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林顿连着下了一周的暴雪,外头银装素裹,处处都是厚厚的积雪,脚踩上去,会发出吱吱的声音。

    周五的晚上,纪菱染在清吧有兼职,因为是暴雪时分,交通几乎全部瘫痪,她只能从住处步行去兼职的清吧。

    到那里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她推开门,顿时热气扑面。里面正在放一首田园风格的曲子,节奏很慢。

    “Ran,你来了。”

    喊她的男人是白人,很高大英俊,也很年轻,也是店里的兼职生,叫Feer。

    纪菱染脱了厚外套:“抱歉,我迟到了。”

    “没关系,只晚了十分钟。”Feer是当地人,有些当地的口音,“感冒好了吗?”

    “好多了。”

    Feer把服务单给她:“那这里交给你,我回去了。”

    “好。”

    兼职时间是四个小时,休斯顿的工价很高,四个小时的工钱够她几天的伙食,快到下班的时候,交接班的黑人女孩来叫她。

    “Ran,最里面那桌的客人点了一杯蓝色火焰,专门让你送过去。”

    纪菱染颔首,去调酒师那里拿了一杯蓝色火焰,端过去,用英文道:“先生,您的——”

    “咚。”

    酒杯落在地毯上,酒洒得到处是。

    霍常寻窝在沙发里,看着她,头顶五颜六色的灯光落在他眼里,流光溢彩得好看,他似笑非笑着:“外面这么大雪,不是让你不要出来吗?”

    纪菱染还愣着。

    他伸手,在她脑门轻轻戳了一下:“怎么,傻了?”

    她回过神来,做了打从出生以来最大胆的一件事,扑过去,抱住了他:“你怎么来了?”

    霍常寻被她撞得往后退,连扶住她的腰,嘴角的笑溢开,揉了揉她的头:“不是说了嘛,想你了。”

    她埋头在他怀里,笑了。

    一个多月没见,霍常寻也想她想得紧:“什么时候下班?”

    “还有半个小时。”

    他看了看时间,快十二点了,外面大雪纷飞,越到深夜越冷:“能不能提前走?”

    纪菱染想了一下:“我去请假。”

    领班批了她的假,她说家人来了,领班体谅,让她明后两天也别去上班了,她笑着说好,道了谢,领着霍常寻出了清吧。

    外面风雪交加。

    霍常寻撑着伞,把她拉到怀里:“冷不冷?”

    纪菱染打了个哆嗦,看他衣服穿得少,便说:“不冷。”

    霍常寻捏了捏她冻得发红的鼻子,把脖子上的围巾拿下来,将她整张脸裹住,就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不冷也给我戴着。”

    她眼睛弯弯的,让他牵着,走进了风雪里。

    到住处已经很晚了,雪小了一些,她租在了一个老式的小区里,隔出来的单人间在二楼。

    “到了。”她低头,在包里掏钥匙。

    霍常寻看了看老旧的门和楼道,眉毛拧在了一块:“你就住这里?”

    “嗯。”

    纪菱染开了门,拉他进去,把暖气和灯都打开。

    进去后,他心里更堵了:“还没家里的卫生间大。”顶多二十平,小得他都伸不开腿,怪不得平时视频的时候,她都不给他看屋子。

    纪菱染把包包放下:“够住了。”

    这么苦着她,他心疼。

    心情很郁闷,他把外套一脱,扔在了她身上:“早晚是我的人,非跟我倔,咱家钱多,你给我省什么?”他真有点生气了。

    纪菱染把他的外套挂在墙上,岔开了话题:“你吃饭了吗?我给下面条。”

    霍常寻箍着她的腰不撒手:“我不想吃面。”

    “那想吃什么?”

