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被摧毁的信仰

　　布莱克费尔德地区的首府叫做水蓝之城，简称为水蓝。这个城市还有一个外号叫做千瀑之城。当然这是个夸张的数字，但是这座依山而建的城市着实有很多的瀑布，曾经有闲着没事干的地球人在这座城市里统计过，如果连人们从高处向下引水的人造瀑布也算上的话，一共有一百四十多条瀑布。山洞中，道路下，甚至建筑底下，到处都是瀑布。

　　布莱克费尔德地区的地形西高东低。以水蓝为界限，地区内三分之一的土地面积是高原。而水蓝之城的位置就是从高原湖泊上发源的一条内陆河从高原冲下低地的必经之处。澎湃的大河将这座城市所在的石质山体冲刷成了许许多多的小碎块，不仅形成众多瀑布的奇特景观，也侵蚀出了许多的天热形成的台阶，让在遥远的古代，在这个地方修建城市成为了可能。

　　这座城市的历史很悠久，按照亚述人的史料记载，这座城市最早可以追述到青铜之王艾拉西铎统一大陆之前。在历史上，这座城市并不是归西法赫王朝所有，而是属于在记载上被称作高地人的土著居民所有。这些土著居民在一千多米落差的高原上种植一种类似于地球上的燕麦和莜麦的农作物，并且放牧牲畜。同时他们也发展出了自己的青铜文明。在后来的亚述统一战争阶段，他们被已经开始冶炼铁器，装备铁甲的西法赫王朝打败，臣服于青铜之王。同时青铜之王也赞赏这些高地人勇敢善战的特点，为了安抚这个桀骜不驯的民族，艾拉西铎迎娶了高地人之王的妹妹作为王后。从而开始了西法赫家族和杜尔罗赫姆家族复杂的通婚史。同时，高地王族的封地被放在王室直属地区卡德拉的边上，就不仅仅是一种迁徙和监视，更是一种信任。

　　从这个方面上说，艾妲的祖籍是水蓝之城，而现任布莱克费尔德公爵的拜伦·尼平·菲尔克反而是个外来户。

　　对于这种复杂的关系，艾妲早已经不在乎了，或者说一千多年的时间，艾妲身上的高地人血脉早已经不见了。比如说纯粹的高地人最大的一个特征就是淡金色的眼睛。可艾妲的眼睛是翠绿色的，反而是菲尔克公爵父女的双眼是淡金色。

　　总之，这是一笔糊涂账。

　　艾妲不是第一次来水蓝，虽然是最早臣服于地球人的地区。但是布莱克费尔德地区的辐射对于地球人来说是最讨厌的。而且菲尔克公爵的顺从也让地球人殖民政府比较懈怠。所以地球人在这个地方呆着并不舒服，所以对于艾妲他们这些反抗军来说，只要不太张扬，这个地方反而很安全。

　　但是，艾妲讨厌这个地方，发自内心的讨厌。

　　没办法，水蓝之城的亚述人，奴性太严重了。而且在这几十年的过程中，这种奴性已经深深的渗透到了水蓝的亚述居民的骨头缝里去了。

　　平常看着这些面带微笑的人们还不觉的，但是如果大街上有几个地球人经过的话，你就会发现了。

　　地球人绝对优先，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地球人是绝对的。

　　他们会给地球人让路，会首先给地球人行礼，任何的店铺里，都有地球人专用的座位，地球人来照顾的你的生意，就必须奉上大把的添头。这里的亚述人以能给地球人服务为荣。甚至有人自愿的被卖到地球上去，就为了给地球人当佣人。

　　在这里，亚述人是二等人，不仅仅是从规矩上，更已经渗透到了亚述人的思想里。

　　地球人掌握这神祗才能掌握的力量，所以我们只有匍匐在他们的脚下才能生存。

　　艾妲真的想扯着他们的耳朵说，虽然我们和他们有六百年的科技差距，但不代表我们就得被他们像蝼蚁一样对待。

　　但是，讨厌归讨厌，艾妲·于尔辛·杜尔罗赫姆还是要承认一件事情。在布莱克费尔德，亚述人的生活条件远好于其他的地区。

　　电灯，自来水，通讯设施，丰富的工业产品，还有整齐的道路和星云大陆上，亚述人境内的首条铁路。更不要说，现在布莱克费尔德已经可以用自己的工厂来生产电线，小型发电机和电动机等工业制成品了。而且从这里人的谈论中得知，在附近的海岸线附近，一座由地球人和菲尔克公爵共同投资建设的金属氢制造工厂就要开工了。

