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阳光

    bgm：卡农（钢琴完整独奏版）


    无声无息间，剪刀已经折返回来，以“它”自己都想不到的速度砍向自己的另外一条手臂，阴影的剪刀，没入阴影的身体，没有发出半点碰撞的声响。“它”的左手臂从手肘处分开，真的像剪开纸一般轻松。巨大的剪刀连带着整条左前臂飘落在地上，然后消失不见。


    阴影还没有作出反应，那把狰狞的剪刀就已经顺势而上，把自己的整个左边肩膀都削下来。拉开一段距离后，又再次加速这次的目标直指自己的脑袋，或者说那张面皮。


    “呜呜呜。。。”小依原本以为要自己要死了，还在伤心地哭泣。此时发现情形已经改变，自己还活着，虽然一时间大脑还是有点转不过弯，但也没有像刚才那般愣着，她撑起上半身，努力想从鹊的身体上爬起来，同时低下头看着躺在地上已经有些呼吸不畅的鹊，不禁脸一红。


    “快点跑吧！”


    “额。。唔唔。。什么？”鹊甩了甩头发。啊啊刚刚突然被这个死丫头抱住，自己都没有来得及反应，头发都扎到眼睛里了，好痛啊。。。


    “你，你快跑！不用管我。。我已经没法跑了，快点！就趁现在！”


    小依正奋力地把自己压在鹊身上的身体挪开，好让他跑开。


    “喂喂喂，我来这里一趟都挺远的，好不容易开始了，你竟然叫我走?”


    “你。。现在还说什么傻话？。。”小依呆了呆。


    “我不会走的，就算求我也没用。”


    “这，这。可是。。会死的啊。。”小依说着又是泫然欲泣的表情，同时也感到心里一暖。


    果然。。他不能丢下我一个人逃跑吗？


    “你真的知道状况吗？”鹊虚着眼睛看着自己上方的女孩。


    “什么?”


    “你最好的朋友正在自残哦，是因为校园暴力吗？我怎么知道，还是说家庭暴力？”


    “那，那个不是。。她！那一定是妖怪变的！”小依下意识的反驳道，同时也在说服自己。


    。。她。。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一定。。现在也在好好的上课吧?一定是的吧。。


    “那你刚才还哭得那么伤心。”


    “那是。。那是因为。。”


    “为什么？”


    “因为，如果真是她的话。每次只要我一哭，不管是什么要求，她都会答应我的。。而且。。她是绝对绝对不会再对我动手。。杀掉我什么的。。怎么可能。。”小依越说越委屈，声音也小了下去。


    一定。。不会是的。。嗯。。


    “是吗？还有这样的?。。嗯。。”鹊下意识感觉到有哪里不对，但事实上就连自己也没法确定她的身份。他摇了摇头，放弃了无谓的思考。


    “呐，小依。”


    “它。。她看上去很痛苦。”


    小依闻言身体一颤，她转头看去，只见此时的阴影已经退后了几步，它好几次都想用剪刀把自己的头给划下来，但到最后关头都会被偏转方向，只能刺到空气或者身体的其他部位，即使在失去一整只左臂，全身多处巨大的贯穿伤，这个阴影纸片人也没有半点受伤的样子，虽然失去的部位无法再次使用，但可以使用的部位没有受到影响，简直像是每个身体部位都有它独立的意志。


    她正在艰难地完成自杀。


    红发正在自杀。


    小依双眼含泪，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只是一味地醒着鼻涕，擦着眼泪，一味地悲伤哭泣，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


    “啊啊。。呼。。这是磨蹭，算了，我来帮你们一把吧，都给我站好着别动啊。喂喂，那边那个，快点放下你的剪刀，不要自杀了，像你这样给你一年都死不了。。。”


    鹊嘴里“烦死了烦死了真麻烦”地碎碎念着，他挪动了两下，从地上爬起，从地上拎起自己的黑色书包，伸手在里面翻了两下。


    小依正趴在地上，两只手肘支撑着上半身，肩膀不时的抖两下，刚才推开鹊时撞到了本来固定好的左腿，等到稍微冷静下来之后，感受到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如果。。如果。。真的是她。。怎么办。。


    那。。真的是她的声音啊。。


    她。。真的会好起来吗？。。没事?


    她扶着床边，努力用另一只完好的右腿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她看阴影愈演愈烈的自残行为，可以说变着姿势，换着花样，即使不断的失败，也能让人感受到其中强烈的死志。


    不顾一切地。。想要自杀。。


    。。想要守护一些最珍惜最重要的东西。


    小依终于是止住了眼泪，身体也不再颤抖，她用手擦了擦脸，拖着断腿，蹦跳着接近红发。


    。。那一点都不像没事的样子，就像雀说的那样，非常痛苦。


    我一定要。。亲眼确认。。


    即使害怕。。即使她真的。。也不能逃跑。。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


    “你要去哪里?都讲了乖乖待在原地了。。怎么？你连你也不听话。。”鹊从后面揽住小依的腰，将她向后拖行了一小段距离，单手将女孩摁在床上。


    “呜呜呜呜。。怎。怎。。了?不要阻止我！我一定要弄清楚。”小依慌乱了一下，最后眼神变得认真，语气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没有半点曾经软弱的影子。


