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章 传道天下

    陈实像是入魔，又不像是入魔，像是没人性，又像是有人性，哪怕陈寅都这等老江湖也分辨不出。


    陈寅都率性而为，纯任自然，性格中又带着童真和强烈的求知欲，因此迷倒许多女子。但他早年未曾经历陈实这等变故，自身没有多少魔性，对陈实的状态也是摸不太清。


    「难道小十没有入魔？不对，他倘若没有入魔，为何不肯收回自己的人性。」


    陈寅都想到这里，心中悚然。


    陈实没有人性，还能做出夫子那般的心境和举动，这太可怕了！


    「我孙儿欺天了！」


    此次传道可谓盛况空前，陈实任由弟子观摩元符，这二十万仙人本就是在下界千锤百炼这才飞升地仙界，本就是天资聪颖才华过人之辈，其中有不少弟子很快便弄明白元符的基础奥妙，逐渐领悟精髓。


    只不过元符蕴藏的大道之妙，想要短时间内便将之掌握并非易事，陈实于是派出自己的垢身、


    道身，分立左右，弟子若是遇到疑难，可以近前询问，垢身道身予以解答。


    也有那着实出类拔萃的，所问的问题极为高深，垢身道身无法解答，便让他们进入碧游宫，陈实亲自作答。


    长春帝君见状，着实心痒难耐，向娘婆元君道：「元君，我们也得陈夫子传授元符，陈夫子所授元符之中，也有我们这一脉的，何不我们也各自立一座坛，但若有修炼我们这一脉的，不妨也帮忙解答？」


    娘婆元君迟疑一下，道：「未免有越俎代庖之嫌。」


    长春帝君笑道：「此举既是为陈夫子解忧，又是为我们寻找传人，留下道统。元君，你我但若修成元符，今后是不可能再留在道墟中了。天下之大，除了道墟，你我竟无立身之地。何不趁此机会，在蓬莱西寻找一个立身之所？」


    娘婆元君闻言，暗暗点头。


    他们隐居在道墟中本是迫不得已，一是用外道腐蚀自身，躲避开劫，二是要借青碑压制外道。


    如今以元符替代仙道，元符中又带着一部分外道，他们已经无须担心开劫，也无须担心外道的侵蚀，可以不必躲在道墟了。


    但不躲在道墟，外界也无他们的立身之所，除非投靠三清境或者西天，寄人篱下。但凭他们的本事，何须仰人鼻息？


    与其如此，不如留在蓬莱西，一面是陈实对他们有恩，另一面也是蓬莱西无高手坐镇，他们留下，也会受到礼遇和敬重。


    娘婆元君道：「此事须得请示陈夫子。」


    二人于是来到碧游宫，见过陈实，说道此事。


    陈实笑道：「若是两位肯留下来，我金鳌岛自是蓬生辉！两位若是有心仪弟子，这蓬莱西你们尽管选择仙山圣地，开辟洞府。」


    二人大喜，走出碧游宫，也开坛说法，传授自己这一脉的元符。


    金鳌岛二十万弟子，毕竟人数众多，修炼各种法门的都有，自然也有人修行二人这一脉，只觉对了路数，于是前来请教。


    长春帝君和娘婆元君知无不言，过了几日，身边便聚集了十多位仙人。


    长春帝君笑道：「诸位，我乃历过开劫的大罗金仙，承蒙陈夫子垂青，许我在蓬莱西选择圣地，开府收徒。你们若是有意，可以拜入我的门下。你们放心，你们拜入我门下，也依旧是金鳌岛弟子。」


    众人闻言，低声商议。一人道：「帝君开府，是在金鳌岛的摩下么？今后依旧听从金鳌岛调遣？」


    长春帝君笑道：「正是如此。」


    众人于是上前拜师。


    娘婆元君那边也是如此，二人各自收下十多位弟子，心中很是欢喜，率领弟子前往蓬莱西各地游历，寻找合适的圣地。


    阳朔山人本就与长春帝君不对付，两人经常斗嘴，此次见到长春帝君开坛说法，心中冷笑：「没气节的小辈。收了陈夫子的好处，便帮陈夫子办事，平白落了自己的身份！好歹也是大罗金仙，我便不会如此轻贱自己。我矜持着呢！」