　　好在这次艾妲来这里不是为了探讨这种事情的。在水蓝之城郊外的一个联络人那里接头之后，他们分别在几个靠的住的人家里住下。

　　本来的艾妲有些抗拒在联络人的家中住下的，暮光之城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多少有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意思。不过马克伯恩他们再三保证，她觉得自己还是听从一下大家的意见为好。

　　但是她还是有些担心，毕竟，水蓝不仅仅是布莱克费尔德的首府，更是拜地球教的活动中心。对于这些人，艾妲认为他们现在比地球人的威胁还要大。

　　艾妲他们是在中午的时候到达的水蓝外围，然后在联络人的家中呆了一下午，到了晚上，众人才集中到了一起。

　　联络人住的很偏僻，但是联络人平常却是个非常热心的人。平常家里经常有客人。在这种情况的掩护下，一帮人聚集在他的家里也不是很显眼。

　　等人到期了，联络人给他们上了奶茶，又过了一会儿，等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一个穿着亚述人传统长袍的人走了进来，那个人留着一脸显眼的大胡子，看起来很搞笑。

　　艾妲从窗户里看到了外面的那个人，她不由的皱了皱眉头。这就是那个在拜地球教内部的线人吗？怎么弄的这么显眼？

　　那个人进来后，用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圈，然后把目光停在了艾妲的脸上。

　　“杜尔罗赫姆公爵小姐？”

　　艾妲皱了皱眉头：“我是于尔辛，不过我不是什么公爵小姐。”

　　那个人听出了艾妲语气中的抗拒，他笑了笑：“您永远是我们的胜利女神。”

　　可惜我这个胜利女神并没有带给你们胜利，艾妲在心里说着。

　　几个人寒暄了一会儿，那个人的脸上虽然有些奇怪，不过看的出，是个很干练的人。在礼节性的谈话过后，他很快就进入了正题。

　　“请大家传阅一下。”说着，那个线人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已经揉皱了的纸张。虽然说着让大家传阅，但是他却先掏出一只铅笔，在纸张上画了好几条线，然后再把那张纸递给了艾妲。

　　那是一张名单，不过姓名之类的全是被杂乱的写在纸上的，如果被不相干的人发现就只能看到一张写满了单词的纸，等这个线人用线段将这些词连起来之后，才是一张能让人看懂的名单。

　　默默的将这些人名字记下来，艾妲把纸张传了下去。

　　接下来的人，一个接一个的传递着，然后将这些人的名字全部记住。

　　在传递完一遍后，那个线人将纸条收了回来，然后放在蜡烛上点着。

　　看着火焰升腾，灰烬四散，众人的心中同时升起了一阵异样的情绪。

　　终于到了这一天了吗……艾妲在心里默念着，如果说基尔科因的内战还可以说是为了基尔科因公爵的地位而进行的贵族战争的话，那么自己现在的行动，就是彻彻底底的因为地球人而向自己的同胞们举起屠刀了。在两个族群的敌对过程中，对自己同族刀枪相向，这是艾妲在加克图索游击队的时候所无法想象的。

　　“我们别无选择……”看着四散的灰烬，艾妲说出了这句话，“虽然我想说，每一个亚述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但是，为了我们胜利的希望，我们必须这么做。”

　　“您说的不对，于尔辛小姐。”从在加克图索就一直跟在艾妲身边的马克伯恩站了起来。

　　“他们，拜地球教徒，已经不是我们的同胞了。将同胞推到地球人的屠刀下，他们是亚述人的败类。除掉他们，是我们的唯一的选择，也是正确的选择！”