    “想吃你。”

    他捧着她的脸就亲下去,亲得狠,她招架不住,腿一软就往下滑,他直接托着她的腰,把她放在了床上,整个人压下去,唇舌纠缠,发出轻微的声音,这样亲昵,还是不够,吻顺着唇,到了脖子,手绕到她后腰,从毛衣的下摆钻进去,摸到了她里面贴身的衣服。

    情到深处,彻底失控。

    纪菱染眼里迷离,推拒的力道也软绵绵的:“别……”

    他把她抵在了床头,抬头,眼眶微红:“染宝,”他俯身在她耳边说,“难受。”

    她突然不动了。

    霍常寻抬眸看她的脸。

    她目光很亮:“霍常寻。”

    “嗯。”

    她脸颊通红,像打了一层绯色的胭脂,声音细细小小的:“今天算我们交往的第一天。”

    她知道的,她很喜欢他,他这么坏,她很怕不得善果,可是……她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呀。

    霍常寻笑了:“嗯,记住了,以后要庆祝的。”

    她细细的手腕,勾住了他的脖子。

    他身体压下去,吻落在她锁骨,室外冰天雪地,室内的温度却越来越高。

    他还是怕她冷到,把她放在了被子里,他覆在她身上,被子覆住他们,距离越贴越近。

    她突然睁开眼:“等、等等。”

    霍常寻继续:“等不了。”

    她声音越来越小:“没有那个。”

    “……”

    犹如一盆冷水突然兜头浇下来。

    霍常寻眼睛都红了,咬了咬后槽牙,从床上爬起来,捡起地上的裤子套上:“我去买。”

    楼下就有便利店,霍常寻十分钟就回来了,拆了盒子,他用牙撕开了包装袋,叼着,手摸到皮带,迅速把衣服都脱下来,扔在了床下。

    “要关灯吗?”他问。

    纪菱染害羞,躲在被子里:“要。”

    他笑了笑,把灯关了,钻进了她的被窝,不到十分钟,折腾出了一身汗。

    “染宝。”

    “嗯……”

    他声音越发沙哑,轻咬着她耳朵:“什么感觉?”

    她用力抱着他,羞得说不出话来。

    和以前每一次都不一样,大概,因为两情相悦。

    后半夜里,房间里安静了。

    她声音很干,有些缺水:“常寻。”

    霍常寻还没缓过来:“嗯。”

    她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他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房间里很暗,只有窗外漏进来的一缕路灯,昏昏沉沉里,她看见他眼眸灼灼发光,那样深邃的凝视:“染宝,你再说一遍。”

    她抱住他汗湿的身体:“我爱你,”她说,“霍常寻,我爱你。”

    一句话,把他刚熄下去的火,又引燃了。

    他抱着她,翻了个身。

    “明天给你换个床。”

    她不解:“没坏啊。”

    霍常寻把她拉过去,跟她接吻,含含糊糊地说:“太响了。”

    “……”

    这个床有点老旧,他一动,就响……

    霍常寻在斯林顿待了两天。

    这两天,正好是周末,纪菱染基本没有出过门,厨房、浴室、书桌,甚至那个不到一平米的窗台,他们都试过。

    她自然是害羞的,只是霍常寻磨一磨她,她就依了。他才知道,原来她对男朋友这么纵容,不像之前的她,又倔又不听话。

    霍常寻走后,还是那不到二十平米的屋子,她突然觉得空荡荡的。或许因为关系更近了一步,之后的一个月,霍常寻的电话更勤了。

    十月,休斯顿的雪还在飘,霍常寻说等月底了过来看她,算算时间,她已经来休斯顿快三个月了。

    突然想到什么,她着急忙慌地去翻日历,然后起身去了药店,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袋东西。

    霍常寻在陪陆启东喝酒的时候,接到了纪菱染的电话,原本应该是她上课的时间。

    他一扫阴郁,心情就好了:“染宝。”包厢里太吵,他坐到角落里的沙发上,“怎么这个点打电话过来了?是不是想我了?”

    “常寻。”她声音细细的。

    “嗯?”

    “我可能,”她似乎欲言又止,迟疑不决了很久,才继续,“可能怀孕了。”

    轰隆,晴天霹雳!

