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6章 冰绸与雾林

    夜风吹雨，铁马冰河。


    雨丝如练，在黑沉沉的天幕之下，也如一枚枚黑色的钢钉般从天幕之上扎来了下来。


    星火经过了第二次进化之后，姜宁就已然万毒不侵，后来在血月之上又经过了第三次进化，姜宁当时甚至已经可以做到高层次的断肢重生，肉体的强度，韧性以及恢复能力都和之前不可同日而语。区区毒雨，原以为可以不放在心上。


    可当那雨水真个落在衣衫上，身上的时候，姜宁道和层次的肉体，表皮居然开始溃烂。


    情急之下，姜宁俯身悬浮在依旧躺在地上的冬寻的上方，他的本体虽是九幽寒雀，但毕竟没有达到道和，姜宁了解她的实力，若是元神尚在躯壳之中，或能勉强在这雨水之中存活下来，可是如今这种不设防的状态，若是自己不管，冬寻的肉身必毁无疑。


    这些年在深渊和血月之中杀人无数，倒也积攒了一些本钱。


    尤其是在深渊之中，只有煞气，灵气十分稀薄，很多在阳界极其珍贵的灵器，在深渊之中就是废铜烂铁，没有半点用武之地。


    这些东西的价值虽有，却降低了很多。


    姜宁看上的，只要拿小天地中的药材，灵果或者成品的丹药去换，少有人不愿意的。


    这一把通体红色的血妖伞，便是一把极品灵器。


    这伞因为常年不得灵气滋润，原本处在降级的边缘，幸得姜宁所购，回来之后放在冰湖之底的雪琼脂中日夜滋养，如今已然彻底恢复了莹润如血玉的状态。


    毒雨落在伞面之上，顺着伞骨缓缓滑落，姜宁默念口诀，雨伞变大，将两人的身体都笼罩在了阴影之下。


    “呼！”姜宁微微松了口气，“娘的，这毒也太猛了，居然连本剑仙道和境的肉身都有点扛不住！”


    这么说着，姜宁并指做剑，挥手削去了皮肤之上被那毒素腐蚀了的部分，旋即在那刚刚获得的滴血重生的力量作用下，片刻之间肉身就恢复完全。


    天空之上雷霆闪烁轰鸣，混合了剧毒的雨水下得越来越大，姜宁不断地朝着那血妖伞中注入足量的灵气，以保证伞体不被那毒素侵袭。


    血妖本就是诞生与血池之中的怪物，血池之中的血毒也是一种极为强烈的混毒，所以对于毒性本身有着十分独到的抵抗能力，可即便如此，血妖伞的伞身还是在缓慢地受到侵蚀，足见这雨水之中的毒素之强烈。


    “这段时间天河之中一直没有死人，”姜宁眼珠子一转，自语道：“所以为了减少人数，推动试炼的进度，天河就决定自己动手了么？”


    “冬寻呀冬寻，”姜宁看了看身旁的少女，喃喃自语：“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


    ……


    骷髅族大约因为本身乃是亡灵生物的缘故，所以对于那大花之上虚无之力并不是太过畏惧。


    虽然他们的元神依旧会受到虚无之力的引诱，致使本体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但是没有血肉，只有骨头的肉身实在是太过强悍了，即便做了什么，也很少会真的损害到自己。


    所以，当大花之上的虚无之力彻底的消散之后，存活度最高，受损失最少的，也是骷髅一族。


    因为之前已经有过交手，所以姜宁的气息他们十分的清楚。


    故而当姜宁突破到了道和境界之后，所有感受到的深渊异族，在从大花的控制之下脱离后，都立刻朝着相反的方向躲避。


    深渊异族在天河之中攻击人族和妖族由来已久，以前除了人族和妖族的那三次进阶道和之外，基本上都是深渊异族追着人妖两族疯狂杀。


    但是现在风水轮流转，人族出现了第二个道和高手，这下，就轮到他们跑了。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姜宁根本就没那个功夫理会他们，碰上了就杀掉，没有碰上的，也不去管，直接就进入了断桥之中。


    姜宁没有满世界地追杀他们，这对于深渊异族来说无疑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所以在这个过程之中，他们也纷纷离开了大花，前往了其他的几个禁地之中。


    姜宁和冬寻虽然进入了断桥之中，但是等他们的元神融入了幻境之中后，断桥之上的能量膜又重新恢复，以至于虽然姜宁和冬寻的肉身暴露在了外面，但是那些深渊异族根本就没有可乘之机。


    可是等他一醒转过来，断桥之外的那一层能量隔膜又自主地消失无踪。


    姜宁不知道断桥，或是巨蝎宫殿中的那些能够感应试练者状态的存在或者说力量究竟是什么，但是这些试炼禁地无疑都做到了尽善尽美，只要是他能够想到的破绽，一律都给那禁地的设计者给规避掉了。


