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父亲（上）

　　小九早晨起床的时候，梅林已经出门晨练了，小九简直不能理解，他怎么会如此精力无穷？要知道昨天他们两足足“缠斗”了两个多小时，估计快凌晨才睡着，作为一条二十一世纪龙精虎猛的小龙，小九都睡到日上三竿，中世纪“瘦弱”的法师梅林却能一大早照样去晨练？

　　还是说性这件事对于男人和女人就是不同的呢？

　　至于原本计划中的一个月冷淡期，小九已经早就不知道丢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自从伊莎贝拉的事情发生之后，小姑娘开始懂得，感情需要珍惜，时间需要珍爱。人类都是脆弱的生命，不知道哪天就会天人永隔。乐观的孩子小九自然不会天天长吁短叹提心吊胆，但她也决定要抛弃所谓傲娇和拿乔，好好的过好每一天。

　　她起床穿好衣裙，拖着拖鞋睡眼惺忪的走到浴室刷牙洗脸，电动牙刷挤上牙膏，自来水管流出热水，魔法能实现很多事情，这里简直和二十一现代生活没有什么区别。

　　洗漱完毕坐到餐厅，保温的木头盒子里有丰盛的早餐，或者说现在完全可以将其当做午饭。

　　三两下扫清了盘中的食物，小九满意的抹抹嘴巴开始考虑今天做什么打法时间？

　　梅林现在是越来越忙了，亚瑟的圆桌骑士团会议他不能缺席，英格兰百废待兴，大大小小各种事物都需要骑士团会议决定方针。而作为见识广博、地位超然的大法师阁下，梅林简直成了国家建设部总指挥。

　　小九反而开始清闲下来，即使她一再声明自己的见识超越梅林，还能跨越时空携带私货，但是大家对于她一贯的不靠谱都有足够的认识，所有人都微笑着对她说：没事自己玩去。

　　对此小九暴跳过、投诉过、但在梅林温情的抚慰之下，什么都化作了轻喃。梅林对她说，女孩子闲着点挺好，有空多看看书，等你长大了再作贡献也不迟。

　　于是小九就这么闲下来了，除了每天抽空出去逛逛林子，给梅林弄点草药，她基本没有事干。而且往往带回的草药梅林还要偷偷的扔掉一半：没用的太多，小九看到眼熟的都拔回来了……

　　小龙饭后思考的结果就是：出去采药吧，顺便顺个野味回来。

　　想到就做，小九跳起来拿起采药篮子就溜出了城堡，飞奔的跨过泰晤士大桥，一头扎进了茂密的树林，惊起飞鸟一片……

　　这个有点像地皮花、那个大概就是金岩鸟的粪便吧？看上去小小嘿嘿的一坨的这个是不是坨坨草呢？

　　小九扎耳挠腮思索的结果是：都带回去吧，管它呢！

　　树林就像遭到了抢劫，无论是地上的、树上的、洞里的、石头底下的，只要是我们小龙姑娘觉得眼熟的一律带走，不留活口。

　　正搜刮的欢哧呢，小九一头扎到一个男人怀里，她抬头望去，竟然是个陌生的俊秀男人。

　　他的皮肤很白，几乎透明了似地，隐约能看到额角的淡绿色血管。高挺的鼻子下面是张紧抿着的嘴唇，眼睛细密而深邃，有点熟悉的感觉。这个人看不出年龄，似乎很年轻、却又似乎经历过漫长岁月。

　　好奇特的人啊，小九心中想道。

　　“美丽的小姐，请问这里离白雪公主城还有多远？”男人突然问道。

　　“白雪公主城？”小九瞪大了眼睛，“你要去我们那里啊，很近很近了，穿过林子过了桥就是……恩……如果你不介意等我一会的话，我可以带你回去。”

　　二十一世纪的奸诈小龙不知为什么对这个人有特殊的好感，她的智商也突然从现代龙的180以上瞬间掉落至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片子。她几乎扫了眼这个人的外貌就直接将他划入了好人的行列。

　　可不是好人吗？你看他长的还有点像梅林呢！

　　“当然不介意，能有小姐带路真是再好不过了。”男人回答。

　　于是就这样，在春季灿烂的阳光下，小九和这个陌生的男人一起摘采起药材。她甚至忘记了问他的名字，因为她正惊诧于从男人嘴里吐出的每一种药材的名称，那么精准、那么到位，甚至连配方都能直接说出来。