    霍常寻从沙发上摔下来了,坐在地上,整个人都是懵的。

    纪菱染在那边叫他。

    他半天才开口,还结巴了:“去、去医院了吗?”莫大的惊之后,就只剩狂喜,快要把他的头脑全部冲昏,思绪都是卡壳的。

    “还没有,我买了验孕棒验了。”

    她声音里,又一丝不知所措的茫然。

    霍常寻深吸了一口气,尽量镇定下来:“染宝,乖乖等我,不要出门知道吗?我现在就过去。”

    “嗯。”

    霍常寻挂了电话,拿起外套就走。

    陆启东叫住他:“急急忙忙干嘛呢?”

    他一副失魂的样子,眼里像点了两簇火:“我老婆怀孕了。”

    声音都抖了。

    陆启东是懵逼的:“你哪来的老婆!”做梦吧!

    霍常寻声音继续抖,狂喜在他眼里横冲直撞,撞得火花四溅,目光都蹭亮了:“东子,我要当爸爸了。”

    “不是吧?”陆启东不太相信,“你把纪菱染的肚子搞大了?”

    这么禽兽不如?!

    霍常寻嘴角的笑一收,狠狠剜了他一眼:“什么叫搞,用词给我注意点!”

    用词注意?

    好吧。

    陆启东指着他:“你这个畜生!”

    “你这个禽兽!”

    “你这个牲口!”

    霍·畜生·禽兽·牲口当天晚上就飞了斯林顿,次日上午到了纪菱染的住处,门没关,他进去的时候,她正一脸无助地坐在沙发上,旁边还放着那个验孕棒。

    她听见声音,抬起头:“常寻。”

    霍常寻上前,抱住她,在她脸上亲了很久,安抚着:“我带你去医院。”

    “嗯。”

    他们去了最近的一家医院,等检查结果的时候,纪菱染一直魂不守舍。

    霍常寻摸摸她的脸:“染宝。”

    她回过神来:“我有点怕。”

    “怕什么?又胡思乱想了是不是?”霍常寻把她的羽绒服拉链拉到最高,攥着她的手放在怀里给她捂暖,“还信不过我吗?”

    她摇摇头:“如果怀上了,要生下来吗?”

    他捏捏她的脸,语气有些危险:“你说呢?”

    她不说话。

    霍常寻把她抱紧,生怕吓着她似的,声音都不敢重,轻声轻语的:“要是怀上了,先领证。”

    她点头,说好:“为什么会怀孕?我们一直、一直都戴了。”

    霍常寻认真思考了一下:“可能被我做破了。”

    “……”

    他好厉害……

    妇产科诊室前,护士用英文在喊纪菱染的名字,霍常寻起来,牵着她进了医生办公室。

    医生笑着说了恭喜:“宝宝五周了。”

    霍常寻抱着纪菱染,笑着一直亲她,从医院出来,她都还没有真实感。

    霍常寻见她一直不说话,有些担心:“你是不是不高兴?”

    “没有。”只是太突然了,猝不及防,她有点一筹莫展,“上课怎么办?”

    “只能办休学了。”

    下午,纪菱染就去找了导师。

    导师的意思是不要休学,她若是二次休学,后面复学会很困难,建议她加快进程,尽可能在三个月内修完所有课程,对于这个提议,霍常寻不同意,纪菱染说要考虑考虑。

    她考虑了一个晚上。

    “我想留下来把书念完。”

    他下意识就要反驳,话到嘴边,还是咽回去了:“你想好了?”

    她深思熟虑过了:“我会顾好宝宝的。”

    他知道她的脾气,太倔,劝不了,他也一向拗不过她,那行,说:“那我也留下来。”随她去,反正她在哪他就在哪。

    “你公司怎么办?”

    “爱怎么办怎么办。”别的都不用考虑,他语气不由分说,“公司还能有老婆孩子重要?你别管,反正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

    她不好意思:“我还不是你老婆。”

    霍常寻笑了笑,手摸到她的小腹,那里还是平坦的,他煞有其事地给她揉:“在这里领证,还是回国领?”