　　屋子里响起了一阵嗡嗡的声音，还有不少附和的声音。

　　看到大家都同意自己的说法，马克伯恩更加来了精神，他站在了凳子上好像一个演说家一样对大家说着。

　　“我们要让这些人渣们知道，背叛自己的同胞是什么样的下场，同时也要让这里这些好像绵羊一样的人们知道一下，血是什么颜色的！我们要用恐怖让人们惊醒，让他们起来反抗！这样我们才有胜利的可能！”

　　马克粗糙的声音在小小的屋子里回响，不知是谁开始鼓掌，紧接着，众人都开始鼓掌，连那个线人也开始鼓掌。

　　艾妲没有动，不知为什么，一种不安开始在她的内心中蔓延。

　　恐怖能带来胜利吗？还有这种杀戮的怒火一旦被点燃了，会不会蔓延到无辜的人身上呢？

　　艾妲不知道，但是这次对拜地球教展开的定点清除活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等到众人的情绪慢慢的平静下来，艾妲站了起来，她环视了一周，发现众人都在往着她。

　　而那个线人已经在向她行礼之后，将粘在自己脸上的胡子撕了下来，然后秘密的离开了。

　　“我想让大家记住一件事情，我们的杀戮，仅仅是一种手段。大家千万不要把杀人当成了目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就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看到大家纷纷的点头，艾妲心中的不安稍微削减了一些。

　　“那么，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同时也注意不要伤到无辜的人！”说完这句话，艾妲吸了一口气。

　　“行动开始！”

　　在艾妲他们开始行动的几天后，在水蓝的半山处，一座官邸现在正灯火通明。一场盛大的派对正在举行。

　　拜伦·尼平·菲尔克正在自己的府邸，招待布莱克费尔德地区的中小贵族们，下半年的时间他将在亚述度过。毕竟自己是客居地球，而亚述才是自己的根基所在。

　　更重要的是，那座金属氢加工厂。这可是他费劲了口舌，才说服那些地球人投资建设了这样一家工厂。

　　能源的利用情况体现着一个族群的科技水平，菲尔克公爵先生深以为然。在他看来，那些架设在河流上的水电站仅仅是一个开端，金属氢燃料电池的生产才算将双方的能源应用拉到了一个水平线上。

　　虽说这仅仅是个民用技术，可是菲尔克公爵知道，这已经是地球人的底限了。下面的超导电池，小型亚临界反应堆之类的科技，地球人是绝对不会让亚述人接触到一点点的。

　　大厅中小提琴和萨克斯的声音悠长婉转，来的这些中小贵族们都穿着地球人的礼服，带着自己的伴侣，手中端着香槟酒和其他的人频频的碰杯。然后不时发出低声的轻笑，或者聊一些奇怪的八卦。

　　如果不是颜色各异的发色和瞳孔的话，这就是一场地球人的派对，而不是亚述人的。

　　作为主人的菲尔克公爵也端着一个酒杯在众人之间游走。不过在大厅中却看不到彻莉·阿尔彭洛小姐的身影。在派对开始不久，这位小姐就借口自己身体不舒服，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公爵先生知道，自己的女儿根本没有不舒服，她仅仅是不想看见这些正在互相献媚和拙劣的模仿地球人的亚述小贵族而已。

　　“简直令人作呕！”从三楼自己的房间里向外看去，彻莉小姐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她身上穿着亚述传统风格的长裙，头发也没用那种镶钻的名贵发卡什么的，而是按照亚述人的传统，用常春藤编织了一个发环，把自己的一头长发盘好。又在自己的鬓角边上贴上了一朵永志花。

　　整个大厅中，只有她一个人这样打扮，没有一个亚述人穿着传统服装参加派对。

　　也不知道樱庭美羽他们那边是不是将那个亚述人抵抗军的成员救出来了，无聊的翻看着自己的个人终端，彻莉小姐没来由的感到一阵烦躁。

　　她来到窗边，推开了窗户，让外面带着瀑布的潮湿味道的空气吹进来。多少有些腥味的空气让她的精神为之一振。就在她极目远眺的时候，远远的，城市中好像出现了一团火光。她本来以为看错了，再定睛一看，发现真的是一处地方着火了！