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进退两难

    “不用。”孟星回抿唇，红着脸上半身又往车门边上贴了贴。


    幸好此时霍渊有电话进来，孟星回才感觉身侧热意减少些许，手中捏着他的外套，稍稍回正身体。


    一抹暖流自霍渊外套流向指尖，从而导向全身，孟星回感觉冰冷的身体有了一些暖意。


    剩下半程，孟星回心绪平和许多。


    却也知道，霍渊是她招惹不起的人，能远离尽量远离为好。


    垂下眼皮，看着手腕处长出自己手臂的半截衣袖，内心祈祷尽快到达目的地，期望着这顿饭快点过去。


    也希望生活快点回到正轨。


    正在憧憬，耳边传来前排司机的声音，“霍先生，咱们车后面好像一直有一辆车跟着。”


    出于好奇，孟星回也坐直身体瞧一眼前排后视镜，车后方确实有辆黑色轿车一路跟随。


    脸色微变，缩回身体时，无意瞥见后视镜里除了那辆来历不明的车，还装着霍渊那双好看的眼睛。


    堪堪望着她。


    快速收回视线，心里难免发虚，不敢转头过去正眼看他，稍抬眼角，余光一挑，触及霍渊并未收回的眼神，孟星回脸色霎时绯红一片。


    “不用管后面的车，继续开。”霍渊唇角微勾，音调微微上扬。


    接着，霍渊贴心提醒她，“到了。”


    话音刚落，宾利赫然停稳。


    霍渊下车后又绕到另一边替孟星回拉门，却在大手握住门把手时不经意转身，朝停在马路对面那一辆黑色轿车打了一个手势。


    孟星回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只见他右手抬起时大拇指，无名指小指微曲，余下食指中指微微绷直，快速轻点了一下额头，手势落下同时附带送给对方一抹散漫笑容。


    那模样简直又痞又坏。


    孟星回认出马路对面那辆黑色轿车，就是跟了他们一路的那一辆。


    或许，霍渊知道车里坐着谁。


    所以，他才漫不经心跟司机交代，不用管。


    外面下着小雨，天色阴郁一片，孟星回身上仍旧穿着霍渊扔过来的西装外套，柔软面料带着他身上独有的烟草味，一点点浸润进她心脾里。


    跟着霍渊的步伐，一步步走进一条小巷，天色阴暗，小巷子里更暗，但从内里飘出来的阵阵香气却勾人味蕾。


    孟星回咽了一下口水。


    她以为霍渊会像周岩擎一样，带她走进中环某个高级餐厅，没想到他居然会带她来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巷。


    路上，霍渊还甚至跟几个商铺老板打招呼。


    “陈伯，生意好吗？”他说粤语很好听。


    “嚟嘞。”陈伯捋了一下地中海，从柜台里面探出头来，脸上浮着笑，“生意冇所谓好唔好，捞口饭食。”


    闻言，霍渊朝陈伯点点头。


    而那位陈伯六十多岁的年纪，精神矍铄笑容平和，其说话的状态，却令孟星回想起小时候陪爸妈看过的港剧，里面有一句经典台词：“做人嘛，最主要是开心。”


    偶尔，朱林也会把这句话抬出来，哄自己开心。


    跟着霍渊走了一路，见他和众多商铺老板说话，每一句问候都不一样。


    而那些被问候的人，皆是热情回应。


    看来他不是第一次来。


    孟星回发现霍渊身处市井却游刃有余，不像周岩擎从不肯踏足这些地方，他说：“那里住的都是下等人。”


    可是，孟星回从小接受的教育，妈妈说：“人不分三六九等。”