    本来说好慢慢处的,现在……

    “回国领。”这边手续办起来很麻烦。

    “依你。”

    家里多了个孕妇,霍常寻新手准爸爸没经验,怕有辐射,特地去浴室给家里打电话,是老爷子接的。

    “爷爷。”他心情好,语气轻快。

    霍老爷子在电话里阴阳怪气:“哟,还在喘气啊,我还以为你屎了呢。”

    霍常寻:“……”

    这老头子,越来越皮了。

    霍常寻靠在洗手池上:“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老爷子说:“放。”

    霍常寻心情好,嘴角噙笑:“我老婆怀孕了。”

    老爷子愣了一下:“你哪个老婆?”

    “……”

    霍常寻咬了咬后槽牙:“我只有一个老婆。”

    “斯林顿那个?”

    “嗯。”

    霍老爷子觉得难以置信:“你真没强迫人家姑娘?”那姑娘,以前可是省长千金,正经的名门闺秀,能看上只猪蹄子?

    “……”

    真把他当禽兽呢?霍常寻恼火了:“爷爷,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不行,忍住,不能狂笑:“你没骗我?”

    霍常寻耐着性子:“没。”

    忍不住了,老爷子仰天狂笑,然后扯开嗓子就喊:“老容啊,常寻他老婆怀孕了!”

    “老大!儿媳妇!”

    “你儿子他老婆怀孕了!”

    电话里,就听见老爷子声如洪钟的叫声。

    霍常寻:“……”

    第二天,老爷子和儿子儿媳就来了休斯顿。

    霍老爷子咧着嘴,象征性地骂了霍常寻几句禽兽,嘴上的笑是怎么也藏不住,嘿嘿,这猪蹄子终于销出去了,还附赠了个小曾孙,这等美事这等美事啊!

    霍常寻的父亲春风满面,他母亲话少,笑容多,给了纪菱染一个镯子,还执意要留下来照顾纪菱染,纪菱染有点招架不住,还是霍常寻替她推了。

    霍家三位家长的意思是,先把证领了,等孩子生了再办酒席,纪菱染说好。霍家人做事效率高,在休斯顿给纪菱染置办完一套房子之后,回国就和纪菱染的母亲会面了,从婚宴谈到了孩子的周岁宴。

    一月底,纪菱染学成归来。

    次日,两人去领了证。

    【所有人可见】

    “以后喝酒别叫我,我老婆不喜欢。”附图【结婚证】

    纪菱染:【爱心】。

    水晶男孩(霍老爷子):孙媳妇,不听话就放开了打,打坏了也没事。

    纪菱染回复水晶男孩:爷爷,他听话的。

    容历:恭喜。

    萧荆禾:恭喜。

    齐小三:带着我的祝福,滚!

    陆启东:你这种狗子居然都结婚了,什么世道?!

    霍常寻回复陆启东:滚犊子!

    纪菱染回复霍常寻:不可以骂人。

    霍常寻回复纪菱染:嗯~

    陆启东回复霍常寻:老婆奴!

    霍一宁:恭喜。

    景瑟:恭喜呀。

    容棠、宁也、往事随风等24人点赞。

    窗外在下雨,连绵了好些天,水雾朦胧的,临近傍晚,屋里没开灯,昏昏暗暗。霍常寻刷完朋友圈,把手机扔在一边。

    纪菱染在阳台摆弄仙人球,腰上一紧,被他抱着放在了柜子上。

    “染宝。”

    “嗯。”

    他双手撑在两侧,把她圈在怀里:“老婆。”

    她脸颊薄红,小声地应:“……嗯。”

    他扶着她的腰,稍稍低头,唇落在她额头,声音在耳边,低低的:“要是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她手环在他脖子上,把脸乖乖贴过去:“也不晚的。”

    “如果知道我会这么爱一个人,一定不会把我的前半生过得那么一塌糊涂。”他压低身子,下巴落在她肩上,唇轻轻地吻她后颈,“染宝,我剩下的日子都给你了。”

