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26 寻找罪业之城（上）

    有光明的地方就有黑暗，这是逃离不掉的规律。


    欧内斯特是大陆上最耀眼的那座雄城，不论是富饶程度还是地理环境，都比其他四大公国的王城要优秀许多。这座城市拥有杰出的诗人，也拥有骁勇的武士；有弗拉德公国著名的尖塔楼，也有拉美西斯公国独特的沙石建筑；有侯赛因公国的海商们从海外的岛上运回来的奇特香料，也有亚提拉公国的草原猎人们猎来的魔兽原料。这座城市包容一切，也同化着一切。


    ——连同那些生活在黑暗里的人，也一并被包容在了欧内斯特之中。


    既然是如此庞大的城市，那么自然是免不了那些小偷强盗之类的犯罪分子的。然而在欧内斯特之中，你很难看得到那些犯罪者在城中流窜，甚至城市中大有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风气——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因为犯罪者根本就不在城里。


    “不在城里”，而不是“不在欧内斯特里”。


    欧内斯特在建城之时，由于其较低的地势，一开始一直有着暴雨过后出家门就能看海的忧患。当时的国王，凯撒•多伦斯之子、凯撒二世在无数次收到了市民对水患的投诉之后，终于痛下决心，在欧内斯特城内的几条主干道的地下修建了极为庞大的地下河道。


    这地下河道修建所消耗的人力物力都是一个骇人听闻的数字，但带来的收益也是显著的。自那之后，欧内斯特的水患明显地小了很多。尝到甜头的凯撒二世认为这是一个英明的决策，于是他不顾大臣们的劝阻，强行推行了一道可以被称之为他执政生涯中最大的污点也可以说是最优秀的命令——全民修建地下河道。


    短短数年的时间，修建河道的响应者便从寥寥数人增长到了万余人之多。凯撒二世本以为这是市民们呼应了他的缘故，还很是沾沾自喜了几天。然而后来得到的情报却让他大惊失色——修建地下水道的人们，很多都是欧内斯特里的犯罪者。


    由于管理不佳，再加上凯撒二世的盲目自大，当他发现这个问题时已经来不及处理它了。错综复杂的地下河道只有那些犯罪者们自己能找到路，加之地下河道在修建之时就已经被那些犯罪者布下了无数的机关了，凯撒二世派出了数百名士兵进入都是无功而返。令人惊奇的是，那些犯罪者似乎也不打算与帝国为敌，甚至派人将那数百名士兵从地下河道之中引导了出去。


    一日之后，一封带有法师塔和勇者会印章的信件摆在了凯撒二世的桌上。信件的措辞极为谦卑，阐述了地下河道中由这些犯罪者所建立的【罪业之城】为欧内斯特带来的好处，描绘了如果没有他们那么犯罪者就会在欧内斯特城内流窜的景象，并且承诺了自己这群人在法师塔和勇者会的监督之下绝不会对欧内斯特产生任何的坏心。


    通常来说，身为一国国王，是绝对不能坐视自己的帝都拥有一股自己无法完全掌控的力量的，但就在凯撒二世准备命令真正的强者们进入地下河道之时，有一个人改变了他的主意。


    “这世间的每一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我的陛下。纵使身在阴暗，他们也会有对于帝国的认同心，他们——依然是您的子民。”


    当时的追圣所教宗，约书亚一世，神色温和地劝住了这位追圣所的虔诚信徒。


    罪业之城成功地在欧内斯特存活了下来。


    凯撒二世的那道命令一手造就了臭名昭著的罪业之城，但也成功地将地面上的犯罪率降低到了一个有些骇人的数字。这可以说是他身为国王最大的败笔，也可以说是他为欧内斯特做出的最大贡献。


    现在，梅林、齐格飞以及安德烈正处于一条正在流淌着污水的地下河道之中。


    地下河道修缮得很不错，事实上只有中间才是污水经过的地方，河道两边还是有着臂长的小道供人通过的。三人正神色各异地站在小道之上，似乎有些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了。


    阿姆特被安德烈派人带回了自己的旅馆。地下河道虽然修建的不错，但让他一个巨人族钻到这种小道里面还是有些为难他了。事实上就连齐格飞在钻入废井时都有些勉强，阿姆特就更进不去了。


    最难过的是齐格飞。身为亲王之子，虽然齐格飞性格坚毅，平日修炼之时也没少弄得一身尘土，但身处于这种气味有些令人难以忍受的环境之中还是让他不由自主地皱紧了眉头。


    梅林好心地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瓶子递给了齐格飞——齐格飞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梅林腰间的那个小包，心中暗自揣测梅林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居然会随身携带香水。


    “我知道你们现在心中有无数的疑问，想问就问吧。”真正神色如常的是安德烈，他面色平静地看着左右的道路，似乎这污水的气味对他没有半点影响，“事先说明，虽然方法有些不同，但多米尼亚男爵和这件事有所关联这一点我们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所以从一开始，你们就知道多米尼亚男爵是凶手，但是没法处理他而已？”齐格飞郁闷地摸了摸鼻子。