    她的妈妈林繁峙女士，曾是江城高级中学里一名优秀高中语文老师，育人无数。


    所以，她坚信林老师教授的知识正确且唯一。


    而霍渊身上，虽有华服加身，气质矜贵，却与普通人打交道时不端架子，尤其是笑起来如同早春绽放的梨花。


    又与方才那个痞坏男人判若两人。


    细雨未歇，陈旧斑驳的巷道略显湿滑。


    孟星回踩着黑色高跟鞋，跟在霍渊身后每一步都走的很小心。


    突然，脚下一滑。


    “啊”一声，孟星回来不及扶住左手边墙壁，眼看就要摔倒，忽然一只大手横过来拽住她的胳膊，稍一用力将她拉到他跟前。


    “没事吧？”他问。


    摇摇头，扶着他温热的手背站稳，心脏“怦怦”直跳，心有余悸。


    望着眼前余下一段湿滑道路，孟星回拧着两道秀眉小心迈步。


    “来，跟着我。”霍渊的大手忽然握住她的手，牵着她慢步往前走。


    “霍先生，女朋友好靓。”前方，商铺里一位上了年纪的阿姨探出头来笑着说。


    而霍渊听见这些话，只是扯唇一笑而过，并未做出解释。


    跟着他身后，小手任由他握着，此景确实令人误会，孟星回又不好出言解释自己不是她女朋友。


    有些左右为难，孟星回只好努力回避商铺里一众人探竟的目光。


    一不小心与蹲在墙角一条斑点狗对视一眼。


    吓得她呼吸一滞，赶紧快走两步，贴近霍渊身侧。


    “怕狗？”感觉到臂膀衣服摩擦，霍渊侧目看她，嘴角轻勾。


    孟星回贝齿轻咬下唇，无奈点头应声“嗯”。


    “有我，别怕。”霍渊抬手，轻拍她主动搭在他臂弯的另一只手。


    放慢脚步，与她调换了一下位置。


    两人并行巷道空隙不多，刚调换好位置，霍渊的脚步正好擦着斑点狗身体而过。


    “呜呜。”或许是没捞着美味，又迫于霍渊强压迫的眼神淫威，在他们走过去没多久，斑点狗呜咽叫了两声，便抬臀离去。


    孟星回提着的心终于放下，身体自觉与霍渊拉开距离。


    “呵。”见两人之间足以再容下两个人的距离，霍渊舌尖抵腮，无奈哂笑一声。


    为了避免尴尬，孟星回眼睛忙了好一阵，左顾右盼，抬头望天。


    偶一回头，瞧见马路对面，刚才霍渊打招呼的那辆黑色轿车摇下了车窗。


    孟星回看的真切，里面坐着一男一女。


    男的年岁长一些，女孩年纪尚轻，留着一头利落短发，看过来的目光警惕又犀利。


    好像在哪里见过。


    孟星回一边走，一边想。


    终于在拐角处想起来，那个短发女孩是油麻地警署一名女警。


    *


    “队长，他们进去了，我们也要跟过去吗？”短发女警收回眼神，看向一脸疲惫的张兆和。


    自从霍渊离开警署，那个案子至今还没有新的线索。


    是以，张兆和迫于上头给的压力，决定盯紧霍渊，看能不能从他身上找出一些破绽。


    而短发女警一直相信自己的直觉，她认为凶手不可能是霍渊，却又不能仅凭直觉在队长面前说和。


    只能队长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出于好奇，她做了一件队长也不知道的事。


    她偷偷取了霍渊留在审讯室里的烟头拿去化验。


    只是化验结果令她更加好奇，霍渊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无时无刻需要吸入镇定剂，以及带有麻痹神经功效的药物。


    因为，检验的烟丝成分里，发现了微量镇定药物，以及少量麻痹神经减缓疼痛的药物成分。


    怪不得霍渊有如此烟瘾。


    想着，短发女警脸上沁出一丝苦笑。


    一个无时无刻都需要靠药物减轻疼痛的人，却唯独给了他身边那个女人例外。


    难道就因为怕烟雾熏着她？


    当她的视线与孟星回目光相接那一瞬，她终于明白霍渊为何会如此待人。


    孟星回的美貌，确实惊人。


    与短发女警视线相接刹那，孟星回礼貌勾唇，朝她笑笑。


    收回目光，抬眸瞧见头顶一方牌匾，上书：地道家乡菜馆。


    如此接地气的名字，目光所及，孟星回会心一笑。


    此刻，霍渊已然松开她的手，侧身撩起蓝底白花粗布门帘，眉眼噙着笑请她往里走。


    “谢谢。”这是两人在俱乐部经理办公室发生不愉快以来，孟星回第一次朝她露出笑意。


    笑容虽浅淡，却足以驱散他心中积聚的阴霾。


    只是，孟星回刚要迈步，刚才墙边那只斑点狗不知从哪儿窜出来，忽地朝她冲过来。


    “啊……”


    下一秒，孟星回不得已再次贴进霍渊怀里。


    听着男人有力的心跳，孟星回拧眉，无奈咬住红唇，默默撕扯。


    脸颊慢慢红透，孟星回凝视着正在叫嚣的斑点狗。


    逼仄的巷尾令她进退两难。


    心中生出一种想原地去世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