    他以前不信爱情那玩意,也从来不碰。

    遇上她之后,曾经那些恣意随性的日子,都变得寡淡无味。往后,信马不由缰,他套上绳,甘愿被她牵着。

    窗外阴云,落在眼里,却有流光,煜煜生辉,她漂亮的影子倒映在了他眼里,安静、倔强、美好。

    “我们一起过。”她牵着他的的手,放在隆起的肚子上,唇边笑意很淡,“还有我们宝宝。”

    霍常寻低头,吻在她嘴角。

    往后余生,都是她。

    喜今日嘉礼初成,良缘遂缔。诗咏关雎,雅歌麟趾。瑞叶五世其昌,祥开二南之化。同心同德,宜室宜家。相敬如宾,永谐鱼水之欢。互助精诚,共盟鸳鸯之誓。此证。

    ——摘自《民国结婚证书》

    霍纪篇,终。

    婚后番,起。

    八月六号晚上十点,纪菱染分娩,诞下霍家第二位小曾孙。

    小曾孙的名字是霍老爷子取的,忆苦,与他堂哥建国有异曲同工之妙,都充斥着一股浓浓的时代风。小名则是纪菱染取的,叫总总。

    总总生下来足足七斤六两,白胖白胖的,是大院里有史以来最重的新生儿,也正是因此,奠定了总总孩子王的地位。

    总总四岁的时候,曾爷爷与爷爷奶奶都惯他,又跟了陆启东几天,很皮很刚,还没桌子高呢,大佬气十足,干天干地干空气!

    大院里有棵年岁很大的桑树,桑葚还没成熟,霍家的小总总就带了他的小弹弓去打桑葚来吃,他小胳膊小腿的,半天打不中。

    然后齐小四也来了,齐小四的工具是一根竹竿,一敲,大半桑葚就都下来了。

    哦,这里说一下,齐小四是齐小三的儿子,小四是小名,比总总小了两个月。

    总总很不爽了,这棵树他包了,别人怎么能打,他当即把齐小四按在地上打了一顿,总总生得壮,齐小四瘦不拉几的,被揍成了狗。

    总总用小猪蹄子按齐小四的脖子,奶横奶横的:“快叫总爷。”

    齐小四就不:“我不叫。”

    总总一屁股坐在齐小四身上,用脆生生的小奶音说:“不叫我打你。”

    齐小四瘪瘪嘴,吹了个鼻涕泡泡,委屈巴巴:“爸爸……总总打我……”

    总总可刚了,越哭越打,小肥臀用力压下去,恶声恶气地威胁:“不许告状,总爷最讨厌告状的孙子。”

    齐小四嗷嗷叫:“爸爸——”

    总总先爬起来,又一屁股坐在了齐小四身上,四岁的总总可结实了,对齐小四来说,简直泰山压顶。

    齐小四哇的一声哭了。

    总总奶声奶气地说:“不许哭!”

    齐小四捂嘴,好难过好伤心,他呜呜呜他嘤嘤嘤。

    “叫总爷。”总爷说了,“叫了总爷,总爷以后就不打你,要是别人打你,总爷就帮你打他。”

    齐小四哭唧唧:“总爷。”

    呜呜呜呜呜……好坏哦。

    总总高兴了,小短腿踮地,从齐小四身上下来,拍拍齐小四毛还没长齐的后脑勺:“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弟了!”总总粉嘟嘟的小脸笑成了一朵花,“小弟,总爷给你打桑葚吃。”

    齐小四立马不哭了,爬起来:“好哒总爷。”

    齐小四之后,又陆续有不少娃娃遭遇了总爷的泰山压顶,下到牙没长齐的奶娃娃,上到七岁的男孩女孩,叫总爷就给糖吃,不叫总爷就教你做人。

    总总六岁的时候,上小学了,继续搞天搞地搞事情。

    “霍忆苦,给我死过来!”

    总总能屈能伸,立马躲进妈妈的怀抱,怕怕地缩啊缩,像个弱不禁风的娇滴滴:“妈妈,爸爸好凶凶。”

    纪菱染问:“怎么了?”

    霍常寻刚从学校回来,火气一路都没消:“这臭小子,在学校带头打群架。”这个月第三次了,被请家长。

    纪菱染蹲下,与小朋友对视:“总总,告诉妈妈,为什么打架?”