    “这已经算是特别服务了，你就不用谢我了，乖乖把眼睛闭上，就当睡一觉好了。”鹊理所当然的说道“我会让你们好好谈谈的，放心，就算是失败也没事，不过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个在自残“东西”我就要顺手带走了。。。”


    “不，等等，你说什么？睡觉?谈谈?。。呜呜呜——不要——呜呜呜呜呜。。放——”


    女孩的嘴被鹊的左手捂住了，虽然尝试着挣扎，不过，本来就是半残废状态，之前又心神动荡，一时间根本使不上力气，挣扎的幅度也很微弱，半推半就的样子，好像放弃了似的。


    他。。他要做什么？。。明明在这种情况下！难道。。难道还要！！！——呜呜呜。。真的假的。


    小依不可思议地看着鹊，整个人都是混乱的。


    我。。我还没准备好。。呜呜呜。。。


    鹊从地方地上的书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的金属物件，造型奇怪，乍一看像是一把手枪。


    像正常的手枪一样由手柄，扳机，枪身等部位组成。上面没有装保险栓，而且枪口。。没有枪口。或者说原本枪口的位置让并没有子弹通行的洞口，而是被一层微微发蓝的灰绿色金属所代替，这层金属做成了一个光滑的平面。


    鹊将“手枪”口抵在了女孩的额头上。


    “这是可以让你和你最好的朋友说话的东西，所以不要挣扎了。懂?”


    小依并没有看到这把“枪”是没有枪口，她再度进入了呆呆的状态，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什么东西。。凉凉的。。


    不过。。是雀的话。。一定不会弄疼我的吧？


    鹊看见女孩终于安静了下来，不禁满意的笑了。


    “我将它称为“239的愤怒”，虽然现在还是四个班，但我已经用自己做过实验了，基本实用可靠。”


    “睡个好觉。”


    鹊扣下扳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不过小依也切实得昏睡了过去。


    鹊回过头去，看着已经千疮百孔，几乎将自己分尸的阴影。此时她只能在地上蠕动着，像是被撕烂的纸片在风中浮动。剪刀掉到一旁，上面还粘连着半只手，断口处是细密的咬痕。。不知是不是错觉，“红发”整个人都变淡了很多，像是在褪色，在蒸发。


    “它”似乎预感到了什么，那带着张面皮的脸艰难地从地上抬起，额头的一角是平的，显然原来的部位被削掉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它的嘴颤抖着蠕动了两下，却连“格格”的声音都无法发出了。


    看那嘴型，似乎是在呢喃着“小依”。


    “时间不早了，你也赶快上路吧。虽然不能成功我无法保证，不过也有信息的价值不是?最后感谢你参加我的活体实验以及为科学的付出，就算你献身了。。。好吧，其实我一开始就没准备让你活下来，变成这个样子已经绝对没救了。”


    “红发”仰着脸，黑色珍珠般地巨大眼睛看着鹊，艰难的动了，动脑袋，不知是在表示同意还是感谢，抑或是其他什么意思?


    鹊叹了口气，蹲下身。，好像拿枪抵住她的脑袋，与她平视。


    “你也。。好好睡一觉吧。”


    无声扣下扳机。


    黑色的阴影在重力的拉扯之下贴近了地面，她迎面倒头的样子，仿佛季军的鸟儿回归巢穴，仿佛一个普通的小孩子，在母亲的怀里睡着。它飘落在地上，像是普通的黑色纸张，虽然外表残缺不全，像是，小孩子随手剪出来的。它安静的趴伏着，像是要融进地里。


    如果要说，最安全的地方是哪里。。


    那一定是在地底下吧


    永远不会被人找到，可以安稳地做个好梦。


    鹊皱了皱眉，他努力地想笑出来，却意外的发现就很难做到。


    。。什么嘛。。明明只是嫌麻烦而已。。又何须我在这里自作多情?怕是药还吃得不够。。可恶。。笨蛋吗你?说到底本来不会你不会被牵扯进来的，现在看来之前的努力算是泡汤了。。何必要从幕后走到台前呢？


    。。果然，我还是个闲不下来的麻烦家伙。。


    看着床上静静酣睡的女孩，想着她之前说的话。，鹊感觉几日来熬夜的疲惫袭上心头。


    “。。真的是，算了，就当我难得发次善心。”


    真的是。。不像我自己啊。。。


    窗外的阳光愈发耀眼起来，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照进房间。那不可思议的光明和亮度，是房间里的一切都晕染上了某种梦幻的色彩，仿佛，就仿佛。。。下一秒就可以全部飞走似的。


    鹊有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留海再度这挡住视线。


    “这次真的是特别服务了啊。。真是。。感觉好亏。”


    他抬起枪，抵住了自己的太阳穴，扣下扳机。


    他昏迷过去倒在地上，阳光灿烂中，整间房子里再没有一个站着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