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内战

　　章迈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基尔科因中部的野外，在他的身旁，基尔科因三公子的军队也在野外翻浆的土路上艰难的跋涉。

　　这两天气温突然升高，野外的雪全化掉了。基尔科因不是布莱克费尔德地区，有地球人的物资和技术来帮忙做道路硬化。除了少数一些石板路和水泥路面外，基尔科因中部的大部分地区还是泥土路。这种道路在冬天下完雪，然后气温升高的日子里，会变成松软的烂泥。在你一脚踩下去之后，留下你的靴子。

　　这里是基尔科因领地内，夏尔和威廉两位顺位继承人之间对峙的前线。按照亚述人的叫法，这个地方的名字是库帕，沿着流经当地的一条河流往西的一连串丘陵地区，则被称为阿尔支戈尔林道，同苜蓿之境一样，这里也是基尔科因的畜牧业集中地区。

　　但是这里却离粮食主产区较远，所以，双方在这里对峙的军队人数并不是很多，威廉大约集中了四万人的成编制部队，而夏尔则有三万七千余名脱产的职业士兵。

　　基尔科因是个需要人力资源集中的农业和畜牧业地区，双方集中近八万人的脱产士兵已经是个不小的数字了。这还不算征发的民夫以及大型牲畜。而且，现在是冬天，亚述人运输效率最高的盾龙窝在牲口棚里不肯出来。

　　亚述人的军队现在正处于一种奇怪的混乱之中。他们也许穿着金属的盔甲，但是手里却拿着自动步枪。骑在重型战马上，怀里却揣着手雷。看起来他们的爆炸物不少，但是在战斗之前进行火力准备的青铜火炮，射程却不如一些士兵手里的地球人步枪远。

　　双方内战的开始毫无征兆。除了少数的，绝对忠诚于威廉和夏尔本人的精锐卫队外，好多士兵根本在开战前还在一起喝酒赌钱。但是几乎是一夜之间，双方就变成了敌人。

　　这样的军队之间能做到的，也仅仅是对峙而已。双方的军队就在库帕和阿尔支戈尔林道之间的漫长战线上布置兵营，建设火炮阵地，然后囤积物资。但是也就到此为止了。作为一场交战双方都没有做好准备得战争，双方都有些进攻无力，起码，在春天到来之前，双方就只有在战线两边互相大眼瞪小眼的本事。

　　也不是没有人尝试进攻，夏尔·维洛伦·基尔科因的人起码占据同地球人对抗的大义名分，很有一些士兵们打算向对面的罪人们讨回公道，或者说给这些向地球人卑躬屈膝的人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但是，青铜火炮，自动步枪，手雷外加铁丝网和碉堡组成的战线像极了地球上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的战壕战。夏尔方的骑兵们冲了两次，但是每次都损失惨重。第二次虽然冲破了边缘阵地，但是他们很快的被冬天的地形给坑了回来。而且对方也有机动的骑兵部队和二线配置的青铜火炮。这些发射大量铅弹的火炮虽然对地球人的PA装甲板无效，但是对付骑兵身上的铁质胸甲还是没啥问题的。

　　这种情况下，一队多脚战车和PA的组合，比一战时英军的坦克还致命。这些装备了定向能武器，对青铜火炮的弹丸毫无反应的东西在机动力上完胜一战时期的坦克。

　　所以，在这条长长的战线上，维婕丝·科雷玛和乔佛理投入进来的PA和多脚战车所发挥出来的作用，远远超出一开始的预计。当那些钢铁的怪物突然出现在某一段防线上的时候，甚至会引起大段大段的防线整体崩溃。如果被他们突破，进行纵深防御的亚述人部队能做的，就是拿命填而已。

