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疑惑

　　贝克兰德东区，一栋和此处的贫穷不相称的三层别墅前。

　　一名穿着黑色白格子制服的警长缓缓推开别墅大门，扑面而来的浓烈恶臭让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两位长官，就是这里。”

　　他没有踏入大门，而是看向身后，那里站着两个身穿和他相似制服，但肩章都有三颗银制的六角星，这意味着他们都是高级督察。

　　其中棕发黑眸的那位轻轻点头，吩咐道：

　　“你在门口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包括你自己。”

　　“明白，明白！”

　　警长忙不迭地答应，侧身让两位督察进入满是异味的大厅，而后顺手帮他们关上了门。

　　咔嚓，关门声响起，两位值夜者对视了一眼，迅速展开行动。

　　他们一人在原地布设起简易的通灵仪式，利用圣夜粉构建灵性之墙，点燃蜡烛，洒下精油和纯露，向女神进行祈祷，另一人来到大厅正中，看向跪在那里的一具尸体。

　　这具尸体浑身焦黑，表皮已经碳化，但头颅却诡异地保持着完整，低垂在合十的双手上方，仿佛在向某个存在祈祷或是求饶。

　　诡异的是，他身上的衣物、身下的地毯却没有任何烧灼痕迹，这股高温只烧灼了他的肉体，放过了其余的一切。

　　戴上手套，棕发的值夜者在尸体上搜寻了一番，除了一把左轮，一把匕首和些许零钱外，并未发现更多的线索。

　　当地的警察连搜身的步骤都略过了，看来大雾霾之后，在这些诡异的案件上，警方已经越来越依赖官方非凡者了……

　　他腹诽着，脑中浮现了这起案件的相关资料：

　　死者为东区萨林帮的“老大”，两天前失踪，三小时前被发现死在这处房产之中，初步断定为被烧死，但现场情况诡异，警方将案件转交给了负责这一区域的值夜者……

　　在他初步检索完时，另一位值夜者也完成了通灵仪式，撤下蜡烛后对他摇了摇头道：

　　“和之前一样，做得很干净。”

　　对他这位“通灵者”来说，“干净”并不是指案发现场的线索多寡，而是指周围自然存在的灵体已被某种力量驱散，且占卜没有得到更多的答案。

　　这已经是6月里第三起类似案件了，相同之处都是某些黑帮的重要人物被烧死在家中，摆出了种种诡异姿势，甚至留下了某些神秘学性质的现场，除此之外金钱、贵重物品都没有失窃，凶手显然只为杀人而来。

　　加上现场的灵体被驱赶一空，占卜也受到阻挠，这让值夜者们能够确认凶手是一名非凡者，而且已经达到了中序列。

　　他们已经归纳了一些凶手的特点，比如对方很可能是能够使用火焰能力的“猎人”、“刺客”、“罪犯”或“占卜家”途径，这些途径的非凡者同样精通反占卜和反追踪，又比如从死者都是东区的黑帮成员来看，凶手很有可能是某些帮派雇佣来杀死竞争对手的，又或是他本身就属于某个帮派。

　　但更多的线索就没有了，对方极度谨慎，只在死者落单时动手，不留下证人和证据，信心地清扫现场，杜绝被占卜、通灵或追踪的一切可能。

　　“再找不到更多线索，也许案子就要移交给‘他们’了。”面容显得年轻一些的“通灵者”说道，却并不太沮丧，而是解脱一般轻轻叹息着，“说真的，这些死者死掉恐怕也是一件好事，至少净化了东区的地下环境，让那些黑帮没空骚扰民众或是干出惊天动地的大事……”

　　“我们负责破案就行了，不要讨论这些。”

　　棕发的值夜者警告道，而后收拾好现场，一边向门外走去，一边吩咐：

　　“把案件卷宗整理一下，将最新的这起谋杀也加进去，我们很可能需要‘红手套’的帮助了。”

　　自从去年贝克兰德的连环杀人案之后，遇到类似案件官方非凡者都会更加谨慎，务求在这种“仪式”的起始阶段就制止凶手，以免酿成大量伤亡。

　　交给“红手套”，是正确的选择。

　　如此想着，“通灵者”最后回过头去望向死者，目光在他如同祷告的姿势上停留了一瞬。

　　他确实感觉这是某种“仪式”。

　　————

　　“魔女一旦遇到爱情，就会显得盲目，呵，这并非某种对魔药途径的歧视，而是我的经验总结，我想经过这段时间，你应该也有了一些感悟？”

　　“……是的。”

　　“那么，你应该知道，与他的接触需要十分谨慎，以免原本缺少关注，却又渴望关注的自己陷进去，最终无法脱身。”

　　“……明白。”