    他老实招了:“刘小胖扯了美美的头发。”

    “美美是谁?”

    “是我同桌。”

    纪菱染大概知道始末了,温声细语地跟总总讲道理:“就算刘小胖不对,总总你也不能打人。”

    总总就不懂了:“不打怎么办?”

    “你可以告诉老师,让老师去处理。”

    那怎么行,总总不同意:“告状的都是孙子,大佬都是用拳头解决问题。”

    “……”

    这大佬气,不知道哪里学来的。

    霍常寻顶了顶后槽牙,慢条斯理地把衣袖卷起来:“染宝,今天别拦我,我非要打他一顿。”

    纪菱染也拦不住,总爷大佬挨了他老子一顿揍。

    总总九岁的时候,模样长开了,越来越像他爸,那浪天浪地的性格,跟他爸年轻的时候也越来越如出一辙了。

    一天,总总去找渐婉玩,渐婉最近养了两只小乌龟,总总觉得有意思。

    “琉璃,你给我一只乌龟。”

    “好。”小琉璃长发披在肩上,又漂亮又文静,模样开了一些,稚嫩里可以看出几分精致,“总总,你要哪一只?”

    总总盯着那俩乌龟瞅啊瞅:“哪只是母的?”

    琉璃把那只母乌龟送给了他,总总给乌龟取了个名字,叫爱妃。

    爱妃就养了四天,被总总无意间……一屁股坐死了,总总悲伤地把爱妃埋在了自家院子里,还插了一炷香,温柔地叫爱妃安息。

    总总十三岁的时候,刚升了初中,大佬换了地盘,就注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啊。

    这日,总总翘了两节课,去学校后门堵人,一堵就是三个,两个比他高一个头,一个比他高两个头。

    那时候的总总还矮矮的,这几年瘦了,很玉树临风了,他指着那个比他高了两个头的男孩:“你就是一中那个校霸?”

    男孩染了一头小黄毛,脸上冒了几颗青春痘,刘海留得很长,挑染了两缕,一股子中二风扑面而来:“你谁啊?”

    “我?”总总把书包帅气地一丢,“你总爷。”

    小黄毛当场炸毛:“艹!你活腻了是吧。”

    总总伸了一截小指,一一点过去。

    “你,”

    “你,”

    “还有你,”总总把校服外套一脱,扔在地上,“一起上。”

    哦,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霸气啊!

    小黄毛气坏了,拿出了操天操地的气场:“兄弟们,给我弄死他!”

    呵呵。

    总总打过的架,比黄毛吃过的米还多。结果毫无疑问,总总以一己之力,把校霸和校霸的小弟全部打趴下了。

    末了,拍拍手:“从今往后,一中谁做主?”

    鼻青脸肿的黄毛校霸抱拳:“总爷您做主!”

    总总摸了摸校霸的黄毛:“乖,总爷买糖给你吃。”

    总总十四岁的时候,酷爱非主流,荣幸地成为了葬爱家族的一员,并且偷偷买了辆摩托藏在了他小弟家,只要他老子不在家,他就骑着他的摩托出去浪。

    当年柔弱的齐小四已经长得比总总都高了,手里抱着个篮球,在院子里吆喝:“总总,打球去不去?”

    “叫我什么?”越长大,他越不喜欢总总这小名,娘们唧唧的,一点都没气势。

    大院里同龄的孩子,只有渐婉可以叫总总,因为总总是有点怕渐婉的,也怕渐婉她爸。

    齐小四笑嘻嘻的:“行,我的总爷,打球去不?”

    总总一挥手,穿上他那件狂拽酷炫的机车服:“不去。”

    “干嘛呀,这么扫兴。”

    十四岁的少年,模样越来越漂亮,烫了一头泡面卷,还染了两撮蓝头发,是这个院最靓的仔:“我有事。”

    “你能有什么事?”