    不同于姜宁他们，进来之后都是凭着心意来选择自己想要进入了禁地，若是实在没有能力，就只能在外围寻找机缘。


    那些原本就是深渊生物的异族，他们似乎对于这些禁地都各有各的偏向。


    煞魔一族的人离开了大花之后选择进入了一片血海之中。


    骨族的人则是进入了一座通体漆黑的高塔之中。


    除此之外，罗刹族进来的人已经死光了，其余的人也各有各的选择。


    根据冬寻之前所言，姜宁知道，天河试炼除了一开始的滴天髓试炼之外，其余的试炼内容几乎每一次都是不一样的，但是这些人进来之后显然对于自己的目标十分的清楚，姜宁就觉得有些疑惑。


    “莫非，这些深渊异族的高层还知道一些人族和妖族并不清楚的事情？”姜宁自语。


    眼下他获得了滴血重生的能力，这断桥之上若没有人守着，冬寻的元神未曾归来之时自然会封闭起来，原本姜宁是可以离开的，但是这毒雨一下，若没有自己护着，只凭那血妖伞，姜宁怕撑不到冬寻醒来的时候。


    一边想着出去再寻找一些机缘，要是碰到了那些深渊异族，就随手干掉，一边又想着冬寻的肉身会不会被那毒雨给破坏，所以，就在自己小天地中的小仓库里面寻找了起来。


    姜宁知道，自己需要一个短时间内即便不注入真元，也不会被那毒雨腐蚀掉的东西。


    阳界之中，能够活着通过落雁谷进入弥生界，抗住弥生界的劫难，进入到深渊之中的存在，带来的武器皆非凡品，但即便是极品灵器，在煞气的侵蚀之下，年长日久的也会渐渐地破败损坏，毕竟这天地之间的器物，除了先天灵宝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损坏，只会因为认为力量的破坏损坏掉之外，其余的东西皆有自己的使用寿命，若能时时得到灵气滋养，寿命自然会更长，若是不能，使用寿命也会跟着缩减。


    好在姜宁换来的极品灵器数量还真不少，付出的代价却只是一个桃儿两个枣的，虽然这些灵果即便是在阳界也是十分珍贵的东西，但是相比于极品灵器的价值来说那可就要差远了。


    那些刀呀剑呀斧头呀姜宁都一个个地拿出来试了一下，以极品灵器的材质，虽然能够在短时间内抵挡那些毒雨，但是姜宁并不敢确定它们能够抗到冬寻醒过来。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件冰蓝色的丝质绸衣之上。


    同样都是极品灵器，但是功用各有不同。


    这件冰丝绸衣看起来就像是一件女子穿的睡袍，但其质地的光滑莹润就连姜宁都有些叹为观止。


    最为奇异的是，即便是那些充满了不知名剧毒的雨滴，落在那绸衣之上后，都不会留下半点痕迹，而是像雨水落在了叶片之上一般，顺着那叶片边缘的纹理就滑落了下来。


    “就你了！”姜宁轻笑着注入真元，将那羽衣变大，直接笼罩在了血妖伞的上方，撑起了一片绝对不会被那雨水淋湿的空间，旋即脚下流光一闪，动用了踏莎行的身法，瞬息之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只等姜宁离开的一刹那，断桥外围的能量隔膜立刻开启，将依旧处在幻境之中的冬寻给保护在了里面，将其余的那些试练者全部都挡在了外围。


    想要进来，可以，重新冲破能量隔膜！


    因为研究滴血重生的事情耗费了相当长的时间，出来之后，姜宁竟是直到现在才有空去看看自己玄关之中的那个被吸收掉的因果圆环能够带给自己什么样的惊喜。


    这不看还好，一看简直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姜宁体内的玄关虽然时隐时现，但是毕竟是他误打误撞修炼出来的，与他本人还是有斩不断的联系的，只要姜宁有心，还是能够隐隐约约地感应到一些。


    脑海之中，不知何时就多出了一片口诀。


    之前没有去想这件事情的时候，姜宁根本就丝毫都没有察觉到有这一回事儿，但是念头一生，那口诀就立刻浮上了心头。


    “莫非是那爆炸的圆环？”姜宁猜测道。


    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盘膝坐下，依着那口诀一练，恍恍惚惚之间，竟真有因果之力从冥冥之中降下，钻入了他的身体之中。


    念头一动，一缕尚且不及发丝粗的因果线就出现在了姜宁的手中。


    不同的是，以往见到的因果线条，两端都是连接着两件事物或者两个人，但是眼下他手里的这一条，却是自由的，两端什么都没有连接，全凭姜宁这个主人自己安排。


    “这有什么用？”姜宁挠了挠头，只觉得这东西有些鸡肋。


    日光之下，万事万物皆有关联，即便是许多看起来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的东西，在多条因果线的连接之下，相互之间其实也是存在着某种间接的关联的。


    这世上也许有所谓的“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存在，但是不在因果命运，不在这恢恢天网之下的，也许有，但是以姜宁目前的视角来看，那就是没有。


    “不过嘛，既然有交集就会有因果，”姜宁嘿嘿一笑，脸上却尽是杀意，“那我不妨循着这些因果，把那些碍事儿的家伙都给干掉！”