　　“假如，他说，想和你结婚，甚至为你准备了订婚戒指，你会怎么回答？”

　　“……假意答应，然后更加警惕。”

　　“真的吗？”

　　“当然，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接近他不过是一个安排，一個任务而已！”

　　“呵，希望如此。”

　　东区的一间出租屋内，身穿黑裙，忧郁的面容和凹凸有致的身材让人移不开目光的特莉丝轻笑一声，把玩着手中的匕首。

　　坐在她对面的是穿着米色长裙，棕发挽在脑后，露出精致锁骨和白皙手臂的雪曼，她在特莉丝连续的诘问下有些茫然，目光在对方脸上短暂停留，又害羞地移开。

　　呵，要不是我知道你最近果断杀死了几个黑帮首领，还利用他们消化着“女巫”魔药，差点就要以为伱真是个不谙人事的小姑娘了……特莉丝在内心嘀咕着，随手抛起匕首，被雪曼准确接住，后者犹豫地问道：

　　“那么，接近斯特福德子爵后，我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你现在主动询问任何秘密，都会被警惕的他觉察到异常，所以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对了，假如走到了那一步，你会在生理或心理上有所抗拒吗？”

　　说到最后，特莉丝露出了带有一丝恶意的笑容，这让她绝美的脸庞有些阴森。

　　“那一步……”雪曼一愣，立即理解了对方的意思，脸上真正地泛起了红晕，“……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看着雪曼仍有些生涩的脸，特莉丝的恶意从身上褪去，转而蔓延起一股哀愁的情绪，她呆愣了片刻，突然开口道：

　　“或许等你晋升‘欢愉’之后，对这种事的接受程度会更高一些……你‘女巫’的消化进度如何了？”

　　雪曼有些惊讶地看向对方，她能明显感觉到特莉丝在与她对话时的情绪变化，就如同欢欣、激动、悲伤、绝望等极端情绪的集合体，复杂且多变，随时可能失控。

　　这种事，要不要偷偷告诉艾琳小姐……她目光低垂，暗暗想着。

　　————

　　安吉尔穿越仍然波涛汹涌的狂暴海，回到北大陆的贝克兰德时，窗外的天空已经微微泛白，街道也如每天清晨时一样热闹起来。

　　将身上的神奇物品做好初步的封印后，她才有闲心坐在卧室的沙发上，对昨晚发生的一切进行归纳、总结。

　　当然，收到克莱恩的订婚戒指是第一位的……

　　抚摸着无名指上那枚与她胸前坠饰一致的枫叶造型戒指，安吉尔脸上不自主地露出了笑容。

　　但接踵而来的担忧迅速击穿了这份甜美，让她的表情变得淡漠，变得严肃。

　　首先，在西拜朗的库克瓦城，她与“红天使”恶灵进行了一场算不上多激烈的战斗，对方毕竟只有序列5“收割者”的非凡特性，仅因为容纳了“红祭司”牌，以及自身的前“天使之王”位格才能勉强到达序列4的程度，因此在安吉尔利用镜面诅咒与“灾祸”符咒的配合攻击下迅速逃窜，不见踪影。

　　这个恶灵虽然丢了亵渎之牌和“0-08”，但自身也是存在了超过2000年，曾经几乎触及神座的天使之王，必然能以某种方式恢复实力，卷土重来，而自己已经和他结了怨，等同于多了一个隐藏在暗中的敌人。

　　好在短期内应该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安吉尔暗叹一声，看向摆在茶几上的那张巴掌大小的纸牌。

　　那是一张外表有些焦黑，但却没有任何破损的“红祭司”牌。

　　毫无疑问，经过“红天使”梅迪奇的亲身体验，能够证明这张纸牌同样是罗塞尔大帝制作，写有“猎人”途径魔药配方，以及能够感应、聚合同途径非凡特性的亵渎之牌。

　　就像仍保存在“愚者”先生手中的那张一样。

　　所以，大帝实际上制作了同样的两套“亵渎之牌”？

　　这并非没有可能，他也许将其中一套留给了自己的子女，另一套作为证明自身存在的“造物”隐藏在各地，等候被人发现……这很符合他的作风，但真相确实如此么？

　　带着疑问，安吉尔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灾祸之城”。

　　这是从“红天使”恶灵，也就是亚当称之为“索伦·艾因霍恩·梅迪奇”的存在口中得到的名字，很显然，对方指的就是在班西港形成污染，并赐予了安吉尔“灾祸”、“背叛”等力量，甚至能让她死后复活的那座诡异城市。

　　在那里，在一条现代化的街道上，安吉尔见到了自己的前世，安吉尔·格雷的尸体。

　　这意味着，她很可能并非“穿越”到这个世界，而是……一直就在这个世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