    待他看到长春帝君居然收那十几位仙人为弟子，而且选择一座规模可观的圣地，打造仙宫仙殿，树立山门，不由瞪大眼睛。


    「狗东西挖恩公墙角，还占恩公的圣地！」


    阳朔山人颇为不忿，山塘居士笑道：「我去娘婆那里打听了，他们不是挖恩公墙角，而是天下圣地已经被瓜分干净，无我等容身之地，所以他们便在陈夫子这里寻个安身之地。一面是帮陈夫子壮大金鳌岛的声势，一面也是为自己寻几个传人。」


    阳朔山人闻言，大是心动：「老居士，你意下如何？」


    山塘居士道：「我也正有此意。不如你我去见陈夫子，也寻一个相似的章程。」


    两人一拍即合，直奔碧游宫。


    待来到碧游宫，只见古道全、田野老人等人也在碧游宫中，寻陈实说事，打算开坛说法，开府收徒。


    「来晚了！」


    阳朔山人跺脚道，「好圣地和好苗子，都被这群狗东西挖走了！」


    「二十万人，挖不走的。」


    山塘居士道，「蓬莱西也足够庞大，里面圣地颇多，总有适合我们的。」


    阳朔山人看他的目光有些警惕，像是在看与自己争夺弟子和圣地的狗东西。


    蓬莱西里里外外热热闹闹，此次传法传道用时太长，很快便到了沙秋桐和杜怡然定下的十日之期，让两人坐立不安。


    二人匆匆找到陈寅都。


    杜怡然走来走去，焦急道：「老陈头，我对外宣称闭关十日，如今十天已过，我没有回去，只怕我那造父宫已经掀翻天了！」


    沙秋桐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促道：「我也是定下十天的闭关，你快想想办法！」


    陈寅都无奈道：「我还是没能破解小十的封印，倘若有造物小五在，我便应该能参透他封印的奥妙。」


    「等不得了！」


    沙秋桐急道，「老胡还在仙庭！咱们离开，他就是人质！如今咱们十天不归，只怕仙庭便会对老胡下手了！」


    她口中的老胡便是天狐胡小亮，当初他们四人一起来到地仙界，陈寅都被潜龙老祖收为弟子，杜怡然去了造父宫，沙秋桐去了九幽谷。


    只有胡小亮因为是妖族，妖族在仙庭的地位低下，往往是做坐骑的，但因为陈寅都的面子，免于坐骑的命运，在天秀苑做摆设。


    —一就是那种有贵客到访时，位列两旁的神骏异兽，看起来威武不凡，因此叫做摆设。


    好歹仙庭管吃管喝，仙丹灵气管够，妖仙的修炼功法也应有尽有，因此胡小亮的日子反而是他们四人之中最惬意的一个。


    此次陈寅都来寻陈实，能带上沙秋桐和杜怡然，是因为二人都有自己的仙宫，可以宣称闭关。


    但胡小亮因为是个摆设，没有自己的仙宫，所以就没有带上他。


    如今三人久久不归，胡小亮的好日子只怕便到头了。


    陈寅都思索道：「只要小十传授的元符传到仙庭，老狐狸就不会死。我师尊潜龙肯定会留着他的性命，只有老狐狸不死，他才有把柄钳制我们，弄明白元符的来历。以他的智慧，理当猜出小十传出的元符是来自于我。他知道我的价值，就一定会保住老狐狸。」


    沙秋桐和杜怡然闻言，稍稍放心。


    杜怡然道：「潜龙拿捏着老胡的性命，咱们如何搭救他？」


    陈寅都微微皱眉，潜龙老祖绝对是个难对付的人物，聪明机变，不逊于他。更何况修为雄浑，乃太乙金仙中的翘楚。如何搭救天狐，的确是个难题。


    「如今，我们还是想方设法从小十手里逃脱！」


    仙庭，渊渟宫。


    潜龙老祖已经得到了自蓬莱西传来的第一枚元符。


    这位右天师面色凝重，反复审视这枚元符，探究其构造，领悟其道妙。


    他是元符的创始人，第一个元符便是由他开创而出，只不过他琐事太多，须得帮仙帝打理仙庭的事务，无暇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元符上，因此只能召来陈寅都等天资绝代的聪明人，一起拓展元符。