　　有了新朋友的帮助，采药蓝里终于加入了些有用的东西了，小九甚至有种错觉，这是梅林和她一起在采药，他说的每一个名词的解释方式，都与梅林说过的一模一样。

　　真是奇怪，难道又是个法师吗？

　　天色渐晚，篮子也终于满了。小九抱歉的擦擦手，冲男人笑着说道：“哎呀！一下子都这么迟了，真是麻烦你了，耽误你不少时间了吧？”男人却笑着回答：“没关系，反正我也就是探亲而已，没有急事。”“探亲？”三八小九竖起耳朵，“能问下你是我们白雪公主城谁的亲戚。”

　　男人嘴角露出诡异的弧度：“梅林，梅林大法师的近亲。”

　　“哎呀！我说怎么这么像呢！”小九几乎是扑过去拉住男人的手臂，“我一直觉得你无论从长相还是说法的方式都与他相似，果真是亲戚啊！梅林以前怎么从没提过你？”

　　“我们失散多年了。”男人回答。

　　“啊！那他见到你一定会十分惊喜！”小九扯着男人急匆匆的往回走，边走边絮叨，满心献宝般的把她的梅林夸成了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一朵奇葩。

　　男人一路微笑的凝听，时而在关键的地方赞叹一声，或者在转折的地方引导几句，几下子就把梅林的主要生平从小九口中套的清清楚楚了。

　　回去的路并不远，很快两人就过了泰晤士河，来到了白雪公主城前。

　　“很雄伟吧！”小九得意洋洋的显摆，“是我和梅林一起造的哦！我敢说这个世界上目前再也没有比它更美丽的城堡了。”

　　男人看的双眼放光，赞道：“的确不错！要是我的……”

　　远远的梅林迎面走过来。小九激动的挥舞着手臂大喊：“梅林！梅林！看我遇到谁了！他说他是你早年失散的近亲！”

　　梅林和男人正面对上，他不由的皱起眉，这个人正是那天他梦境中出现的“父亲”……

　　男人品着不加糖的咖啡，上下打量这个极富二十一现代元素的房间。

　　房间重新装修过了，贴上了碎花壁纸，沙发也从真皮换成了布艺，虽说更切合这个房间的设计风格，但是令小九同志感到掉了不止一个档次。

　　“这是我从家乡带来的巴西咖啡，口感润滑、还略带青草芬芳。这里绝对没有比它更好的了。”小九得瑟的推销现代速溶咖啡。

　　男人吮了口，感觉的确非常不错。

　　他笑眯眯的问道：“你的家乡？巴西吗？那在哪里啊？”

　　小九：“……”

　　梅林带着点心进了屋，坐在男人对面，斟酌了半响才开口问道：“您说您是我的近亲？那请问……”

　　“路西法，”男人笑着说道，“我的全名是路西法·因库贝斯，这个姓氏你应该记得。”

　　梅林大惊失色，难道真的是他的父亲？他想起他宝贝魔法书上的落款签名：给我的儿子，因库贝斯。

　　男人上下打量梅林，很满意的点着头说道：“不错，真不错，难得你一个人琢磨魔法就能有如此成绩，真的很让我欣慰。”

　　“你……是……我……我的父亲？”梅林说不出此时心头究竟是何种感觉，父亲这个名词，曾经一度对他来说很重要。那时候母亲刚刚亡故，只留了他：一个六岁的男孩孤独地活在这个世间，没有财产、没有依靠，又很快的被抓到了已故尤瑟王的宫廷中，面临血祭。即使后来他靠梦中的语言转危为安，被尤瑟王留在了伦敦旧皇宫，但宽敞冷清的宫殿，孤独的单间，侍从们略带畏惧或者怀疑的眼神，都让当时号称宫廷小法师的梅林感到害怕。

　　他只不过是为了活下来而已，才预言了地下的双龙，他那时还真的没有什么魔力。

　　谣言在宫廷中传播，说魔法男孩有一双看透世事的慧眼，几乎所有人都害怕他脱口而出他们心中的秘密。人们像躲避瘟疫般的躲开他，六岁的孩子，甚至没人愿意给他浆洗衣服和送饭。要不是尤瑟王的另眼相看，他说不定早就在某个冬天冻死在王宫里了。那时他非常非常想念他的父亲，甚至每天晚上都要摸索着魔法书上的留言才能入睡。他想象着这个父亲是一位举世闻名的大法师，他终有一天会回来带他离开的。

　　可是一年年过去了，他的保护人尤瑟王死去的时候，父亲没来；他被派驻到同样孤苦伶仃的小亚瑟身边的时候，父亲也没来；他和亚瑟在爱克托城从骑士扈从慢慢做起，努力学习魔法成为一个合格的法师时，父亲同样没来。

　　而如今，当战争过去，教会也被赶走了，这个父亲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已经十八岁了，已经是亚瑟王的宫廷大法师，有了自己的声望和成就，而所有的危机和困难似乎都已经尘埃落定……

　　那个幻想父亲的男孩早就不在了，遗落在过去某个期许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