    总总把黑色的头盔戴上,跨坐到机车上:“带我的妞去兜风。”

    齐小四:“……”

    大佬就是大佬,都有妞了。

    然后蹭的一声,摩托车一溜烟跑远了。

    总总就骑着他的那辆摩托车,带了个非主流的姑娘去环湖飙车,然后,翻车了,手骨折了一只……这下,摩托车的事被他老子霍常寻知道了。

    “霍忆苦,给老子滚!”

    总总有时候还是挺听他老子的话的:“好嘞!”

    霍常寻:“……”

    想打断他的狗腿。

    总总从家里出来,没走几步,就看见个小萝卜头拿着个弹弓在打树。

    总总吊着断臂过去:“齐小五,干嘛呢?”

    齐小五是齐小三家的二胎,齐小四的弟弟,今年才五岁,跟齐小四小时候一样,奶包得不行:“总爷哥哥,我的风筝飞树上去了。”

    就冲这声总爷哥哥,总总也得给他把风筝弄下来:“弹弓给我,我给你打下来。”

    齐小五乖乖把弹弓奉上。

    总总一只手断了,还打着石膏,拉不开弓,只好一只手握着手柄,用牙叼着弹簧拉弓,这角度,不好瞄,几次都没打中风筝。

    艹!

    就不信了。

    他再开弓。

    后面,脆生生的女声说:“我来。”

    总总回头,看见个短头发的姑娘,跟他一般高,皮肤很白,漂漂亮亮的:“你谁呀?”

    小姑娘十三四的样子,穿着中性风的衣服,走路带风。

    齐小五立马扑过去,奶萌奶萌地喊:“小姑姑。”

    小姑姑?

    齐家的?

    他怎么没见过?

    她上前,伸手:“给我。”

    总总扫了一眼她细细的胳膊:“你打得中?”

    她直接把弹弓抢过去,身体往后仰十五度,抬头,瞄准:“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实话,姿势是真帅,速度也快如风,总总还没看清楚,石头就打出去了,然后……风筝没下来。

    总总问:“你打哪了?”

    那姑娘想了想:“应该是马蜂窝。”

    “……”

    然后——

    “哒。”

    树下掉下来一坨,三双眼睛盯着看过去。

    “嗡嗡嗡嗡嗡……”

    卧槽!

    小姑娘眼明手快,把外套脱下来,罩住了齐小五,拽住他:“小五,快跑。”

    总总看了看自己的短袖:“艹!”

    最后,总总被叮了满头包。

    他觉得应该是他长得太秀色可餐了,脸上包最多,不到几分钟,就肿成了猪头,一摸,痛死了,他要气死了:“你妹的!老子要毁容了!”

    那姑娘脸上好点,但也是肿的,很淡定地在查看齐小五身上的包,她也是个暴脾气:“骂什么骂!毁容了我娶你就是了。”

    总总:“……”

    总爷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嘴上调戏,他都懵了。

    那姑娘,胆大的一批,居然还笑得明媚又张扬,趁总总还愣神,伸手就捏住了他的下巴,眼角一股子妖气溢出来:“看得出来,还挺漂亮的,娶你我也不亏。”

    总总:“……”

    猪头脸看不出来,就往下、往后看,他的脖子、耳朵,全部红了。他总爷虽然有很多妞,但从来不让那些妞碰他,大哥都要有妞,他就找了呗,谁敢像这姑娘这样,捏大哥的下巴。

    “你、你、你……”靠,居然结巴了,总总恼羞成怒,“你松手!”

    她爽朗一笑,松手了,蹲下一把把齐小五扛到肩上,冲总总挥挥手:“毁容了就来齐家找我,我负责到底。”

    总总耳根红了个透透的,心里暗暗骂了句:流氓!

    那姑娘叫齐乔,是齐家老大流落在外的女儿,辈分很高,齐小四齐小五都要喊她一声姑姑。

    自打齐乔来了大院,从此,大院再无总爷,只有乔爷。总爷变成了小总,天天追在乔爷后面,跟个小媳妇一样,要她负责。

    乔爷通常只有一句话:“总儿,先叫句姑姑听听。”

    论起辈分,总总确实要叫她一声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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