖金发的脑袋歪在桶边，懒懒地睡去。

　　安吉尔则谢绝了参加水手们加了额外酒精的晚餐，待船员们散去后，拿出一块魔镜，站在木桶旁，在逐渐黯淡的夕阳中擦亮了镜面。

　　她要试着占卜一下这只海妖的来历。

　　在克莱恩寻求晋升“秘偶大师”的机会，向阿罗德斯询问美人鱼的线索时，这个能解答大多数问题，拥有不低的占卜能力的封印物曾回答过：人类的足迹能抵达的地方已经没有这种生物出没，除了黑夜女神教会豢养了少量美人鱼外，只有苏尼亚海深处存在少量野生的。

　　当然，两人的经历也证实了这一点，他们直到深入神战遗迹，才在那片现实与虚幻叠加，拥有各种失控力量的神秘海域找到了一些野生海妖，帮助克莱恩完成了晋升仪式。

　　但此时，远在风暴海的另一端，接近西侧的迷雾海的位置，居然出现了一条单独的美人鱼？

　　充入灵性，依照惯例以女神为询问对象，安吉尔成功地让手中的魔镜表面呈现出一片沉静的黑色，随后，无声的景象出现在她眼前。

　　那是光线黯淡的祈祷室内，巨大的水池中，无数海妖在水中露出脑袋，低头虔心祈祷的画面。

　　那是小岛的避风港中，海妖们与身穿黑色神职人员长袍的主教告别，游向深海的画面。

　　那是铂金色长发在水中飘荡，神态自如，动作矫健的海妖跟随族群捕猎海鱼的画面。

　　随后，魔镜表面恢复了光滑，映出了半是昏黄半是深蓝的天空。

　　看样子，这只海妖并不是野生的，而是来自被教会豢养的族群之一？

　　安吉尔惊讶地看着木桶中仍在沉睡的美丽人鱼，陷入了沉思。

　　“根据阿罗德斯曾经提供的信息，黑夜女神教会在位于鲁恩王国凛冬郡的宁静教堂，也就是圣堂，以及苏尼亚海戴诺斯岛上的安眠教堂都豢养了美人鱼，魔镜占卜到的第一个画面显然就是后者……

　　“第二个画面，海妖们与主教告别，离开小岛进入深海，是否意味着安眠教堂将这批已经成为女神信徒的海妖‘放生’回大海，让她们自由地生活……但根据克莱恩的推测，教会应该一直监视着属于他们的美人鱼，以此卡死‘秘偶大师’的晋升进程，控制这条被密修会和因蒂斯官方掌握的途径……放生美人鱼的行为和这个意图相悖，但也可能教会另有监视方法，这些人鱼只是作为明面上的诱饵……

　　“最后一个画面则是她们在海中捕食的场景……当时去神战遗迹时，‘未来号’的弗兰克·李说海上的传言多半是假的，海妖并不会以歌声诱惑船员，以人类为食，而是捕猎海鱼果腹，船员大多数死于溺水……这段画面证实了他的话。”

　　分析完占卜的画面，安吉尔对这条美人鱼的来历有了一定了解，甚至多了几分亲近感。

　　毕竟她也信仰黑夜女神。

　　“但最重要的问题没有弄清……占卜画面证明她拥有自己的族群，而海妖是群居生物，一般不会单独出现，可她却来到了距离戴诺斯岛上千公里外的海域……难道是被人抓捕，运送到这边，又逃离了人类的船只？”

　　安吉尔嘀咕着，决定换一种方法证实自己的猜测，她从口袋中掏出一枚呈半圆形，布满各种象征符号和标识的银片。

　　那是一枚“梦境”符咒，效果类似“梦魇”的入梦能力。

　　她半倚靠在桅杆上，激活了符咒，主动让自己的灵性拥抱了符咒散发的力量，随后进入了沉睡的海妖的梦境。

　　身旁空旷的甲板、远处若隐若现的夕阳和半边烧红的天空被无尽的海水包围，安吉尔仿佛置身看不清五指的深海，却又能感应到周围的一切动静，她明白，自己已经来到了海妖当前正在经历的美梦之中。

　　环视四周，她很快找到了铂金色长发的海妖，后者正漂浮在无尽的海中，身旁或大或小的海鱼缓缓游过，她不时抓起一条，张开淡红的嘴唇，露出尖锐如同狼牙，白森森明晃晃的利齿，动作粗野地啃食着生鱼肉。

　　这……她的美梦就是饱餐一顿生肉吗？这是饿了多久了？又或者她是比较贪嘴的那种海妖……安吉尔看得也有些饿，连忙控制梦境，融入一丝负面情绪，让海妖进入她印象最深刻的场景之中。

　　这应该就是她与族人分离，独自来到迷雾海边缘的时刻。

　　果然，随着周围场景逐渐黯淡，又变得明亮后，安吉尔与金色长发的海妖出现在一处礁石旁，四周是看不到边际的海面，头顶正快速聚集乌云，转眼间倾盆大雨落下，海浪汹涌，几乎淹没两人所处的礁石。

　　安吉尔知道，这并非当时的真正场景，而是海妖内心惊慌无措的心情在梦境之中的体现，如果以此场景为线索去寻找真实的地点，将会一无所获。

　　片刻后，几条同样有着艳丽容貌、漂亮鳞片和巨大鱼尾的海妖浮上了海面，她们朝着安吉尔这边大喊着，音调尖锐，不似安吉尔听过的美妙歌喉。

　　金发海妖刚跳入水中，来到族人身旁，她们身下的海水骤然沸腾起来，涌出一片片深红色的浪花。

　　那是鲜血，是浓郁得仿佛化不开的鲜血！

　　安吉尔内心半是疑惑半是警觉，但知道这只是个梦境的她并未做出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海妖们在血水之中不断翻腾，互相用她听不懂的，像是某种表达情绪的音调进行交流。

　　不像是正常的语言，也许是某种动物之间的吼叫……但能听懂女神的教义，她们应该能使用最起码一种人类语言吧……安吉尔皱着眉头，正要仔细分辨海妖之间的对话，突然发现一只身材纤细，年龄似乎不大的海妖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住，瞬间从海面拖入海中，消失不见。

　　其他的海妖如同受惊的鹌鹑，四散而逃，其中有着艳丽红发，面容成熟、性感的那只海妖正朝着安吉尔的方向游来，却被同样的力量拽入海中，挣扎的海水几乎甩到她的脸上。

　　这次她看清了，抓住海妖的，是潜伏在海水中的另一只海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