　　章迈和艾妲他们带来的三十多部外骨骼和电磁炮，几乎成了夏尔的救命稻草。

　　但是在如何使用这些外骨骼方面，章迈和夏尔他们却产生了很大的分歧。

　　装甲力量应该集中使用，并在敌人坚固设防的防线上打开突破口。以便后续力量向纵深攻击。作为一个地球人，就算并不懂军事，在这么多年的熏陶中，也多少知道一些机动力量的使用原则。

　　但是夏尔他们，却认为这些外骨骼应该打散后，均匀的布置在防线上，作为一种支援和威慑力量。同时对整段防线起到防御支撑的作用。

　　在如何使用这些外骨骼的会议上，章迈的意见支持的人很少。

　　这固然有观念的问题，但是在根本上，章迈本身是个地球人，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地球人，怎么可能被百分百信任呢？

　　在这一点上，章迈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还好，艾妲支持了他的说法。在她的坚持下，章迈和艾妲，再加上另外的八名原艾妲游击队的成员，一共带着9台外骨骼和一台PA，组成了一个机动小分队，专门负责对威廉的防线进行打击，以及在某一段防线吃紧的时候，进行快速支援。

　　走出这一片烂泥地，章迈靠在一棵树上，用一截树枝清理这靴子上的泥巴。黑褐色的泥土看起来很肥沃，是能长出好东西的黑土。但是这些东西粘在靴子上的时候，可一点让人高兴不起来。

　　这些日子的野外跋涉，让章迈的脸瘦了一圈。由于没什么时间整理个人仪容，他的头发长了不少。唯一一次理发还是艾妲用匕首一点一点的削掉的。电动剃须刀也时常没有地方充电，这段时间内，他的脸上和嘴唇上，下巴上长出了一层细密的胡须。

　　起码看起来不那么面嫩了。

　　为了节省电量和战马的体力。大家的PA和外骨骼是脱下来放在马车上的。大家要么步行要么骑马。

　　这种长途行军，对于地球人的体力来说，是个极大的考验。

　　艾妲从后面走了过来，从背包里拿出水囊，递给章迈。

　　“麦子，还行吗？要不去马车上吧。”

　　接过水囊，控制这自己猛灌几口的欲望，他小口的啜饮者，然后弯下腰，用力锤了锤自己的双腿。

　　带着各种维修工具的工具箱早就被其他的队员拿走了，个人的行礼和睡袋，包括他专用的饮用水和食物都在艾妲身上。可以说，整个小分队里，只有他是空着身行动的。但就是这样，大家还要不时的停下来等他恢复体力。

　　在地球的时候，他仅仅跟王克一他们练习散打和拳击而已，并没有经过强行军的训练。在亚述这个重力比地球稍大一些的行星上，跟上亚述人的行军速度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但是这没有办法，三十多台外骨骼，被留在各个地段当做固定炮台的还好说，这十部集中使用的外骨骼只有他一个人能修理。他必须跟上艾妲他们。

　　两天前，他们在阿尔支戈尔林道的中央丘陵地带，一个叫燕子垒的地方同来袭击的地球人PMC成员们遭遇了。或者说他们刚刚到达燕子垒马厩碰到了维婕丝·科雷玛他们的掠袭战。

　　对方的兵力不多，7台PA，外加五百余名亚述人骑兵。

　　如果是仅仅五百名骑兵的话，对于燕子垒这个有一座花岗岩建造的石质岗楼和纵横交错的壕沟组成的支撑点是没有意义的。骑兵对于拒马和战壕加上青铜火炮的组成无能为力。

　　但是，PA不一样。在PA的武器下，那座三层高，二十多米宽的巨大岗哨就是一个笑话。

　　隆隆作响的青铜炮喷烟吐火，向高速接近中的PA发射球形铅制弹丸。这些飞行速度连音速都没能超过的铅球对于PA的碳化硅装甲毫无用处。但是燕子垒岗楼的那些看起来很厚的石质墙壁，对于高斯步枪来说，就跟纸糊的差不多。而且这些PA携带的高速榴弹完全能够从窗户中打进去，饱含铝热剂和黑索金炸药的弹头将破片和钢珠迸射出去，在房间内的人几乎都被打成了筛子。