    因为弥生界的事情以及他人族的身份，自打来到了血月之上，那煞魔一族就没少来找他的麻烦，初入天河之时，若不是他和冬寻跑得快，只怕就要吃大亏。


    姜宁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君子，能够不隔夜晚的仇，他从来都没有十年不晚的耐心。


    这么多的深渊异族，除了被干掉的那些，最让他讨厌的，无疑就是那个阴煞了。


    他在弥生界中杀掉的乃是影魔的儿子，在人族地盘上杀掉的，也只是黑煞的手下，严格算起来，他只是得罪了黑煞一族，结果这个阴煞却老是跑出来坏他的事情，姜宁看他不顺眼已经很久了。


    之所以想要杀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个家伙的天赋极好，作为阴煞一族的成员，掌握黑暗之道，阴之道都很正常，但是在这黑暗之力充斥着的深渊之中，竟然能够领悟出就连在光线充足的阳界也是十分难以领悟的光明之道，就着实有些让人忌惮了。


    在试炼初期见到这个家伙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弦动巅峰，也许只差半步就能够进入道和，以天河试炼之中的机缘来说，只要他运气不是差到了极点，进入道和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而当姜宁意识到这些深渊异族都在有选择地进入某些禁地之后，他越发觉得，对于那些人来说，只要火候到了，进入道和并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在那阴煞成为道和高手之前把他干掉，否则，若是等对方进阶，再想要杀掉，就麻烦了。


    沿着自己身上某条连接着阴煞的因果线，姜宁脚踩踏莎行身法，在空间的夹角之间来回纵跃，配合着道和境大尊者通天的法力，即便是绕着深渊世界走一圈都不会花太久的时间，更不用说是这小小的天河了。


    当天上的中雨变成暴雨的时候，姜宁已经站在了一处被灰色迷雾笼罩着的森林之外。


    感应之中，那阴煞就在这里面，可是真的来到了森林之外，因果线却断了。


    姜宁脸色如常。


    最近他已经见过了太多以前根本不能理解的事情，以至于当因果线断掉之后，他的心绪已经没有任何的变化。


    所谓三千大道，其排名由来已久，但很多力量之间都有克制关系，而且有些修者甚至能够强大到忽略力量本身质量的地步，比如说他在巨蝎宫殿之中见到的那只眼睛，比如说他在断桥幻境之中，那些能够承载因果之力，屏蔽因果之力的东西。


    再精确的排名，终归还是人为的定论，其实强与弱之间并没有一个恒定的界限，在如今的姜宁看来，所谓三千大道的排名，已经有些跟不上他的眼界了，很多时候这个排名都会对自己起到一些误导的作用，所以最近一段时间，他开始慢慢地用自己的眼界来修正以往认知的误差，对于他来说，这也是通往真一道路之上的一种明智的选择。


    想都没想，姜宁就一头扎入了那森林之中。


    刚一进来，跨过森林和外界之间的边界，气温陡然就下降到了可怖的境地，诡异的是，这么冷的地方，森林之中却只有雾，没有霜，只有水，没有冰。


    脚还没站稳，一阵强烈的魂能波动就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


    姜宁面容平静。


    走到了如今这一步，他已经鲜有破绽。


    十八层小塔稳如泰山，无论是什么形式的魂能攻击，一旦来到小塔的旁边，都会立刻温驯起来，被抹去灵魂印记，化作精纯的魂能力量，被小塔本身和姜宁的元神分食。


    “嗯，爽！”姜宁砸吧了一下嘴，对着那空无一人的林子，扬声笑道：“太少了，不够吃，还有没有哇?”


    森林之中一片静谧，无人回答他的问题。


    只是，潮水般的魂能如千钧万马一般，再一次朝着姜宁压迫而来。


    很可惜，结果未能有丝毫改变，小塔似乎是天下一切魂能的克星，自出世以来，就没有任何元神攻击能够冲破它的防御，就连道和境高阶的存在都做不到，姜宁非是没有应对魂能攻击的手段，之所以能够安之若素，就是因为有恃无恐。


    漫天魂能吸收起来看似很多，但是对于元神力量已经强大到了道和巅峰层次的姜宁来说，似乎也不算什么。


    他并没有在意，等了片刻，不见有第三波攻击到来，便自顾自地迈起步子，朝着林子深处的方向走去。


    雾，越发地浓了。


    林子之中树木和植被呈现出萧疏之态，虫鸣鸟叫却是一样不少。


    好在青电瞳的窥破瘴气的能力在这雾气之中似乎还保留了一些，倒也不至于说三步之外就什么都看不清。


    只是元神外放，感知却被林子中的某种存在屏蔽，姜宁也不在意，这些年遇到了类似的场景多了去了，但凡是藏有密藏的地方，绝对会想办法限制探险者的感官能力，否则一切宝藏尽收眼底，就起不到半点考验的作用了。


    沿途所见树木皆不是姜宁认识的种类，生长在地面上的低矮植被，也鲜有他认识的，这些年在血月之上行走，他原是认得了许多深渊物种的，但是到了这里，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那点见识，似乎完全起不到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