    “这话只对了一半，因为我们确实知道他应该就是凶手，但是也仅此而已。”安德烈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有因必有果，我们所知的是通过【因】得知的——你知道地精计时炸药吧？很有趣的东西，设定好时间之后时间到了就会爆炸。我们对这件事的了解程度就像是你对地精炸药的了解程度一样，【因】是设好时间，【果】是爆炸，但对于它到底是通过什么原理爆炸的完全一无所知。”


    安德烈顿了顿，又道：“他以为的无法处理他，也只对了一半。出于某些我不能告诉你们的往事，斯图加特陛下对于这件事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多米尼亚在做的事是陛下也想做的事。但他所用的手段引起了尤瑟夫大人的注意，尤瑟夫大人从一开始就怀疑他使用了黑魔法，所以才有了我们的调查。”


    “那现在我们已经掌握了他使用了黑魔法的确切事实了，为什么还不能处理他呢？”齐格飞皱了皱眉，有些不解。


    这次说话的是梅林：“亲爱的齐格飞，你把这事想得太简单了——我们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将【杀人凶手缉拿归案】，而是【将幕后元凶缉拿归案】。依靠多米尼亚男爵一个人是无法构筑出如此强大的恶灵的，在他的背后，必然还有着无法忽略掉的黑暗在暗中行动——我之前和培克做了一个比喻，将多米尼亚男爵比作了炸弹，将怜悯和克拉克等人比作了安装炸弹的犯罪者。目前多米尼亚男爵这颗炸弹暂时不会再有什么异动了，但我们不知道他们安装炸弹的动机，也不知道他们手上到底还有多少颗这样的炸弹。”


    “培克，那小子这次倒是也出了不小的力啊。”安德烈有些满意地摸了摸自己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明日他和萨麦尔应该多少也恢复了一些了，届时萨麦尔一定能给我们不小的帮助。”


    梅林耸了耸肩：“那也是明天的事了，尊敬的安德烈老师——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你知道罪业之城怎么走吗？我们难道就在这里站着聊天聊上一整章吗？”


    安德烈干巴巴地咳了两声，有些尴尬地道：“那个……我确实是找得到，但是出来的时候没有想过要来罪业之城，所以没带地图……”


    这话说出来就彻底没办法了，于是三人由齐格飞打头手上提着梅林从他那个小包里掏出来的瓶中光虫走在了阴暗的水道之中。


    “我听说当年这地下河道之中有大量的机关，为什么我们一个都没有遇到？”漫无目的的前进让齐格飞终于感觉有些无聊了，他看着周围的墙壁有些奇怪地问道。


    安德烈的声音从最后传来：“当初的那些机关自从罪业之城的地位被承认之后就陆续拆除了，因为后来很多人发现地表的人们几乎从不下来，地下的犯罪者们反倒经常为了购买生活必需品来到地表，这些机关最后往往把罪业之城的人弄得半死——不过当然，当年这里设下的机关可以说是数以千计，指不定就有——”


    咔嚓。


    梅林无语地看着安德烈，叹息一声道：“你知道吗，如果把你放在小说里面，你一定是第一个死的那种人，说不定死前还会说【打完这场战争我就要结婚了】的那种。”


    安德烈看着被自己踩下去的那块砖，有些尴尬地大笑道：“哈哈哈，我可爱的学生啊，别忘了你们的安德烈教授可是一位九阶的魔导师，区区的陷阱只能被我的火焰烧成灰烬——”


    远处忽然传来两声沉重的响声，似乎是什么极为沉重的东西撞在了地面之上。


    梅林皱着眉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忽然抓着齐格飞就飞快的跑了起来。安德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看着飞速奔跑的两人，有些迷惑地道：“你跑什么？我没发现什么有危险的东西啊？”


    “您如果想在那污水之中洗个澡，就请您继续站在那儿别动吧。”梅林的声音远远传来，他们已经跑出了很远的距离了。


    安德烈手上燃起一团明亮的火焰，他仔细看了看地下河道之中的污水，忽然面色如土——那污水的水位越来越高，似乎没多久就要漫上地面了。


    这就要命了，如果是滚石飞镖之类的在场的三人没有一个会怕，但是这种虽然没有杀伤力却极为恶心人的东西却是正中了三人的要害。安德烈咆哮一声拔腿就跑：“你们两个等等我！我可是你们名义上的教授！”


    “教授！快用你无敌的火焰想想办法啊！不如蒸发掉这条河流吧！”梅林的声音更远了，看来他根本没有停下来等教授的意思。


    安德烈气急败坏，恨不得先用火焰为帝国学院清理门户：“你想看我把这些污水变成水蒸气然后恶心我自己吗！我又不是傻子！”


    “啧。”梅林遗憾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安德烈的耳朵。


    ——等待会儿空下来，一定要向齐格飞讨教一下和梅林心平气和地说话的诀窍……


    九阶魔导师，安德烈教授在污水的威胁之中逃跑时如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