    即便他广罗天下道法，又集合了天底下最聪明的十六人一起研究，也只将元符完善两成。


    但是如今，飘浮在他面前的这枚元符完善了八成之多。


    潜龙老祖的眼角抽搐似的跳动一下，他眼前的这枚元符已经极尽完美，在他眼中，比仙道的道纹还要完美，哪怕是世上最美的女子，也不及这枚元符之万一。


    可是，金鳌岛的小夫子，怎么会拥有如此完美的元符？


    「陈！寅！都！」


    他想起第一次遇见陈实的情形，那时陈实和陈寅都已经相会，有了一段时日，显然就是那时，陈寅都将元符传给陈实。


    可是，陈寅都那时掌握的元符也只有两成的完成度。


    这枚八成完成度的元符，是谁完善的？


    谁的智慧这么高？


    「是金鳌岛的小夫子么？我倒小觑了他。」


    突然，潜龙老祖想起一事，连忙唤来左公明，吩咐道：「陈寅都应该不是在闭关，他已经逃了。他有一个兄弟天狐还在天秀苑。你立刻前往天秀苑，将天狐请到我这里来，不可让人杀了！」


    左公明脸色微变，道：「师尊，陈寅都的确逃了，沙秋桐和杜怡然也逃走了，几位师弟听说此事，便要去天秀苑杀了天狐泄愤。」


    「你快去，一定要阻止他们！」


    左公明匆匆离去。


    潜龙老祖吐出一口浊气，低声道：「天狐不死，我便依旧可以拿捏陈寅都。还有这个金鳌岛小夫子，倒是个有趣的人。他将元符传出去，公之于天下，的确有夫子的风范风采，我亦大大不如。


    不过，他活不久了。」


    他面色悠然，挥舞一下拂尘，向灵霄殿走去。


    「你传元符，乱了仙庭天庭两家的阵脚，从此仙神一家，还怎么打？」


    他来到灵霄殿上，只见殿内已经是文武百官济济一堂，都在议论金鳌岛元符。金鳌岛二十万弟子鱼龙混杂，多方势力安插人手，就连仙庭都有数个派系安插眼线在其中。


    从前李天王发现天兵营细作，往往派出去送死，但陈实将天兵营收为己用，不加甄别，因此各个势力的眼线都保留下来。


    「潜龙来得正好。」


    左天师冷东流道，「金鳌岛陈实传授弟子元符，声势浩大，所授元符奥妙非常，甚至胜过你良多。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


    潜龙老祖向仙帝躬身，道：「陈夫子天资聪颖，得我弟子陈寅都私传元符，加以完善。」


    冷东流微微皱眉：「夫子？你未免抬高陈实了，令人怀疑你的居心。」


    潜龙老祖道：「传道天下，理当敬称。」


    冷东流还待争辩，仙帝抬手道：「两位天师无须为此事争吵。元符本是我仙庭的依仗，三清境和西天与我仙庭联手，固然有天庭不仁的原因，另一个原因便是元符。如今陈夫子传授元符，我仙庭的依仗便少了一件。此次召集诸位，便是商讨，陈夫子传道，对天下局势有何影响？」


    冷东流道：「元符传出去，神仙不分，变成一家，必会生乱，但仙庭与天庭之争，多半与底层神仙无关了。」


    他顿了顿，道：「仙道不行，就走神道。倘若修为不足，那就下界聚集香火，无须圣地仙山，也可成道。」


    仙帝道：「我本无意争夺天下，倘若元符能让天下太平，仙神和睦，那么朕不做仙帝也是无妨。只是，我担心树欲静风不止。潜龙，你怎么看？」


    潜龙老祖道：「陛下，争夺仙山圣地，与争夺香火，并无区别。仙神如今不争，将来还是会争，还是要打得头破血流。既然如此，何不毕其功于一役？」


    仙帝询问满朝文武，文武百官皆赞同潜龙之言。


    仙帝叹道：「朕无意夺取天下，只是诸君立功心切。如今，我仙庭该怎么做？」


    潜龙老祖道：「陛下当什么也不做，静候陈夫子身死道消的消息传来，再举大旗，为陈夫子报仇雪恨，推翻天庭！以臣之见，陛下能容陈夫子，玉帝大天尊难容陈夫子。最近几日，当有消息。」


    三清境，上清境，灵宝上清宫。


    上清灵宝一脉的掌教尊云中子也在端详面前的元符，过了良久，动容道：「这就是陈夫子传出去的元符？的确精妙绝伦，更胜仙庭。陈实此举，当得起夫子之称，令人钦佩。」


    他叹了口气，摇头道：「可惜，命不久矣。」


    西天，灵山。


    如来佛祖看着面前的元符，摇头叹息道：「你传道天下，可惜误了自己的性命。当初大天尊怎么杀太白星君，便可怎么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