　　这不是战争，而是一种单方面的侮辱！

　　而感到当地的章迈他们，则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论起来，双方的火力对比也就是那么回事。除了章迈有一台有装甲的PA意外，其他的人仅仅是扛着一门电磁步枪在裸奔而已。而且他们的电磁步枪仅仅是两根导轨加上线圈组成的破烂货，对方打的坚决一点的话，章迈他们将会损失惨重。

　　好在PMC的人虽然是亡命之徒，但是在亚述行星上这么长时间的安逸生活和对普通亚述人随意的杀戮，让他们变的非常爱惜自己的生命，甚至连斗狠的心气儿都消磨的差不多了。

　　来这个地方是弄钱和当大爷来着，顶着电磁炮的弹雨玩命儿？抱歉，老子不想死的不明不白的。

　　但是，就这样，章迈他们还是出现了伤亡。

　　当对方第一台冒进的PA被一阵高速穿杆的弹雨直接打成筛子之后，对方的指挥人员就选择了撤退。这些PMC的成员们现在贪生怕死不假，但是战术素养还是甩章迈他们几条街，尤其是这些刚刚穿上外骨骼，第一次干掉地球人的机器怪物而兴奋的热血上涌的年轻人！

　　章迈的HUD上，对方在释放烟雾，然后用加特林机炮覆盖射击，两台PA以地形为掩护，迅速的冲上来，向那台被击毁的PA摸过去。

　　PMC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干活儿的时候死了活该，尸体抢不回来就拿点纪念品。干这一行的，谁都不知道自己明天是不是活着，所以对这点上，是这些人渣们为数不多的坚持之一。

　　换言之，这个时候，他们是最危险的一群人。

　　但是亚述人不知道这个规矩，其中一个队员仅仅看到了对方的PA被打坏，人被打死。那台PA手里的电磁炮和榴弹发射器都丢到了一边。

　　他琢磨着，自己是不是把那两样武器抢过来，万一被对方拿回去不就坏了吗？他就自作主张的从掩体后面窜了出来，急吼吼的往对面冲过去。而对方释放的烟雾，他认为是为了撤退做准备。

　　可是地球人不是打算拿武器，而是为了抢尸体。

　　章迈多少听李赤骑说过一些PMC的禁忌什么的，其中就有这一点。甚至有PMC成员利用抢尸体来设置陷阱，互相火并的。

　　高浓度气溶胶和散射烟尘让章迈的热像仪没办法正确的分辨对方的位置，但是对方的阵形没有乱，而且他们在抢尸体的时候是会集中火力的！

　　“回来！太危险啦！”章迈大吼到，顺手用手里的高速榴弹往对方被击毁的地点靠后的部分砸过去！

　　几乎是同时的，榴弹落地的一瞬间，对方的高速穿杆就像暴风一样扫了过来！其中还夹杂着由抛射器扔过来的电浆炸弹！

　　穿杆还好办，电浆炸弹太危险了。章迈只好往旁边的T字型掩体坑里一滚，躲开高速飞来的炸弹。

　　可那位擅自窜出去想捡洋落的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沉重的脚步声在PA的声频分析系统中，就像扑火的飞蛾一样耀眼。

　　扫射的火链轻易的咬上了他。

　　前面几发普通的埋头弹仅仅是在他的身体上开了几个窟窿。亚述人的神经很强韧，如果是地球人，这几下就死的不能再死了。就这样，他还在外骨骼的支撑下，往那个地方跑了两步。他好像要伸手去抓什么东西的时候，一发电磁炮的高速穿杆直接打飞了他的胸腔。去势不减的穿杆继续击穿了外骨骼后背部分的金属氢燃料电池和转换部分。被压缩成固态的金属氢在极短的时间内升华成了气体，在同空气充分混合之后。轰的一声，空气中出现了一朵血红色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